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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成神[无限]
作者：张无声
内容简介
 无限流小说狂热爱好者方锈被拉进了逃生游戏里。 方锈：我要扮演NPC？你的目标是谁？你是不是最大的BOSS？ 系统：你要扮演我。 方锈：？ 《角色扮演》看起来只是一个不能过审永远内测的暴力游戏，但对于被它选中的人来说是真正的厄运。 当小说中惊悚逃生剧情降临在现实时，就算是亡命之徒也能被吓破胆。 在这个游戏中有许多神祇，祂们的名字都不可言说，只有一位被人誉为希望与守护的神祇例外。 祂叫洐，只要你喊祂的名字，祂就会守护你，帮助你渡过难关，但请记住，一个副本只能喊一次，毕竟那只是神祇的一点怜悯。 某次副本中。 方锈：洐！ 模糊的人影在旁人惊诧地视线下再次缠绕在方锈的仪刀上，祂带笑的声音在天地间炸开：亲爱的，这可是第二次了。如果你今晚不让我尽兴的话那下次我就由着他们将你撕碎成幽魂，锁在我的身体里。 

第1章 归路迢迢（一）
【亲爱的玩家方锈：恭喜您在我司开发的游戏《角色扮演内测版》中成功打出十个完美结局！请点击链接领取您的奖品！[http://……]】
方锈收到这条短信时是晚上十一点。
短信跳出来，方锈就直接点了进去。
《角色扮演内测版》是一个很特殊的游戏。
游戏内设置了多个副本，玩家可以选择角色进行游戏，有打斗有解谜也有一些血腥惊悚的画面。
方锈玩了这个游戏半个月，一有空就在肝，总共就玩了十个副本，也打出来了十个“True End”。
也不知道是出租房的网不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网页加载了很久，进入后又在转圈圈。
方锈没什么耐心，直接关闭了浏览器，顺带把灯也关了，准备睡觉。
身为社畜，他明早还要早起上班。
戴上了眼罩的方锈没有注意到，在屋子黑下来没多久后，他的手机就自动亮起重新启动。
等到开机完毕后，他的手机上显示出来的不是锁屏壁纸。
而是——
【载入完毕】
【方锈，欢迎你……】
机械冰冷分不出男女的AI声在脑海里响起时，方锈还想摘了眼罩睁开眼骂一句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但他的手摸了个空，睁开眼睛看见的也并不是自己的眼罩。
他在一辆有些老旧的七座面包车上，人正蜷缩着躺在最后一排。
面包车里劣质的皮质沙发带着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也闷热得厉害。
方锈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就见他的眼前出现了个透明的屏幕，上头显示着——
【游戏开始倒计时11分43秒】
梦？
方锈瞬间就否决了。
因为他不会做梦。
所以他终于进来了？
许是检测到他内心的想法，面前的透明屏幕又显现出新的字样。
【这里是《角色扮演公测版》，领取到奖励的玩家将亲临其境进行游戏。智能助手-系统将为您服务。】
【下面为您播放并阅读游戏须知，请玩家谨记。】
屏幕开始滚动新的字样，同样有辨不清男女的机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角色扮演公测版》是只为特殊玩家开放的游戏。我们诚挚邀请玩家亲身体验，您在这里将赌上自己的性命，但同样也能从中用游戏得到的积分兑换您想要的所有东西，包括且不限于财富、权力、健康与感情。】
【请您放心，积分是虚拟的，但兑换的现实物品是可带入现实的。】
【游戏中的死亡代表玩家真正的死亡，所以请玩家珍惜生命，积极游戏。】
到这里，还有一个已阅的按钮在底下。
方锈看着，瞬间想起了这几年的新闻。
某某连中数十张五百万的彩票后暴毙，某某得了不治之症不医而愈后下楼时不小心摔死，某某一个月谈三十个对象各有姿色却惨遭奸杀……
方锈之前和他的医生讨论过这些新闻。
他说他们是福祸相依。
而那时候医生擦着手里那把最锋利的手术刀——锋利到可以轻轻一划就割破人的颈动脉，不像手术刀，更像杀人利器。
他擦着刀，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用方锈问，他都知道医生在想什么。
医生一边想着要怎么样开口才能让方锈同意他解剖他一次，一边幽幽回答：“我更倾向于他们跟邪神做了交易。”
“赢了，就能得到。”
“输了，就得失去。”
而人类与神博弈，没有输的机会。
方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若有所思地问医生：“那你觉得我向邪神许愿想要做一个梦，邪神至于要我的命吗？”
他想做梦，但不太想为了一个梦赌上自己的命。
医生冲他微微一笑，眼尾的疤实在是让那张脸和善不起来：“也许赐予你一个梦，会比赐予一个人五十张五百万的彩票还要难。”
方锈诚恳道：“那还是算了吧。世界美好，我还想混久一点。”
医生却说：“如果你见到了邪神，请务必在死之前让我解剖一次。”
方锈心说我就是把尸体炸成血沫也不会留一截手指头给你的。
他可不想泡在福尔马林里，让自己的四肢冲自己的大脑打招呼。
.
方锈伸手点了下“已阅”，屏幕才缓缓出现一个“√”，然后继续滚动。
【是否查看个人面板？】
【是】 【否】
方锈点了“是”。
【个人基础面板】
【玩家：方锈】
【level：0】
【公会：无】
【血条：100%】
【san值：100%（请玩家警惕san值，一旦san值为0，将被副本同化，永远困在副本里无法离开）】
【初始天赋：？？？（尚未解锁，玩家需通过新手副本后解锁）】
【关注数：1】
【被关注数：1】
【直播间状态：开启（玩家尚未达到可自由关闭的条件）】
关注数和被关注数查看后都是《角色扮演公测版》这个ID。
而在基础面板下面还有一个灰色的【个人属性面板】，显示“未解锁-玩家通关新手副本后解锁”。
方锈退出个人面板后，就见面前的透明屏幕上直接显示：【游戏副本载入中……】
【游戏副本载入完毕。】
【本次开启新手单人副本-《归路迢迢》。】
【正在为玩家随机抽取角色。注：积分为零将自动为您跳过使用积分指定角色环节。】
【角色随机完毕。玩家需注意演绎该角色。】
【玩家方锈，您的直播间将在一分钟后开启，游戏将在十分钟后正式开始，您将拥有十分钟的载入时间，此时间内将会出现系统播报且可自行探索，受系统保护不会死亡。】
【祝您好运。】
.
直播大厅里。
萌新直播区的光屏倏地亮起十几块，引得旁侧高能直播区的观众们纷纷投去了视线。
“这个初始点……我靠？！是蝴蝶巴士！！！”
这句话就像是巨石激浪一般，让绝大部分人都涌入了萌新直播区。
“这个本连着六次无一人生还后就被系统宣布暂时关闭了吧？”
“怎么又开了？是这批新人里出现了系统看好的人吗？”
“这个副本是真的隔着屏幕都头皮发麻的存在啊，我都不敢看，怕晚上做噩梦。”
“快看这个！方锈！这批里面颜值最高！关注了！”
“自信点，这颜值我第一眼以为世界串台了放了现实世界什么新偶像的出道视频=v=”
“你们说系统是不是嫉妒？看看方锈这张脸，可惜了……”
“蝴蝶巴士在论坛内部评级多少来着？我记得是S噩梦吧？又要死一批…系统是不打算让新鲜血液进来了吗？”
“这个副本算上这一批，再死两批就会投入游戏池给老玩家玩了吧？我还挺想试试的，感觉这个副本能出好道具。”
“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人抽中隐藏角色。”
“蝴蝶巴士的隐藏角色…新人抽中了就无了，你这是想赌黑马还是想看死人啊？”
……
游戏内。
方锈睁开眼，率先看见的就是自己一双已经被雨水洗礼过的马丁靴裹了裤腿收着，但即便是如此，还是有阴凉的气息不知道从哪儿灌进来。
他稍微抬了抬眼皮，面前就浮现出淡蓝色的透明屏幕，在字幕缓慢滚动的同时，也有分辨不出男女的机械AI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归路迢迢》，下面为玩家播报本次副本须知。】
【1、玩家必须乘坐23：00到站的巴士，如若错过，后果自负。】
【2、副本内的真正死亡即现实死亡，请玩家珍惜生命，积极游戏。】
【3、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二者其一清零即死亡。】
听到这话，方锈试着在脑海里念了句面板，前不久出现在他面前的面板就再次在他面前展开，只不过变成了别的模样。
是一个暗红色的血条在上，标注着“生命值”，淡金色的数值条在下，标注着“SAN值”。
而目前方锈的这些都是拉满的。
【玩家方锈，您抽取到的角色是：来探寻蝴蝶巴士秘密的记者。】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是六日报社的一位社会新闻记者，近日网上有很多关于蝴蝶巴士的灵异传说，其中传言最多的是只要登上蝴蝶巴士，就可以实现一切愿望，所以有不少人都争先恐后地登上了蝴蝶巴士，却并没有遇上任何的奇迹。
你本来也不以为意，直到你唯一的好友有一天突然给你发了一条消息，说他想要登上蝴蝶巴士，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原本你也遗忘了这件事，是前不久主编让你找一些新颖的、能够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来写，你无聊想起蝴蝶巴士的事，又想起自己身边似乎有人在找蝴蝶巴士，但就是想不起是谁，直到今天你去常和朋友去的那家店吃饭，下意识点了好友爱吃的菜，你才想起你竟然忘了你唯一的好友。
于是你也开始寻找那唯一的一辆神奇的蝴蝶巴士……】
并不知道其他人拿到的角色不是“乘坐上神奇巴士的倒霉乘客”，就是“主动寻找神奇巴士想要实现愿望的乘客”的方锈还在那想这个剧情前景好长。
随着系统播报完毕，方锈也终于从不能动的状态中挣扎出来。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确认了身体还是自己的，只是衣服直接被一键换装了。
他坐在公交车站牌这儿，借着遮雨棚躲雨，也是等车。
方锈微微侧首，看上去有些老旧了的电子站牌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映出他的一点眉眼。
他长得很出挑。
那种出挑已经可以说是优越的地步了，别说放在人群中，就算是在一群明星里，也绝对是第一眼就会被看到的那一个。
有些狭长却不会显小，反而带着凌厉的下垂眼、高挺的鼻梁与唇峰分明的薄唇，配上那张脸，任谁看到都要多看两眼。
所以方锈的直播出现在萌新直播区时，第一眼就吸引到了大部分的观众。
更别说在还剩下五分钟的保护时间里，方锈还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本记事本。
上面写着——
【8.31,22:50，不是这一辆，它从我面前经过时，我就知道它不是我要寻找的那一辆，做了这么多年记者，我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直觉……还剩下十一点的最后一辆，如果这一辆还不是，那么我就又要无功而返了，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在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在游戏内看不到弹幕也看不到直播的方锈没什么反应，只继续翻记事本，但在外面的人就已经疯了。
有人把方锈的直播分享到了论坛一个名为：【蝴蝶巴士死亡列车又开了】的帖子里，下一秒许多在现实世界刷着别人看不见的论坛的玩家纷纷涌入进来。
原本贫瘠的直播间登时充斥着来自现实世界不同维度的弹幕——
[隐藏角色！我来了！]
[我淦这玩家好帅，希望能活久点，多给我们贡献点探索度]
[是谁这么可恶把别人当开路的？是我啊，那没事了~]
[不过这个玩家好像还行啊，他现在SAN条还没掉一点呢]
……
方锈把这本记事本大概翻了一下，没什么特殊的信息点，无非就是记录了寻找蝴蝶巴士失败的一条条记录，还有一句：【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了。】
方锈若有所思。
登陆上蝴蝶巴士的人回不来了的话，就会被遗忘吗？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夏天僵冷了的筋骨，虽然身体是他的，但是有很多状态不属于他，说明副本会根据身份给他叠一些buff。
站起来后，方锈看了看四周。
有一盏路灯就在不远处，只是大概是线路老化，明灭闪烁着，还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雨幕中显得有些孤寂。
不远处有楼房，只是亮不了几盏灯。
方锈没打算叛逆的去试试违背第一条的后果，因为他大概能够猜到。
如果没有登上蝴蝶巴士，可能会被永远地困在这个第一眼几乎让人错乱地以为回到了现实世界的“城市”中。
毕竟那些无限流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他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就一支廉价的钢笔和一个记事本，还有一部手机，手机里也很干净，搜罗不出什么来。
等到电子屏的时间跳到23:00时，有橙黄色的灯光从远处照过来，在地面上缓缓形成两个蝴蝶的图案。
方锈抬眼看过去，就见一辆公交车徐徐停靠在了他面前。
公交车通身是黄色的，只是上头彩绘了很多蝴蝶。
但是这些蝴蝶看上去就像是儿童绘画一样，上色和线条都有些凌乱，还有点掉漆。
公交车发出气声，门正对着方锈打开，丝丝寒气从里面透出来。
原本画在门上的巨大蝴蝶折起来，就好像一只被对折拍死的蝴蝶一样，顺着而落下的雨水，仿佛它流下的眼泪。
“啪”的一声，那盏闪烁不停的路灯，到底还是在连绵的雨幕中灭掉了，只余下公交车里面的昏暗灯光在亮着，好似在与方锈说，这是他唯一能够选择的路。

第2章 归路迢迢（二）
【触发主线任务：乘坐蝴蝶巴士】
淡蓝色的屏幕冷不丁地出现在方锈面前，驱散了一点恐怖片氛围。
方锈没有叛逆，抬脚迈了进去，车门也“砰”地一声关闭，司机重新发动车子向着黑暗前进。
随着车门的关闭，方锈面前的淡蓝色光屏也消失。
刚刚在外，他的关节虽然有些僵冷，但还是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闷热。
可现在踏入公交车时，冷气就像是从方锈的脚底板顺着脊柱窜上他的天灵盖，让他浑身发寒。
这辆公交车大概是参加了什么主题活动，不仅车身外绘制着蝴蝶，就连车内也有很多和蝴蝶相关的内容。
扶手是蝴蝶形状的，座椅上也贴着蝴蝶帖子，只是看上去有些老旧，有很多都翻边了。
车厢的地板上也喷绘了蝴蝶图案，但脏兮兮的，不仔细看都辨认不出来了。
开公交车的司机是个光头男人，穿着汗衫，具体相貌被挡板上的安全警告牌挡了大半，看不太清，只知道他有点吨位，和这趟充满童趣的蝴蝶巴士着实有点不太匹配。
这趟公交车没有投币箱，但有售票员。
售票员是个穿着花裙子的大姐，大概是因为车内空调给的太足，她没有出汗，一张有些皱的脸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幽暗。
她一张口，露出了有些脏污的牙齿，操着一口方锈不太能分辨出是哪个地方的口音：“帅哥，去哪？”
好问题。
方锈也想知道自己要去哪。
【触发主线任务：向售票员购买一张前往终点站的车票】
光屏再一次忽然冒出，为方锈指引了方向。
刚刚方锈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忽然觉得如果在什么特殊的场景突然触发光屏……换个小心脏选手都会被这淡淡的幽蓝色和神出鬼没的系统音吓到吧？
到时候SAN值一定会有波动，如果正好在特殊情况，岂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系统可真不友好。
“去终点站。”
方锈收敛心神，冲售票员露了个笑，掏出手机：“多少钱？”
“十块一个人。”售票员拿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二维码：“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个靠窗的位置了，你坐那。”
方锈付好钱，接过售票员递来的一张长方形的白色底车票，纸质很差，方锈怀疑他稍微用点力就能给搓没：“好的，谢谢。”
售票员又说：“这个点了，大家都很累，都睡了，你进去时动作轻点，千万不要吵醒他们。”
车上都坐满了人，只是绝大部分人都坐着睡着了，只有坐在前座的两个年轻人在低头玩手机，手机屏幕里反出幽幽的白光，将他们的脸照的有些惨白。
方锈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违和感。
的确只剩下最后一个座位了，但方锈并不太想坐进去：“不可以站着吗？我坐后面会晕车。”
“前面在修路，容易急刹。不坐着的话，容易发生安全事故。”
售票员幽幽道：“你要是晕车，就吃一个这个吧。”
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漆黑的药丸。
方锈扫了一眼，没有拒绝，只是拿了一粒在手上：“谢谢。”
他笑得温和：“你真是个好人。”
[这玩家好淡定，他不会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个逃生游戏里面吧？]
[他这样子会让我狠狠期待他被吓哭时候的样子]
方锈将药丸放进口袋里后，就直接朝最后一排走去。
这趟公交车是三十二座的，算上他和司机以及售票员，车内一共三十四个人。
醒着的却没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的原因。
车内没有小型的电子屏提示乘客目前是从哪站到哪站，一般会亮着播放一些安全守则的小电视也黑着。
窗外的雨还在下，方锈小心通过了三个人后，在靠窗的位置落座，才看了眼自己手里攥着的车票。
这张车票和寻常的车票并不一样。
抬头并没有写什么车，也没有写多少元，只有一个编号。
【No.1748】
他还想看看目的地在哪呢。
车外的雨忽然打了起来，有一点雨从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隙中飘了进来，打湿了在方锈手心里的车票。
方锈伸手把窗户关上，再凝神看时，那张车票已经只剩下一点湿渣子在他手上了。
方锈稍扬眉，把湿渣子搓掉。
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行，速度并不快，配上车内各个地方都有些过于老旧的感觉，总给人一种这辆车好像随时要坏在路上的错觉。
方锈望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许久，都没等来什么特殊事件。
只是路很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灯，又没有月光的照耀，只能凭借着车内的一点光看见车子在郊区的路上行驶，四周不是荒山就是野岭。
方锈一只手摁着手机的开关按钮，手机屏幕明明灭灭，信号格始终保持在线，时间跳转也没有问题。
……总不会真的只是让他坐一趟车吧？
方锈看向巴士内，觉得就算是睡觉，这些人也过分安静了。
他多看了两眼，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觉得违和了。
他很少坐公交这种可能会接触到太多人、被窃取了DNA也不一定会发现的交通工具，所以第一时间没注意到。
这些人无论是睡着的人，还是那两个坐着玩手机的年轻人，姿势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正坐着，像是被线牵着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变换过姿势，只是会随着公交车摇晃而摇晃。
方锈想了想，抬手轻轻在自己身边这位老大爷的脑袋上扫了一下。
[？？？]
[他在干嘛？？？]
[好怪，再看一眼，还是好怪]
[这哥们SAN值这么稳定，不会是因为脑子有问题吧……]
[系统好像还没吸纳过傻子进来吧？应该不至于？]
直播间的弹幕并不多，零星的一点全是对方锈充满恶意的，但就在这些白色字体中，忽然跳出了一个红色的字体：[他可能是怀疑这辆巴士是一个怪物的肚子，这些人身上都被牵了线，我第一次看这个副本的时候也这样想过，因为这个巴士晃动得很有频率和节奏，就好像人的呼吸一样]
[！！！]
[我淦红色的！]
[萌新榜前二十的大佬！？大佬看看我！我生命值超高！可以做肉盾！大佬带我下本啊啊啊啊！]
[红色的也没那么惊讶吧，这个副本都快投入游戏池了，大佬们来看看隐藏角色的情况好刷副本时长的奖励也很正常，就是我很好奇是哪位大佬]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方锈的直播间来了高玩这件事还是在论坛传疯了，一时间有很多的人涌入进来，但有很多都是来打广告，想让大佬看自己一眼，带自己下本。
对于这些一无所知的方锈收回了自己什么也没有触碰到的手，同时也看了一眼前面。
就见靠在挡板站着的售票员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的眼睛近看没什么感觉，离远了配上这昏暗还有点闪烁的灯光时，才让人后知后觉这位售票员的眼白部分很少，所以离远了看，眼睛就像是两个黑洞，有些渗人。
下一秒，公交车进入了隧道里，巨大的黑暗吞没了巴士，嗡嗡声跟着袭来。
车内本就过暗的灯光不知又遭遇了怎样的不测，“啪”的一声就熄灭了，方锈彻底陷入黑暗中，耳边是车辆在通过隧道时发出的独特声响，但方锈听着，总觉得里面还夹杂着无数尖利的啸叫，听上去痛苦又凄厉。
他面前淡蓝色的光屏在黑暗中亮起，这一次光屏上不再是柔和的白色字体，而是带着加粗的红色字样。
[触发主线任务：逃离巴士！！！
限时：00：04:59]
方锈：“？”
淡蓝色光屏不过亮起一秒就消失，但倒计时出现在了车内的小电视屏幕上，猩红的字体看着就让人莫名紧迫。
随后车内的灯在“啪”的一声中重新亮起。
只是这一次切换成了惨白的灯光，依旧微弱，虽然看着比橙黄色的灯光要亮了一点，但也恐怖了两点。
因为——
刚刚直勾勾盯着方锈的乘务员不见了。
坐在前面的所有乘客也消失了，就连司机都不见踪影，但巴士还在前行。
方锈感觉到自己手心微烫，低头看去时，只见他刚刚握过车票的手心上印着暗红色的编号，就好似即将进入屠宰场的牲畜——
【No.1748】
“这数字真吉利。”
方锈呢喃了句，摸上自己口袋里的钢笔，眼神微凝。
因为他听见了，无数的心跳声在隧道的啸叫中响起。
但是他没有看见活物。
公交车的玻璃窗也变成了一面面镜子，清晰地照出来了车内的情形。
方锈仔细分辨了一下后，松开了手里的钢笔，若无其事地站起身，闲庭信步地开始打探这辆巴士，看都没有看摆放在“镜子”旁边的破窗锤。
[我淦正常人看见任务的第一反应都是砸窗吧？？？]
[和朋友在现实几开的我告诉你隔壁好几个玩家已经在开始砸了]
[绝了，感觉这个新人可以走远一点，关注了，就当送他死前的断头饭]
[真可怜，他隔壁一浑身肌肉的大哥已经要砸开窗了……]
[是吗是吗给个房间号，我最爱看肌肉男惨死了嘻嘻嘻嘻]
……
在直播大厅里，方锈旁边的光屏，的确有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
在任务出来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破窗锤，直接抡在了窗户上。
他并不知道直播间的人在为他的死亡倒计时，他只想快点从这个诡异的巴士里出去。
男人上来时，就碰到过那些乘客，他怀疑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在他颤抖着砸下第六下的时候，映照着他恐惧而又滑稽的脸的“镜子”也终于破碎。
但是男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动一步，车外就有无数的黑色蝴蝶一拥而入。
这些蝴蝶在他砸窗时，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直等待着这一刻。
黑色蝴蝶的口器超出了正常蝴蝶该有的模样，不仅尖利还像是獠牙，它们涌入时，瞬间就填满了整个公交车，也包裹住了男人。
男人凄苦的痛呼从里面传来：“啊——”
但不过三秒，就只剩下一滩血水在公交车上流淌，再过一秒，这些猩红的液体也全部消失，不留一点。
.
方锈并不知道同批玩家的情况，他还在探查这座公交车。
这辆车乍一看没有什么变化，但细节上全是不同。
他上来时，那些蝴蝶像是蜡笔彩绘出来的，可触感确实是油漆，但现在摸着，掉色了。
是蜡笔。
方锈放在鼻下闻了闻，劣质的油彩香，也昭示着这就是蜡笔画出来的。
方锈走到公交车前面，看了眼驾驶座，发现方向盘没有动，但是油门自己踩了下去，驾驶座上却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真是大型灵异现场。
方锈叹了口气，眼尾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什么。
他慢慢回头，就见他之前坐着的座位上，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在对上他的目光后，缓缓冲他露出了一个笑：“方锈。”
他喊他，神色看着有些恍惚，又一脸像是被什么洗脑过的神圣：“你也来啦。”
方锈盯着他看了会儿，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此次来寻找的人。
他叫……
“林子。”
方锈喊出了他的名字，却没有动：“我找了你好久。”
林子看上去很瘦，而且很白，甚至于在这灯光底下，皮肤有点呈现青白的感觉。
听到方锈这么说，林子露出了一个很开心的笑：“是吗，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按照剧情，他的确忘了他。
方锈还没说什么，林子又当场表演了个变脸，他直勾勾地盯着方锈，拉着脸，语气幽幽：“既然你在找我，那现在见到我了，为什么不过来？”
方锈心说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根本听不见你的一点心跳声吗？
就连林子说话，他都没有听到一点该有的气流声，他手上唯一的武器就是钢笔，天知道这副本给他叠了什么样的buff，他现在过去万一GG了岂不是很丢脸？
林子：“你快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方锈慎重地想了想，还是握紧了裤兜里的钢笔，朝林子走了过去。
他一边想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然后到那定睛一看，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林子是从座位上“长”出来的。
他没有腿和下半身，甚至手都看不见，整个人是从靠背上长出来的。

第3章 归路迢迢（三）
这一幕实在是有点让人凝固。
尤其林子的身体是凝实的，就好像是身体被斜切了一半，拿胶水黏在了椅子上一样，甚至就连镜子都可以照出他的模样来，完全没有鬼怪定律，就很诡异。
见他站定在台阶上不过来，林子又幽幽道：“方锈，你在看什么？”
方锈面不改色：“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好像瘦了。”
林子：“是啊，你快坐下，就坐我旁边。”
坐？
还是不坐？
方锈没有考虑超过半秒，就抬起脚，在他身边坐下。
甚至于他的姿态都比较放松，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林子的异常，完全就是许久没见老友的姿势：“你要跟我说什么秘密？”
林子笑了笑，笑声倒还正常：“你们做记者的，好奇心还是这样重。”
方锈顺势跟他扯了两句闲话：“好奇心不重，也干不了这一行。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秘密？”
林子咧着嘴，露出了一口有些泛黄的牙，看得出来常抽烟嚼槟榔了，因为还带着点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内小电视屏幕上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两分钟了，所以车内的白炽灯也开始明明灭灭，闪烁不停。
方锈听见林子说：“这是蝴蝶巴士。”
方锈微顿。
他并没有流露出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轻视态度，反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问：“是你要找的那一辆吗？”
林子笑眯眯地点头：“是。”
“那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方锈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林子又瞬间切换成了那种幽幽的语气：“我的愿望有没有实现，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触发主线任务：寻找好友的愿望】
方锈心说巧了，他大概是最不清楚的了。
他沉默半秒，还没想好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套话——毕竟和人打交道，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事。
那边林子就又开口：“你许愿了吗？”
方锈摇头。
林子便一脸虔诚而又温柔地催促他：“那你快许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登上蝴蝶巴士的，在这里，你所有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真有这么神奇？
方锈看他：“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林子点头。
方锈：“无论多少个？”
林子神往道：“当然，蝶神从不吝啬。”
[别许啊，许了就没了]
[我感觉这个新人要许愿了]
[嗐，这个副本真的就是新人杀手，不知道常规套路的新人玩家当然会折在这上面]
[也是隐藏角色的不好，只有隐藏角色还设置了个这样的NPC来引导，不过说实话这个玩家挺顶了，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SAN值都掉了，他的SAN值就跟假的似的，一动不动]
[隐藏角色就是这样啊，普通角色活下来就行了，隐藏角色还有各种任务，但是奖励也是最丰富的，和混过去的普通角色不一样啊]
……
方锈没说话了，林子又着急地催他：“快许啊！”
方锈不解：“反正我们都在车上了，你那么急干什么？我这不得好好想想许什么愿望？”
林子：“……”
“反正无论你许什么愿望蝶神都会为你实现，那你还想什么？”
方锈一本正经：“朋友，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愿望的先后顺序也很重要的，就算蝶神什么都能实现，我们也不能这么麻烦人家，做人，要学会知足，所以我决定只给自己一个愿望的机会，可我想要的又有点多……”
他开始像唐僧一样念叨起来，惹得林子额角突突。
到最后倒计时只剩下一分钟后，林子终于打断了方锈：“你不相信我。”
方锈看他，诚恳道：“你对我那么多隐瞒，我也没有办法信啊。”
再说兄弟你这下半身都给自己整没了，要他怎么信？
方锈本以为林子会勃然大怒，反正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没想到林子只是桀桀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蝴蝶巴士的神奇现象太多，你们做记者的，还真是警惕。”
林子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就说一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事吧。”
方锈露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而小电视的倒计时只剩下三十秒，车内的灯光闪烁得忽然频繁了起来，还有“滋滋”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过载不稳定一样，因为只有这么一盏灯亮着，所以仿佛整个世界都过载了，好似随时会崩塌。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林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很开心，你呢？”
方锈心说他不开心。
他讨厌谜语人。
而林子显然没有打算等方锈的回答，因为他在说完那话后，身体就开始出现龟裂，像是一件瓷器被敲击过后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
不过一秒的时间，“瓷器”破碎，方锈反射性地拿手挡了一下，但是拂过他手心的，不是想象中的液体，而是轻飘飘的感觉。
他从缝隙中窥到了五只白色的蝴蝶。
蝴蝶通体都是白色的，翅膀上还带着细细密密的裂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却并不美。
因为它拥有极其可怖的、不属于蝴蝶该有的口器。
看着像是能吸人血。
蝴蝶出现不过两秒，就又消散。
而公交车上的电视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成了猩红的“10”，方锈一眨眼，就是“9”。
就好像是方锈的死亡倒计时一样，在宣告着方锈的死期将至。
方锈却不为所动。
[这玩家真的绝了，我点关注了]
[待会那关虽然还不知道他能不能过去，但我现在是真的希望他能过这个本，过了我就去邀请他加入我们小队]
[前面白字搞笑呢？要是能过这个本，运气不太差的话五个本后绝对萌新榜前20，肯定进大公会，再不济也是中等公会的高管啊]
[啊这，就我觉得他也没什么吗？不许愿就不许愿啊，干嘛那么多话，我估计他真的就是像他说的那样想的]
[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直播间的弹幕是不是有非公测玩家，太睿智了]
……
等到倒计时到“5”的时候，车内的灯光有“啪”的一声熄灭，随后紧接着亮起红光。
红色的灯光就像是血一样，铺在车厢内，将车内原本还只是有点诡异的氛围登时拔高到了恐怖的地步。
因为在红光的照耀下，座椅上涂画的一只只蝴蝶，全部都变成了一张张像是儿童画出来的但却极为扭曲诡谲的笑脸，甚至因为调色，看上去就像是在流血。
窗外同时响起了密集“砰砰”声，像是什么在撞击着公交车，惹得这辆体积不小的车左右摇晃，更有凄厉痛苦的尖叫夹杂在其中，要化作音浪冲破方锈的耳膜。
方锈伸手抓住前面的座椅，想要稳住身形，结果一伸手，就感觉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软腻的生物，湿润的感觉让他皱了一下眉，迅速松了手，但是椅子却又没有任何变化。
方锈垂眼看向自己没有任何湿痕的手心，这触感……
怎么形容呢？
要是让方锈说，那就像是人被剥了外面那一层皮后的肉感。
等到倒计时跳到一秒的时候，方锈猛然瞥见了什么，偏头看过去，就见镜子里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只不过镜子里的他，面色苍白，薄唇没有一点血色，但脖子上却涌出了大量的深红，浓得发黑。
下一秒，淡蓝色的光屏代替了镜子里的他，出现在镜子里，还是猩红的字体：【逃脱失败】。
随着这个字样出现，一阵失重感传来，方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的身体本能已经让他完美着地。
只是这里不再是巴士，也不是什么车站，触目所及，到处黑压压的一片，而地面上，则是没过了他脚踝的血海。
方锈看了看自己。
他穿着的不再是进入副本后给他一键换装的衣服，而是一件黑色的宽松T恤和特质的工装裤，腰间别着的皮带并不紧，因为那不是用来紧裤子的，而是用来挂皮包装东西的。
他手上带着黑色的露指手套，背后还背着一个用布裹得很严实，分不清楚是什么，但知道很长很长的东西。
不过半秒，方锈脚下的血海就沸腾了起来，宛若煮开了一样冒出一个个血泡又炸开，方锈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平静地站在血海中，没等来任何变故，也没察觉到任何危险，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然而方锈并不知道，和他同一批的玩家都遭遇到了什么样的冲击，一个个要么SAN值直接跌破0，被宣布死亡，要么就在跌破0的范围试探，还把自己弄得满身都是伤。
但这些也是观众们看不见的，因为直播间全部都挂着一行字——
【因涉及玩家个人隐私，避免日后同台恶意竞争，梦魇环节进行屏蔽】
观众们只能看见他们的生命值和SAN值，以此推断他们的状态。
而方锈在其中完全没有动过一点的两个数值条，成功让他直播间本就已经破万了的观众数再次拔高到大五位。
[我靠绝了这要不是系统bug了就真的出了个神！！！]
[卧槽卧槽是我瞎了吗？他真的数值完全没有动过？？？]
[woc这是天底下第一人吧？我还没见过谁这样过！！！]
[我见过！高能榜那个那个不就是吗？]
[哪个啊？拒绝谜语人！]
[那个疯子吧，他第一个本是百人的新手屠戮本，本来是有全活的办法的，就是解谜很麻烦，他嫌麻烦嫌慢，一个人杀了所有人，生命值和SAN值没掉一点，见过的都是很老的玩家了]
……
没等到什么的方锈沉默了会儿，决定自己先动。
他迈出了一步，就忽然有一个身影在他面前凝实。
那是个扎着麻花辫，麻花辫里还插了很多小雏菊的小女孩，小女孩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着喊他：“哥哥。”
但下一秒，小女孩就被一刀割掉了大半个脖子，鲜血喷涌，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方锈微顿。
他的停顿换来了无数的影子在他周遭出现，各式各样的人，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他的周围。
他们一起喊他，有各种各样的称呼，也有些是哭声，但无论是什么，下一秒全部都变成了极其惨烈却又简单的死状消失。
基本都是一击致命。
方锈的SAN值，依旧没有丝毫波动。
下一秒，有一把飞刀朝他飞来，方锈毫不犹豫地抬手要挡，但还没等他听到熟悉的碰撞声时，他忽然感觉到脑袋一痛，猛地睁开了眼睛。
方锈对上一个后脑勺还有座椅后用像是用蜡笔绘出来的童趣黑色小蝴蝶，坐直了身体，揉了揉自己刚刚撞在了窗户上的脑袋。
公交车内的灯光有些昏暗，售票员靠在挡板上昏昏欲睡，窗外的雨还在下，他听见车内有谁接了个电话，大概是顾忌着车内大半人都睡着了，低声说着：“妈，我在车上，才出市区呢，你别等我，睡吧。”
……？
方锈有点茫然地又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
过长的、可以盖住臀部的黑色T恤，看着很简单的特质工装裤，一双黑色作战靴。是他平时最常做的打扮。
方锈有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正好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方锈把手机拿出来，就见上头显示来信。
【许别楠：快到了说一声，我跟老韩在等你】
……许别楠是他的医生。
老韩算是他同事。
但是他刚刚……
方锈拧眉，他刚刚怎么来着？
方锈的视线又接触到那个充满童趣的蝴蝶绘画上，回过神来。
他刚刚出差完，很累，就睡了一下，没想到这里在修路，车子一路摇摇晃晃的，他都直接撞在车窗上了。
他跟许别楠还有老韩约好吃夜宵，就北角那家小龙虾，他可馋了。

第4章 归路迢迢（四）
想到了小龙虾，方锈就不可避免地开始发散其他想象。
他想待会到了还要再点一手五花肉、鸭肠、牛肉、羊肉，最好再来一碟蒜蓉生蚝。
然后跟许别楠他们整两打二锅头，来个不醉不归。
大概是因为烧烤在夜晚太诱人，光是想想，方锈的肚子就发出了馋了的声音。
他身边坐着的老大爷听见了，笑着看他：“小伙子，没吃晚饭吗？”
老大爷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饼，闻着很香，就像钩子，掏出来的时候就勾的人馋虫大动。
他递给方锈：“我这里还有几个自己家做的饼，还有点热，你吃吧。”
方锈对上他有些混浊的眼睛，再看那张露出了一角的饼，喉结滑动了一下，却拒绝了：“不了大爷，谢谢您。”
他认真道：“今天我一个平时很舍不得花钱的朋友请客吃夜宵，我要留着肚子去宰他一笔。”
老大爷：“就一个饼。小伙子你个头高，一个饼能占你肚子多少？”
方锈严肃纠正：“不，大爷，您不懂。”
他活像个杠精：“假设我的胃分成二十份，您的饼占据了二十分之一，那我就要少二十分之一的容量去宰我朋友，这对我来说血亏。”
老大爷：“……”
他悻悻收起饼，又嘀咕了句：“不吃就不吃，不吃是你的损失。”
拒绝了老大爷后，方锈收回目光，顺势扫了一圈车内。
因为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车上有不少人靠着座位或者车窗进入了睡眠，其中有一大半明显是上班族。
卑微的社畜，就是如此。
但车内也有些细微的聊天声，配合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让人觉得安静祥和。
这些都是人生活的常态了，随处可见。
只是这辆公交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用作什么主题车的，因为车内绘了很多儿童画一样的蝴蝶，不过已经洗得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了。
唯一明显的就是方锈前面座位背后的一只像是用黑色蜡笔画的，被涂黑了的蝴蝶。
方锈手欠，上手摸了一下，没摸到蜡笔的质感，动静倒是惹得前面的女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每一股中间还插了朵看上去像是真花的小雏菊，巴掌大的脸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又漂亮，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小声问：“哥哥，怎么了吗？”
方锈有一点恍惚，总觉得这张脸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但一瞥见那座椅上的黑色蝴蝶，就定了定心神。
他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就是看见这里有个蝴蝶画，想擦一下。”
听到这话，女生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出来：“哥哥你用纸巾擦吧，你看你手上都沾到了。”
闻言，方锈垂眼看向自己的指尖，就见指腹上的确蹭到了一点黑。
他大大咧咧地往自己身上一擦：“没事，谢谢。”
女生默了下，又掏出手机，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哥哥，我能加你微信吗？”
方锈这张脸，让他总是被问联系方式，有时候也常被星探递名片，这些事方锈都习以为常了。
他拒绝的话术也很熟练了：“不好意思，我微信好友加满了。”
还不等女生开口说什么，方锈就自然而然地顺了下去：“都不能删，都很重要。”
女生没了话说。
但这时候，坐在女生旁边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看上去像是混血的瘦弱男人就开口了：“哥你做什么的啊？微商吗？微信好友加满了还不能删。”
“我是乐器店的吉他老师。”方锈做了个抱着吉他扫弦的动作，笑得轻松：“微信里加的全是学生或者学生家长。”
瘦弱男人：“那难怪了。”
他又说：“哥，学吉他难吗？我想学，你教人一期多少钱啊？能教我吗？”
方锈面不改色：“不能，我是带儿童班的。”
“我就学个小星星就行了。”
“是吗？可我不会小星星。”
“……”
有听了他们对话的人忍不住说了声：“你这人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弹吉他的说自己不会小星星？”
方锈朝那个方向看去，是坐在瘦弱男人旁边，和瘦弱男人隔了一条过道的一个女人。
她穿着礼裙，背了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铂金包，头发烫卷，口红抹得艳丽。
方锈点点头：“是吗，我也觉得。”
众人：“……”
[我靠绝了]
[绝啥啊？？他SAN值一直在掉好吗]
[无语前面的到底看没看过这一关啊？这一关掉SAN值是肯定的，就算是高能榜的来了也要掉，他只要在掉完前过了就行了]
[而且方锈是目前唯一一个掉的这么慢的…我感觉可能就0.01这样？他SAN值条几乎没动，要不是我拿头发比着，真不觉得动了]
[我更好奇他看见了啥，好烦啊，我觉得蝴蝶巴士这个本观看趣味少就是因为太多幻境了，我们看到的和玩家在副本里看到的不一样]
……
方锈的直播间，的确和方锈眼里的模样不太一样。
方锈能够看见满满当当的人，但在他的直播间里，他从屏蔽模式出来后，就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就连掏手机的动作也是无实物表演。
[有一说一，这场面还真是每看一遍就毛骨悚然一遍]
[跟在观察精神病一样哈哈哈哈]
[兄弟们，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方锈不会是猜到了这里不能接受任何东西也不能给任何东西，尤其是承诺，只要一建立联系就永远走不出去要无限循环了吧？]
[不至于吧，这就是个新人啊，怎么可能]
[可是说实话要是现实中方锈是这个性格，会被人套麻袋打死吧（沉思）]
……
随着方锈的拒绝到底，车内又重新沉默下去，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方锈靠着车窗，接着路边的一点昏暗路灯瞥见不远处的隧道，直到要过一个长长的隧道了。
公交车进入隧道发出长长的嗡鸣声，总给人一种什么东西在自己耳边尖叫的错觉。
这条隧道很长，经过要五分钟。
小电视机上的安全守则动画视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了隧道的原因，开始在闪烁雪花屏。
方锈的耳朵被隧道的声音充斥，听不见车内别的声音。
直至五分钟后，公交车忽然一个急刹——
方锈微微往前仰，因为身体反射性保护闭了下眼，视角出现了半秒的黑暗，毫不犹豫地抬脚踩在了前面的座位上，以此稳定自己的身形，一边在想售票员诚不欺我，果然会有急刹，这要是站着，一定要出安全事故。
但是被他踹了一下座位的女生没有回头看他，车上的其他乘客也没有一个人提出不满——哪怕公交车就这样停了下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公交车内的电视屏不知道什么时候关闭了，车内的蝴蝶涂鸦比起之前又好像清晰了许多。
整个车内有动作的只有他一个人，但却也没有少一个人，售票员还是靠在挡板上闭着眼像是睡觉，司机被她和挡板遮住了大半，但看得出人还是在的。
这些人就好像被按下了定格键，仿佛刹车和刚刚全是方锈的错觉。
方锈静静地望着前面，没有偏头去看身边的老大爷。
他不过思索了一秒，就将手伸进了裤兜里，凭着感觉握紧了空气。
方锈伸手，拍了一下前面女生的肩膀。
下一秒，就见女生动了动，以一种常人没有办法反应过来的速度进行180度的扭转，但面对方锈的却不是那张脸，而是一只巨大的张开了翅膀的蝴蝶，那惊人的口器带着像是獠牙一样冲方锈张开。
方锈想都没有想，毫不犹豫地抬起了自己握着空气的右手，直接刺了下去。
他空手没入蝴蝶的口器中，鲜血从他的手腕里冒了出来，方锈却沉静得不行。
哪怕其他人齐齐冲他扭头，其余的黑色蝴蝶全部冲他展开了翅膀，露出了獠牙，还有伴随着凄厉的、宛若魔音般的尖叫冲击着他的耳朵，方锈的表情也没有半点变化。
他没有迟疑地伸手一划，看到的是自己的一只手被吞掉了一样，只剩下空荡荡的手臂在往下淌血，却仍旧没有哀嚎和尖叫。
方锈在座椅上站起来，目光扫向一只只冲自己尖叫的蝴蝶，脑子里飞快过着所有的细节，还没等他有动作，公交车忽然又向侧翻去。
方锈直接伸手攥住了窗户的把手，仅仅凭借一个小小的开窗户用的把手就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吊在了空中。
[！！！这人要是没练过我把我名字倒过来！]
[卧槽啊啊啊啊好帅啊！他现在完全看不见真实情况啊！他怎么判断出来的？！]
方锈的确看不见，但是直播间的观众能够看见。
从公交车驶入隧道后，他们就看见车内的座位上浮现出了一只只巨大的蝴蝶，等到车停下来后，方锈拍蝴蝶的动作，就惊醒了这些蝴蝶。
但是方锈握住了他口袋里的钢笔，刺中了那只朝他露出凶器的蝴蝶，而且将其直接划成了两半，绿色的汁液溅在他的手臂上，在他漂亮的肌肉线条上显得有几分诡谲。
而刚刚，是车外的蝴蝶在感觉到车内的蝴蝶死亡后，发了狂撞击公交车，导致公交车侧翻了起来。
方锈不仅能判断虚，也能猜中实。
[@系统卧槽有挂！有挂！！！]
方锈挂在公交车上，他不动那些蝴蝶，那些蝴蝶就不动他，但一个个的都死死地盯着他，好像一头头在等待他掉下去的饿狼。
车内的灯大概是因为车子侧翻，所以在明灭闪烁，还伴随着滋滋的声音。
他用三根手指挂在小小的把手上，手臂的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绷着，漂亮又流畅，就连暴起的青筋都带着独特的美学。
要是这玩意结实，方锈在这挂多久都行，但问题是这东西并不结实。
方锈深呼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侧身，一脚踢在了那张画了只黑色蝴蝶的座椅上。
他这一脚好似巨人落地一样，直接把整个公交车都踢得震了震，那些蝴蝶也开始发出更为急促激烈的叫声。
一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方锈刚刚坐过的位置上长了出来。
他咬住方锈的脚踝，一排牙齿没入了方锈的皮肉，像是要把他的脚给咬断。
林子留着血泪，嗓子里发出悲鸣哭喊：“方锈！你在干什么！这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蝴蝶巴士啊！你说过要留下来陪我的！”
他怨恨道：“你不仅没有留下来！你还忘了我！”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你为什么会忘了我？！”
“我们一起待在这里不好吗？！”
“你为什么不许愿！你快许愿啊！”
“只要你现在许愿，你的手就可以长出来，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啧。”
方锈忍了想要一脚把这个面容扭曲的林子踹开的动作：“朋友你真牛。”
他心说咬着我还能说这么多话，你是腹语大师吗。
“好。”方锈果断道：“我许愿。”
随着他这话出口，所有混乱的一切都寂静下来。
蝴蝶们停住了，林子也松开了他，摇摇欲坠的把手更是变得坚固起来，甚至于方锈整个人都漂浮起来了。
他像是变成了一阵风，要不是现在这幅画面还是有些诡异的，那真是世界美好。
林子露出了神往的表情，语气温柔起来：“你要许什么愿？”
方锈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许愿，我要登上真正的蝴蝶巴士。”
[？？？？？？？？]

第5章 归路迢迢（五）
[是我聋了还是他疯了？]
[人没疯呢，SAN值还在很优秀的线上]
[我不懂了，我真的不懂了，这不就是蝴蝶巴士吗？]
[那个…我冒昧的问一句，红字大佬还在吗qwq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啊？]
[我在，等下，我刚打完备忘录，就复制过来]
[！！大佬还在窥屏！]
[肯定在啊，这个玩家玩得是真的和之前那些玩家很不一样，某些生物也别搁这恶臭酸了，一口一个新人怎么怎么，别说人家是新人了，这个本我敢说实话就算是很多老玩家在没看过的情况下进来，也就比之前那些新人好一点，好这一点还是因为我们有经验和道具，方锈是真的很绝了，他到现在生命值都没掉一点啊！]
[我是真的感觉他没有被副本牵着鼻子走，而是在玩副本]
[最绝的还是刚刚那一段，这要是个老玩家分出虚实了我都不意外，毕竟有道具，可他是新玩家啊！]
各种白字滚过不到半秒，之前那个红字也再次带着一大段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分析出现——
[我之前就觉得这个本很奇怪，根本没有什么剧情，一上来就是惊悚场景（比起副本更像是在拍摄鬼片），但因为一直没有人走到这条线，到现在才终于明白。
论坛上说不能许愿其实不是，而是一定要许愿要去蝴蝶巴士，而且很有可能还要加前缀“真正的”（因为前面npc林子说过他那里也是蝴蝶巴士），我感觉蝴蝶巴士应该有很多辆（这里盲猜一手是一个什么活动主题）
主线任务一开始就是登上蝴蝶巴士其实就是在提醒（只是后面的任务发布又增加了很多迷惑项），不过也是这游戏的常态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基于这个玩家做出的所有举动而给的猜测，如果他许愿失败了或者不适这条线，那我的这些推论也就会被推翻，继续看看吧。]
[！因为之前有一批有个隐藏角色一直在触发五分钟逃生任务，我还以为这就是个限时逃生的本……]
[这么一说真的是，既然有“寻找好友愿望”这个任务，那就肯定要给剧情啊，不然搁这玩什么呢？]
[嘿嘿嘿，我好像猜到大佬是谁了]
[我也哈哈哈，好多括号，是书哥吧]
……
随着方锈说出“我要登上真正的蝴蝶巴士”，本就惨遭定格的诡谲场景在半分钟的停顿后，瞬间褪色。
压抑的色彩一点点褪成白色，所有的线条也随之逐渐被抹去，方锈踏入了一片白的世界。
而且因为他漂浮着，所以他甚至感觉不到哪里是天哪里又是地。
[啊啊啊啊啊啊！是*吗？！]
[我靠我靠我靠！这新人太绝了吧！这才开始多久*就降临神迹了？？？]
[行了，只要这个新人有点脑子这个本稳过]
[啊这，我其实更期待他不依靠*就能出来……]
[这本估计不向*祈祷的话出不来吧]
[我就说之前那几批里其实也有几个算得上可以的为什么*没有救一手，现在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些人真的没到门槛]
[这也代表方锈真的对了方向是吗，那也太牛了吧……]
除了这些，方锈的直播间还飘过了一大堆带着星号和感叹号的弹幕，他原本就破小五万了的观众数更是在这一刻直接冲破了十万，热度直接让他挂在了萌新区最显眼的位置，成为了一块巨大的屏幕吸引着这片区域所有人的眼球。
这些都是在副本里的方锈所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念头，没有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但绝对是被人强塞进来的念头。
【只要呼喊神的名字，向神祈祷，神就会帮我度过难关。】
【神名：洐】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方锈不由得用力晃了晃头，想要把这个不知道怎么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念头挥散，眼睛所看到的的世界随着脑袋的晃动形成残影，不过眨眼间，便切换成了别的。
熟悉的公路与居民楼，只是这一次空气清新，虽然还是晚上，但光线明朗，没有雨也半点恐怖片的气氛。
面前的马路也有其他车子行驶过去，或鸣笛，或有人趁着深夜开了窗户泄露出一点音乐声。
方锈本能地捂了一下耳朵，勉强隔绝了一点。
就听见他身边有人用笑着的语气带着奇怪问他：“方锈，你怎么了？突然抽风吗？”
方锈偏头看过去，就见一张熟悉的脸在自己旁边，矮了自己一截，微仰着头看他。
“…林子。”
第三次见到这个NPC，方锈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了他身后。
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牌，和方锈刚开始进入副本时看见的不一样，这个站牌的公交车是用一只彩绘的、充满童趣的蝴蝶代替的，上面显示蝴蝶正在向他们这一站飞过来。
公交站牌上还贴着一行字。
【本站311路公交车与蝴蝶谷联名，随机投放主题公交车】
林子：“哎，我们这运气太差了吧，这都过去了五辆311了，全部都坐满了，也太恐怖了。”
“这要是下一趟还是满的，那我们今天岂不是回不去了？”
方锈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林子就撞了一下他：“怎么了你突然？”
“…没事。”没能把那强塞在自己脑海里的念头赶走的方锈有点不太愉悦道：“我不信神。”
[？他是在说*？]
[我淦勇士啊，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等他出来后*的狂热信徒会狙死他]
[哈哈哈哈别待会直接滑跪哭着向*祈祷，那可就好看了]
……
林子：“？”
他看向方锈的目光仿佛在看精神病：“你没事吧？”
林子还想再说什么，不远处就有公交车开了过来。
林子第一个看见，立马换了话题：“方锈！你看！是主题公交！”
和他们一起等车的还有几个孩子，他们看见后也很高兴得拍着手，在车停下来后，先一步上了公交车。
方锈和林子后两步一前一后上车。
这辆蝴蝶巴士和方锈之前看到的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座椅上充满童趣的蝴蝶彩绘，只不过看上去要新也要干净许多，比如蝴蝶形状把手也还是在。
更重要的是，车上这些乘客是方锈刚进副本时看见的乘客，司机和售票员都没有变，唯一多了的，就是林子。
虽然车里开了空调，但是售票员还是热的出了汗，一边擦汗一边问他们：“两位帅哥，要去哪儿？”
“终点站。”林子先一步道：“我俩都是。”
售票员：“一个人十块，两个人二十。”
林子扫了码，还给方锈买了张车票。
方锈接过售票员递来的票，看了看，是正常的车票。
他又听见售票员说：“欸，就一个位置了，在后排最里面，靠窗的，你们自己看你们谁去坐吧。”
林子闻言，看向方锈：“你坐我坐？”
方锈想起了林子那从椅子里长出来的样子：“你坐吧。”
林子笑了一下，方锈觉得这个笑容有点怪，但他又分辨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心疼我跑了一天啦？”
他拿手臂轻轻撞了一下方锈的手臂：“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林子就抱着自己的相机在那个座位上坐下。
方锈抬手抓住了蝴蝶吊环，还在思索这辆巴士有什么不同。
他许愿说要登上真正的蝴蝶巴士，但是和他一起登上的有这个角色的唯一好友，这和前置剧情说的并不一样啊。
方锈陷入沉思。
他这么想着，他裤兜里的手机又震了震。
方锈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是林子给他发了消息。
【林子：跟我睡酒店吗？】
方锈：“……？”
他为什么要跟他睡酒店？
【林子：上次睡你家差点被你爸妈发现…真的不和我一起睡酒店？】
方锈：“？？？”
发现什么？？？？
他真的！
真的讨厌谜语人！
方锈不知道要回什么才能不崩人设好，因为手机里也没有一个聊天记录给他参考一下。
所以方锈只能谨慎地回了个熊猫人挠头的表情包过去。
好在林子并没有在意，还在噼里啪啦地发消息过来。
【林子：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光啊？】
【林子：我爸妈又催婚了，好烦】
【林子：我真想告诉他们你是我对象】
在感情方面着实迟钝的方锈终于明白了林子那个有点古怪的笑是什么。
是对着喜欢的人羞涩的模样。
方锈还没打字，就忽然听到了雨声。
他抬眼，就见一滴雨落在了窗户外，紧随其后的是连绵的雨幕，以及——
借着明亮的路灯，可以看见车子要进隧道了。
方锈的耳朵动了动，收起了手机，看向车头。
他的夜视能力也很好，但却看不清隧道里面的情形，不过他能听见。
夹杂在雨幕中的、借着雨幕的遮掩而起的声音。
方锈握住了自己口袋里的钢笔，公交车在无人的公路上开到了时速限制的最大，猛地一头扎进了隧道里。
只听见凄厉的啸叫响起，车内黄白夹杂的灯“啪”的一声熄灭——
一个眨眼间，方锈的视野又骤然明亮了起来。
熟悉的公路、居民楼、连过去的车子的数量都一模一样。
还有……
方锈扭头，对上了林子垂着的侧脸，以及眼尾余光瞥见的公交车站牌。
林子不明所以地抬眼，投向他的视线里夹杂着星星：“方锈？怎么了？”
[我靠？！]
[不是我不懂了，这又是怎么了？？？]
[我傻了，你们呢]
[我也傻了，那个那个，大佬你还在吗……]
红字：[……我也有点懵，但我感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等我再看一下，这个副本要是真的是我猜的那样，那我敢说就算是老玩家有道具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在弹幕一片问号甚至直播大厅里看直播的人也满脑门问号的时候，方锈无比镇定。
好像回溯的人就不是他一样，他语气神色都很自然，没有半点慌乱：“在想很晚了。”
他迅速入角色，温和地问林子：“你饿了吗？”
林子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等我们回到家，去吃你家楼下那家粉店吧？”
方锈颔首：“好。”
“方锈！”林子瞥见了从远处来的灯：“你看！是主题公交！”
方锈扭头看过去，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上了车，买了票，方锈还是让林子坐在了座位上。
只不过这一次，方锈心里默数着时间，在林子给他发消息时，照常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然后是雨声。
还有隧道。
但这一次方锈没有眨眼。
于是他清楚地看见，一只蝴蝶撞在了公交车前窗上，那细微的声音被啸叫所掩盖，整个车子莫名剧烈一晃，方锈的视野再一次模糊，他也再一次回到了那个车站。
方锈始终镇定。
[我真的不懂了……所以是因为撞死了蝴蝶所以重来吗？然后玩家需要救下蝴蝶？]
[这个副本好怪啊，而且真的有点无厘头了]
就在白字各种纷纭猜测时，之前的红字再一次带着大片分析到来——
[可能真的是我猜的那样，这辆车应该是在过隧道的时候因为撞击到了什么东西发生了车祸，林子死在车上了（但是隐藏角色活了下来）
然后这个蝴蝶巴士就成了隐藏角色的心魔（这可能不是现实，是幻境，是隐藏角色的心魔），玩家需要从这里面走出来，普通玩家那边的身份就很简单了（毕竟普通玩家不用过剧情，只要从副本里存活下来）
应该走过了这个心魔，比如说下车又或者救下林子就能过了副本（但是有一点我又觉得很奇怪，就是既然这样那那个前置剧情是什么？也是心魔的幻觉吗？）]
其实书小小会有这样的猜测也是有原因的，在老玩家游戏池里面，有一些副本系统是会成为干扰项，前置剧情不一定真的是前置剧情。
书小小坐在自己床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手速快得出了残影：[不过说真的，方锈很厉害了，他到现在SAN值从那里回来后就没有掉过]
发完这句话，他给方锈点了个关注。
这个举动登时又被搬上了论坛，惹来了更大的热潮，给方锈带了有很多老玩家都眼热的流量。
而这些是在游戏里的方锈不知道的。
他只是很冷静地一次次踏上公交车，一次次被回溯回来，直播间是上帝视角，不能借用他的眼睛和耳朵，所以在很多观众眼里，他就是在无意义的重来，被困在了这里。
也有人说他真的是牛，这样了都不向神祈祷。
但对于方锈而言，他真的不需要。
他重来，只不过是有他要重来的理由罢了。
［第十三次了…直播间人少了大半，大家都坚持不下去了吧，这新人真的没你们吹的那么牛］
［还在的应该是等他走投无路向*祈祷想看一眼祂的神影吧］
［至少我是］
［可他SAN值没掉啊…我还是相信他的］
［说真的要不是他SAN值没掉我早在第四次就走了］
［我看困了］
……
第十三次回溯，方锈站在熟悉的道路上，极为闲适地伸了个懒腰。
林子笑着问他是不是累了，毕竟今天工作了一天。
方锈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是啊。”
十三次了，差不多了，就结束在他喜欢的这个数字好了。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仿佛自言自语：“《归路迢迢》。”
而不是蝴蝶巴士。
［什么……？］
［副本名归路迢迢…我淦他不会是想到了解决办法吧？？？］
［说起来这个副本名和蝴蝶巴士有什么关系吗？］
［一直在重复还不是归路迢迢？］
林子也问了：“你说什么？”
方绣微微一笑：“没什么。”
只是怕有人着急没了耐心，给了一个小提示。

第6章 归路迢迢（六）
方锈第十三次踏上公交。
他所有的动作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座位也还是林子坐下。
只是在林子给他发消息时，方锈答非所问。
【林子：跟我睡酒店吗？】
【方锈：你之前一直想登上蝴蝶巴士，现在终于登上了，你许愿了吗？】
林子那边停了会儿，才发来消息：【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方锈：不信不妨碍我想知道有关于你的任何事。】
林子那边回了个害羞的表情包过来，随后是一句：【我许愿啦，上来的时候就许愿了。】
方锈微垂着眼，因为车内光线昏暗，离得远的人并不能看清楚他的神色，但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得很清楚。
他手里打着字，发出去的是情话，但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没有半分温情，有的全是漫不经心地算计。
【方锈：你许什么了？】
【林子：不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方锈：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实现？】
[！我淦妈妈这人好会！]
[人长得这么帅还这么会撩，渣男实锤了]
[渣男就渣男呗，他长那么好看，我要能和他来一次，我血赚]
[渣男有什么稀奇的，被拉进来这个鬼地方的，能有一个好人？]
[别这么说，萌新榜NO.1的白和尚人还是可以的]
[……你指的可以是他在刚刚那个本里面带神圣微笑抡起他那金刚杵砸死了队友的可以吗……]
……
方锈出卖了色相，却没有换来NPC的怜顾。
【林子：等蝶神实现了我的愿望，你就知道啦。】
【林子：要是蝶神都没有办法实现的话，那你也没有办法啊。】
小伙子还挺现实。
方锈心说主线任务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完成。
方锈也不急，就打字：【我也许愿了。】
【林子：？】
【林子：你也许愿了？你许了什么？】
他似乎很意外的样子。
方锈慢悠悠回了个：【你猜。】
然后他收起手机，第一滴雨砸在了车窗上，和从前一模一样的位置，随后是连绵的雨幕落下，车子即将进入隧道。
就在直播间的观众们都以为要再一次回溯时，场面并没有进行任何的切换。
第一只蝴蝶撞在了车子前窗上，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踩下，车子剧烈摇晃了一下。
方锈镇定自若地松开了吊环：“撞上一只蝴蝶而已，不至于要踩急刹车。”
他看向林子：“我们真正撞上的，不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蝴蝶，蝴蝶只是你美化出来的替代品。”
林子揉着自己刚刚因为急刹车而被磕碰到的脑袋，茫然地看着方锈。
方锈并不急，他轻轻勾起唇，半张脸掩在黑暗中，只有小半张脸被投进来的微弱月光所点亮，使得他看上去比任何人都更像是这个副本的BOSS。
方锈道：“我向伟大的蝶神许了个愿望。”
他微微颔首，笑得明媚：“我向他许愿，我要与你死在一起。”
随着这话落下，伴随着一声巨响，原本急刹车定格住了的车子猛地朝侧面翻去。
方锈伸手抓住吊环稳住身形，从容不迫地避开了和他擦肩而过的人与物，看着林子被压在了座位上。
林子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苦，反而是恍惚：“你……怎么知道的？”
方锈松开手，轻巧地落在车窗上，他朝林子走去，原本车子里的那些人全部消失，公交车里只剩下了他和林子两个人。
方锈望着重新和座位融为一体的林子，俯下身，温柔地捧起他的脸：“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了解你。”
他说：“你的愿望很美好。”
不知道方锈哪句话触动了林子，林子动了动唇，似哭似笑，但更像是癫狂：“你也觉得是吗？所以你也愿意和我一起死对吗？我坐了好多趟蝴蝶巴士，一直心里默念着想要能和你死在一块，但是都没有实现，直到这一辆！只有这一辆！”
随着林子说出这句话，有淡蓝色的光屏在方锈面前出现，给林子添上了一点滤镜。
【主线任务：寻找好友的愿望[已完成]】
分辨不出男女的系统音不仅重复了一遍光屏上的话，还增补了句：【奖励将在副本通关后予以发放，请新人玩家继续努力！】
林子仰着头看着方锈，半张脸出现了龟裂，就像是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一样，但他却没有流露出半点的痛色，一双眼眸里满是痴迷：“方锈，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方锈依旧笑得温柔：“我知道。”
但他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裤兜里的钢笔，在心里默念着——
这不是人。
他有五个心跳声。
他是怪物。
是“它”。
所以他可以杀了“它”。
林子对这些毫无所觉：“方锈，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支钢笔直直地扎在了喉管里。
不算长的钢笔整根从林子的喉结处扎进去，整根穿透了林子的脖子，就像是一支从□□里发出的利箭，可它是从方锈的手上以极短的距离扎进去的。
直播间看清了方锈动作的人没几个，大部分人只能看见后续方锈的手臂肌肉绷了一下又放松下来，看见鲜血溅了方锈一身，他却从容不迫地将钢笔拔了出来，哪怕笔尖已经劈了也依旧甩了甩血水，收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毕竟这是方锈身上唯一能找到的利器。
林子的脸上还残留着炽烈的爱意，可以看出，方锈完全没有给予其反应时间就直接结束了对方的命。
方锈把钢笔收好后，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稍微活动了一下，确认了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判定通过了。
而且死掉了的林子也并没有成为一具凉透的尸体摆在那儿供人观赏。
在方锈把钢笔□□没有多久后，林子龟裂的身体就一点点破碎，最后化作了五只白色的蝴蝶展翅而飞，但才离开那个座位一点距离，就又点点消散。
[过了？？？]
[就这？？？]
[这也太草率了吧……]
[这要是就这样过了，那这个评级肯定要掉，到不了S噩梦]
[本来评级就是我们内部弄的，说实话这个本对新人确实难吧，但是老玩家进去绝对不会死人]
[就这…我好失望啊]
[看来是见不到*了]
[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吧，我个人觉得新手本这样差不多了，比起其他很多新手本都算是难的了，而且说实话是这个新人真的很强啊，无论是脑子还是身手，我敢说换任何一个新人，甚至有很多老玩家都做不到一击毙命吧？说不定副本设置如果没有办法一击毙命只是给NPC造成了伤害的话会触发什么呢，不然不会只给支钢笔，一支钢笔杀人，还死得这么透……我已经可以预见这个新人会把榜单上多少人挤下去了]
[确实，我现在就很好奇他是怎么猜到林子的愿望是和他一起死的]
[他演技真的绝，我真以为他喜欢上林子了……]
[等等！还没结束！要结束了现在就已经进入结算界面了啊！可是公交车都冒烟了直播间还没跳掉啊！！！]
……
副本的确还在继续，方锈一点也不意外。
他极其冷静地去找破窗锤，但是翻车导致存放锤子的小柜被卡死了，没法正常打开。
于是方锈直接一脚下去，柜门应声而碎，方锈在弹幕一片“666”中拿起了锤子，单脚踩在侧翻了的座位上，借力往上一跃。
他并不是直直地跃起，而是在车厢中划起一个弧度，一个可以给他挥手臂抡锤子的空间的弧度。
[不是啊等等！别出去啊！！！]
[别砸啊啊啊啊啊外面全是蝴蝶啊！！！]
[救命你疯了是吧啊啊啊别出去！]
然而在屏幕里，方锈毫不犹豫地一锤子砸在了车窗上。
隔壁看着比他大两号的肌肉男都砸了两三下才把车窗砸碎，方锈却一锤破窗，甚至还能在空中调整身形，让开了那些哗哗而落的碎玻璃。
但看上去真正可怖的，不是像冰粒子而落的玻璃碎，而是无数跟着涌进来的蝴蝶，在顷刻间就占据了这辆公交，将方锈淹没在了其中，连一片衣角甚至于一根头发丝都瞧不见。
[……浪费我的关注]
[我收回我刚刚夸他的话]
[能栽在这也是让人没有想到的]
[不是，等等，他还来得及向*祈祷吧？]
[不不不！你们看他的生命值和SAN值！没有掉啊啊啊！！！]
方锈的生命值和SAN值确实没有一点波动。
甚至在直播间里，所有观众都听见了细微的哼曲声。
说不出是什么歌，但曲调有些悠扬，配合着这画面，有几分诡异。
就见方锈从密密麻麻快要成一张张鼓动的黑幕的蝴蝶网中伸出一只手，扒拉住了车窗，微微用力，轻松翻了出来。
有很多的蝴蝶扑向他，他却完好无损。
“别害怕。”
方锈望着前方，漫不经心地用自己刚刚从公交车里薅出来的毛巾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站在月光底下的姿态闲适又有几分懒散。
他又在跟不同维度的观众们对话：“幻觉而已，只要稳住心神就不会成真。”
[……我艹]
[他是在跟我们说话？？？]
[靠他大爷的这又是个疯子吧]
[啊啊啊啊好帅啊啊我关注直接点爆]
[这声哥我先喊为敬！秀哥你一定要活着出来！]
[我刚想说前面你打错字了是锈，然后想了想，秀哥可能确实更适合]
[他到底怎么分辨出来的啊？？？这人就真的这么大心脏？？？]
方锈仿佛能够看见弹幕一样，又悠悠道：“可能有人好奇我是怎么分辨出幻觉的，我只能说这很简单，但是是我的秘密。”
他微微偏头，正对着镜头的脸勾起个笑，本该偏向清冷的声线含着浅淡的温柔，刹那间就能蛊惑人心：“所以我不能说，但我可以给你们变一个小小的魔法。”
在弹幕一片的问号中，方锈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五指展开：“5。”
然后压下大拇指：“4。”
再抬起大拇指，压下无名指和小指：“3。”
收起中指，食指和大拇指像是一把枪朝上：“2。”
最后只剩下食指指天：“1。”
方锈在念完“1”后就打了个响指。
随后直播间屏幕黑了半秒，场景重新出现。
像是与世隔绝的孤独路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仿佛随时要被这不算大的雨给击败。
因为时间很晚了，居民楼亮不了几盏灯，而且光也照不到这儿来。
被雨幕冲洗的车站只有方锈一个人坐在有点硌屁股的座位杆上等候着。
在弹幕全是问号和感叹号时，方锈十分闲适地往后一靠，感受着四肢关节的冷僵，似是自言自语，但直播间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方锈是在跟他们说话：“Lucky，我猜对了。”
他瞥了一眼车站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还有八分钟，闲着也是闲着，给大家讲讲吧。”
“其实线索很明确了，第一次进隧道的时候就有五分钟逃生的提醒，所以我把和NPC摊牌的时间和杀NPC的时间控制在了三分钟内，半分钟用来逃脱，还有剩下的一分半用来应对突发事件。”
“关于我为什么能够猜到NPC的愿望是那个——看NPC直接咬我时那态度就知道了。”
“还有我为什么知道会回来，因为刚刚那一段是我许愿后发生的事，我都把我对着许愿的NPC杀了，我当然就回来了。不过关于为什么是回这不是回车上，我先不说。”
方锈挑起唇，笑得活像个大魔王：“大家可以猜猜。”
给观众留足神秘感，吊起他们的好奇心，才能得到流量。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直播有什么用，但既然有这个东西，那就代表越受关注越好。
方锈：“还有什么别的吗……”
他想了想：“应该没有了吧，这个副本目前来看还挺简单的。”
[……简单。]
[装杯吧，刚刚看他倒数就觉得好装]
[你要有本事你也可以装啊]
[我真的感觉到自己的智商被碾压了…]
[我很好奇他出来后隐藏属性面板的智力会不会是A+]
[我淦，A+的话绝对就是大公会的精英骨干了，他还有身手在，很有可能会成为重点培养对象，绝了真的]
之前那个红字也终于再一次发了一条弹幕：[他隐藏面板的智力绝对高于我]
书小小望着自己手机屏幕里的方锈，忍不住点了好友申请，然而系统却提示：【对方暂且尚未通过新手本，无法添加好友】
“啊啊啊！”书小小骂了声脏：“这破副本怎么这么长！”
他又拿起自己的另一部手机给人发语音：“秋厉你到底去看了我给你发的直播间没！这个新人不纳进来就血亏了啊！！！”
.
方锈并不知道他人还没出来，就已经被惦记上了。但他猜到了。
因为在进入游戏前，他看见个人面板有“公会”一栏。这个设置就真的很游戏。
公会吗？
方锈望着雨幕，忽然很想来根烟，可惜这个角色身上没有烟这个设定。
有公会的话，会更好找。
“还有五分钟。”
方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僵冷的四肢：“这游戏设置的不好，看不见弹幕，没人聊天。”
他懒懒道：“我不喜欢单人副本。”
[！！！虽然现在说这话好像还太早，但我还是想说……]
[求带！！！]
[无语死了先不说还没过，就说就算过了，一个新人带本？你们确定？]
[又来了又来了，睿智生物只多不少]
[笑死了人家没有一个道具就能玩成这样，到现在生命值都没掉一点，等这个本过了后积分和奖励到手就有道具了，而且这个本他过了他就是首通，首通奖励更丰厚，觉得他没本事带本的莫不是什么高能榜常驻大佬？]
[而且以他的表现，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我觉得觉醒天赋技能不是难事吧]
……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熟悉的蝴蝶公交车从远处缓缓开来，停在了方锈面前，冲方锈打开了门。
路灯还是“啪”的一声在雨幕中熄灭了，连带着车站电子屏一块暗下去，只剩下了公交车上的光。
方锈却没有动。
售票员慢慢走过来，站在门口看他：“帅哥，不上车吗？”
方锈灿烂一笑：“不上哦。”
[？？？？？]

第7章 归路迢迢（七）
售票员站在车里，和方锈只隔了几个台阶的距离，昏暗的灯光从她头顶打下来，使得她半张脸都淹没在了黑暗中，配上那眼瞳过分占据眼白的眼睛，在这片夜色中带着压迫感，也有些瘆人。
她幽幽开口：“帅哥，我们是最后一趟公交，错过就得等明早六点才有了。”
方锈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在这儿只是躲一下雨。”
他抬起手示意自己手上空空如也：“没带伞。”
他甚至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您提醒。”
听到他这么说，售票员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退了几步，靠在了挡板上，像是在等待着这十分钟的等待期过去，也像是在等方锈改变主意。
可方锈确实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一直到公交车的门缓缓合上，司机踩下油门，他也始终站在过窄容易飘进雨的车站里，目送着车子远去。
期间，售票员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直至车子消失在方锈的视野里，那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有些阴冷黏着的视线才消失。
[为什么不上车为什么不上车为什么不上车为什么不上车]
[是我智商真不行还是他真的疯了？？？为什么不上车？]
[唔，之前他就说了句归路迢迢，这个副本的名字也的确不是蝴蝶巴士，说不定真的不用上？]
[系统提示和主线任务都被你们吃了是吗？]
[依我看就是装逼，刚刚是运气好装到了，现在还想再装一波，哗众取宠罢了]
[+1+1我倒要看看他现在装逼失败了要怎么办]
[别说怎么办了，人家还能祈祷*救场呢，他可是得到了*的认可的好吗？]
[要是真祈祷了*也就这样了，成不了气候]
[？笑死，萌新榜上有几个没有向*祈祷过啊？高能榜上又有几个没有向*祈祷过啊？]
……
直播间里的争执，并没有影响到看不到直播间的方锈。
他目送着公交车远去后，望着这座不知何时彻底黑下来，连居民楼都没有一盏灯亮着，甚至车站的电子屏都黑掉了的城市，再次感慨要是有烟就好了。
他倒没有烟瘾，只是烟能帮助他加速思考，而且这样的场景总会勾起一些储存在他脑海里的记忆。
还挺应景。
当一座城市没有了灯光，寂静得只余雨声，就显得有些恐怖了。
尤其这还是逃生副本里的城市，有一些心理因素在里面，就会觉得这片黑暗就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口，要将人吞噬。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十几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方锈活动了下筋骨，离开车站，似是自言自语：“找家还开着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包烟吧。”
[……他是打算就待在这个副本里不走了吗？]
[原来是放弃治疗了，失望，走了]
[哎说实话直播机制这点真的要改改了，要是玩家没有出来的可能性了也要直接黑了直播间啊，弄得我现在心里还有点期盼，又觉得不太可能了……]
[他都完全错过了23点的蝴蝶巴士，你还能有什么期盼？]
[走了走了，没意思，我还以为多牛呢]
方锈的举动，让他直播间的人气猛地下降，还开着的要么就是刚刚被他帅到了后带着残存的激动还在坚持的，要么就是无聊没事做想等着方锈向神祈祷的，当然也有少数人怀揣着不一样的念头。
但真的就很少。
书小小就是那很少中的其中一员，他认真地把方锈做过的事全部在本子上列了出来，开始推测方锈究竟是要做什么，而被他轰炸过的秋厉也终于回了消息。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喂？我刚出副本。”
秋厉的嗓音有些过分沙哑：“你在宿舍？”
书小小才应声，电话那头就传来挂断的嘟嘟声，下一秒秋厉就瞬间出现在了他面前——带着一身海腥味。
书小小捏住鼻子，连冷气都不敢倒抽：“艹！秋厉你先给我滚去洗个澡！”
秋厉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他手机屏幕里长相过于惹眼的男人，眸光有点冷：“你是看中他的本事还是他这个人？”
“？”书小小：“没事吧你，你快去洗澡，我在门口跟你说。”
秋厉又看了一眼，到底还是转身进了卫生间，书小小就把刚刚直播的事全部都跟秋厉说了。
秋厉语气缓和了点：“他的确有点本事，但暂时还没到可以入队的程度。”
书小小：“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上车啊？”
“系统是说赶不上二十三点的后果自负，没说一定是今天。”秋厉淡淡道：“这个副本是叫《归路迢迢》，不叫《蝴蝶巴士》，既然设置上开始是从车站开始，就代表地图不只有公交车。”
书小小：“他既然知道，那之前还一直耗在公交车上？”
秋厉：“可能才想到吧，我说了他也只是有点本事而已，没到可以入队的程度。”
书小小叹气：“我就是想帮你找个厉害的队友……”
他低着头，失落道：“我面板智力和武力都不够高，就算开天赋，到时候神战也会拖你后腿。”
秋厉沉默了下。
他下半身围着浴巾从雾气中走出来，心口处烙印的黑色“No.08”编码格外刺眼。
秋厉擦干了手，摸了摸书小小的脑袋，表情还是那样冷淡，但语气却藏着温柔：“不要多想。”
秋厉看向书小小的手机，望着那个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便利店的男人，又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书小小：“怎么了？”
秋厉有一瞬的迟疑，他摸了一下自己心口处的编码：“没事。”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熟悉感。
.
好在角色设定是可以指纹输入解锁，方锈终于买到烟。
这个副本和现实很像，烟都和现实里贩卖的烟一模一样，给人一种自己回到了现实的错觉。
“一包十三月。”
方锈扫过前台还热着的关东煮机子：“还有吗？”
老板的口音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方锈分辨不出来，但并不难听：“还有几个丸子。”
他笑：“十三月一包十三块，帅哥，刚下班啊？”
方锈想了想：“还没呢，丸子都给我捞出来吧，待会回去继续上班了。”
老板：“哎哟，你也不容易啊。”
他拿起漏勺捞了一下：“我这丸子都煮烂了，就当送你好了。”
方锈拿起烟，又拿了个火机：“谢谢老板，我还买个火机。”
“行，一共十五块。”
方锈扫完码：“您这不禁烟吧？”
老板说不禁，于是方锈慢条斯理地垂首拆了包装，用虎口那块顶了顶烟盒底部，把一根烟抵了出来。
他用拇指、食指和中指夹起烟，垂首打火。
[别的不说，这张脸做这种动作蛮帅的]
[他抽烟的姿势有点特殊啊，捂着嘴抽的]
[说到捂着嘴抽，我就想起高能榜那个疯子……]
方锈的直播间只有零星一点的弹幕了，在他刚刚找便利店的过程中，那些人骂了个痛快，发泄完就直接跑了，剩下还在这的，会发弹幕的，就是冲着他这张脸了。
店里的丸子的确煮的有点烂了，但方锈并不在意。
现在物价高，吃个饭不容易，有的吃就不错了，更别说这顿还是免费的。
“老板。”方锈问：“这附近好打车吗？”
便利店老板嗐了声：“我们这郊区，不好打车，你要去哪啊？”
方锈：“六日报社。”
老板愣了一下，皱起眉：“你去那干嘛啊？”
本来是随口一说的方锈看见他这反应，登时扬了一下眉，颇有兴味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去？”
老板很有恐怖片氛围地看了看四周，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帅哥，我一听你就不是本地人，肯定不知道。”
他小声道：“那地方，不能去啊，自从三年前那事后，那里就成鬼屋了，整栋楼都荒废了。”
方锈挨着柜台站着，微微侧首，也学着老板的样子小声问：“三年前那事？”
老板动了动唇，一副不能说的模样：“帅哥，这种不吉利的事就别瞎打听了，你就听我的，不能去。”
他又纳闷：“你去那干嘛？”
本来还想说自己在那工作的方锈话到嘴边打了个转，不到半秒就编好了新的故事：“替我一个朋友寻亲。”
他叹气，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哀愁：“我那朋友跟我玩得好，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叛逆期，跟家里闹别扭，离家出走了，这些年一直跟我念叨着说很挂记家里。”
“我这不到这个城市来出差嘛，他就要我帮他看看他家里人过得怎么样。”
夜深时分，人的神经最容易被触动。
老板不是年轻人，不懂什么“我有一个朋友”这种梗，闻言感慨道：“人都是这样的。”
“他家里人在六日报社？”
“对，有个对他很好的表哥在那工作，我本来是想去帮他问问他表哥他家里情况怎么样的。”
老板闻言，一脸悲戚惋惜地摇了摇头，方锈看他这模样，估摸着是六日报社的人都出事了，而且还得是生死大事。
老板：“那你估计是问不到了。”
方锈故作疑惑：“为什么啊？”
老板叹气，这回倒是没有做谜语人了：“都去世了。”
方锈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追问：“为什么啊……”
他像是才想到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老板，你刚说三年前那事，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老板点点头，又摇摇头，声线压得更低，还凑近了方锈一点，就像是在跟他接头一样：“不能说是意外，那就是……”
他戛然而止，给了方锈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看得方锈拳头硬了，很想直接拔一把刀出来问他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方锈微笑：“行吧，那老板，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指条路？我看地图上也搜不到这家报社。”
“你还是要去啊？”
“有点好奇…我就远远看一眼。”
老板一脸“是你自己找死我拦不住”的表情：“你在地图上搜十九号大楼，你到十九号大楼后，就知道哪栋办公楼之前是六日报社存在过的地方了。”
“不过帅哥，没有车子愿意载你去那附近的，那地方，就因为那个六日报社，荒了一片。”
这么恐怖？
方锈扬眉，心说这闹鬼也不至于荒一片吧，还是这个副本的人都这么胆小吗？
“那我开个共享小电驴去。”
方锈吃完最后一粒丸子：“谢谢您啊。”
老板摆摆手，方锈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您这有刀卖吗？”
他语气温和：“被您说的有点怕了，买把小刀防下身。”
“你要是遇上那些…刀也没用啊！”
“没事，就当我图个心安。”
老板叹了口气，从柜台里拿出了几把款式不一的小刀：“我这只有这种。”
方锈都没怎么挑，拿了尺寸最长的那把：“多少钱啊？”
老板的确是个好心人：“送你了送你了，你自己小心点啊。”
方锈没有拒绝，他又说了声谢谢，再被老板送了块毛巾，就揣着烟和火机，还有一把小刀走了。
方锈并没有看见，但直播间的观众们看见了。
在他离开了那家便利店后，本来哼着歌擦拭柜台的老板突然抬头看了一眼他几乎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只能面前看到一个点的背影。
老板望着那个点，勾起了嘴角，他的嘴角向上扬到了一个仿佛嘴都裂开了的过分弧度，一双漆黑的眼瞳里闪过蝴蝶印记，诡谲得很。
[……我忽然觉得方锈不上车是对的]
[可能真的不用上车……]
[可是系统不是说了没登上23点的车后果自负吗]
书小小没忍住，把秋厉说的话发出来了：[系统说的是23点，不是说今天的23点]
[！！！文字游戏！]
[我淦这个本可能真的是S级的，是不是噩梦难度就不太清楚了，但是绝对是S级的！只有S级的本系统须知才会玩文字游戏啊！]
来的路上方锈是有看见电瓶车的，他扫码解锁了一辆，又用老板送的毛巾擦掉了水，然后跨坐上了小电瓶。
方锈还极其真实地呢喃了句：“就算是高还原现实世界，这个点了应该也没有交警抓了吧。”①
他发动小车车，终于打出了两束融在一起的车灯，给这片黑暗添了点光亮。还有手机导航的AI男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让这个场景看上去没有那么恐怖，反而多了几分真实。
毕竟小城市到了深夜，在郊区没有灯也很正常。
方锈在副本内是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十九号楼的，但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的却是系统自动倍速播放，不过三分钟，直播间左下方的时间点就变成了“02:30”。
方锈也看见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有显示只剩下13%电的手机。
无论是这个时间点，还是快要没电自动关机了的手机，都达成了恐怖片条件啊。
方锈停好小电瓶，看了眼面前没什么特殊，就是黑着的十九号高楼，又看了一眼和它隔了一条马路相望，但明显散发着恐怖片独有气息的矮楼。
那栋楼只有四层，看上去已经可以被划入危楼的行列了，楼外墙不仅有裂缝，还很残破，每层都有窗户玻璃是空的，就像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整栋楼外面都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但是警戒线已经因为风吹雨打倒在了地上，只有最后一点还挂在路障上摇摇欲坠。
那栋楼的四楼的第四个窗户上，印着深红色的、有些褪色所以显得老旧的“六日报社”四个字。
没有干透的雨水还残留在窗户上，看上去就像是那几个字在哭。
方锈踩着男士马丁靴跨过那道警戒线时，有风吹过，刚好因为是风口，所以形成了“呼呼”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有人在他的耳边悲泣。

第8章 归路迢迢（八）
离得近了，就能够感觉到阵阵阴风吹过，还带着湿润的气息，像是附着在骨子里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这栋楼最底下也是一楼的那一层看上去像是商铺，但都废弃了，只有一些空着的架子还有残留的装修在那儿。
要不是有几家店虽然看着阴森，但装修风格的确是近几年流行的模样，这栋楼真的就像是穿越了时空，从几十年前而来的。
因为实在是有些破烂了，这没拆——指在便利店老板所说的三年前还要前面几年拆掉，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方锈转了一圈，发现了大楼的大厅，大厅的门口还被防爆玻璃给挡住了，方锈试了一下，没有办法推开，而且看着应该是自动门。
“这是唯一的入口。”
方锈还记着自己在直播的事，跟观众们解释：“但是门不是推拉门。”
就在直播间的观众们以为他是被这栋散发着不祥之气的楼给吓退找借口的时候，方锈又诚恳道：“我们得动静小点。从这儿翻进二楼，动静会有点大。”
二楼有好几个窗口是没有玻璃的，但正常人也翻不进去，毕竟楼高是真实摆在那的，这种办公楼，二楼距离地面有三米左右，更别说窗户设计得还要再高一点。
弹幕的嘲讽才开了个头，就见方锈直接抬脚，不过眨眼之间，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哐啷”声，其中一张防爆玻璃门直直地砸在了地上，某一点集中出现龟裂，扩散到了其他地方。
[……你对动静大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艹我带着耳机差点聋了]
[你这动静不更大？？？要是这楼里真有什么早给你吓醒了吧？？？]
[笑死，方圆百里都能听见的“动静小点”]
[有一说一，这玩家战力是真不错，一脚踹开这种防盗的自动门，面板至少B起步了]
[醒醒，这是个废弃的危楼，真不至于]
……
轰然倒下的门扬起了无数的灰尘，方锈捂了一下口鼻，还好今天外面下了雨，粉尘飞不出来多少，就被湿润的空气所制裁。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方锈才抬脚迈进去。
因为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这一片没有路灯，也没有那栋楼有亮哪怕一盏灯，所以整栋大楼借不到一点光源。
方锈进去后，直播间前十秒的视角可以说是完全黑暗的，只能看到一点影子在晃动，比外面的黑还要黑。
直到直播间出现系统的蓝色字体：【因直播间光线过暗，特做调亮处理。注：直播间内玩家所处视角实际要暗50度。】
然而即便是调亮了五十度，观众们看着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不过比起之前来说要好太多。
有人说方锈到底还是新人，刚刚在便利店也没有买把手电，现在肯定没有办法探索下去，因为根本看不见。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方锈的夜视能力很好。
那种好是寻常人没有办法理解的好。
对他来说，楼里的环境的确昏暗，但没到两眼摸黑的地步。
反正探索起来不是问题，比打手电好，打手电的话，手电的光会让人下意识地专注在有光源的地方，从而忽略了其他。
方锈也不例外，所以他要避免这种例外。
这栋楼的大堂不算大，但和一般办公楼的大堂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前台，休息卡座，不过休息卡座的沙发已经破破烂烂了，积的灰看上去也让人只想绕道而行。
大堂里没有什么，方锈走到楼梯入口，看了一眼楼梯入口旁边的两部电梯，想了一下。
电梯的门看上去就很像荒废了的存在，不仅锈迹斑斑，还带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脏污，本该亮着、显示楼层的电子屏也黑着。
但是方锈看了一眼后，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的小电子屏居然缓缓发出了幽幽红光，就像是一支烟的一点星火在这片黑暗中亮起。
方锈掏出自己一并带过来了的毛巾，擦拭了一下。
小显示屏上确实亮着猩红的一个“1”字。
他又擦了擦另外一部电梯的显示屏，但诡异的奇迹并没有再次发生。
伴随着一道阴风吹过，原本寂静无比的夜色忽然响起“吱呀”声，就这么一下过后，是电梯门缓缓开启轻微“轰隆”声，别说什么吓不吓人了，在这栋废弃了的大楼里，一部电梯突然运转，还自己打开了门，就足够惊悚。
电梯门刚打开时，是没有光的。
方锈往那边走了两步，站在了电梯前时，只听见“啪”的一声，电梯内置的灯光骤然亮起，橙黄色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打在了方锈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窄长，还折在了墙上，看上去就像是被拦腰折断了的一个黑影。
电梯里照出来的唯一的灯光就像是什么邀请函一样，即便方锈等了三分钟，电梯也始终没有按照常理那样关上。
于是方锈欣然赴约，抬脚迈了进去，但同时也是握紧了裤兜里的小刀。
他踏进去后，细微的轰隆声带着老旧的零件运转声再次响起，电梯门缓缓关闭，不需要方锈按键，就自动上升。
电梯内的墙壁也是锈迹斑斑，带着和电梯门一样的脏污，但又被灰尘盖过了许多。
电梯内的显示屏在厚重的灰尘下跳转数字。
猩红色的字体由“1”转“2”，再由“2”转“3”，像是知道方锈的目的地一样，最终停在了“4”上。
“叮咚”一声，电梯抵达楼层，电梯门再度缓缓开启。
四楼是典型的办公楼布置，狭长的甬道连接着错位的路口，在路口转弯，看见的又是狭长的甬道和错位的路口，整层就像是迷宫一样。
各式各样的什么有限公司、工作室的logo都还贴在每一间办公间的门口，但因为有些久远，又有些贴纸已经翻了边，有些在方锈经过时，垂吊下来的半个字体还会微微晃动一下。
方锈淡定无比地往里面走，很有目的地转弯。
在踏入这一层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就已经构建出了地图，精准的标记了六日报社的位置。
毕竟在外面时，他有看见那猩红的四个字。
六日报社的位置离电梯口有点远，方锈拐过最后一个弯，还没往前再迈出一步，原本漆黑的通道里就骤然亮起了一束红光。是从一张门里面打出来的，还透过旁边的落地透明门一块打出来了。
方锈微顿。
那个光线的位置，正好是六日报社。
恐怖片定律啊，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弄点阴间灯光。
方锈双手插兜走过去，心说要是真是恐怖片，这时候多少还得来点BGM，就那种听了就让人毛骨悚然的。
他这念头才起，就听见甬道里忽然想起了音乐声。
说不出什么曲子，但是是小提琴拉出来的，要是在白天听还好，在这种场景，过于悠长、低缓的曲调就显得诡谲了起来。
[怎么还有音乐的？？？]
[我靠真的好像在拍恐怖片]
[最绝的是这哥们SAN值真的一点没掉，他就没有半点害怕吗？]
方锈走到了六日报社的门前。
自动感应的防盗门上着锁，还是打不开。
但因为有了光亮，模糊的玻璃上反出一点方锈的影子，朦朦胧胧的，还透着血色，看上去更加悚然。
方锈动了动脚，但这回没有给他发挥的空间，自动感应的门明明锁上了，还是在感应到来人了后缓缓打开。
于是方锈踏着这将恐怖气氛拉满了的BGM走了进去。
六日报社的规模不算大，就一个公共办公区域，摆着十三张桌子，其中标注着“13”的桌子是单独摆放，挨着另外一间独立办公室的，应该是主编的位置。
而独立办公室，就是总编的位置了。
这间办公室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唯一要说的就是，座位摆放得都很整齐，电脑也都在，还有资料啊书本什么的，也全部都在，甚至有些私人物品也还在桌子上。
这也太奇怪了。
方锈心里闪过疑惑，随手拿起了一张桌子上摆着的相框看了一眼，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抱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
他放下后又顺手翻了翻旁边已经积满了灰的资料，上头都是一些采访稿什么的。
要不是这里堆满了灰，看上去就像是下班后的报社，明天早八点，也有可能更早就会有社畜来打卡上班，和他之前路过的那些什么有限公司都不一样啊。
方锈没有再多看。
他看向同样散发着幽幽红光的独立办公室，似是自言自语，呢喃了句：“这里面有人在等我。”
[？？？]
[哥你冷静点，我害怕]
[救我没被这个场景吓到，被你吓到了]
[听到这话我火速看了一眼SAN值，没被污染啊，怎么说出了这种话？？？]
观众很快就知道方锈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了。
因为方锈拔出了刀放在背后，推开了门，就见正对着门的办公椅背对着方锈。
在方锈松开门把手时，那张椅子自己转了起来，随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第9章 归路迢迢（九）
“帅哥，都跟你说过不要进来了，怎么就不听呢？”
三个小时前在便利店见过的老板坐在有些破旧的办公椅上，暗红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轻叹着摇头。
老板抬手按了按摆在桌子上的大号磁带播放器，就那种读书时老师扛着来早自习给学什么放英语听力的播放器。
音乐声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看着方锈，但神色比方锈还意外：“你并不意外？”
方锈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一步，也没有暴起直接去杀了老板，他点点头：“我猜到了。”
毕竟这是个游戏副本世界，到现在和他有过言语沟通的NPC少之又少，老板会有什么身份他都不稀奇。
更别说这位老板实在是过于好心，什么都送，简直就像是游戏里送新手大礼包的村长。
不过在这种恐怖逃生游戏里，送你礼包的村长，可不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老板又重复了一遍：“说了不要进来了，怎么就不听劝呢。”
他呢喃着，像是毒蛇吐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在他话音落下时，方锈就猛地回身抬手挥刀，只见在一片红光中，一只漆黑的蝴蝶被他斩落成两半，绿色的汁液沾了一点在刀身上，但不过半秒就随着方锈甩刀的动作凝成几滴液体溅在了墙上。
被他斩落的蝴蝶和公交车上的蝴蝶很像，只是要小很多，却也有着可怖的口器。
破碎的蝴蝶轻飘飘落在地上后，又化作了星星点点消散在空中。
方锈握紧了刀柄，小臂上的肌肉绷起，充血的青筋从白皙的肌肤上爆出来，在这片红光中有着别样的美感。
下一秒，像是激活了什么一样，成千上万的黑色蝴蝶凭空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直接朝方锈涌来。
在扑着翅膀的黑色蝴蝶沾上自己前，方锈先果断把门一关，朝老板奔去。
他手里的小刀反着利光，但在方锈闪身到老板身前时，对上老板的眼睛，亲眼看着他露出了个诡异的笑，随后便化作了十只白色的蝴蝶，再又消失在了这间屋子里，方锈也再无法感觉到他的气息。
“啧。”
方锈微拧眉，瞥见那些窗户和门已经要被蝴蝶撞倒又或者啃咬掉了，也没犹豫。
他直接一个箭步往旁侧走去，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脚踹在了窗户上。
伴随着一声巨响，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化作砂砾般往下落，方锈抬脚轻轻踩在了还带有一点玻璃的窗户框上，在弹幕一片“他不会打算从这跳下去吧”的惊诧中，直接往下一跃。
方锈的腰力很好，他还在空中变换了一个姿势，使得他落地时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轻巧得像是没有体重的人。
方锈在一地的碎玻璃中站起身来，回头抬眼看了下四楼。
就见无数的黑色蝴蝶已经追了出来，但是在它们离开这栋楼不过一厘米的距离时，就全部化作了星星点点消散在了空中。
[！！！还好它们不会追出来！]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要凉在这了]
[啊啊啊啊天呐他好帅啊，我真的要粉上了！]
[我淦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HP没掉一点？]
[刚刚那一瞬间我是真的觉得天神下凡了orz]
[…你们为什么担心的这么真情实感啊，别忘了他要是过关后也是我们的竞争对手，除非他愿意带我们]
[前面的别逗了，这哥们一看就是以后会一直挑战隐藏角色的性格，和我们这种混普通角色只苟命的人不同好吗]
……
直播间大半的观众们为方锈松了口气，可方锈本人却拧起了眉。
他看着那些如同飞蛾扑火般涌出又消亡的黑色蝴蝶，总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
方锈呢喃了句：“看来得试试了。”
[？拒绝谜语人！]
[啥啊哥们你把话说清楚]
方锈深谙谜语人之道，故意说了这么句话后就好像忘记了他是在直播，径直转身去找他之前停的小电瓶去了。
来的路上，方锈是经过过有路灯的地方的，虽然时间是凌晨，但也有些酒店和旅馆亮着灯，他甚至还路过了几个酒吧。
所以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才很真实。
真实到不像是一个带有鬼怪和灵异的副本，更像是一座现实的城市。代入感很强。
方锈的手机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五的电，所以方锈没有选择开手机导航，而是原地放大又缩小看了一遍这座城市的地图。
他的手机电量也掉到了百分之三，岌岌可危的展示着一片空白。
方锈收起手机，骑上小电驴，准备继续自己的城市之旅。
这时候他又想起自己在直播了，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说：“我们去闹市区看看。”
然而方锈并没能做到。
因为他的开着小电驴，在七拐八绕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你不会是个路痴吧……]
方锈望着面前的矮楼，很确定自己不是路痴：“鬼打墙。”
为了告诉观众们他是真的遇到了鬼打墙，方锈还再次开了直线给观众们看，走直线的方锈，在五分钟后又绕了回来。
他再掏出手机，手机的信号格也变成了x，没有办法再开导航了。
[！真是鬼打墙！]
[诸君，我兴奋起来了！]
既然是鬼打墙，方锈也懒得挣扎，直接下了车。
他重新面对这栋楼，就见楼里突然再一次想起那悠长的小提琴声，而且因为拉得很拉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像是带着音调的锯木头声，实在是让耳朵遭罪。
在音乐声响起的时候，整栋楼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红光，而是橙黄色的灯光，配着这栋楼看，显得有些脏了，但这意思很明显。
“这是要我再进去一次啊。”
方锈思索不过半秒，就干脆利落地抬脚再次走向那栋危楼。
反正也去不了别的地方，那就再进去看看好了。
其实像这种废弃了的大楼，黑着的时候没有亮着那么恐怖，因为不会折射出太多影子。
而且也不会方锈走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灯就全部灭掉。
方锈过了大厅时，大厅就骤然暗了下去。
他微停回头，看着漆黑一片的背后，没什么波澜的继续前行。
他每过一个地方，黑暗就贴在他的脊背后到来，方锈是没什么感觉，但直播间们的观众却觉得压迫感拉满了。
他走到电梯面前，这一次在他面前开启的是另一部电梯，而这一次电梯是黑的。
方锈轻叹，他不是很喜欢被人安排啊。
想是这么想的，方锈还是踏进了电梯里。
这边电梯门像是涂了润滑油一样，比隔壁关门的速度要快，电梯内只有一点猩红的光在灰尘后若隐若现。
方锈嗅觉很灵，他有嗅到一点腥气，但他还没来得及分辨，电梯内就忽然亮起了紫光灯，刹那间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就铺在了方锈眼前。
只见电梯里到处都是手印，尤其是下面的电梯壁内，手印密集得让人发憷，方锈脚踩的地方也是，全是土棕色，根本看不出一点电梯原本的颜色。
是血腥味啊。
方锈无比镇定地扫过电梯内壁，想难怪觉得这味道好熟悉。
而坐上这部电梯，不仅仅是能看，还能听见有无数凄惨的啸叫隔着电梯壁响起，一声有一声此起彼伏，还带着回音盘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锈没有什么反应，电梯骤然摇晃了起来，方锈下盘扎实，只是上半身跟着意思意思晃了晃，完全没有要摔倒的意思。
他还说了句：“是蝴蝶在撞，电梯井里应该全是蝴蝶。”
[你镇定的样子显得刚刚被吓到了的我很狼狈]
[那还能出电梯吗？不会出门杀吗？]
[可恶这破机制什么时候能出玩家可以和弹幕互动的新功能啊！]
方锈看不见弹幕，所以在电梯摇摇晃晃抵达了四层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他听力也比常人优越很多，那声音叫得他难受。
如果再遇到那个老板，就要给他一刀。
他身体里有十个心跳声，他不是“他”，是“它”。
方锈一边原路往六日报社走，一边在自己心里做建设。
老板不是人类，所以可以杀。
杀了他他会变成蝴蝶，所以没有关系。
方锈快步抵达六日报社，但却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老板，蝴蝶也都消失不见了。
在有光的情况下搜寻肯定还是要高于无光的时候，但方锈的目的很明确。
他奔向了“13号”桌子。
因为上一次进来的时候他扫了一眼，13号桌子上摆着林子和他的合影，而且看着像是两个人学生时代的合照，而且应该是集体照上裁下来的，只留了他们两个人。
十三号桌子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唯一要说的无非就是里面有一个粉色的本子，打开来看写满了堪称偏激的话。
什么“我真的很爱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只要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们就能在一起一辈子了吧”之类的，很蛇精病。
而且这些话后面都有加两个字——
“方锈”
方锈轻唔了声，他呢喃：“病态爱不可取啊。”
方锈又翻了翻，发现中间还贴了一张打印出来的传说。
是说关于蝴蝶巴士的，说什么最晚的那辆会经过蝴蝶谷的“311”公交车受到蝶神眷顾，可以向蝶神许愿。
这种传说，看着真的很假，但方锈的身份是个新闻人，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传言流传得很广，官方也没有辟谣也没有压下来的意思，所以作为记者去一探究竟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故事如果是这个走向就不太对啊。
方锈若有所思。
他合上了本子，正要开另一个抽屉，忽然猛地一回头，还吓到了直播间的观众。
但下一秒就见那个老板出现在了门口，这一回方锈不再废话，直接脚尖一点地，跟拍武侠片似的飞身而出，偏长的小刀直接一刀抹在了老板的脖子上。
他的力道很大，老板半个脖子都被割断，大量的鲜血更是喷涌而出，方锈就算是避开了一点，身上也还是不免沾到。
而老板也和林子一样，受伤的地方开始出现龟裂，到最后化作了十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消散。
方锈极其冷静地甩刀收势，但他没有再去看那个抽屉。
他摩挲着手里的小刀，似是呓语般：“果然啊。”
之前林子变成五只蝴蝶的时候，他就在恶趣味地想，林子一半身体是五只蝴蝶，那岂不是完整的人是十只蝴蝶？
然后现在老板就是十只蝴蝶了。
就算老板是十只蝴蝶就像他分析猜测的那样，是真实的。
可便利店、突然响起的音乐……
方锈在一片问号和惊叹号中，把刀抵在了自己心口上。
他冲前方露出微笑，在观众们眼中，他半边身子都沾上了绿色的汁液，就连脖子上都不可避免地被污染了一些，于是这个笑容，明明温和，却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显得诡谲。
“赌一把。”
方锈在说完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下手，一刀直直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甚至刀尖还捅穿了背后的衣服。
可以说是真的扎了个透心凉。

第10章 归路迢迢（十）
方锈是被闹钟闹醒来的。
手机自带的闹铃声就像是催命符那样，迫使他睁开眼。
方锈直接坐起身，掀开了自己脸上的眼罩。
视线恢复光明时，方锈有点奇怪。
他特意设置了提前一小时的闹钟，那么急着起来干嘛。
想是这么想的，方锈还是又掀开了被子。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的床是上下的那种，类似于大学宿舍，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
方锈没用楼梯，直接轻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落在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象牙白的肌肤与地板相较，一时间分不清究竟谁更白。
方锈顺手把手机摸下来，一边去洗漱一边看群消息。
昨晚他躺下后，群里果不其然地照旧在艾特他，说今天下午在放学的时间在乐器店门口搞个表演吸引客源，要他出场。
只是这些消息都被方锈的免打扰给拒之门外了。
方锈随手选了一条回复：【我不弄街头表演】
这个点老板和同事们都还没起，他也不急，开了水龙头洗漱后，忽然发现镜子上方停靠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方锈扬扬眉，无情地抬脚拿起拖鞋直接拍了过去，让其命丧当场，掉下来的尸体还被他开了水龙头冲进了下水道里。
是昨天开窗通风后没关窗户吗？
方锈心说家里怎么还进蝴蝶了。
方锈洗漱完背包换衣服出门，就见公寓的楼道里也停靠着几只黑色蝴蝶，而且就停在他家门口。
原来是从这里进来的。
方锈倒没有要把这里的蝴蝶也全部消灭的意思，毕竟这是公共区域了，不是他的私人区域，他无权管辖。
他上班的地方离住的地方有点远，地铁要三十分钟，方锈从来就不会坐地铁或者公交这种容易和人产生接触的交通工具。
他都是在楼下买点早餐，然后慢跑过去。
买早餐的老板看见他就笑：“小方，照旧吗？”
方锈望了一眼那些蒸笼，摇了摇头：“来三张饼吧。”
他想了想：“加鸡蛋加肉。”
早餐店老板有些意外：“你不是不爱吃饼吗？”
她边说边摊饼：“我还记得你说味道太杂，不喜欢呢。”
方锈露出了个温和的笑，瞥见她背后飞过的黑色蝴蝶，神色如常：“突然想试试了。”
早餐店老板迅速给他摊好了三张饼，方锈扫码付了钱，接过油纸包装和豆浆，一边吃一边走。
他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饼的味道。
馅料太多，混杂在一起，而且外头卖的饼用的肉多数也是冰冻的，有味道。
但方锈没有浪费食物，全部吃完后又喝完了豆浆，再走了一段距离，就开跑了。
餐后是不宜运动，不过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方锈工作的地方是一家乐器店，现在乐器店大部分都是买乐器加培训班一起，方锈就是其中的吉他老师。
他到时，店面正好开张，店面开在了一栋商业大楼的一层。
方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瞥见了大楼墙体上钉着的小小牌子“十九号”，然后就迈了进去。
今天开门的是七哥，他见到方锈就吐槽：“你又不一起搞街头演出？你这张脸要是往外面一放，你每个月哪还会因为业绩不够要发这么多朋友圈啊？”
方锈笑笑：“太高调了，我喜欢低调点。”
方锈一边帮他一起开业，一边瞥了眼马路对面那栋四层楼的自建商用楼。
那栋楼已经有点年代了，看上去有些脏，放在他们这边这一块，显得格格不入，也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该拆除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七哥说了声：“看见四楼那六日报社没？”
对面四楼印着“六日报社”的四个大字，而且是血红色的字体，方锈对这类颜色很敏感，所以他点了点头。
七哥又道：“昨天你下班后，对方又来我们店里找你了，说要想给你做一个‘最帅吉他老师’的采访，说要捧红你，也顺带能捧红我们店，老板可心动了，估计待会又得跟你说。”
“他非要我去的话，我就辞职好了。”
方锈完全没有社畜的半点卑微：“我会的东西还算多，换个行业也行。”
七哥没怎么上心，只笑他：“那你干嘛做我们这行啊？想低调，找个办公室待着不好吗？”
方锈想了想，没能回答上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就在一堆职业里选了最麻烦的吉他老师，但是一堆职业摆在他面前让他挑的时候，方锈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埋没在底下了的“吉他”两个字。
社畜的一天过得很快，就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能够看见黑色的蝴蝶，而且方锈总感觉有视线黏着在自己身上，却又捕捉不到源头。
今天是方锈的晚班，他十一点锁好乐器店的门后出来，这边已经没有几家店亮着了，亮着的也是便利店，还有一家远远的夜宵店。
这就是小城市。
过了十点钟归家的社畜，就只有路灯与飞虫为伴。
方锈往前走了两步，总觉得盯着自己的视线明目张胆了起来，而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附着在他的骨子里，带着阴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晚温差大。
他又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对劲，可回头看，却又没有发现什么。
……他也不是第一天上夜班了，怎么就今天弄得跟拍鬼片一样？
方锈觉得好笑，再一扭头回来，就猛然瞥见五个路灯开外的第六个路灯底下站着一个黑影。
也许是因为逆光，方锈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知道是一个个头不矮的男人，身形有些纤细，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像是鬼影伫立在那。
明明看不清，方锈却敢肯定他在盯着他。
方锈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后面，用掌根带起了一点盖过了臀部的衣服。
这个人出现的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甚至于他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也没有听见他的心跳。
“有意思了啊。”
方锈挑起唇，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一双漂亮的眼眸泛着利光和兴味，满是兴奋。
然而鬼影并没有要上来攻击他的意思，在方锈看他不过十秒后，他又瞬间消失在了方锈的视野里，好像那只是方锈的错觉，是方锈老眼昏花。
方锈拧眉，警戒了半分钟后，若无其事地收了架势，夜跑回家了。
.
方锈的直播间自方锈把刀抵在自己心口就炸开了锅，更别说方锈那一刀刺得毫不留情，观众都没来得及发出弹幕提醒方锈。
但就算发出来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把想要说的话传达给方锈。比如游戏内的死亡就是真的死亡。
而且方锈那惊悚一刀过后，他们看到的不是生命值的骤减，反而是SAN值的跳动，直播间更是一黑，显现出了系统的亮蓝色字体——
【因涉及玩家个人隐私，避免日后同台恶意竞争，梦魇环节进行屏蔽】
[我艹！！！]
[没死！进梦魇了！！！]
[我滴妈真的绝了啊这个本，怎么还有梦魇模式？]
[那个，萌新弱弱问一句，梦魇模式是什么？]
[梦魇模式就是像这样的，分为两种，一种是之前那种一开始会先进入心魔，从心魔出来后场景不变，但看到的都是幻觉，另一种是玩家会进入自己熟悉的地方，后者系统会进行屏蔽。梦魇一般只存在于S级副本，少数A级副本也会存在。
不过也不是每个S级副本都会有，要特定的副本，比如说像这个本。
这个本因为蝴蝶元素拉满了，众所周知蝴蝶都是和梦境啊幻境啊什么的划等号的，所以就会有梦魇模式。
其他的还有一些人鱼、或者是会让你睡觉的本也会有梦魇模式。
梦魇模式指的是玩家陷入和副本和真实世界融合的幻境中，一些SAN值比较低的就会死在里面，就算是SAN值高，找不到出来的办法也会在里面持续掉SAN值直到SAN值清零，永远困在那个世界里，每个梦魇的伤害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说这个玩家，他之前第一个梦魇是属于第一种，前面进行屏蔽是因为那一关会先让玩家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从而先折磨一番，影响SAN值再进入另一个幻境，这也是这个本的独特之处。
但这个玩家面对第一个时SAN值几乎不怎么掉。我推测是以0.01每秒在掉，这里我按现实世界的时间算的，副本时间比现实时间过得快。
但是现在很明显的在往下走，说明这个梦魇比之前那个要厉害很多倍]
[噫居然有好心白字科普]
[是不是什么公会的分析师来了啊？]
[说真的好讨厌这种梦魇本啊，看点少了大半，别的一般也就一个，怎么这个本有两个啊？]
[因为这个本蝴蝶元素拉满了吧，之前论坛有高能榜的玩家提过一嘴，说感觉这个本是叠幻境的，故事线应该很简单，主要是幻境和梦境难破]
[我觉得最可怕的是这个本进第二次梦魇的方式是刀自己……这真的很难想到啊，这种有梦魇的本有一定要过梦魇才能走下面的剧情，那岂不是想不到就要在这个本子里耗死了]
[论坛内部评级还是没错的，这个新手本对于新手来说，的确是S级噩梦了]
.
方锈洗了个澡，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
灯他都关掉了，但今天他没有戴眼罩。
他望着天花板，忽然打了个哈欠，眼皮也有些恹的眨了一下，抬起来的速度比以前要慢一点，感觉也要重一点。
毕竟都凌晨了，困了也正常。
但方锈却勾了勾嘴角。
“有意思啊。”
他自言自语道：“我要是现在就势闭上眼睛能做梦吗？”
老实讲，他一个人在空寂的房间，配上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幽幽月光呓语，比那灯下黑影来得还要瘆人一些。
方锈微微阖着眼皮，只留了一点缝看着天花板，像是在酝酿睡意。
大概是被误以为睡着了，他很快就在昏暗中清楚地捕捉到了有小东西在他面前不远处扇动着翅膀，而且摇摇晃晃的。
那是一只黑色的蝴蝶，几乎能和这片夜色融为一体，蝶翼上带着纹路，也是黑色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仔细看又觉得像是什么闭合起来的裂缝。
这样的蝴蝶方锈今天看见过很多次了，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只是他早上拍死的那一只。
蝴蝶是没有一样的，每一只蝴蝶的翅膀纹路、大小都有一定的差异，哪怕是毫厘偏差也是偏差。
方锈能够分辨出来，这只就是被他一拖鞋拍死，尸体还水葬了的那只蝴蝶。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而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只见这只蝴蝶忽然长出了与它身份不符的可怖口器，尖利的獠牙亮出来。
方锈俨然不动，就静静地看着它盘旋，直至蝴蝶忽然张开了翅膀停滞在空中。
下一秒，方锈就见证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奇迹”。
蝴蝶小小的蝶翼上的纹路，全部蠕动着睁开，露出了一个个超迷你版的眼球，无论是眼白还是黑瞳都那么的生动，甚至还凸出着、转动着，只看一眼都能让人SAN值狂掉。
方锈在心里轻嘶。
这可不好看了啊。
想是这么想的，但方锈却没有动。
他继续躺尸，突然听见门外的门外响起了“咚咚”的声音。
是走廊。
随后声音越来越近，到最后演变成了有什么东西在敲他的门，一下又一下，慢条斯理的，间隔时间还很长。
扰民了啊。
方锈在心里叹气。
这要是把邻居敲醒了，他会被找上门的吧。
方锈坐起身来，蝴蝶瞬间消失，那令人不舒服的视线也随之消失。
他跳下床，开门穿过客厅，打开了大门。
但空荡荡的走廊上却空无一人，只有因为他开门而亮起的自动感应灯，惨白的灯光在夜色中明灭闪烁着，发出“滋滋”电流声。

第11章 归路迢迢（十一）
方锈心说这不驴人么，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他关上门往回走了两步，忽然听见离大门最近的卫生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类似于停水后管道内形成负压，水恢复供给后，水管要排出空气时发出的声音。也像是怪物饥饿后嗓子里发出的咕噜啸叫。
停水了？
方锈还没去开个水龙头看一下，这时候，他身后的门再次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敲门的频率和之前一样，几乎没有变化，在这片过分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也让人不寒而栗。
方锈回头，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身体侧贴在门上，准备要是还响起一声敲门声，他就透过猫眼先看看究竟是谁在敲。
他知道的身手好的，可以在敲门后迅速藏起来不让人看见的人也不是没有，至少他自己就可以做到。
门又响起了一声“咚”，方锈是在响起的那一刹那就贴上了猫眼，但却仍旧没看见任何东西。
甚至走廊都是一片黑暗，只有标着安全通道方向的墙贴在低处泛着幽幽绿光，连感应灯都没有亮起。
好像敲门声只是方锈的错觉。
就在这时，旁侧的洗手间猛地发出一声“咕咚”巨响，瞬间就吸引了方锈的视线。
方锈看向卫生间，因为没有开灯，所以这间有点老旧的出租屋十分幽暗，只有一点月光勉强照进来。
客厅都是老旧家具，红木色的那种，就连沙发也是木制的，刷着深红色的漆，瓷砖缝隙里还有洗不掉的污垢。
卫生间虽然还算干净，但也有点年代感了，平时没有什么，可经历了刚刚那一遭后，在昏暗中就显得阴凄起来。
方锈等了等，没等到门再被敲响，就转去洗手间。
他还是没有开灯，路过盥洗台时，盥洗台上裂了一道缝的镜子漆黑一片，只能够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瞧见一点极其模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影子在晃动，但要说脸，就不可能看清楚了。
因为连轮廓都看不见。
只是这是在寻常人的视角，在方锈的视角里，世界没有那么黑暗。
他停在盥洗台前，没什么迟疑地打开了水龙头。他这的水龙头里面是没有滤网的。
只听见又是几声卡了东西似的“哐哐”声和“咕咚”声混杂在一起，比水要黏稠一些的液体直接从水龙头里喷了出来，溅了一点在方锈身上。
方锈停了半秒，面不改色地关掉了水龙头。
虽然视角是昏暗的，但他还是看见了。
还好没开灯，不然明天可能吃不下饭。
因为从水龙头里面喷出来的，除了可能不是水的液体外，还有虫。
无数蠕动的、像是毛毛虫，但是是黑色的软体生物。
黏稠得很不说，而且都像是被拍平了一样，场面说不恶心那肯定是假的。
方锈望着这一池子还在蠕动的软体生物，选择扭头进屋摸出了手机，给自己的好友发消息。
【X：睡了吗？】
许别楠那边罕见地秒回：【怎么？想清楚让我解剖你了？这个点正好。】
方锈不用问都知道他的意思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我家出了点状况，去你诊所借住一晚】
方锈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只是通知他一声，就直接拿起背包，要往外走。
只是这一次方锈没能出卧室门。
因为他在黑暗中看见了熟悉的蝴蝶，而且不是一只两只，是成片的，目测得有个五十只起步了。
那些蝴蝶都张着翅膀，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步频率扇动着翅膀，还带着些许细微的声音。
方锈不动声色地后退，亲眼看着那些蝴蝶同一时间长出了惊人的口器，还有它们的翅膀上的裂纹全部张开，露出一只只迷你版的眼睛凸出来。
方锈毫不犹豫地直接从口袋里摸出火机，随手抽了他们乐器店的宣传单，点了一把火又将其烧到了一件衣服上，对着那些蝴蝶们丢过去。
这些生物虽然有趋光性，但到底也还是怕火的。
有些蝴蝶躲闪不及，被烧了个正着，直接化为了灰烬在空中消散，但也有些蝴蝶只是被撩到了一点翅膀，在火焰的侵蚀下疯狂震动着翅膀，还发出了类人的尖叫声，听上去凄厉又痛苦，那些超迷你版眼珠甚至还滴下了似是眼泪的黑色液体，微凸的眼球泛起红丝。
而且因为那些蝴蝶被火舔到后开始在空中乱飞，方锈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些蝴蝶背后还有“惊喜”。
正面是凸起的眼珠，背面的裂缝裂开后，却是一张张超迷你的嘴巴，被火烫到了的还张到了最大，和别的嘴唇碰撞在一起。
看样子那类人的凄厉尖叫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了。
这蝴蝶对密集恐惧症有点不友好啊。
方锈心说还好他不是。
确认火有用后就简单了。方锈直接点燃了一床被子，披着被子穿过了蝴蝶群，顺利打开了大门，完事后还不忘把着火的被子往里一丢，然后猛地一关门。
只是不知道这走廊的灯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没有再亮起来过，方锈就只能借着底下没隔一米就有一个的惨绿色标牌的光在狭长的通道里前行。
他是没有打算在这种狭窄不太好施展身手的地形久待，可架不住他面前再一次出现了那细长的黑影。
那鬼影站在他三米开外，还是看不清面容，也还是那一身黑色大衣。
惨绿色的灯光从他脚底开始打在他身上，显得森然，就连走廊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个度。
方锈不动声色地微微抬手，掌根带起了一点衣摆，借着遮掩握紧了腰间挂着的东西。
有意思。
方锈轻勾起唇，先是异变的蝴蝶，后是没有心跳声的人……
这个世界怎么了？
方锈警戒着，但黑影却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他只是缓缓弯下腰，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放在了地上，然后在一眨眼的瞬间又消失。
走廊的灯也在他消失的刹那恢复，继续代替营造恐怖氛围的角色，在滋滋电流声中明灭闪烁。
方锈走过去，发现是一张蝴蝶形状的卡片，卡片类似于那种贺卡邀请函什么的，还是黑白拼色的。
他捡起卡片，上头写着一行字，字迹有些扭曲，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孩童写的，歪歪斜斜，方锈辨认了好久才认出来——
【不要去六日报社】
方锈扬扬眉。
那个总是说想采访他的六日报社吗？
方锈若有所思。
.
因为进入了梦魇模式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出来，方锈的直播间又少了很多人，但书小小还挂着。
书小小是萌新榜的最后一名，也就是第二十名。他的面板智力数值不高，他对解谜也不擅长，能上萌新榜，是因为有别的本事。
但秋厉这种在高能榜上有名字的人，智力数值是一定过关的。
秋厉：“这个本他能过。”
书小小有点诧异：“怎么说？”
秋厉淡淡道：“这是个梦魇本。”
书小小倒抽了口冷气。
梦魇本，在寻常玩家中这个词汇并没有怎么流传，知道的人大多数都是常驻榜单的人物，因为寻常玩家根本就不会接触到这样的本。
书小小：“这种本不是一般都在游戏池里面吗？”
而下梦魇本的玩家，都会关闭自己的直播间。
秋厉就下过梦魇本，他也关掉了自己的直播间，从副本回来的时候几乎半条命都折腾没了。
这种本最大的特性就是无厘头，没有什么逻辑性，比起解谜，更侧重逃生，也被他们内部称作“纯粹的惊悚片”。
但梦魇本却要比惊悚片难太多，因为梦魇本最大的特性就是“套娃”，它会让人不断地忘记自己在副本中，以一个个梦魇折磨得玩家SAN值崩坏。
在梦魇本里，你不一定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精神上的折磨是肯定的，甚至有不少曾经在榜上的玩家都折在梦魇本里。
可梦魇本产出的道具奖励也是最为丰富的，秋厉的主武器“深海恐惧”就是梦魇本产出，曾有大公会开出天价想要从他手里购买，只是被他拒绝了。
新手遇上梦魇本……
秋厉望着书小小手机屏幕上的那行系统字体，没有回答，只是说：“等他快出来我们去游戏登入口蹲他。”
书小小挑眉：“怎么？想拉他入队了？”
“你的积分不够了，要下本了，我们和他下一次，你就能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不要下本了。”
秋厉神色有些严肃：“这个游戏可能要变天了。”
书小小不明所以，秋厉却没有再解释。
书小小在萌新榜，有些事情接触不到，但这样更好。知道太多，会害了书小小。
.
而关注到这是一个梦魇本的，不只有秋厉和书小小。
之前在方锈直播间为萌新科普的一位分析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推开了直播大厅里VIP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里和直播大厅中的科技风成反比，这里面流露着奢靡之风，像是旧世纪贵族的舞会盛宴，只是播放的不是欢快的音乐，而是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摆在墙面上，在播放一个女生的游戏直播。
坐在柔软花色的真皮沙发上的金发碧眼男人玩着手里的扑克，听着分析师低声的汇报，停下了洗牌的动作：“把直播间切过去。”
守在设备旁的人忙切换成了方锈的直播间，男人望着上头的字体，轻嗤了一声：“神战快开始了。”
屋内人其实不少，但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就听男人自语道：“神谕说那位会准备后手，这个古怪的玩家会是祂的后手吗？”
他轻笑：“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垂首悄悄退下去准备了。
但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休息室里的一朵花的花瓣闪烁了一下，化作数据消散在空中，又重新凝了一片出来。
.
还在梦魇里持续掉SAN值的方锈并不知道游戏外的暗潮涌动，他中途改变了计划，在收到那张卡片后，直接翻窗进了在他们乐器店对面，隔了一条马路的自建商用楼。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快三点了，楼里连保安都没有，中央空调也已经停掉。监控倒是还在运转，但是对于方锈而言，躲监控不是什么问题。
更别说他躲不躲都无所谓。
卡片上写得的确是不要去六日报社，但是吧……
方锈站在了六日报社门前，心说他真的很不喜欢被安排啊。
即便二十多岁了仍旧处于叛逆期的方锈毫不犹豫地推了推六日报社的自动门。
他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门已经锁上了，但是等他松了手，还没有别的动作，自动门就忽然自己打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六日报社里面像是还开着空调，而且还开得很低一样，在开门时，有阵阵寒气迎面而来。
方锈走进去，因为这边高楼比较多，挡了月光，所以在不开灯的情况下，屋内格外黑暗。
但方锈不需要摸索着前进，他轻巧地避开一些乱放在门口的杂物，进到内间。
因为太过黑暗，所以有一点光源都是很明显的。
至少方锈捕捉到了很微弱很微弱的光感，来自于那个单独摆放在窗边，离独立办公室很近的办公桌。
办公桌上写着13号，是方锈很喜欢的数字。
光点好像是从抽屉里散发出来的，所以方锈打开了抽屉。
可什么都没有。
一切就好像是方锈的幻觉一样，就仿佛敲门的事。
方锈扬眉，忽然又听见“咚”、“咚”、“咚”的声音。
频率和在他家时听到的一模一样，但是这一次是有人在敲独立办公室的门。
而且是从里面敲的。
独立办公室的百叶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方锈一步步走近办公室的门，没有选择直接去打开门。
独立办公室的门不是透明的，是那种黑色的木门，还装着猫眼，想必是为了方便里面的总编或者老板暗中监督员工。
但是这个猫眼装的有点问题，不是常规的那种，方锈看得出来，这个猫眼，从外面也可以看见里面。
于是方锈就在“咚”、“咚”、“咚”的声音中贴上去看了，一开始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东西，但等到他一眨眼，视角内就猛地出现了一个眼球。
一个凸出来的、带着血丝的眼球。

第12章 归路迢迢（十二）
在对上那个眼球的时候，方锈毫不犹豫地就拉开了门，勇得令人头皮发麻。
这一次他没有再扑空，而是对上了一只巨大的蝴蝶。
那蝴蝶身长起码有七八十厘米，挡了门口一半，口器也分外大而锋利，蝶翼上的眼珠子不再是超迷你版，而是和人的眼珠子一样大小。
方锈开门时，那只蝴蝶直接冲他俯冲了过来，尖利的口器像是獠牙一样，要将方锈的脖颈咬断。
方锈不忙不慌，拽着门把手的手一甩，把门重新拍了回去。
蝴蝶避闪不及，翅膀被夹断了一丁点，登时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尖叫声几乎要将整栋楼给掀翻。
方锈捂住耳朵，在心里叹气。
这怪物智商不太行啊。
方锈后退几步，终于拔出了自己挂在腰间的短刃，他还没有其他动作，那个颀长的黑影就又出现在了他面前，这一次离他只有两米。
鬼影静静地站立在他面前，受到力的作用的门回弹，重新露出折了一角蝶翼的蝴蝶，于是鬼影就变成了站在他和蝴蝶中间，但不知道是因为被夹了一下翅膀还是因为鬼影，总而言之蝴蝶没有再动了。
它发出了奇怪的声响，那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声音，方锈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响动，所以也没有办法形容出来。
但蝴蝶扑着翅膀，很快就带着这种声音直接消失在了方锈的视线里，消失在了这个空间。
这还真是灵异现场。
——虽然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总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但到晚上这个世界就更加古怪了。
方锈望着伫立在自己面前没有动作的鬼影，选择先打招呼：“朋友，你这一晚上已经出现三次了，是有事找我吗？”
这个鬼影没有心跳，就算是这样近的距离，方锈也看不清他的脸，比起他藏在黑暗里，倒不如说他更像是谁的影子独立出来了一样。
没有五官，只有人形的轮廓。
所以方锈是有怀疑他能不能说话的，但显然这世上法子总比问题多，因为方锈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手机自带的AI助手响起机械音——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方锈挑眉，实在是有些惊讶了。
就听手机AI甚至还很有礼貌地问：“可以吗？”
方锈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直接坐了下来：“你先说说是什么，我会的东西不多。”
白天还在说自己会的东西挺多的方锈真是一分钟一个样。
手机AI：“我想请你帮忙的事是你最擅长的事。”
方锈稍顿，始终噙着抹笑的唇还勾着，但那双漆黑的眼瞳深处却是泛起点点寒凉。
他整个人在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由他而起的压迫感，让他看上去比蝴蝶、比黑影更像是这场奇异之旅的boss。
鬼影无动于衷，继续用手机AI与方锈交流：“我想拜托你杀一个人。”
方锈抱胸：“我不能杀人。”
鬼影：“我知道你要有报酬才能动手，你想要什么？”
方锈又挑了下眉。
他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感觉是真实的。
方锈没有理会鬼影，只拿着刀，在自己掌心轻划了一下。
殷红的液体缓缓流出来，血腥味也是真实的。
好奇怪啊。
方锈并不知道，他这个举动让他一直没有动过的生命值终于动了，虽然只是蠕动了一点，但生命值有所变化，在直播间是能够看到的，因为那个血红色的数值条会亮一下，表示生命值有所变化。
生命条看着是还近乎满格，但底下的SAN值已经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还在持续缩减。
有好几个代入了方锈的玩家已经在着急了。
方锈重新看向鬼影：“不如你告诉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他躺了一下醒来就成这副模样，甚至他还会感到困，刚刚翻墙的时候也有着从未察觉过的乏态，更重要的是他今天早上居然在没有任何契机的情况下突然想尝一尝饼。
还有蝴蝶，方锈没见过那种品种的蝴蝶，什么眼睛和嘴巴在蝶翼上……一看就不是正常世界会出现的东西。
鬼影还没有说话，方锈又若有所思地问：“我是不是终于进入了类似于那些无限流小说的世界？我们在副本里？”
鬼影沉默片刻，AI女音回答了方锈：“是，你现在在幻境里。这是一道新手关卡，你能察觉到就代表你已经过关了，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我是发布任务的NPC，只要你杀了我想杀的人，这个副本你就过去了。”
“这样吗。”方锈叹气，一脸失望：“那这个本真的好没意思啊。”
鬼影：“这只是一个新手本，难度不会设置的太高。”
方锈似乎是信了：“也是，毕竟只是个新手本。”
他又问：“那你要杀谁？”
鬼影：“蝶神。”
所以这是一个和蝶神有关的副本么？
难怪那么多蝴蝶。
方锈像个好奇宝宝：“你为什么要杀他？”
方锈这个问题，让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他以为鬼影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他裤兜里的AI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因为是他让这座城市变成了这样。”
鬼影：“他是邪神。我们要杀了他，这个世界才能恢复原样。”
方锈点点头：“虽然有很多不理解，但邪神这名字一听就像是大反派。”
他随意道：“既然你想让我杀了他，那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晚上十一点，最后一辆311公交车，你需要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登上那辆蝴蝶巴士，蝶神就在上面，我会藏在你的影子里陪你一起上去，上去后我会告诉你谁是蝶神。”
蝴蝶巴士？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方锈心道，是什么主题联名活动吗？
他掏出手机查了一下311公交车经过的路线，发现那是一辆从他们这去往隔壁一线城市的公交，车程长达四十公里，不堵车的情况下大约要开一个小时。
途中会路过一大片荒郊野岭，甚至有一段路是没有路灯的，还有隧道和桥。
方锈很快就制定好了计划。
“你现在就得去了。”
他手机里的AI继续无情道：“这里面的时间流速比你认知的要快很多倍。”
方锈点头，鬼影便说：“我送你出去。”
方锈说好，在他融入自己的影子里前，先问了句：“对了，你为什么叫我不要来六日报社？”
鬼影沉默了一下，才说：“因为这里是蝶神的老巢，不过蝶神没有发现你来了，也是你运气好。”
方锈扬扬眉，笑得灿烂：“是啊，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在他说完这话时，黑影直接融入了他的影子里。
方锈只觉脑袋一重，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了一下，再一睁眼，看见的还是六日报社的天花板，只是周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天花板上吊着的灯看上去也落了很厚的灰，但亮着橙黄色的灯光。
最重要的是——
方锈手里握着一把刀，他白色的T恤已经被鲜血染上了大片的红。
他也想起来了，比如他进入了一个游戏，他身上的血是自己的，是他在六日报社捅了自己一刀，然后进入了可能是梦境也可能是幻境的地方。
方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掏出还有百分之九十几的电量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八点，时间紧迫啊。
他手机AI再次发出声音：“底下有摩托车，你会开吗？”
方锈还没说什么，AI持续道：“快走，蝶神要发现你了，他要是发现你了，我们就完了。”
行吧，那就先陪他玩玩好了。
方锈直接从四楼一跃而下，轻巧落地，看见了停在底下崭新的机车。
方锈跨坐上车，没急着发动车子：“你们城市还有人吗？”
鬼影不明所以，方锈诚恳道：“在我们的世界里，八点是交警叔叔们冲KPI的时候。”
鬼影：“……我们这已经没有人类了。”
那就好。
方锈安心地不戴头盔上路了。
他直接把车速飙到了最高，这种重机车也不怕因为车太轻会飘飞出去翻车什么的。
但即使如此，方锈赶到他的目的地时，时间也已经到了十点多，距离十一点没有多久的时间了。
他翻身下车，望着面前的隧道，准备直接徒手爬上去。
这个隧道上面是铁轨，不过鬼影说了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人了，不会有列车开过来，所以在那蹲公交车很安全。
这个隧道建的很高，到了后站在铁轨上看底下，距离就是那种掉下去必死只有很渺茫的生存可能性，但那不是一级残就是植物人。
然而这些对于方锈而言都不是事。
就是，方锈在铁轨旁边蹲下，掩在夜色中去看底下的公路时，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捅了自己一刀造成了大出血，他刚刚徒手爬上来时，居然感到了一点疲惫。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原来在游戏里“死”过一次后会有这么猛的后遗症吗？
方锈胡思乱想了会儿，终于等到了唯一一辆公交车缓缓徐来。
他口袋里的手机在夜色中响起只有方锈能够听见的AI女音：“最后一排左边窗口坐着的那个人。”
鬼影告诉他：“因为他是蝶神，你会看不清他长什么样，毕竟人类是无法看见神的真貌的。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一击毙命，而且得在他通过隧道前杀死他。不然你会死。”
方锈站起身来，关注点清奇：“你之前说的是我们会完，怎么现在我去杀人，要是失手死了你不陪葬？”
鬼影：“……”
不过方锈并没有非要等他一个回答，因为车子已经开了过来。
方锈的确看不清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人长什么样，不仅因为他离得远，也因为那个人就像是鬼影一样，仿佛被世界打上了马赛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模样。
他算好时间和角度，直接一跃而下。
明明那么高，甚至跳下去时还有气流破空声划过，但在落地时，方锈直接用自己优越的腰力使了一个小技巧，一翻身落在了公交车上，借助着巴士在公路上飞速而过造成的声音的遮掩没有发出半点会惹人注意的动静。
公交车也直接开进了隧道里，这隧道很高，方锈倒不用低头。
大概是怕惊动什么人，鬼影没有再敢说话，但方锈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摇晃，似乎是在催促着他快动手。
方锈摸出了自己的小刀，忽然掏出手机在备忘录打字：【可是我要怎么进去？破窗而入的话他不会发现吗？】
鬼影操纵着他的手机，让备忘录的下一行自动跳字——
【你破窗进去的瞬间制住他，然后一刀下去不就行了吗？这不是你的领域吗？】
言外之意就是你为什么还要我教你怎么杀人。
方锈勾勾唇：【我就是看看你着不着急。】
鬼影：【……什么意思？】
方锈微笑。
下一秒，公交车猛地一停，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样直接侧翻过去。
鬼影来不及多想，只用方锈的手机发出催促的声音：“快点！这是机会！”
然而方锈跳起来，落在了车窗上，却是一刀直接扎在了自己的影子上，鬼影在瞬间被他逼出来，重新凝实在他面前。
方锈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受伤了还是没有，但他的手机AI发出了无语调的愤怒质问：“你在干什么！你答应了我的！”
“纠正一下，我没有答应你。”方锈站起身来，轻勾的嘴角在这片夜色中显得诡谲：“我们做生意的，是有确认流程的，但我和你没有。”
鬼影：“你什么意思！”
方锈微笑，用某宝客服的语气道：“亲亲，我没有接你的生意哦。”
在话音落下时，他毫不犹豫上前，再次冲鬼影挥出一刀。
方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只知道明明鬼影看着像是立体的，但这一刀砍下去，却完全是挥空了的感觉。
而事实上鬼影被他砍成了两截后，又迅速凝在了一起，看上去他真的就像是影子形成的。
方锈拧眉，他呢喃：“我猜错了？”
鬼影用他的手机AI发出了一声冷笑：“年轻人，你会为你的盲目自信付出代价的，蝶神已经发现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时，鬼影消失在了隧道里。
而隧道内登时涌现了大片的蝴蝶，直直地冲着方锈而来。
那些蝴蝶都是黑色的，和方锈之前看到的一样，有着可怖的口器，只是蝶翼上的裂纹还没有张开。
方锈瞬间就被这些蝴蝶给包围淹没，避无可避。
然而方锈却没有半点慌乱。
因为他知道这些蝴蝶和那些蝴蝶不一样。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怎么……
咦？
方锈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动静。
有人一脚踹破了窗户，无数的蝴蝶又涌了进去，随后他看见一个看不清楚脸和衣服的人，就在他面前以极其利落的身手出来。
这个人和鬼影很像，但却拥有四肢。而且也不是黑色的，就是从视觉上来说，方锈看他，像是在看一个移动的高虚焦人像。
方锈静静地与他对峙许久，发现了一件事——
他好像并不能看见他。
之后他看见这个被称作蝶神的高虚焦人像抬起了手，方锈勉强辨认，发现他是在倒计时。
他先压下自己的拇指，再将拇指竖起来，压下小指和无名指，然后是中指，再是大拇指，最后他打了个响指。
方锈看着这套动作，忽地笑了。

第13章 归路迢迢（十三）
方锈望着跟变魔术似的消失在自己面前的人影，摸着下巴，不知道是对着谁在说：“让我猜猜……我进入了一个游戏里，或许是逃生又或者是解谜，而且这是一场直播。”
他看着前方，视线恰好隔着淡蓝色的光屏与所有在他看直播的人对上了视线：“刚刚那个人是我，就是不知道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但我更倾向于是过去的，因为杀掉未来的我没有意义。”
只有杀死过去的他，才会让现在的他一起消失。
“而我现在可能进入了一个什么类似幻境、甚至会叠加幻境的存在？我需要找到办法从这里出去，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上……”
方锈点点头，已经肯定了：“毕竟是蝴蝶啊，自古蝴蝶就有和梦挂钩的说法。”
他又似是自语了一句，却恰好能让所有人听见：“难怪我刚刚觉得累，应该是这个世界还有生命值和SAN值的设定，我现在的SAN值可能掉的有点恐怖了吧。”
话是这样说的，方锈却没有半点惊慌。
而自方锈进入六日报社时，他的直播间就恢复了，只是他的直播间上还挂着明晃晃的一行字——
【该玩家仍在梦魇模式中，但因不会涉及个人现实隐私，且为保证直播间观感，故目前不予屏蔽，若之后有涉及隐私将再予以镜内屏蔽】
镜内屏蔽的意思，就是类似于方锈跟鬼影做交易那一段，鬼影说“我知道你要有报酬才能动手”，就直接被剪辑掉了，包括后面打备忘录时，鬼影回他那句“这不是你的领域吗”就被系统自动屏蔽，甚至是消抹掉了，观众们根本就不知道后面还有一句话。
[！！！我靠我赌他智力面板一定A以上！]
[我头皮发麻了，他真的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吗？]
[哥你SAN值我目测现在就只有20左右了，你真的要快点了……]
[他又看不见]
[啊啊啊啊啊秀哥！收下我的膝盖！我只在看高能榜的大神们玩本的时候看见过这样的脑子！]
.
而在方锈和直播间都看不到的副本角落，鬼影在消失在方锈面前后，就出现在了六日报社里。
他直接穿过六日报社的门进去，直奔那个靠窗的办公桌，却遇上了“灵异事件”。
只见办公桌前缓缓凝现出一道黑影，和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要比他高许多，而且气息也要危险很多。
鬼影要是能做出表情，那么就一定是惊恐的。
他低估了这个玩家太多，这个玩家彻底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没想到这个玩家不仅来了六日报社，还猜到了他在副本里，这导致他原本的设计全部功亏一篑，于是他不得不剑走偏锋，想要让这个玩家杀死他自己，可是……
这个玩家太奇怪了，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他就好像知道了一切一样，就好像是……
鬼影来不及多想，他直接冲着那个黑影扑过去，但在接触到黑影之前，他身上的黑色全部褪去，他的四肢和五官也全部显现出来。
鬼影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是恐慌到了极致。
他甚至能够正常说话了：“怎么可能！你才诞生，怎么可能能够取代我……这不公平！”
在他的模样彻底显露出来时，他的皮肤也开始出现龟裂，鬼影冲着天嘶吼着：“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取代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
他话还未说完，身体就忽然加速破碎，直接化作了十只黑色的蝴蝶，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盘旋不过几秒，又彻底消失。
只听见六日报社里明明没有其他人，却响起一声轻蔑的冷笑：“菜成这样还想继续成为神的眷属。”
有十只白色的蝴蝶凭空出现，最后又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那人冲全程没有动作、新诞生的黑影伸出手：“神愿意帮助你获得真正的新生，你愿意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吗？”
.
方锈回到自己停放机车的地方，跨坐上机车时，随意瞥了眼地面，忽然停住。
这边有一盏路灯照着，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机车的影子十分惹眼。
方锈轻嘶了声。
这副本比他想象的好像要复杂了一点，他那时候不该着急动手的。
不过……
越复杂越好玩嘛。
方锈不是很在意地重新发动机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SAN值过低，他在回去的路上，清楚地看见自己前面不远处出现了黑影。
就像是鬼影一样的存在，但比鬼影要高一截，而且虽然都是没有心跳的“怪物”，可那道黑影的感觉却比鬼影危险许多。
方锈甚至来不及刹车，直接冲了过去，他穿过了那道黑影，刹住车回头看时，又见凄惨的路灯下是空荡荡的公路，没有星月也没有半点虫鸣鸟叫，世界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是SAN值太低导致的幻觉吗？
方锈垂眼看了看机车的影子，轻勾起嘴角。
不，他更倾向于有“人”在跟他打招呼。
不过看这故意吓他的样子，多半是敌啊。
等方锈开着机车重新回到六日报社时，六日报社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目的明确的走向靠窗的桌子，发现桌子上写着“13号”，方锈打开那个之前在另一个场景里发光的抽屉，却仍旧空空如也。
方锈陷入沉思。
蝶神吗？
[SAN值只有10左右了，已经亮红灯了！]
[救命他是不是也不记得可以向*祈祷的事了？]
[我感觉是陷入僵局了，这个副本没有什么NPC也没有什么线索，虽然不知道他之前在屏蔽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但很明显现在这个局面就是没法走]
[他要是折了就真的很可惜啊，这智力面板绝对A起步，刚刚徒手爬上隧道的动作也是干净利落，我预计他战力面板也得是A起步，要是不半路夭折，必定是神战黑马]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本是在宣布神战即将来临的时候诞生的，是不是游戏世界要筛……]
[嘘嘘嘘嘘！这是能乱说的吗？！你不怕被狂热信徒狙死啊？]
方锈虽然沉默了几分钟，但却并不是因为陷入了难题。
他大概梳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而对于他目前存在的记忆，方锈始终保持着暂定的态度，毕竟这个副本很明显是可以影响他的记忆。
就类似于他看的无限流小说里的那种，专攻人精神的副本。
“赌一把吧。”
方锈并不知道自己再次重复了什么。
他将腰间的刀□□，抵在自己心口，看得观众们感觉自己被熟悉的紧张给支配。
[不会又要刀自己才能出去吧？？？]
[嘶~救命我好紧张]
[这不能吧？要是是这样的话，那那个要秀哥杀自己的NPC其实是帮秀哥？]
[不，你错了，他要方锈杀的是过去时间线的方锈，和现在方锈刀现在的自己是不一样的，你要知道他现在只是梦魇模式中]
[我晕了，我看不懂了]
方锈压根就没有给弹幕太多时间，在默数了五个数，故意拉了点紧张感后，直接一刀穿透了自己的心脏，之后还不忘用最后的力气把刀拔出来。
大片大片的血迹瞬间浸透他的衣服，把本来就已经成血衣了的T恤染得更深。
方锈闭上眼倒下去，在感觉到身体落地前，又猛地睁开了眼。
这一次他看见的，还是六日报社的天花板，吊顶的灯散发着橙黄色的光，看上去脏兮兮的。
方锈坐起身来，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电量显示只有百分之一了，他在心里默念面板，就见他的数值面板亮了出来。
生命值是满格，但SAN值显示是57%，有一半多，情况也没有那么危急。
方锈站起身来，拍了拍一身的灰，笑容轻松：“赌对了，回来了。”
他甚至心情很好：“这个本挺好玩的，刚刚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要是后面还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
[我刚刚还在为你赌对了高兴，现在只想说你不对劲]
[还是那句话，能进这个游戏的，能有几个好人，又能有几个正常人啊]
[话我就放这里了，越疯我越爱！我大墙头就是高能榜那个赫赫有名的疯子！]
[我不想关注他疯不疯，我只想知道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就好像能够看见弹幕一样，方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脚边，又看了看时间：“距离下一个二十三点只剩下十八个小时了，我先确认一件事。”
方锈说完，就在一片问号中想，他成功回来了，总得发生点什么灵异事件吓吓他吧。
这个念头起来许久后，都没有任何变化，观众们就看着方锈在那站着不动好久。
确认完后，方锈点点头：“看样子是过去了。”
他边说边继续开始探索房间，还不忘给观众们解谜：“我之前第一次捅自己，是我发现我陷入幻境了，而且是一个以我为主的幻境，我想着要找个便利店买烟，而且当时想要买十三月，结果就有烟和便利店；我想那样的环境在鬼片里总是会有点应景的音乐，于是又响起了音乐。”
至于其他的，当然是通过方锈看见过的和记忆里的拿出来加以润色的结果，毕竟这个幻境又不是方锈做的。
［我淦这个副本这样真的好难啊，谁能想到要捅自己结束幻境］
［关键是捅了后又进入新的“幻境”了］
［然后还要刀自己才能回来…S级噩梦，我承认了］
［要你承认个屁，这评级是高能榜的大佬做的，大佬肯定看出来了这个本隐藏的各种难题啊］
方锈解释完后，又看着前方，悠悠说了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当然，也不排除我现在仍旧在幻境里的可能性，只是这个幻境目前遵循了我‘只要我刀了自己就能破除幻境’的想法，给了我片刻安宁。”
在弹幕一声声表示心情的国骂中，方锈心情很好地打开十三号桌的所有抽屉，又发现了一本日记。
他摇头感慨，没有半点紧张的氛围：“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第14章 归路迢迢（十四）
日记本翻开，第一张空白扉页上头写着“观察日记”，看得方锈扬了下眉，继续看似自语实则与观众互动：“该不会是蝴蝶观察日记吧？”
他再往后翻一页，就让弹幕打下一片“预言家，刀了”的字样。
因为这确实是一本蝴蝶观察日记。
【9.13
今天去郊外拍车祸时意外看见了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蝴蝶，看着很漂亮，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孩子这么恶劣，把很多黑色的树枝贴在了蝴蝶的蝶翼上，我看蝴蝶还能动，就将它带回了家，买了养殖箱，希望它能活下来吧。
合租的室友问我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我说毕竟看着这只蝴蝶，就感觉像在看自己的人生，被无数树枝压得无法展示飞翔，喘不过气来。】
【9.15
蝴蝶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虽然不飞，但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也可能是我不了解蝴蝶吧，但我放在养殖箱里的蜂蜜有减少，而且它在养殖箱里有爬动。
说起来室友说感觉蝶翼上的树枝不像是黏上去的，更像是从蝴蝶身上长出来的，可这怎么可能呢？】
【9.20
今天在野外捡了点树枝放在养殖箱里，蝴蝶好像很喜欢，一直停靠在上头。哎，蝴蝶果然和恒温动物不一样，要是恒温动物，看见树枝大概会因为心理阴影害怕了吧？
它的情况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它挺精神的，所以我去扉页上写上了观察日记，就当我在观察这一只叫不上品种的蝴蝶吧。】
【9.30
今天好忙，好累。
有一个大新闻跑好远，跟人抢新闻的时候不小心被划伤了一下，回到家才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蝴蝶好像很兴奋？也有可能是想飞起来了吧，一直在努力地扇动翅膀，可惜没结果。
高强度工作了好久，要是明天睁眼能看见总编说今天休息就好了。
室友笑我又在说些不切实际的话。】
【10.1
好奇怪，今天明明是周一，一觉醒来却看见总编给我发消息说这段时间辛苦了，让我今天好好休息，还说是带薪休假，吓得我向总编确认了很多次不是要把我降职又或者裁员，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室友。
室友听了也很高兴，问我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出去玩玩。我想着去花鸟市场给蝴蝶买点他们那种养蛇的仿生树干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
只是起来给蝴蝶放蜂蜜水时，不小心被蝴蝶翅膀上的树枝划伤了，流了很多血，等到处理好伤口时想清理一下养殖箱，发现养殖箱里的血都不见了，蝴蝶的翅膀颜色鲜明了许多……】
看到这时，方锈扬了扬眉，自语道：“看这样子这个目前出现的第三种蝴蝶很不简单啊，感觉像是那些鬼故事里面的邪神，用血养着，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什么的。”
方锈说着又翻过去了一页。
中间有很多都是没有太多信息点的日常记录，日记主人也没有发现蝴蝶的半点异常。
方锈一目十行的扫过去，终于扫到了平静生活中的转折点——
【8.30
林子看见了我的观察日记，质问我为什么在日记里把他称作室友，我说这本日记我随身带着，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不好。林子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看着他哭，心里其实也很难受，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的关系，注定是不能放在阳光底下与人说的。
他说是我不够爱他，可他不知道，我愿意和他死在一起。】
【9.1
蝴蝶的情况有点奇怪，我决定后天请假，明天下班带蝴蝶回家，而且蝴蝶始终没有飞起来，父亲或许知道怎么办，我想把蝴蝶交给父亲。
林子提起了最近网上关于311主题公交的传说，我知道他一直都很信这些，所以我没有告诉他那些传闻都是我们报社和主题公交合伙散播出来的，为的就是让相信了这些传说的人多登几次公交，多赚点钱。
林子说他要跟我一起回家，我没有拒绝，因为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陪我回家了。我打算……跟他说分手。】
观察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方锈再往后翻了翻，把空白页都看了个遍，确认没什么遗漏后，才合上日记，若有所思道：“看样子林子说只有那一辆公交车实现了他的愿望，是因为那只蝴蝶也在车上啊。”
他这话说完，面前忽然亮起久违的淡蓝色面板。方锈的脑海里也响起系统分辨不出男女的AI音——
【触发主线任务：311公交车上的故事】
【任务详情：探寻玩家所扮演的角色在9.1号的公交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交车上还有故事？
方锈若有所思。
他站起身来，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忽然感觉到脊背一凉。
方锈毫不犹豫地转身后退了一大步，就见他刚刚站过的位置再一次浮现出了凝实的黑影。
方锈握紧了手里的刀，身体微微紧绷。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向黑影，想知道对方要不要跟他交流一下。
可无奈他的手机电量在他打开屏幕的那一瞬间，就彻底黑屏。
这运气还能再好一点。
方锈只好收回手机，看向根本不动的黑影。
下一秒，伴随着巨大又整齐的窗户玻璃破碎声，屋内的灯光忽地开始疯狂闪烁，一亮一暗的，仿佛有什么频率，却又找寻不到规则。
方锈望着那些玻璃碎片在明灭的灯光中挥挥洒洒落下，无论是在空中摩擦的碎玻璃，还是碎玻璃的坠地声，都有影响到他的听力。
不过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因为在后头有蝴蝶挥舞着翅膀袭来时，方锈毫不犹豫地扭头挥刀，那只巨大到几乎一收蝶翼就可以将他整个人包住的蝴蝶直接被他用小刀“滋啦”开，虽然做不到把蝴蝶彻底一分二，但也会还是让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蝶翼上的裂缝全部张开，一颗颗眼珠子暴凸出来，方锈却面不改色又是一转身，手臂跟着挥出，把另一只悄无声息冲过来的蝴蝶也给砍了。
绿色的液体溅在他身上，方锈甚至还在挥刀的过程中偏头躲了躲，没让其落在自己脸上。
绿色的液体和血液混在一起，像是泼了墨一样，形成一幅荒诞又诡谲的彩画。
方锈习惯性甩刀，将刀上的液体全部甩开，无视了两只轰然倒地的蝴蝶，望着那仍旧不动的黑影，舔了下自己的上唇：“来者不善啊。”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伤不了黑影，但还是把刀举着，用刀尖对向黑影：“能问一下吗？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歪头，笑容没有半点勉强，全是被挑起兴趣后的愉悦：“我死了，你就能取代我，成为新的‘方锈’？”
[？？？？]
[你在说什么？？]
[我不懂了……]
看懂了的书小小嘿嘿一笑，打字：[你们没人注意到吗？方锈之前拿刀刺了自己的影子后，他就没有影子了，之前那个鬼影没有这个鬼影高，这个鬼影和方锈差不多的身高（所以这个黑影很有可能是他的影子）]
而在游戏里，黑影并没有给予回复，反而是直接冲着方锈就俯冲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影子，没了双腿的限制，他的速度比方锈本人还要快，方锈只来得及挥刀。
但他挥刀一斩后，刀只是穿过了黑影，黑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黑影也只是穿过了他。
全场唯一受伤的，只有方锈手里的刀。
那把刀就像是经历了时间穿梭一样，变得锈迹斑斑，甚至方锈随手一挥，刀片就从刀柄中脱落，他再一用力，刀柄就成为了齑粉，在他手里消散。
这是黑影最好的机会，但天亮了。
方锈一开始醒来时，天际线就翻了一点鱼肚皮，从天光破晓到天亮，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当外头的光彻底照进来时，黑影也消失了，就连倒在地上抽搐的蝴蝶也一并消失不见。
灯不亮了，屋子里也不散发着仿佛开了超低温空调的冷气，要不是身上的脏污仍在，脚底下也依旧没有影子，方锈都要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六点了啊。”
方锈呢喃：“距离二十三点还有十七个小时。”
他伸了个懒腰，往外面走去，语气随意：“‘今天’应该可以结束这个副本。”

第15章 归路迢迢（十五）
方锈选择走楼梯，但楼梯出入口就在电梯旁边，在路过他第二次上来的电梯门口时，方锈看了一眼电梯门。
虽然那几只巨大的蝴蝶和黑影一块消失了，但是不代表青天白日就不闹鬼。
电梯门再一次自动打开，静静地等待着方锈的进入，而方锈的选择是直接无视。
电梯里面太吵了，狭窄的空间配上回响的心跳，那些蝴蝶要是再叫，他耳朵是真的有点承受不了。
天虽然亮了，但鬼打墙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方锈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一片小小的区域。
他点了一支烟，望着面前这座楼，喃喃道：“难怪强调23点。”
就算玩家知道蝴蝶巴士不是唯一地点，可以来这儿，也会被鬼打墙困住，赶不上23点的蝴蝶巴士。
毕竟关于怎么走出鬼打墙，可是半点提示都没有。
[S噩梦，恐怖如斯]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S噩梦，我敢说就算是有道具的玩家进来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毕竟第二个梦魇直接让你忘记自己在游戏里，面板和道具栏也都打不开]
[这还是新手本的S噩梦，游戏池里的S噩梦才是真的难，有幸看过某知名疯子玩过，那时候他积分还不够关直播]
[我也看过！那个本好像是那疯子第一次伤成那样，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在里面了，好几个公会都开香槟庆祝了，结果他还是活着出来了]
[我也！！！那个时候我正好在游戏登出口等我朋友，我艹我他妈被吓疯了]
[好像就是那个本让他一跃成为高能榜第十三名吧？这么说来秀哥是不是这个本出去后可以直接上萌新榜？]
[？前面的真玩过游戏？新手本不计分的好吗？他就算是打出TE也没用，要第二个本才开始算分]
弹幕们因为方锈没有第一时间动，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方锈却已经头脑风暴完毕。
他径直转头走向了那个在空旷的大道上独立的小电瓶。
只见方锈一手抓住小电瓶前面的篮子，直接徒手将其拆了下来，然后又单手把坐垫给直接连着框架一块扯了下来。
[？？？你在干嘛？]
[哥，解释一下解释一下]
大概是猜到了弹幕这时候都会发什么，方锈道：“我有个想法，得抓几只蝴蝶来试试。”
[不会是要抓着蝴蝶一起才能走出鬼打墙吧？]
[可是哪里还有蝴蝶？天都亮透了啊]
很快方锈就告诉他们哪里还有蝴蝶了。
因为方锈进了大楼，站在了电梯面前，那辆他第二次乘坐过的电梯还停在4楼。
方锈把自己做出来的简易捕蝶篮子放到脚边，用双手扒拉住电梯门，在弹幕一片惊诧下，猛地一用力——
就见他手臂青筋在象牙白的皮肤下因为充血而暴起，伴随着轰隆声，老旧的电梯门被他用双手就硬生生掰开，甚至电梯门上都陷了点指印。
[！卧槽！暴力美人！我真的爱上了]
[秀哥看着也不是肌肉壮汉啊，这力气却顶十个肌肉壮汉了]
电梯门开了后，无数尖利的类人的叫声就迎面袭来，只见电梯井里全是那些黑色的蝴蝶，但却没有一只敢出来，只敢蜷缩在黑暗的电梯井里不断冲方锈发起精神攻击。
方锈面不改色地拿起脚边的篮子把手伸进去，那些蝴蝶就要扑上来咬他。
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能看见残影晃过，随后方锈就毫发无损地收回了手，闭拢的简易式篮子里还装着几只蝴蝶。
方锈数了数：“十只，刚好够了。”
[为什么十只刚好啊？]
方锈拿自己拆卸掉的小电瓶零件彻底盖住篮子，让蝴蝶们不会遇光直接消失，确认这个办法可行后，他才往外走：“可能会有人好奇为什么是十只。”
他懒散的姿态看上去就像是前来抓捕普通蝴蝶的捕蝶人：“其实我也是猜测，大家就听一听就好了，不一定要信。”
“之前那个老板NPC每次消失都是变成十只蝴蝶消失，而素来就有人有三魂七魄的说法，所以我猜测十只蝴蝶是一个人，要走出去，就得要一个‘人’来带我走出去。”
方锈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就类似于黄泉路上的引路人。”
虽然说老板变成十只蝴蝶才消失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他脑内起过那个念头，幻境是以他的精神为构造的，但方锈当时这么想，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猜测。
[好比喻（拇指）]
事实证明，方锈抓十只蝴蝶确实没有抓错。
因为在方锈端着那个篮子出去这栋大楼的刹那，原本明媚的天空瞬间切换了颜色，就连身处的场景，甚至于方锈的衣着都发生了改变。
方锈的衣服干净了，人也瞬移到了公交车站前，被他刀过一次的林子就站在他身边，和他抱怨刚刚那趟车坐满了人：“实在今天也不是休息日，怎么这么多人坐车啊？”
这场景切换的太突然了，方锈瞥了一眼车站牌上显示的时间，“22:50”，距离二十三点只剩下十分钟。
方锈再看没有任何异样的林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仓鼠笼，大概明白了这是要做什么了。
那这么说，他的猜测没有错，林子也只剩下了一半的灵魂啊。
“…在两座城市间往返上班的人很多。”
方锈面不改色地接上戏：“再等等吧。”
这话说完后，方锈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箱子。
箱子里面放着仿制的树木，那树木就像是空心树被从上到下劈成了半圆后横在了箱子里，箱子里装着的大概就是蝴蝶，只是那只品种和目前见过的黑蝴蝶与白蝴蝶都不一样的“树枝蝴蝶”大概是躲在了树洞里，方锈看不见其模样。
为此，方锈感到好失望。
他真的很想见见这只处处充满邪性，并且在他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小说里面入侵了世界、影响了世界的外来物种的蝴蝶长什么样啊。
所以方锈怀揣着好奇，敲了敲塑料的笼子。
然而里面的蝴蝶并没有给予他半点反应。
林子：“它最近状态好像越来越差了，我看它的翅膀都没有什么光泽了，蜂蜜水也喝得越来越少了，叔叔真有办法？”
原来是这个状态不对。
方锈心说人蝴蝶多半就不是靠喝蜂蜜而活，而是靠喝血，没有血喝，当然蔫了。
方锈想了想，做出了一个让弹幕扣下一片问号的举动。
他不动声色地借着遮掩，一边跟林子瞎扯，一边悄悄把盖子打开，把手伸进去。
他的手指探入树洞里时，率先摸到了尖利的、像是树枝的触感，方锈就顺着那“树枝”往下摸，摸到了越发锋利的边沿，到最后他只是轻轻一碰，指尖就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里面的生物大概是被他吓到了，抖动了一下，但见他没有躲，而是将出血的手指继续放在自己面前，又小心试探着拿卷着的触角缠上了方锈的手指。
方锈还是没有动，躲在暗处的蝴蝶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高高兴兴地抖着翅膀停靠在了他的手指上。
方锈面不改色地调出面板，就见自己的生命值瞬间缩减1%，但也只是1%，蝴蝶就停了下来。
还是只好蝴蝶。
方锈想。
[卧槽哥你在干嘛？？？]
[从目前可知的剧情来看，那只蝴蝶多半是邪神产物，他在供养邪神产物？？？]
[多少个副本世界就是被邪神产物毁掉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这哥们无知真胆大]
[镜头好黑看不清楚，那只蝴蝶背上是不是黑色的树枝啊，如果是的话那真的邪神产物实锤了]
方锈把手拿出来后，看了看自己瞬间恢复如初的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蝴蝶做了什么，反正他合上了盖子，23点的蝴蝶巴士也缓缓朝他们开了过来。
方锈对于会回来这个场景并不意外，毕竟任务是“311公交车上的故事”。
上回“探寻好友的秘密”，就是在公交车上完成，而且必须是林子自己说出来才算是完成，那么是不是代表这个故事必须由他以记者的身份表演出来？
方锈考虑过很多种可能性，回到这儿，只不过是他设想的众多可能性里的某一种得到了实现而已。
之后的一切都和之前那十三次的回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登车、座位让给了林子。
但这一次，方锈清楚地看见了这辆公交车究竟撞上了什么。
或许只有他一个人看见，是之前方锈猜测失误，并不是林子美化了他们撞上的东西，而是林子想象了。
因为公交车根本就没有撞上任何东西！
它是因为林子的愿望平白无故地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猛地一个侧翻——
方锈为了追求演绎到极致，这一次甚至没有去稳住自己的身形，任由他自己跟着公交车旋转，直接砸落在了林子面前。
他在翻转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碰撞到什么，又被什么划伤，但方锈始终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色。
他望着不断流血的林子，看着因为晃动而被放出来了的蝴蝶。
那是一只漂亮却诡谲的蝴蝶。
蝴蝶蝶身呈渐变的血红色，蝶翼上布满的树枝，真的就像是从基部长出来的一样。
树枝漆黑，边缘锋利不说，尾端还带着尖刺，像是利器。
方锈听见林子用虚弱的声音说：“蝴蝶巴士的传说……是真的。”
然而方锈却轻轻开口：“如果蝴蝶巴士的传说是真的，那么我要许愿，让你活下来，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那只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在了一滩属于他的血里，在一片哀嚎和哭喊中，发出了难以形容的空灵声，就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
方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无论什么代价？】
方锈静静望着林子，面上全是暗藏痛苦的温柔。
“不。”
可他在心里冷酷道：“还是让我成神吧，无论什么代价。”
【……好，我会帮你成神。】
系统：【主线任务：311公交车上的故事[已完成]】
【奖励将在副本通关后予以发放，请新人玩家继续努力！】

第16章 归路迢迢（十六）
伴随着这一声落地，场景被定格，所有人的或物都像是被储存到了一面镜子中，镜子轰然破碎，场景也跟着倒塌。
方锈又回到了那个车站，又回到了那个阴雨天的夜晚。
只是这一次，狂风大作，有一团黑影直接向他袭过来，那速度就算是方锈也来不及第一时间避让。
他手边又没有武器，更何况对方还不是物理攻击。
就听得一声音啸袭击过来，方锈只来得及凭借着感觉躲避第一道，第二道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狠狠地砸在了身后的广告牌上。
这一下就让他的生命值直接掉了50%，方锈稳住身形落地，闷咳了两声，将破碎的内脏混着血液吐出来。
他重新站起身，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擦了下嘴角。
方锈望向停在空中的男人：“过去的事是没有办法重来的，有必要这么恼羞成怒吗？”
只见那人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脸上布满了类似蝶翼的裂痕，身体背后也是张开了巨大的蝶翼供他飞行，左边是白的，右边是黑的，而蝶翼的相同之处都是它们的裂缝已经张开，凸着巴掌大的眼珠，让人看了就浑身鸡皮疙瘩起个不停。
方锈喊他：“蝶神…又或者说，是残神。”
残神的声音带着混响，像是有几重声音叠在一起，以至于听不清楚他的本音：“你明明猜到了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方锈靠着砸出了一个凹陷的广告牌，扬扬眉，散漫的语气在此情此景下有点欠揍：“猜到什么？”
他笑：“你是说你抹去了过去时间线自己——也就是我的记忆，又编织了一个谎言填充在我的脑海里，以此操控我，让我去杀死过去的自己，去阻止过去的自己在311上许下那个让自己痛苦一生的愿望？还是说你是你和林子爱情间的背叛者？”
“我没有背叛他！”残神大怒：“我是想我成神了，就可以复活他！”
“那你复活了吗？”
方锈歪头，笑容莫名有几分恶劣：“我看他好像被困在了那，一直没有办法走出来，而且他的灵魂只有一半吧。”
不然也不会是五只蝴蝶。
残神：“我是没有想到……”
方锈打了个响指，打断他：“别说你没有想到了，实现你愿望的神明有跟你提到‘无论什么代价’吧？”
他明明是仰视残神的，但望向残神的视线里不仅带着一种让人愤怒觉得自己被轻蔑了的悲悯，甚至还有睥睨感。
这惹得残神大怒，又是音啸攻击过来，但这一次方锈来得及避开，只是让其擦到了自己的一点衣角。
白色T恤被摧毁了一角，露出了他一点白皙的窄腰，可以隐约看见紧绷的漂亮肌肉线条。
“你再回去一次！”
残神冷声道：“回去改变这个局面！”
“回到311公交车？”方锈轻嗤：“你真的觉得问题在于你许的那个愿吗？”
残神似乎也明白：“是林子…只要阻止林子许愿……”
方锈：“可你能阻止吗？”
他一脸漠然：“就是因为你根本不爱他，而是爱自己，他才会许下那样的愿望。”
[啊？]
[我懂了我懂了！我就说之前那篇日记看上去怎么那么奇怪，女人的直觉真的是yyds，记者的日记看上去根本就不爱林子啊]
[我也觉得！我甚至觉得林子说想和他死在一起，就是因为感觉到记者根本不爱自己，所以偏激了呜呜]
残神再次愤怒，风雨刮得越发大，但一滴雨都落不到他身上，反而是躲在广告牌底下的方锈被斜吹进来的雨打湿了半管裤脚：“你少污蔑我！我明明那么爱他，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去死！”
“你是因为自己的生活压力太大所以想死，而不是因为爱他愿意和他殉情。”方锈无情戳破：“跟着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又有什么好呢？”
他最后一句话，不像是对残神说的，残神显然也有感觉，故而他问方锈：“你在跟谁说话？”
方锈摊手：“跟我离家出走的影子，待会要是和你打起来，他不回来，反而帮着你添乱的话我会有点麻烦。”
毕竟他的影子最熟悉他的出招路数。
方锈话音落地，黑影缓缓在雨中凝实，方锈就好像能够猜到他心中所想一样：“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觉得你作为我的影子，应该不会喜欢被人当做属下使唤吧？”
毕竟他本人就很讨厌啊。
方锈不动声色地给残神捅了精神上的一刀：“不然你也不会给我发密码，告诉我你可以取代我，成为我。”
[哪里发密码了？？？]
[我靠我靠！你们还记得黑影出来的时候灯闪的很奇怪吗？会不会是摩斯密码？？？]
[如果是这样也太他大爷的牛批了吧！我觉得这环真的最重要的就是方锈的影子和方锈是一个阵营的啊！！！]
[是一个阵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会玩无间道啊！]
黑影没有说话，但他逐渐消失在地面上，重新一点点汇聚在了方锈脚下的动作，就足以证明这一切。
残神不可思议：“凭什么？凭什么他选择现在的自己不选择未来的自己？我可是神！而你只是凡人！”
方锈想了想，还很诚恳地回答了他：“可能因为我虽然喜欢十三这个数字，但不会成为那个十三号背叛者吧。”
《最后的晚餐》中，参加晚餐的第十三个人，可是出名的背叛者。
而未来的记者，在六日报社的桌子编码是“13号”。
残神又是愤怒地发出了音啸攻击，方锈避开后有注意到，残神一直在小心不伤到他的命，也不摧毁车站，看样子他还是想让他回去阻止311的故事发生，不然也不会搁这陪聊。
“你为什么不愿意改变过去？难道你想让你的未来重蹈覆辙，继续变成这样吗？”残神怒道：“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成神的代价有多大吗？！”
“这整座城市，都成了怪物的巢穴！”
方锈活动了下筋骨，干脆利落地毁了他的幻想。
他直接一脚踏在车站的等候栏杆式座位上，另一只手抓住其中一根栏杆发力，把其中一根杆子扯了下来，在残神的怒目圆睁中甩了甩上头的雨水，平静道：“但是这也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方锈微笑：“我这个人，向来不朝后看。也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他话音落下时，主动发起攻击，猛地朝残神飞身而去，残神一挥翅膀后退一大截，出现在方锈面前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是他在六日报社的工作桌上看见过的我照片。
但对方已经不是活人了，而是类似于神明的从者的存在。
因为——
她有十个心跳声。
方锈手臂挥出，漆黑的眼瞳在雨幕中显得冷沉又过于锋利，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是怪物，不是人。
她是“它”，所以可以杀。
心理建设构建不过半秒，方锈手里的栏杆也猛地挥下，女人伸手去挡，却被超出了想象的力道直接生生砸断了手臂。
凄厉的尖叫从她嗓子里发出来，她的眼瞳瞬间浮现出蝴蝶印记，背后的蝶翼也倏地展开，但是蝶翼上封存着的，还有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方锈也见过那个小女孩，当时在照片里，女人抱着那个小女孩，笑得很开心。
“妈妈……”
小女孩的哭泣声骤然在这片夜色中响起，方锈一个恍惚，只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在自己面前，抱着被他攻击得伤痕累累的女人哭泣，小女孩的一双眼睛都通红，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小女孩哭道：“不要伤害我妈妈……”
方锈手里的栏杆收了回来，在远处召唤出了其他从者的残神无情一笑，可他甚至得意还没有一秒，就见方锈又猛地抬手，直接用钝器“斩”断了女人的翅膀。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呢，”方锈又是一棍子直接打掉了女人的头，他站在雨水中，脚踏被雨水冲刷的血地，语气遗憾：“不太懂怜香惜玉。”
[我靠好血腥]
[啊啊啊啊帅死了，我刚刚都差点被蛊惑了]
[嘶，我还是要说，直播间能不能弄个系统的血腥提醒啊，我正吃饭呢，要吐了]
[卧槽现场取材就能干翻所有从者，这也太牛了]
[这战力绝对A以上，我承认，可待会打蝶神怎么打？一个物理攻击一个魔法攻击]
[别忘了他还可以向*祈祷啊！！！]
没有称手武器的方锈，其实并没能发挥自己百分百的实力，栏杆对于他来说不够长，而且太轻，出手的感觉飘着的。
这要是在现实中，什么武器都无所谓，可现在在这种鬼怪本，这些从者每个都有不同的“魔法”能力，方锈之前又挨了残神那一下，等到他把车站最后一点能当武器的东西薅完，彻底激怒残神时，他一直开着的面板也提示他的生命值已经只有15%了。
方锈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落下的血，那里有一道伤口，是刚刚那个突然化作爆体飞了无数刀片出来的从者划伤的。
他躲得是快，但架不住他的SAN值和生命值都偏低，影响到了身体反应力。
——残神的那几道音啸在无形中削了他的SAN值。
而看着他把车站拆了的残神直接进入了狂暴状态。
系统：【进入狂暴状态后，目标的所有数值将翻倍，请玩家谨慎对待！】
残神狞笑：“拆了就拆了吧，既然这条时间线的‘我’那么倔强，那么我就去找另一条时间线的‘我’。至于你，就为你的愚蠢无知死在这里吧！”
方锈眼瞧着他的嘴变成了之前看过的蝴蝶一样的口器，露出了尖利的、带着绒毛的獠牙，看他的蝶翼布满红色的线，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冲着前方大喊了一声——
“洐！”

第17章 归路迢迢（十七）
整个世界瞬间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时停阶段。
方锈能够看见所有的东西，脑子也还能够思考，但是身体却根本没有办法动。
就连所有落下的雨都被停在了空中定格，世界好像成为了一幅色调过暗的彩画。
方锈看见有一道虚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上空，他能抬眼去看，但看到的感觉很奇怪。
好像是那么的清楚，清楚到对方的五官细节都那么明显，却又是那么的模糊，只能在他瞳孔映下，根本无法被他的脑子记住。
那只回到车站后就消失不见了的红色树枝蝴蝶骤然出现，成为这片空间中唯二能动的生物。
它扑闪着翅膀停在了虚影伸出来的手上。
于是方锈就瞧着那虚影好像是抬起了手，轻抚了一下翅膀上长的树枝，然后垂眼看他。
那是一双神明才会拥有的眼睛。
是说不出的漂亮，却也无法被凡人记住。
方锈确认洐是一个男人，因为祂开口的声音是男声，但方锈无法形容祂的声音。
神明是不会让人类记住的，无论音容。
但就算这样，就算在方锈直播间里也看不清洐的观众们，也还是会为此癫狂。
他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疯了似的在涨，无论是普通观众，还是在两大榜单上的高玩，只要是洐的推崇者，都涌入了进来。
“你的愿望？”
方锈诚恳道：“您能给我变把刀出来吗？”
[？？？？？？？？？]
[我聋了？？]
[你他大爷的这个时候不求*帮你过关你要把武器有卵用啊！！！]
方锈补充：“长一点，重一点就好。不过如果您帮我干脆变把仪刀出来，就更好了了。”
说完，方锈又不确定：“您知道什么是仪刀吗？”
似乎是觉得他有趣，祂轻笑了声，没有回答，只问：“说具体点。”
还可以定制武器？
方锈心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长170cm，重三十斤左右，麻烦结实一点。”
方锈又觉得对方毕竟是“神”，于是他态度很诚恳地补了句：“您放心，我出去后就还您。”
[……]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是他吧，毕竟SAN值只有一半出头了]
[我第一次听说有人要还*东西的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还在看直播的书小小看向秋厉：“这个新人…不会猜到……”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不敢说了。
秋厉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路子，但他的一些招式有点熟悉。而且抛开道具和后期养成加点的属性那些，他的面板绝对在我之上。”
书小小倒抽了口冷气。
而游戏里，被说还的洐也不生气，只又换了句话，提醒方锈：“我能做到的比你想象的要多，你可以向我许愿现在就出了这个破地方。”
祂语调有几分懒散：“毕竟这也是最后一关了，就算不打，也影响不到你的奖励。”
方锈轻轻啊了声，有点遗憾：“这是最后一关了吗。”
他叹气：“我还想多待会儿呢，毕竟很好玩啊。”
洐似乎是又笑了一声，方锈总觉得祂还想再说什么，但又被什么束缚限制，没有能说出来。
反正他看着洐带着那只蝴蝶落在他身前，把蝴蝶放在了他肩头。
然后方锈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一轻，恢复了行动能力。
洐再问了他一遍：“你要一把170cm长，重30斤的仪刀？”
方锈补充：“最好结实一点。”
“好。”
方锈总觉得洐这声应声有点意味深长，但他没多想。
因为他看着洐抬起了手，又问他：“喜欢什么颜色？”
方锈心说反正我都要还给你的，什么颜色不都随你吗。
可面上他还是忍不住道：“绿色吧，墨绿色。”
就算只是这一场战斗，好看的装备也很有必要啊！
洐似乎又笑了声，下一秒，一把长得有些过分的偏细窄的仪刀就凭空出现。
那把刀的刀鞘刻着方锈看不懂的咒文，刀柄倒没有什么刻花。
方锈伸手抓住后，发现刀鞘的设计居然完全贴合他的习惯，不是常规的从竖着插入，而是将刀横着卡在了刀鞘里。
方锈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木制的。
木制的不结实啊……
而且刀身通身是黑色的，只是中间有一条墨绿色的“线”。
那是放血槽。
方锈的谢谢还没说出口，这片空间的时间就恢复了运转。
[这是不是第一个和*聊起来了的人]
[就算是高玩面对*也会不自觉地尊敬，不敢冒犯啊！]
[不是，你们不觉得*对他的态度很好吗？？？]
[*是不是想收他做从者啊？毕竟方锈是真的玩得好，而且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入人眼，没几个玩家真的把副本当成游戏在玩吧？]
[屁话！他就是对*大人不敬！！！等他出来我要带人狙死他！！！]
[来了来了，狂热信徒虽迟但到]
[*是最好的神明了，所以他的信徒数量也真的很可观啊]
[我敢说在座的各位就没有人没有向*祈祷过的吧？]
……
游戏里，方锈前方已经没了什么虚影，他再次对上的，是残神的目眦欲裂。
“你居然召唤了祂！”
残神出奇恼火，甚至方锈觉得残神现在的愤怒值比他拆了车站还要高：“你才是背叛者！”
在话音落下时，残神也化作了残影直接向他袭来，甚至因为速度过快，还发出了音爆。
方锈是在他说话的时候把刀横在了自己身前，才挡下了这一次攻击。
残神这次出手不再是音啸，但威力比起音啸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方锈正面对抗的情况却比面对音啸要好。
他只是因为冲击平退了几步，鞋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头发在冲击中胡乱往后飞扬，将那张过于出众的脸彻底暴露出来。
他手里的刀在微微颤动后，直接震出了鞘，方锈伸手握住刀柄，猛地往前一砍，直接让残神不得不后退一大段距离。
毕竟这把刀可是长170cm。
方锈被刚刚冲击的余波所伤，生命值又掉了5%，但他却没有半点慌乱，而是看了看手里的刀。
是他错怪洐了啊。
这刀可太结实了。
方锈舔了下唇，有点没想到洐直接给了他一把不普通的刀，毕竟普通的刀是不可能能自己帮他挡下刚刚那一击。
这人情欠的有点大啊……
方锈再次挥刀迎上残神的攻击，因为有“神器”在手，不需要太多华丽的招式，最简单的碰撞就能爆发出极其可怖的冲击力。
甚至因为刀过长，方锈也不用近距离遭受余波冲击。
直播间的观众一开始还奇怪他要那么长的刀干嘛，会不会不好用，甚至无法理解这么长的刀怎么打架。
但等到看到方锈的刀法后，弹幕里一开始各种各样的言论就整齐划一的变成了感叹号。
170cm的仪刀，让残神根本没有办法近方锈的身，甚至因为这把刀不是普通的刀，还给残神造成了伤害。
只是残神到底是能够召唤出蝴蝶的存在，在他被方锈划伤翅膀时，他怒吼着，伴随着尖利的啸叫，方锈一边用刀劈掉了那些音啸，一边看着无数只巨大的黑色蝴蝶浮现在他身侧，将他包围。
方锈的生命值就算没有被余波冲击到而减少，也因为失血而在缓慢下降。
目前已经只有7%。
他单手握着一般来说需要双手握的仪刀，另一只手握着起码150cm起步的刀鞘，将这把刀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只要向他俯冲过来的蝴蝶，全部都被他连着几只一起斩成两半，或者用刀鞘成堆成堆砍落。
而残神则是在天空向着地面的方锈蓄力，准备发出终极一击。
方锈的战斗直觉让他在残神蓄力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残神。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借着这些蝴蝶，踩踏在一张张嘴或一个个眼珠上，借势往上攀登，长长的仪刀同时在空中挥起，甚至将雨线都斩断。
方锈的速度太快了。
他快得不像是生命值只有个位数的人，快得仿佛背后添了一双翅膀。
当他到了可攻击到残神的距离里时，残神的大招还没有读秒完毕，只来得及变换攻势，一对蝶翼上猛地生出了数根黑色的树枝，就像是红色树枝蝴蝶那样，直直地扎向了方锈。
方锈却不躲不避，直接挥出了刀。
在残神的树枝刺进他的身体里时，他率先用过长的仪刀直接将残神斩成两半，大量的鲜血和极其痛苦的尖叫声在他耳边炸开，直接让方锈的SAN值发生剧烈波动，更别说残神还有死前一击。
那些树枝，到底还是扎进了方锈的身体里，只是尖端的尖刺刺进去一点，方锈的生命值就直接跌到了1%。
而最让已经粉上了方锈的观众们忧心的是，方锈握着刀鞘和刀，直接自由落体从空中坠落，可方锈偏偏没有要在空中改变姿势稳住身形的意思！
方锈落地比拥有翅膀还没死透的残神更快，几乎是一秒的时间，几个手速快的观众都只来得及发感叹号，就听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方锈直接整个人砸在了大地上，地面都砸出了龟裂的痕迹。
可他的血条，并没有像所有人想象的那样直接跳到0宣布死亡，而是卡在了一个极其神奇的数字上——
0.01%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锁住了！！！]
[方锈你是我的神啊！！！！]
[叫秀哥！！！秀哥牛逼！！！]
[我靠刚刚那打架的身手，我敢说至少萌新榜无人能敌！]
[人聪明心又够狠，身手还那么绝，我赌他只要不摆烂十五个本内必定萌新榜第一！]
[自信点，我赌他三十个本就上高能榜！]
[你们先别开香槟，残神还没死透，副本还没结束]
[卧槽真的，残神还有5%的血，他大爷的，都两半了还没凉透？？？]
残神确实还没死。
但他不像方锈是个怪物，个位数的血量还能面不改色地挥出每一刀。
他躺在地上，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甚至不敢去看不远处摔成了肉泥的下半身，只能哭哭唧唧的：“好痛啊，好痛啊呜呜呜呜……”
方锈闷咳了两声，把破碎的内脏混着血吐出，望着停下了雨甚至好像隐隐放晴了的天空，握着手里的刀没有松手。
毕竟这刀他说好了是借的，回头出去了要还才行。
“别哭了。”
方锈的声音虚弱，表情却没有什么波动：“你好吵。”
残神的悲泣却没有停止：“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呜呜呜……我就是想回家，我真的好想回家……无论是哪个家，我好想回去啊……只要你愿意改变311的故事，我就可以回家了，我就可以见爸妈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了……”
“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方锈平静道：“你成神要付出代价，你改变世界线也要。”
天到底是亮了起来，没有办法躲避的残神在逐渐破晓的天光中一点点消散。
最后方锈听见他说：“你也会付出代价的。”
他收了哭势，化作了狞笑：“我已经预见了你的未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会亲手将自己所重视的人、所爱的人一个个杀死！你天生就是孤独的！像我一样！”
方锈面无表情地目送他化作五只黑白相间的蝴蝶彻底消失，呢喃着跟观众解释：“啊，果然啊。这个本就是他把他的灵魂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我，一半是他，我就是残神，残神也是我。哪有什么过去时间线啊。”
弄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就是为了让自己相信所谓的“过去、现在、未来”，自己给自己编造了一场虚假的幻境和美好的“童话”。
甚至让他回到所谓的过去时间线杀自己，也不过只是让自己确信过去与未来，相信世界线可以被改变。反而让方锈知道了“自己”就是这个本的boss。毕竟鬼影喊自己“蝶神”。
不过方锈能够察觉到这一切都是残神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其实也是到残神现身的时候才知道。
因为他有五个心跳声。
虚假的、自我欺骗的蝴蝶，真可悲啊。
方锈望着不过几息之间就如碧一洗的天空，呈大字型躺平：“不过要这么像游戏吗？反派消失前故意说乱主角心神的台词都有……”
他轻叹：“可惜我不是主角啊。”
可惜他也是反派啊。

第18章 归路迢迢（结算一）
随着残神消失，散落一地的蝴蝶尸体也全部消散，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空中残留的血腥气和充满了破坏痕迹的场地还是提醒着人们刚刚这里经历了什么样的大战。
方锈浑身都是血，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又咳了两声，再吐出了一口鲜血，就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蝴蝶。
那蝴蝶的蝶翼是渐变的血色，蝶翼背后长着漆黑却尖利的树枝，是那只实现人愿望的蝴蝶。
还没结束吗？
方锈动了动手指，却不太想对这只蝴蝶做什么。
蝴蝶扇动着翅膀，翩翩然落在了他的面前，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唇上。
方锈微怔。
随后就见蝴蝶挥动着薄薄的、看上去实在是撑不起背上树枝的蝶翼，又落在了他的心口，随后消失不见。
方锈也在一眨眼间，回到了那个面包车里。
闷热的气息，带着令人作呕的劣质皮革味迎面而来，但方锈却是放松了自己的肌肉。
而他的直播间也被关闭，进入了隐私的结算时间。
方锈看了看还开着的面板，他的数值条是都还没有回来，可在面板旁边又亮起了新的光屏。
【主线任务：登上蝴蝶巴士[已完成]】
【主线任务：逃脱巴士[已完成]】
【主线任务：寻找好友的愿望[已完成]】
【主线任务：311公交车上的故事[已完成]】
【注：“主线任务-向售票员购买一张前往终点站的车票”为新手引导向任务，不算做其中。】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完成了4/4的主线任务，您将获得50积分！】
跟着淡蓝色光屏一起出现的，还有熟悉的分辨不出男女的系统音：【剧情探索度95.1%，因超过90%，额外奖励积分100】
【注：本次副本故事线难度为：新手简易】
【角色性格契合度96%，行为契合度68%，演绎度89%（新手宽容判定且下调及格线为50%），恭喜您！玩家方锈！您优秀的演绎了该角色！您将获得“我就ooc你能拿我怎么办”buff，buff使用时间为十分钟，可多次使用，使用时长达到十分钟将自动消失。该buff佩戴时玩家可以放心ooc，系统将不会将此时间内的玩家行为判定在演绎时长中】
方锈在看到这个的时候，挑了下眉。
他是有猜到会有这个，所以一直在凭借着前置剧情中透露出来的少量信息点尽量贴合着演，但是没想到这游戏还挺人性化，对新手还有宽容判定这个说法。
也不知道他下个本还算不算新人，还能不能浪。
【隐藏任务-杀死残神[已完成]】
【隐藏任务-捕捉一只蝴蝶[已完成]】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将获得500积分！】
方锈抱着胸看着，一点也不意外。
玩游戏嘛，总要有隐藏任务，才带劲啊。
【您此次通关时长：3小时15分24秒】
【注：本时长是以直播时长为基准】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是《归路迢迢》首通玩家！为感谢您的努力付出，除500积分奖励外，您将拥有一次抽取S级道具的机会！】
【注：抽取道具将在所有奖励发放后开始，您也可以选择保留机会，可在商城打开自行抽取。】
在滚动完这最后一行字的时候，系统停顿了足足三分钟。
方锈却不觉得它就这样哑炮了，他等了会儿，等到了系统再次响起声音——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在副本《归路迢迢》中成功打出了True End结局。】
系统原本过于冷淡无情的语调忽然变得柔和起来：【背负着沉重罪孽的残神的陨落，寓意着这一座被邪神渗透的城市终于迎来了新生与光明。其实就算是回去改变一切又能怎么样呢？那不过是残神给自己编造的一个不愿醒来的虚假梦境。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只有死亡，才会迎来真正的解脱，才可以以人类的姿态重回家园与种族。】
方锈喜欢听故事，当初他能在《角色扮演内测版》坚持不懈地打出十个TE，就是因为TE后会有柔和的系统音给他讲一小段故事。
他就伴着这一段小故事阖上眼，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点重复，这样就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在给他讲睡前故事一样。
哪怕是AI音，也是有人给他讲故事的。
【鉴于您在游戏中的优越表现，现经系统评定，可为您开启觉醒天赋技能系统，请问是否觉醒？】
拜托。
方锈在心里呢喃，这超酷的好吗？为什么不ok？
【检测到您的意愿，现为您开启天赋技能，请您闭上眼睛】
方锈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瞬间从自己眉心流过，下一秒，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了起来，脑海里也响起了系统的声音：【您的天赋技能是：灵魂】
系统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在一声刺耳的“滋啦”声过后，方锈皱着眉睁开眼，就见面前的光屏全部不见，他脑海里倒是恢复了系统的声音，可方锈却总觉得，不是刚刚那个系统了。
尤其对方也是直接道：【方锈，你好。】
方锈扬扬眉：“你们系统还有两个？”
【刚刚那个是设定好的，你可以理解为神的意识，我才是本体。】
方锈来了兴趣：“这么说，你是神？”
系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在进行接下来的谈话前，我先提醒你一句，你不要脑海里提到你在副本里呼唤过的那位□□字，更不要念出来。我现在能和你对话，是因为你觉醒了天赋“灵魂”，可以拦住祂的视线。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不喊祂，祂就无法窥探你，但你喊祂后，祂会与你建立短暂的联系。】
方锈虽然不喜欢被安排，但也没叛逆到非要作对喊一声的地步，他只是问：“你和祂不对付？”
系统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开门见山：【是我把你拉进这个游戏的，我知道你在找我们。】
方锈微顿。
他舔了下唇，也不多废话了，直接问：“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做的？我要扮演NPC？还是你有要杀的目标？话说…你是不是最大的boss？”
方锈问的直白，因为主动找他的不外乎是那些事，而他相信系统也知道他并不在意系统是不是这个游戏最大的boss，他找这个游戏世界，并不是想要杀系统。
这里还挺好玩的，没必要毁了。
【你要扮演我。】
系统并没有在意方锈看多了小说而诞生的一些中二想法。
方锈：“……？”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朋友，玩的有点大吧？”
【我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一堆数据组成的存在，我也有游戏账号，但这件事说来话长……】
方锈诚恳：“那你长话短说。”
【…有些话以你现在的等级听了后脑袋会爆浆死掉的。】
方锈轻嘶：“那你挑我能听的话说说，就算我答应你，我也得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过段时间游戏世界会开启“神战”，有些在神榜上的玩家要杀我，如果他们集结起来越过我底下的神位向我发起挑战的话，按照世界规则，我会被强制要求和他们对战。】
方锈摸了摸下巴尖：“你是要我代打？”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一个刚入村的新手就要直接去挑战皇宫里的王这件事，只是表达了疑惑：“你没有战斗力吗？”
【*****】
方锈：“？我就问问，你还说脏话？”
他一脑子的哔哔哔。
【……】
系统也很无语：【是被屏蔽了，世界不允许我告诉你。迂回点说，这是我付出的代价。】
方锈表示自己这次听见了。
他思索了会儿，没有问为什么是他。
很显然，系统是在等一个可以觉醒天赋为灵魂的人，这样能够屏蔽那个谁，而且这可是和其他神打架，不是像他这样有本事有脑子的人，大概是赢不了的。
【你说得对，而且如果你死在了第一个本里，我是不会救你的，这代表你不够资格。】
通过新手本，就是拿到系统的入门劵。

第19章 归路迢迢（结算二）
方锈沉默了下。
他在内心问：你可以和我脑电波沟通？
【当然。】
方锈：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一个人在车里自言自语很逊啊！
【……】
方锈想了想，到底还是用嘴说话：“你能给我什么？”
【公司。】系统没有迟疑道：【我知道你在找他们，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在游戏世界里组建的公会叫什么，也可以告诉你想要根除他们，真正该杀的人是谁。】
【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只要你同意，我就会成为辅助你登上王座的辅佐官。】
方锈：“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
系统的语调没有任何波动：【因为没有我，世界不会将你、还有你的伙伴们拉进来，世界是会过滤掉找祂的人的。而且有我在，你们的几年计划，可以在这次神战后就完成。】
方锈扬扬眉，心说这系统说话真的很像人啊。
系统棒读：【谢谢你的肯定，我很开心呢。】
“我的确不会拒绝。”
方锈轻笑：“毕竟拥有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系统，也很酷啊。”
【那么合作愉快。】
方锈点点头：“合作愉快。”
【现在你打开你的角色面板，可以看见有切换账号的按钮，不过它是上锁的，因为你的等级还不够，你现在切换不了。】
方锈顺从地打开看了看，确实有：“要几级啊？”
【不知道。】
方锈：“？能不能靠谱点啊朋友。”
【我也是第一次把账号交出去，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是我制定的，我只是个打工人。】
好惨。
现在游戏世界的系统都是真人打工了。
不过方锈还是仔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人物面板。
【个人基础面板】
【玩家：方锈】
【level：13】
【公会：无】
【血条：10%（正在恢复中）】
【san值：79%（正在恢复中。请玩家警惕san值，一旦san值为0，将被副本同化，永远困在副本里无法离开）】
【初始天赋：灵魂（Lv.1）】
【关注数：1】
【被关注数：2971】
【直播间状态：开启（玩家尚未达到可自由关闭的条件）】
看到直播状态，方锈才想起什么似的：“那个直播，流量应该很大吧。”
他特意玩了很多花的：“没有奖励？”
系统残酷道：【没有，所以很多玩家会在可以关闭后选择关闭直播间，免得暴露自己手里的牌。】
方锈：“？？？”
他不可思议：“你们这个世界既然搞直播却没有奖励？合理吗？”
系统没有予以回复，方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仰头靠着劣质皮座躺了会儿，缓了好久才勉强接受自己居然猜错了这件事。
方锈点开“个人属性面板”，只见面板是一片的问号。
【智力：？？？
武力：？？？
防御：？？？
敏捷：？？？
幸运：？？？】
方锈再次缓缓打出问号：“为什么都是问号？”
系统：【可能因为你绑定了我的账号，所以没有办法准确判定你的数值。】
方锈倒也不是非要看到怎么样，他看了看这一排问号，心说这样看着好像更帅了。
就像是什么神秘的大人物。
不错。
【你要现在抽取道具吗？对了，奖励播报其实还没有结束，你还有两次抽取混池的机会，混池里的道具S到F不等，因为你是新手，有新手福利，可以剔除D和F，等于是在S到C抽。】
方锈点头：“都抽了吧。”
他也没问系统能不能给他黑箱，这东西，他素来不在意。
向神明要求的越多，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多。
方锈更喜欢摊开的明面交易。
【现在抽的是两次混池。】
随着这话落地，方锈的面前出现了闪烁着各种物品的光屏，底下还有【停下】的按钮。
方锈都没什么犹豫，在光屏出来的时候就摁了【停下】。
随后就见屏幕上显示硕大的“C”，再展现出了一个打火机，显示介绍是：
【C级道具：不防风的不灭打火机
使用次数：5次（注：打开火机后才算一次使用次数，可在打开火机后多次点燃物品，若熄灭再燃也算一次使用次数）
道具介绍：从道具中点燃的火只能被海神的眼泪所浇灭。因为打火机不防风所以被评定为C级，玩家如需要防风的不灭打火机，可前往商城购买】
【已为您放入背包】
光屏上再一次闪动起来，方锈又是没有停顿地摁了停下。
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还是“C”以及一个布娃娃。
【C级道具：劣质版替身娃娃
使用次数：1次
道具介绍：可任意由主人心意变成人的替身娃娃，如果不被攻击可以持续一整局副本。因为被攻击（刺伤、重力捶打等）就会变回娃娃失去作用所以被评定为C级】
【已为您放入背包】
方锈若有所思：“这两个道具还挺有意思啊。”
光屏又换到S奖池，方锈依旧是没有停顿地按了下去，秒爆装备。
屏幕上浮现的是一个盒子。
【S级道具：生命锁链
使用次数：3次
道具介绍：此道具可连接任一两人生命，只要一方不死，另一方则不死，如若双方死亡，道具爆出成无主之物，可被其余玩家/NPC捡走使用】
方锈摸了摸下巴尖：“这个‘NPC’也可以捡，很有内容啊。”
系统也没瞒着：【你以后下高难度的本会遇见使用道具的NPC的。】
方锈稍扬眉，脑海里有万千思绪，却没有让它们凝结起来，也没有再说什么：“那行，没事了就送我出去？”
他想到什么：“对了，我是直接回现实世界，还是你们有游戏大厅？”
【你会出现在游戏登出口，我看了一下，因为你在直播间的精彩表现，现在有很多人在登入口蹲你。】
哇哦。
方锈挑起唇：“那你待会别在我脑海里说话。”
系统：【？】
方锈微笑：“因为我要还那个谁刀。”
【……】
方锈呢喃着：“毕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而且那个谁就算是神，他也不信真有神那么好心，无条件帮助人。
【你有这个想法很正确，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喊祂，现在你有道具了，完全可以自己过本。】
方锈不置可否，他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人就站在了一个光门面前。
这就是登出口吗？
他抬脚迈出去，视野瞬间就变了。
系统说的没错，真的有好多人在等他。
看到他出来，立马就有人围上来跟他推销自己公会。
方锈礼貌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暂时没有加公会的打算。”
他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新人，状态看着也不像是目前生命值只回复到了11%的人。
方锈的视线扫了扫，大概是察觉到他在找人，离他最近的一个有些精瘦的男人问他：“你是在找什么？”
方锈轻唔了声，很是头疼地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刀：“我想找洐。”
随着他这一声落下，整个登出口一片寂静，甚至还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而方锈也终于感觉到了系统所说的“窥探”。
因为有一道明晃晃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20章 现实世界（一）
方锈以为祂会出现，但是没有。可那注视感却始终存在，方锈甚至不知道为何还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带着兴味在打量他。
而登出口有玩家低声提醒他：“神的名字是不能随便喊的！”
方锈不理解：“为什么？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喊的吗？”
他这话直接让其中几个人冷笑几声，阴阳怪气了起来：“好嚣张的新人。”
“要不是游戏大厅里不能动手，我们在这里就能摁死了他。”
“伟大的神也是你能随便直呼的吗？”
“新人，等着吧，下个本老子就狙死你，神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提及的？”
方锈看向那个光头大汉，诚恳道：“可是我要还刀啊。”
众人：“！？”
他在副本里说自己会还，居然真的打算还啊？！
方锈又勾着唇笑了笑，明明神色是温和的，瞧着却莫名邪气：“还有，你可以试试来狙我，毕竟我下一个本不会下单人本。”
他就可以杀人了。
但他们却以为他是在说他或许会有队友，光头壮汉直接亮出了一个“杀”字的徽章：“老子是杀戮公会的人，小子，就冲你对神不敬的举动，我们公会下个本必狙你，我特么倒要看看有谁敢和你组队！”
“杀戮公会啊……他们公会会长真的是那位的狂热信徒了。”
“卧槽我本来还想求秀哥带的，走了走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人群四散，只有光头壮汉在方锈面前比划了一下脖子，方锈直接无视了。
因为不能在这动手，光头壮汉也没做无意义的垃圾话输出，放完狠话就带着小弟走了。
而方锈捧着手里的刀，是真的有点头疼。
他其他道具都可以收入游戏背包，唯独这把刀不行。
刚刚他试过了，只要试图收入，背包就界面就会跳出“检测到神源，无法收入！”的红色警告字样。
所以说，洐到底给了他一把怎么样的刀？
喊他也不出现…算了。
方锈放弃治疗，直接跳下登出口的台子，决定先逛逛游戏大厅。
但他才走出几步，就有人挡在了他跟前。
方锈扬眉，个头矮不少的那个男生主动打招呼：“方锈！你好！我是萌新榜第二十名的书小小，这位是高能榜第107位的秋厉，我们想跟你组队，一起下下一个本。”
书小小还怕方锈不答应，不知道这两个榜单的含金量，正想再解释几句，方锈就果断点了头：“可以啊。”
书小小：“……？”
你答应的也太快了吧？！
方锈一脸你们来得正好的表情：“不过刚杀戮公会说要狙我，你们确定？”
书小小懂了：“你放心，杀戮公会那会长之前被秋厉爆锤过，我们在，他不敢下有秋厉的本。”
方锈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了。
就是…方锈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秋厉。
秋厉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点了下头，方锈会以颔首致意。
书小小看看他：“要不，我带你逛逛游戏大厅？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待在这，要抓紧利用。”
“五分钟？”
“嗯，登入游戏有十分钟的免费时间，是供玩家挑选副本的，登出后有五分钟，到时间后不用积分续时长就会被自动弹出游戏世界。积分兑换比例你可以在商城看。”
书小小和秋厉带着方锈往前走：“这边是直播大厅，直播大厅那边是VIP休息室，这边是榜单，三大榜单都在这了。”
方锈抬头，就见空中悬浮着三个光屏。
底下两个并列的是萌新榜和高能榜，萌新榜很短，只收入了二十名，书小小的名字赫然在列。
方锈的视线在第二名停留了一瞬。
而高能榜就很长了，收入了200名，除开前五名，底下的都是呈滚动式播放。
“第五名为什么是红名？”
方锈注意到其他的名字都是黑字，只有高能榜的第五名是红字。
书小小看了看四周，小声道：“那个啊，是个疯子，他的剧情探索度一直都很低，但全部本都通关了，你猜是怎么出来的？”
方锈扬眉：“杀出来的？”
书小小意外：“你这都能猜到？”
方锈玩笑道：“毕竟有句话叫‘杀红了眼’。”
书小小：“……”
这种冷幽默倒是没必要哈。
方锈的视线在那个红名上流转了一会儿。
解行水么？
这名字还挺有意思。
他的目光又扫向最上面的神榜，就见上头都不是名字，而是类似于称号的存在。
【No.1世界秩序
No.2希望与守护
No.3智者
NO.4正义之枪
……】
一共十三个神位，很是惹眼。
秋厉终于开口，他淡淡道：“你在副本里呼唤的那位神，就是被人们誉为‘希望与守护’的神明。”
他意有所指地与方锈说：“神榜上的神名都不可言说，只有祂是例外。在游戏世界里，所有老玩家都知道一件事，只要你在副本内呼唤祂的名字，祂就会守护你，帮助你渡过难关。但一定要记住，一个副本只能喊一次，因为祂是神。”
那只是神的一点怜悯。
方锈挑起眉梢，仿佛听不懂一样：“洐么？”
见他又提，书小小倒抽了口冷气，方锈有点无辜：“我喊了也没怎么样啊。”
就是他能够感觉到有很明显的视线黏着在他身上，不是来自周围的，更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空间的。
书小小冲他竖起拇指：“您牛。”
秋厉却说：“你不怕树敌，不怕死，确实可以喊。不过你提到神的名字，就会被神关注到。”
方锈点点头，又问：“那个第一的神，叫什么？”
“不知道。”书小小道：“我们又不是祂的从者，再说就算是祂的从者也不一定知道祂的名讳，这十三个神里，只有‘希望与守护’的名讳在玩家中流传。”
而且即便是流传，也没人敢喊祂的名字，这么多年来，大概只有一个方锈在经历了副本后还敢不信邪。
方锈说行吧，然后他面前就跳出了只剩下一分钟的倒计时光屏。
他跟书小小他们说了，于是书小小他们迅速和他加了游戏好友。
书小小：“你出去后我们用手机联系。”
方锈微顿。
他出去后？这意思是这俩不会出去吗？
他无意窥探书小小和秋厉的秘密，毕竟他看得出来秋厉很警惕他，所以他点点头，表示明白后，在规则把自己弹出去前，自己先点了退出游戏。
方锈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一片黑，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从眼罩缝隙中探进来。
他一把掀开眼罩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开着的灭蚊灯，直接翻身跳下床，到窗外看了眼对面马路亮着但已经没什么人了的夜宵店。
方锈拿起手机看时间显示两点二十分，然后跳到了二十一分。
而他的手机APP的那个“角色扮演内测版”，也变为了“公测版”，上头的标识还是一棵黑色的树的模样，没有别的变化。
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感消失了，app打开可以看见完全不同的功能。
论坛、商城、游戏大厅、我的。
“我的”点开后还包含公会、面板、好友、背包。
【鉴于你SAN值还没恢复，我提醒你一句，你确实回到现实世界了。】
方锈退出APP，转去找手机通讯录联系人：“你还能跟我到现实世界？”
【当然，游戏世界是高于现实世界，只要构建联系，就可以影响现实世界。】
而方锈已经和系统建立了联系。
方锈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两秒就被接起，对面的男声有些沙哑疲惫：“方锈，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怪物，我只是一个医生，现在是凌晨两点，我需要睡觉，人一时半会不会死就等我醒来再说，撑不住了你就给个痛快，老子半夜不治病。”
方锈：“许别楠，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开车带上老韩，来我家对面的烧烤店说。”
许别楠冷漠道：“不来，滚。”
然而半小时后，咬着烤鸡翅的方锈举着手里的烤羊腿冲一脸煞气的许别楠还有在他旁边看上去像是流浪汉，邋里邋遢的半阖着眼打哈欠的韩淮挥了挥手。
在等待的过程中，方锈逛了一下商城，发现真的什么都可以买，就是贵。
不过好在方锈现在作为新人，有新人半价折扣，只是特定消耗品限购。
【所以很多公会会招新人，就是为了这个半价折扣】
方锈明白了那个思路，因为游戏内有玩家之间的交易物品按钮。
他花了50积分买了低配生命药水恢复了身上的伤口，生命值也只跟着恢复到了40%而已，毕竟方锈都是内伤。
但方锈就没有管后续了，反正要七天后才能下本，他的身体能够自愈。
方锈内心：“这药水卖这么贵，一个本下来积分也就一千多，玩家的死亡率岂不是很高？”
【新手本的积分奖励不高，而且你下的还是单人本，你下个本选游戏池多人本就知道一次能赚多少分了。不过你下个本通关后游戏商店就没有新人折扣了。】
正好看到“定做C级主武器4000积分一件，新手价2000积分”的方锈懂了：“奸商的套路啊。”
“这种规则，不是正好方便了公会操作吗？”
系统没有否认：【公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神勇。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下本只是为了活着。】
方锈：“什么意思？”
【新手本过后是要七天后才能也必须下本，但第二个本过后就不一样了。六天内没有下本，就会被倒计时强制拖入随机副本中，除非使用积分抵消。】
方锈听过后一点也不意外。
积分商城里可以用积分兑换现实世界里的钱，还可以兑换健康，甚至可以兑换感情，看上去这里就像是一个天堂，可在方锈眼里，游戏世界更像是神的乐园。
被神选中来表演逃生剧目的小丑，除非身葬乐园，不然究其一生也无法逃离。
.
许别楠和韩淮坐在了他对面，韩淮举手示意店老板：“再来一打啤酒。”
方锈提醒：“我没发工资，你请。”
韩淮：“……”
他望着这一桌子烧烤，精神了很多，微笑着改口：“一瓶就好。”
他嘀咕：“我棺材本都要给你吃空了。”
许别楠是一个寸头的医生，模样很俊，就是眼尾有一道疤，看着有些唬人，尤其是冷脸的时候：“有话快说。”
方锈也没打算拖着：“我找到那个世界了。”
【他们听不见的。】
许别楠和韩淮确实没有听见，他们从方锈口里听见的，只是“这个烤鸡翅很好吃”。
但许别楠和韩淮很了解方锈，方锈虽然性格上有点让人无语，但不是那种会大半夜把他俩一块喊出来驴他们的性格。
许别楠皱起眉，韩淮原本懒散的神色也瞬间正了起来。
之前他们就设想过，是不是进入那个世界的人，再回来，是没有办法跟人提及那个世界的事。
方锈在心里回系统：看，他们已经知道了。
【……你挑选的伙伴的确都很聪明。】
韩淮徒手开了酒瓶，问：“那现在怎么办？你就点了一只烤羊腿，能分吗？”
方锈笑笑，心说还是老韩聪明。
他举着自己手里的烤羊腿，意有所指：“我不能，但是别人能。”
【我会分享“入门劵”给他们，不过你的第二个本不能带他们，时间对不上。】
方锈想了想，迂回地叮嘱他们：“自食其力。”
许别楠和韩淮对视一眼，都闪过疑惑。
方锈还不放心，又问了遍：“你们能听见吗？”
“能。”许别楠：“自食其力，记住了。”
【你自己喊祂喊得毫不顾忌，到头来还是怕你朋友中招？】
这不一样。
方锈心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不畏惧和神做交易，也不怕神会从他这儿换走什么。
但是许别楠和韩淮是正常的人，他不能让他们落入邪神的圈套。
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这件事，方锈从来就不相信。
——就算是早晚餐他也不信。

第21章 现实世界（二）
吃饱喝足后——指方锈单方面的吃饱喝足。
方锈回出租屋去洗了个澡。
副本里他在梦魇里时出租屋是什么样的，他现实的出租屋就是什么样的。
这边便宜，而且因为偏僻，整栋楼没有几户人家，很方便。
方锈脱了上衣，一转身，才发现自己进了一趟副本后，身上多了个刺青。
就在他的心口处，是那只红色的树枝蝴蝶。
【人家叫衃枝，是邪神产物。】
邪神产物？
【邪神随手捏出来玩的又或者因为战斗遗留下来的，都是邪神产物，游戏世界有很多副本都残留邪神产物。】
方锈若有所思：“那怎么会在我身上画着？”
【这是副本“True End”的奖励，S级的副本都会固定掉落S级的物品。不过本来奖励不是这个，是一个消耗类的道具，但你喂衃枝喝了血，衃枝很喜欢你，想和你走。】
【你觉醒天赋后我就掐掉了小助手，所以你没听完后续的奖励播报，你还有五百积分的新人表现优越鼓励奖以及你升到十三级了——后面这个你应该看见了。】
方锈恍然，倒也不是很在意：“它有什么用吗？”
【衃枝的技能和精神类相关，它目前什么也干不了，因为它是成长型生物武器，等到大一点它可以给你的武器附加精神伤害的buff，等到完全成长完毕，它可以构建类似你在副本里经历过的那种级别的幻境。】
方锈摸了摸心口上的衃枝：“听上去很不错啊。这要怎么养？”
【我不知道。】
方锈：？所以说你能靠谱点吗朋友。
【我又没养过，我怎么知道？我是系统，不是世界，系统是负责维持世界秩序的存在，不是全知。而且衃枝是新诞生出来的，被划分到了副本特定奖励，还是有自我意识的那种，我刚去找了一下，也没说怎么养。】
方锈注意到系统的一些措辞，没有再问。
他打开了淋浴，站在了冷水中冲刷自己的身体。
【你别担心，我会给许别楠和韩淮安排合适他们的新手副本，虽然我能做的事很少，但随机副本时黑箱一下还是可以的。】
系统说：【许别楠会去你去过的那个本，他的精神值不容易波动，而且以他的性格不会非要跟残神刚，多半会直接同意残神的请求，这样能打出Happy End，虽然无法产出主武器，但是HE的道具很适合他。】
【韩淮我打算把他安排进另一个新出的单人新手本，那是个无精神攻击的纯物理逃生本，会很适合他，只是也没有办法产出主武器。】
方锈停了停：“你这是保姆级的辅佐官啊，别做这么多，我害怕。”
他确实在担心许别楠和韩淮，因为经历过《归路迢迢》后，他发现游戏世界的副本比他们预想的难度要大很多，至少最后打残神的时候，如果不是可以管那个谁要武器，方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过。
系统知道他的意思：【你放心，我要你帮的忙比你想象的要难多了。】
既然话都聊到这了，方锈也不客气了：“说说？”
【你看见神榜了吧？一共十三位神祇，除开我以外，只有一位不会要杀我。剩下十一位都是要杀我，也是以后要杀你的人。】
方锈：“……”
这仇家比他想象的要多太多了啊。
他纳闷了：“你干了什么？怎么都要杀你？”
系统的机械音语调平平：【我霸占了一件他们觊觎的宝物多年。】
方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却没有再多问。
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他和系统是互利互惠的交易，不是要谈心的。
方锈：“讲讲公司的事？”
【他们在游戏世界的公会名字叫做“影子”，会长是高能榜第一名，整个公会有一百多名玩家在高能榜上，也是游戏世界的第一公会。】
系统说：【你现在了解到这里就可以了，就算是你，在这个时候直接和他们高层对上也没有一点胜算，你不过是拿自己不会死去赌而已，但这没必要。而且会暴露你。】
方锈十分认同。
他是很喜欢玩一些刺激的，可前提是成功的刺激。
洗过澡后的方锈换了工作服，准备去开启自己社畜的一天，却在铺被子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个谁给他的那把刀，就躺在他的被窝里。
方锈沉默了。
这东西怎么也跟出来了？
【它不能被收入背包，当然会跟着你一起出游戏世界。你要小心，不要让其他人碰到它，不然他们会被污染。】
方锈头疼，嘀咕道：“所以我才说要还回去啊。”
因为突然多了一把刀，方锈在出门前先从抽屉里翻出了自己多余的刀袋，他把刀套进去后拉绳打了个死结，这才出门。
社畜的一天，是平平无奇的。
就跟在副本里一样，早起到店，帮忙开业，然后就在教室做准备。
他今天上午有一个儿童班的课，下午有两个少年班的课。
方锈确实是个乐器店的吉他老师。
而且因为现在是暑假，他还是个没有休息日的吉他老师。
许别楠和韩淮还得先打了内测版的十个“True End”才能进公测版，击溃公司也不是一蹴就成的，所以方锈没有催他们。
方锈下班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出租屋，而是去了许别楠那。
虽然他和许别楠的关系看上去好像很差，但其实他俩可以说是彼此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方锈到时，许别楠正在给人吊点滴。
他没打扰许别楠，就拿起许别楠摆在桌上的相框看了看。
相框是一家四口的照片，除开十岁的许别楠和许别楠的父母以外，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姑娘，被许别楠抱在怀里。
家人啊。
“方锈。”
许别楠走过来，从他手中抽走相册，面无表情：“离这些东西远点。”
方锈一脸无辜：“我就是看看。”
许别楠瞥他，没有说话。
方锈转着身下的老板椅，想起副本残神到最后还在哭着说想要回家的事。
“许别楠。”他第一次问：“家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为什么残神那样自私的人，都会想家呢？
许别楠擦拭相框的动作微顿。
方锈不同于他们这些人，就算是从小被抛弃的孤儿，也会在福利院拥有同伴，对家也有一个模糊的定义。
可方锈生来、从他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定义就是公司的刀。
刀是冰冷的，是只流淌敌人的血的。
“是你会觉得很麻烦，但也会很想念的感觉。”许别楠把相框重新摆好：“我这样说，你能懂？”
方锈摸着下巴尖努力理解：“就是我对游戏的感觉？”
许别楠知道他是说他进去的那个游戏世界，一时无言。
他看向他的目光幽幽的，泛着绿光。
方锈转着椅子，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想了，我早跟老韩说好了，要我哪天真死了，他会帮我把尸体烧干净，不留一点给你动刀子的。”
许别楠轻啧：“你宁愿浪费。”
方锈微笑：“我要是见到你妹妹，一定要告诉她她哥哥是个变态。”
.
等到第七天要第二次下本了，方锈就在三人小群里说了句只有他们才能懂的暗语：【我睡觉了。】
【许别楠：滚吧。】
【老韩：去吧。】
方锈关掉手机，抱着那把被刀袋装着的刀，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戴眼罩，因为没有必要。
方锈出现在游戏上线口的时候，跟他在手机里约好了的书小小和秋厉已经在那等他了。
他们是可以提前在手机里的游戏池中查看有些什么副本的，就在【游戏大厅】里，分为了直播间和游戏池两个板块。
所以他们不需要再去游戏池挑选，只是书小小不确定地问了遍：“你真要下那个本？那是个新本，没有人直播过，等于没有经验可取。”
方锈点头，把刀转成背在背上：“新鲜的才好玩嘛。”
其实那个本也是系统给他选的，说是打出TE的必产道具会很有用。
方锈：“对了，待会我先进去，你们等杀戮公会的人进来几个了再进来。”
书小小：“啊？”
秋厉却懂了：“你要捡装备？”
他的捡装备的意思是方锈在本里把杀戮公会的人杀了后爆出装备再捡的做法。
方锈理所当然：“是啊，我穷得响叮当，随便一瓶低配药就一百积分，不捡装备活不了。”
别的新手玩家下本都是想着怎么活命，方锈是想着怎么杀人越货。
也难怪他会是那个变数。
三人说好，方锈率先打开光屏直接登进一早就选好的副本。
关注了他的书小小在两秒后就收到了：【您关注的玩家方锈已开播】的提示。
点进去就是直播间里挂着【玩家方锈将直播《你看我漂亮吗？》】的字样。
而书小小和秋厉也看着身上别着杀戮公会徽章的玩家迅速在游戏池找到了那个本，下了三个人进去。
为了避免有人想要躺活下来，书小小和秋厉没卡最后两个坐席，而是在4/7的时候就一起按了进入游戏。
不是没有人想跟方锈一起，但那天杀戮公会说要狙方锈的事在玩家间传开了，而且这还是个新本，框框又是代表S级的红黑色，没人敢跟着跳。
而在直播大厅的VIP休息室里，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扑克，拦下了自己安排的小队：“影子公会的人？”
只见在他面前悬浮的光屏中，显示着游戏池里方锈选中的那个本前面，出现了个异瞳的青年。
男人旁边的人垂首：“是萌新榜第五的暗杀者叶隐珏。”
“有意思。”
男人手里的小丑牌瞬间变换成国王牌：“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游戏池里，叶隐珏没什么犹豫地在旁人投过来的注目礼下直接踏进了方锈选择的剧本。
“S级啊……”
他呢喃：“也好，高难度的副本正好能看出你到底是人是鬼。”
.
【副本《你看我漂亮吗？》人数已达标，入口关闭】
【副本载入完毕，请所有玩家选取角色】
方锈一睁眼，还是在那破烂的面包车后座，他直接略过了【免费抽取】选择了【花费五十积分解锁隐藏角色】
系统说过，隐藏角色才能打出TE。
【角色抽取完毕，玩家需注意演绎该角色】
【祝您好运】
听过非小助手的系统音后再听小助手的，方锈觉得系统本统是真的极具人性化，不愧只是一个当系统的社畜而已。
【……我谢谢你。】
方锈扬眉：“你还在啊？”
【在外面你只要不提祂我就在，在副本内你就算提祂，祂走了后也不会发现我。】
“我进去后非要事你不要说话。”
【危险提醒也不要？】
“不要。”方锈皱起眉：“有事我会喊你，你可以跟着我，但不要影响我的游戏体验。”
【……】
系统没有再说什么了。
因为方锈已经进入了游戏。
一睁眼，他就出现在了一间屋子里，看着就像是诊室。
只是这间诊室有些年代感了，头顶上的白炽灯也是用绳吊起来的吊灯，不知为何在微微摇晃着，让光影有些晕目。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你看我漂亮吗？》，下面为玩家播报本次副本须知】
【1、此次副本是规则鬼怪本，请玩家严格遵循副本内的所有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2、副本内的真正死亡即现实死亡，请玩家珍惜生命，积极游戏。】
【3、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二者其一清零即死亡。】
方锈：“……？”
什么东西？
规则本？
方&#183;最讨厌被规定&#183;锈看着正好还摆在自己面前的员工守则，微微一笑，淡定不了。
他真的会谢。
【玩家方锈，您抽取到的角色是：昨天刚应聘进来的医生】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是一名昨天刚应聘进来，今天才上班的医生。其实你的专长并不在整容上，你选择这一所医院无非是因为你的妹妹在三个月前来这所医院整容后就下落不明、联系不上至今。
因为这所医院不允许外人进来，所以你只好以医生的身份进入这所医院，寻找妹妹的下落。
但是今天刚上岗，院长就给了很奇怪的员工守则……】
方锈翻开落在桌子上的员工守则上，就见上头写着——
【医务人员守则：
1、晚上不要查房。
2、未经院长允许不得进入手术室。
3、给患者拆绷带时务必闭眼。
4、请诚挚又温柔的回答每个患者TA最漂亮。】

第22章 你看我漂亮吗（1+2+3）
方锈一袭白大褂坐在很符合人体工学的办公椅上, 捏着那本小小的册子，再翻过了一页，就见后面是医院的大概结构图。
这家整容医院名字叫做“破茧整形整容医院”, 医院共有六层，其中六楼是病房, 五楼是医院其他工作人员宿舍, 四楼是手术室，三楼是院长办公室加医生诊室，还有做检查的医疗器械室。
但二楼写着“禁区”, 就让方锈很有兴趣了。
再往下一楼是常规的大厅和食堂以及后厨。
偏偏把禁区建在二楼？
有意思。
而且这个医院的分层布局也太奇怪了。
方锈再翻过一页，就见还有规则。
【医院所有工作人员与病患共同守则：
1、二楼非医院办公区域, 属于私人区域，故禁止进入二楼，违者后果自负。
2、请保持礼貌, 进院长办公室前需敲门三下，在得到院长的答复后才可进入。
3、如有任何身体不适, 请及时通知副院长。（副院长电话为013-666）
4、在医院内不要说“丑”字。】
……有完没完了。
玩个本先下八条规矩？
方锈面无表情地把小手册合上，一侧头，就见不远处的墙面上贴着全身镜, 而他那把刀就横在他屁股后面，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能带进来就好。
方锈拿起刀，打开了椅子后面的衣柜。
衣柜里还挂着一件长风衣，应该是这个身份的私服。他把刀放在长风衣旁边，习惯性摸了一下风衣的口袋。
不像现实的密室逃脱或者剧本杀游戏那样, 风衣里没有纸团, 只有一颗牛奶糖。
方锈打开看了看, 又闻了闻。
柠檬牛奶味的。
他把包装袋重新包裹好, 顺手放进了游戏背包里。
方锈没急着去和书小小他们汇合，而是先逛起了这间诊室。
和方锈印象中的整容医院一样，诊室的墙上挂着几张符合大众审美的美女海报宣传照，还标记出了五官是什么类型的怎么样，得多少分。
方锈看着一张张脸旁边的“78”、“86”、“88”、“91”等数字，轻啧了声。
虽然不知道打分的人是谁，但他能从每一句评语中感受到浓烈的优越感。
方锈挪开视线，又打开抽屉看了看，没什么特殊的。
这间诊室除了墙上的评分海报让人感到不适外，非要说奇怪的，就是诊室柜子旁边还有一个小门，打开后连接的是一个小型卧室，看着收拾得很干净，甚至还有一个小卫生间，感觉很像是宿舍一样的存在。
不是吧？
方锈若有所思。
而方锈的直播间里，从方锈开始直播后就涌入了不少观众。
[秀哥我来了！]
[又是S级副本！又是隐藏角色！啊啊啊！牛！]
[有什么好吹的，我看他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游戏池的S级和新手的S级是同等难度，看着吧，他就算不死在这个本里下个本也不敢挑战S级了]
[人家爱玩什么玩什么，关你屁事，你就是酸他第一个本就有破千的关注量]
[严谨点，破四千了已经]
[秀哥穿白大褂好帅啊嘿嘿嘿]
方锈穿白大褂却是很好看，他身形颀长，皮肤又白，最重要的是那张脸真的足够出挑。
方锈不看论坛，所以不知道论坛上已经有男性玩家为他的美貌建了高楼。
[这个本含金量有点高……]
[woc，秋厉和书小小真和他组队了？？？那杀戮公会的人怎么还敢下来？不怕秋哥把他们脑袋锤爆？]
[影子公会的暗杀者也来了！去他直播间看了眼，被仿佛什么偶像登场的弹幕给冲击到了]
[影子公会那么多高玩，一个暗杀者真不算什么，别那么激动]
[是是是，不算什么，人家七个本就登上了萌新No.5，比起前后都打了十几个本才上去的玩家确实不算什么]
方锈刚逛完自己的诊室，门就被敲响。
他说了进，但进来的不是任何玩家，而是一个笑容灿烂的护士：“方医生。”
护士长得很漂亮，和海报上那位“88分”女士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之处。
方锈看着她脑袋上的【NPC-护士长】，心说游戏感真浓啊。
他在蝴蝶巴士那个本就没这待遇，幻境本差评！
方锈冲她点点头：“你好，有事吗？”
他口吻温和，配上那张脸，让护士长红了脸：“就是想跟您说，您的行李我们已经检查完毕了，没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去大厅取了。我陪您去？”
方锈轻啊了声：“好的，谢谢。”
他站起身来，没有拒绝护士长：“麻烦了。”
诊室的灯虽然看上去有点老旧了，但整容医院的装修还是属于“精装修”的范围，而且看上去就像是刚装修完不久，精致又漂亮，色彩以白色为主，配合着柔和的灯光，让人不知不觉就会放下戒心。
方锈走在护士长身侧，随口问道：“你在这边工作很久了吗？”
护士长抬眼看他，有些羞涩：“嗯，从医院成立开始，我就是这里的护士，做了好久才升职成护士长的。”
一般人听到这个问题都是会说“对啊，我在这里做了xx年”啊。
方锈勾起唇：“那真是太好了！我就是想问一下，关于那个守则……”
护士长立马道：“方医生，您一定要遵循册子上写的每一条，如果您记不住，最好把册子带着，时不时地看一看，这也是为了您好。”
“为了我好？”
护士长点头：“对啊，比如说医务人员第一条，晚上不要查房是因为我们这里都是动大手术，脸上缠满绷带的那种，之前就有好几个医生非要晚上查房，然后可能是看多了鬼片吧，被吓得不轻，还得了精神病呢。”
“再比如说第二条，之前有医生偷偷给病人动刀，结果人死在了手术台上，那个医生因为这个疯了。”
“第三条也是，让医生闭眼，是因为怕万一手术有失败的情况，医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让患者察觉了，这可就糟糕了！还有第四条，是为了给患者们自信。”
方锈恍然，心说这么听着还真合理，再回忆一下那四大守则，就没有那么诡异了呢。
于是他表示很好奇：“那那个共同守则呢？”
护士长：“共同守则就更加简单啦，二楼是医院之前遭遇经济危机出售给私人了，对方挺反感我们这些人的，所以不允许我们进去。”
她说着摁了电梯，正好停靠在三楼电梯门打开，方锈和护士长一起进去，护士长一边按一楼，一边示意方锈：“方医生您看，我们这电梯都去掉了2楼，只有安全通道可以进去，不过二楼的门挂了锁。”
“敲门再进是礼貌问题吧。”
护士长略过第三条：“至于那个字，我们毕竟是整容医院嘛，怕那个字会刺激到客人。”
方锈稍扬眉，不动声色地问：“我其实是好奇为什么身体不适要及时联系副院长？”
护士长没有像方锈想象的那样避开这个话题：“因为我们医院真的很关心大家的身体情况啦，方医生您昨天面试的时候没有听院长说过吗？进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吃住医院都会负责的。”
他们说着话，也到了护士长说的取行李的地方，不在大厅，而是在一个小房间里。
他们一路走过来，也遇见了好几个护士NPC，方锈大概扫了一眼，觉得她们长得都很熟悉。
方锈进小房间时，正好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在搬东西，他脑袋顶上没有“NPC”的字样，在和方锈对上眼时，也露出了一个充满血腥气的危险笑容。
杀戮公会的么。
方锈装作没看见，拿起了贴着自己名字的行李箱。
护士长又说：“方医生，您诊室里面的宿舍里给您准备的东西都是新的，您可以放心用。”
她送了个秋波给方锈，忸怩道：“是我亲手给您换的。”
方锈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谢谢。”
他微顿，语气比起之前的疏离要柔和了一点点：“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不用敬称了。”
护士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方锈扫了一眼没有盯着他、反而是一边搬东西一边盯着护士长身体看的男人：“对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个也是我们医院的工作人员吗？”
“他是新来的后勤。”护士长：“叫马涂乘，方医生你要是有什么重活都可以找他。我记得应该是住”
方锈的注意力却是那个“新来的”。
说起来一个整容医院招不会整容的医生，就很怪啊。
可惜他们开局不是从面试开始的，不然能获取很多信息点。
马涂乘稍微收敛了点目光，他面板的智力不算高，但跟着公会高玩下了那么多本了，也懂得依葫芦画瓢，他想学着方锈的模样打探方锈的角色信息。
马涂乘：“美女，这位医生是？”
然而护士长却是睖了他一眼，冷声道：“你面试时不是手脚很快的吗？！怎么现在磨磨蹭蹭的？想偷懒是吧？”
不同于新手的角色演绎判定宽松程度，新手玩家只要演绎角色的某个特点，比如说像方锈在《归路迢迢》中，抓住记者作为新闻人对什么事都抱有好奇心这一点演下去就行。
系统对老玩家的演绎判定是十分严格的，而且如果综合评定没满60%，不仅会扣除积分，六天的宽松期也会缩减成三天，还不能使用积分抵消，必须下本，直到一次副本达到90%以上的演绎度，才会恢复六天。
现在NPC提到了他这个角色是工作很积极、手脚利索的，马涂乘就必须立马把工作做完了然后出去。
所以他咬了下后槽牙，连瞪方锈都不敢，立马把箱子摆好后，就出去了。
马涂乘出去后，护士长又递给方锈一个文件袋：“里面有你的工牌，方医生，我们加个叮咚好友，我拉你进群。”
叮咚是现实世界的一个全民都在用的聊天社交软件，方锈之前关于游戏世界有一点猜测，但听到说这个副本里也是“叮咚”，这点猜测就又不确定起来了。
他和护士长互换了联系方式后，护士长就将他拉进了一个名为“破茧14.0”的群里，显示群里有“444”人，但在线的只有13人。
方锈随口问：“后勤和患者他们也在这里面吗？”
护士长笑：“哪能啊，这里面都是医护人员，群主是院长，副群主是副院长。”
方锈闻言点开列表看了看，发现有两个副群主：“我们院有两个副院长？”
可他在小册子上只看见了一个院长一个副院长啊。
护士长瞥了一眼方锈的手机，一副为难的模样：“方医生，这个……你就别问了。”
方锈轻挑眉，顺从点头，没有多问：“好。”
这个身份是来找妹妹的，本身不是整容医生来应聘整容医生就很奇怪了，就算是再着急的性格，除非是个二百五，不然也会谨慎一点，打探会有，也会害怕引起怀疑。
护士长又告诉了方锈吃饭的时间，毕竟无论是哪儿的食堂都是限时开饭的。
早上是七点到八点。
中午是十一点到十二点。
晚上是十七点到十八点。
方锈听过后问了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我想吃夜宵怎么办？”
护士长登时露出个羞涩的笑：“那，方医生你到时候叮咚找我。”
她小声道：“我给你送。”
方锈温和一笑，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还是那种事业有成、未来可期的高质量邻家大哥哥：“谢谢，那也太麻烦你了。”
他稍偏头，角度把控得很好：“我开个玩笑而已。”
方锈拎起行李箱，冲她挥挥手：“我先上去收拾了。”
护士长立马也跟他挥手。
方锈走了后，护士长捂着自己的心脏，一副小女生恋爱的模样，呢喃道：“这次来的医生人真好，真帅。”
她在心里说——她要替他守好门，让他多活几个晚上。
.
方锈在回诊室的路上先看了看群里的成员。
他加入后名片就被自动改成了“方锈”，如果书小小和秋厉也是医护人员的话，那么也会在其中。
但是他过了一眼，没有他们的名字。
看样子他们的身份要么是后勤，要么就是患者了。
方锈并不觉得是他们还没进群，毕竟“444”这样的数字，要他是这个副本的boss，他就舍不得破坏。
就是有一个人的名字吸引到了他。
“叶隐珏”
他在萌新榜上见过这个人，隶属影子公会，萌新榜第五，称号“暗杀者”。
他暴露了？
应该没有。
公司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工作人员”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算是公司的高层，现实世界的也不知道游戏世界的员工有哪些，游戏世界的同理。
巧合？
方锈的直觉告诉他不是。
难不成…影子公会的人以为他是国家的？
有意思。
方锈轻笑。
可以玩起来了。
方锈也不着急，先把行李箱打开。
只见行李箱里面摆着风格比较单一的衣服，方锈大致看了一眼，能够推断出这个角色的性格应该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高知青年、家里有钱、待人处事比较温和，是典型的的小说里面的温润男二。
就是……
方锈望着衣服底下压着的《尸体解剖图鉴》，不太确定是角色的个人爱好，还是暗示这个角色原先是法医。
从死人的医生到给活人整形，这跨度有点大啊。
手机里面又过分干净，没什么信息点。
方锈继续翻行李箱，其实行李箱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在小夹层里有一张合照。
是他和一个看上去有点阴郁的女生的合影。
那个女生留了个非主流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低垂着头，没有看镜头，像是不愿意看镜头的样子。
可方锈瞧着，却觉得她似乎是在看别的什么。
方锈想了想，没有把这张照片摆出来，而是拆出来小心地放到了手机壳后面。
毕竟妹妹是来过这个医院的，摆出来也太傻了。
因为知道直播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奖励，方锈也直接开摆，没有再“自言自语”了，而是直接行动下去。
他收拾完行李箱后，时间就来到了中午十一点，群里来了消息。
副院长艾特全体说记得吃饭。
一点也不着急找队友的方锈决定先去吃饭。
然后方锈就在食堂遇见了穿着保安服的秋厉。
别的不说，秋厉那张天生的厌世脸配上黑色保安服，还挺亮眼，尤其是结实的身材。
秋厉是关了直播的，所以在方锈直播间看见秋厉的不少人都开始疯叫。
“书小小是患者身份。”
秋厉主动道：“你下午查房注意一下。”
方锈点头：“ok，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秋厉：“我和他有道具能够联系。”
那个道具甚至可以让秋厉和书小小在副本内外联系，是A级道具，秋厉花了高额积分买的。
方锈懂了。
来食堂吃饭的人很少，所以窗口虽然只开设了两个，但排队很快。
两人端着食盘坐下后，才开口交换信息。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秋厉先说的：“我这没什么信息，进来后就是在医院大厅站岗，唯一知道的就是你们医生下午统一会在两点到四点的时候查房，还有明天早上有一批药会送进来。”
“但小小给了我很多消息。”
注意到他的称呼，方锈挑了下眉，眼底闪过吃瓜的兴味。
秋厉没有察觉：“他说他们所有人都是单人病房，白天可以随意在那一层走动，但不允许离开那层楼，而且每个人脸上都缠满了绷带，有些人甚至全身都缠着，没有露出一点皮肤。”
“还有他们的床头柜里面全是药，用标签贴着什么时候该吃哪一瓶，除开规定的十点到六点的睡觉时间，每个小时都要吃一种药。”
方锈：“有人盯着？”
“没有。”
秋厉淡淡道：“这代表他们想吃多少药就吃多少，不吃也没人管。我让小小两点的药不吃，到时候你去查房，有什么事你接应。”
和聪明人一起下本就是好，秋厉不愧在高能榜上排名107。
方锈说好，也没问什么不怕他耍诈的吗的话。
秋厉和书小小既然一开始就愿意主动找他一起下本，和他组队，就说明他们对他有信任。
就算没有，无法信任队友的人，除非够狠够绝，不然走不到高能榜107的位置。
再说，书小小可是萌新榜第二十名。方锈跟系统了解过，能上萌新榜的，是下本次数在三十次以内的玩家，而这样的玩家在游戏世界里有六位数出头。按现实世界的时间来算，每天都还在进行更新替代。
这个游戏世界拥有的玩家数量，比方锈想象的要庞大。
只是比起现实世界来看，无论是死亡的人数还是被拉进游戏来的人数，都根本不算什么。
秋厉：“还有，小小他们那边有病人守则。”
方锈一听还有人和他受同样的加倍折磨，登时就来了兴趣。
秋厉道：“1.不要照镜子；2.不要在没有医生在场的情况下拆开绷带；3.按时吃药按时睡觉；4.请一直相信自己最漂亮。”
方锈若有所思。
他怎么感觉病人最后一条和医护人员最后一条对上了？
“另外就不是副本的信息了。杀戮公会的人小小碰见了两个，一个是护工，另一个是护士。因为小小没见过杀戮公会的人，所以不认识他们，他大概跟我描述了一下，那个护工我不认识，但护士听过。”
秋厉把自己知道的全给方锈说了：“他叫郑廉原，之前上过萌新榜，后面因为次数超了就下来了。天赋是异种狂化，方向是嗜血犀牛，可以吃‘羊’二次狂化。”
这名字一听，不用秋厉解释方锈都猜得到狂化效果是什么了，但问题是：“吃‘羊’？”
他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秋厉嗯了一声：“书小小有探测道具，那个护工也有天赋技能，所以带进来的羊是另一个。”
那就是他在小房间里遇见的马涂乘了啊。
难怪长了张炮灰脸。
方锈又问：“对了。你的角色身份也是昨天新来的吗？”
秋厉注意到他的措辞：“你也是？”
“不仅是我，杀戮公会的第三个人也是，我遇见他了。”
方锈把自己这边的信息也全部分享给了秋厉。
秋厉沉吟：“小小说他的身份是昨天刚做完手术的患者。”
方锈吃了口有点冷掉了的腊肠：“你们是普通角色？”
秋厉没瞒着：“我花了积分，但没抢到隐藏角色。小小选的就是普通角色，至于杀戮公会的人，要杀你不会抢隐藏角色，因为隐藏角色的演绎要求更严格，可能会没办法动手。隐藏角色应该就是你和叶隐珏。”
他提醒方锈：“除开新手本，这是叶隐珏的第八个本，他还有新手演绎宽松判定的福利在身上。”
方锈有把自己在群里看见叶隐珏的事告诉秋厉。
秋厉：“患者的脸上都缠着绷带，这对你很不利。”
毕竟方锈的身份是来找妹妹下落的医生。
方锈：“不一定，我没有触发找到妹妹的下落的任务。”
不过就算有没有触发他都无所谓，毕竟规则只说后果自负，没说一定会怎么样。
因为这才进来一个多小时，连副本走向度还没有摸清楚，所以两人也只是交换了一下信息，就吃完饭各自分开回到岗位上了。
方锈在回诊室的路上，见到了那位“暗杀者”。
叶隐珏身形样貌都很出挑，看上去也很年轻，穿着白大褂站在他面前，不像是医生，更像是来演戏的爱豆。
两人停在走廊上对望，有什么在暗潮汹涌。
叶隐珏冲方锈偏头眨眼：“你好。”
方锈颔首，望着叶隐珏染的头发还有耳朵打的耳钉，再看着他的姿态，方锈无厘头地问了句：“你是明星吗？”
叶隐珏顿了顿。
刹那间那暗藏危险的气氛就变了。
他眼睛亮了起来：“我看着很像明星？”
方锈捕捉到他的微表情，笑得十分真诚：“是啊。”
叶隐珏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哥们，有眼光。”
他拍拍方锈的肩膀：“我喜欢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能帮的我尽量帮。”
[23333暗杀者的弱点真的很明显啊]
[我总觉得方锈是故意的]
[哥！你别喜欢了！你们是竞争关系啊！你俩都是隐藏角色啊！]
方锈也只是和叶隐珏打了个照面，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在和叶隐珏友好的告别后，方锈一转头，原本和善的笑容就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
叶隐珏是公司的人，在现实世界是有伪装身份的。
好巧不巧，方锈带的少年班里有一个女孩子很喜欢一个天糊爱豆，和叶隐珏长得很像。
如果叶隐珏会阻碍到他的话，他可以去现实世界暗杀这位暗杀者。
.
下午两点医护人员统一一起查房时，方锈特意把书小小所在的病房填在了自己的名字底下。
一般来说查房这种事医生身边都会跟着人，但这所医院却是医生自己去。
而且只有方锈和叶隐珏两个医生。
两人在电梯里又碰上，彼此保持着那点因为局面尚且不明加上方锈说叶隐珏像明星，所以叶隐珏对他印象不错的友好，互相又点头打了个招呼。
但双方没有一个人打算共享信息。
方锈会试探叶隐珏捕捉弱点，叶隐珏也不是傻子。
他不动声色地扫着方锈，觉得很是奇怪。
他受过专业的训练，眼力很好，但他却看不出方锈的路数，甚至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方锈好像就是一个身材保持的不错、脸长得好看的玩家而已。
但越是这样，叶隐珏就越是警惕。
会长说过，真正危险的人，是不会让你察觉到他的危险。
电梯抵达六楼，电子女音播报出来。
两人又很和谐地互相点点头，一前一后出了电梯。
住院区也并不像方锈想象的那样阴森。
走廊的装修精致漂亮，而且看上去很新，和其他楼层一样，就好像才装修过。
这间整容医院规定医生查房时间患者不允许出病房，所以走廊空荡荡的。
这里还飘散着过浓的香薰，因为味道过重，乍一踏入，就能呛得人打喷嚏。
至少叶隐珏就在方锈旁边打了好几个。
方锈倒是面不改色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板子，去找最近的病房开始查房，没急着一开始就去找书小小。
方锈的第一个查房对象是601的女士，方锈推门进去时，就见她浑身缠满了绷带，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坐在床上捧着一本厚重的册子在看。
房间里窗帘拉起，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白光灯，也不知道是因为空调开得太低还是因为没有拉开窗帘所以没有光照进来，屋内好像比走廊的温度要低。
方锈走过去时，她都没有反应，于是方锈借机扫了一眼。
册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正脸照，上面全部都是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第一眼望过去会觉得惊艳，可看久了，就让人有种莫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这些女孩，都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相似之处。
“601。”
因为没有名字，方锈也只能叫她的房号。
被这样喊的女人也没有半点不悦，而是痴迷地摸着册子里的一张张照片，问方锈：“医生，我真的可以变得这么漂亮吗？”
方锈语气温和：“当然，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医生。”
医院的查房手册上写着，查房就是问问患者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的话就把绷带拆下来，换上新的绷带就行了。
601说自己没有不舒服，于是方锈就起身准备走，毕竟他后面还有三十几个病房要查。
但601却喊住了他。
方锈回头，601轻轻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缠着绷带不方便说话，声音有些幽远：“医生，你真好看。”
601看着他，也许是因为绷带缠得太严实，加上屋内光线过暗，从方锈的这个视角看过去，601的眼睛像是只有眼瞳，没有眼白，一片漆黑。
她呢喃着，仿佛毒蛇缠绕住了方锈的脖颈，贴着方锈的耳朵，吐出危险且冰冷的气息：“这样的皮囊，真遭人喜欢啊。”
要是能剥下来贴在她脸上就好了。
方锈稍顿，装作没有听清楚一样：“什么？”
601又笑了笑，恢复了正常：“没事，医生，谢谢你。”
方锈语气温和：“没事，我应该做的。”
说完，方锈就离开了601，去往了下一间病房。
方锈一连去了六间病房，都没有患者让他拆绷带，而且这些患者都对他这张脸发出了不同程度的却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赞叹。
她们的床头都有那一本601捧在手里看的册子，方锈注意到封面上写着——
【破茧女神图册】
到第七间时，才是书小小的所在的病房。
方锈进去，书小小立马抬起自己没有被缠着绷带的手冲他挥了挥。
他只有脸上被缠了绷带，方锈之前去查房的患者里，也有一个是只有脸上缠着绷带的，状态……方锈是觉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直觉。
在他感觉来，要正常很多，对他的称赞也没有附带着阴冷感，好像盯上了他这一身皮，要给他扒下来似的。但话语里浓浓的羡慕也已经有些偏向于嫉妒了。
“你有不舒服吗？”
“好像没有。”书小小实话实说：“我吃没吃药都没感觉。”
方锈想了想：“可能是量不够又或者时间没到。”
书小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打算今天不吃，反正你明天还会来查房。”
方锈却说：“我明天不一定能来。”
书小小：“……？”
方锈直接道：“把你绷带拆开我看看。”
书小小：“？？？不是哥，你要干嘛啊？”
他是听秋厉转达过方锈那边的规则：“你疯了？这才开局不到半天你就要违反规则？”
方锈心说书小小面板的智力绝对在秋厉之下，面上却是微笑着道：“我们进来快五个小时了，我到现在还没有触发主线任务。”
书小小和秋厉是普通角色，没办法触发主线任务，但是方锈是隐藏角色。
他在第一个本的时候，开局就直接触发了主线任务，可这个副本…要不是面板可以调出来，方锈都以为他又进那所谓的梦魇模式了。
书小小沉默了会儿：“那，这和你要违反规则有什么关系？”
方锈耐心解释：“你看我身份剧情是什么，是找来整容的妹妹，这里所有患者都缠着绷带，你说我怎么找？”
书小小懂了：“那你不能等等吗？这才多久啊大哥，先看看今天会发生什么。”
方锈笑：“弟弟，我以为你们找我是看了我副本的通关速度，我这个人一向喜欢速战速决，毕竟有个词叫做夜长梦多。”
书小小呲牙：“你好猛啊哥。”
他也没有拦着方锈，而是示意他：“你来吧。结在后面，我看不见。”
书小小转过身，把背后留给了方锈。
[不得不说，他们三组队是真的好信任啊]
[书哥就完全不怕秀哥捅他一刀吗hhh我感觉秀哥干得出来（？）]
[他怕啥啊，你一看就是没看过书哥直播，人称号不死者好吧，而且书哥到现在就下了5个本就上了萌新第二十啊，他一直都在拿积分抵消下本次数，这次下本估计是没积分了]
方锈倒也没弹幕想象得那么奇怪，不至于在开局拿队友祭天。
他把书小小脑袋后的结打开后，动作利索地解绷带。
书小小的耳鬓才露出来，方锈就停了一下。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把全部的绷带都拆掉了。
书小小没有转身，因为转过身很有可能会看见正对着床的镜子。
所以是方锈起身过去看，书小小的脸出现在镜头里时，直播间不少观众都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书小小的大半张脸都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棕红色的伤痕，看着像是已经结痂了的烧伤，但是脸上凸起扭曲的痕迹却像是虫一样在蠕动，看上去不仅可怕心惊，还让人毛骨悚然。
【触发主线任务：患者脸上的伤痕】
【任务详情：明明是做了整容手术的患者脸上却出现了大面积非手术痕迹的伤痕，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方锈极其冷静，不让自己影响到书小小半点：“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书小小疑惑：“没有啊？是怎么了？”
“有个标记。”
方锈也没打算说什么都没有，毕竟他都那样问了。
书小小也没怀疑他：“我进本到现在还没拆过绷带，其实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规则没说我不能看，要不我也看一眼？”
方锈：“我建议不要，你规则的第四条很奇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因为好奇看了一眼，被这个标记污染，开始不自信了，是不是就违反规则了？”
他边说边上手帮书小小把绷带缠回去：“我和你的第四条规则，规定的都很奇怪。”
书小小被他说服了：“你说得对。”
[我靠吓死我了]
[呜呜呜呜我书哥的美貌啊！我恨你系统！]
[我对方锈的疯批印象改观了，他挺好的]
[确实啊，无论是谁看见自己变成那样了都受不了，他自己违反规则试险却不拉书哥下场，这朋友可以处！]
方锈给书小小打了个死结：“我明天尽量过来，你自己小心，不要违反规则。这个医院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违反规则的代价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大。”
书小小不能出事，他得借书小小看看不吃药后那些藏在书小小烧焦的皮肉底下蠕动的虫会是成为什么样。
书小小有点感动：“好，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他说着，又想到什么：“对了，你看这个。”
他把床头的册子拿给方锈：“我觉得这里面的女孩长得都好像，而且好奇怪。”
方锈是觉得有相似处，但是奇怪？
他扬眉，示意书小小说下去。
书小小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觉得奇怪，我再琢磨琢磨，琢磨出结果了明天跟你说。”
“行。”
方锈拿起自己的本子，再次叮嘱：“你一定不能出事。”
不然他就观察不到“虫子”了。
书小小有点莫名，心里却也还是暖洋洋的：“我知道了。”
方锈不太放心地出去了。
然而他一出门，就直接对上了三个男护士。
其中一个把病房的门关上，彻底隔绝了他和书小小。
三个男护士个头高大的有点过分，都在两米以上，带着绿色的口罩，低着头看一米八的方锈，眼神冷漠却又带着怜悯：“方医生，有人举报你违反了医院规则。”
方锈微顿，不慌不忙地演绎着角色试图为自己狡辩：“那个患者说他不舒服……”
“医生，做人要诚信。有人亲眼看见你违反了医院的规则，在给患者拆绷带时没有闭眼。”
有人亲眼看见？
方锈心说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书小小不可能举报他，而那间屋子里，除了他和书小小，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心跳声。
他可以自信的说一句，在他给书小小拆绷带时，周围五百米，除开隔壁两个病房住着的患者外，再无其他人的心跳声。
所以……
那个亲眼看见的“人”，到底是谁？

第23章 你看我漂亮吗（4+5）
见他不说话, 护士又对这张脸起了一点怜惜之情：“你放心，念你是初犯，这一次只关你6小时的禁闭, 但下一次，就要罚你去手术室清洗了。”
方锈扬眉。
【触发主线任务：医院的特殊惩罚】
【任务详情：整容医院有很奇怪的医护人员守则, 违反后的处罚究竟都是些什么呢？】
违反规则后才会出现的主线任务啊。
方锈在心里轻哂。
看样子副本须知的第一条都是反向提示。
方锈面上出现恰到好处的慌乱：“禁、禁闭？”
三名高大的男护士没有回答他, 只是挟持着方锈往电梯那边走，方锈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就乖乖地被他们带进了电梯, 看着他们按了一楼。
禁闭室居然在一楼吗？
电梯到的很快，到了后方锈就又被带着往上午护士长带他去的不同的方向走。
上午时, 方锈就觉得这电梯的位置有点奇怪，没有建在大厅附近，反而是类似于十字路口的交汇处。
他一开始也想过可能是为了方便去往各区, 现在看来，是为了不让大厅的人看见半点动静啊。
而且…方锈默默记着路, 心说这医院建的跟迷宫一样。
最终三名护士带着他到了一间上了锁的房间里。
方锈看着其中一名护士拿出钥匙开了门，方锈先闻到了很刺鼻的香气，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护士推进去, 然后大门一关，这个世界瞬间黑暗下来。
方锈确实夜视能力好，但前提是要能“视”。
上回在之前那个本，他能在黑漆漆的大楼里轻松行走，是因为那栋楼并没有完全封闭, 天虽然是黑的, 可还是有寻常人无法捕捉到的光从云层中透下来, 方锈能够凭借这一点光行动, 就好似猫的夜视能力一样。
但这一回不同了。
门紧闭的那一瞬间，没有一丝光能够落进来，那扇门本来做得就严丝合缝，当然也有可能是副本的什么机制，反正这个禁闭室，让方锈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伸手不见五指。
而门外还响起了护士的声音：“方医生，你就好好在里面反省一下，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违反院长的规定吧。”
院长的规定？
方锈若有所思。
说起来他还以为这些NPC会跟他上演“你看见了什么”“你什么都没看见”的戏码呢，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怕他知道什么秘密。
看样子他的生命不安全啊。
方锈站在黑暗中听见门外又响起渐远的脚步声，是那些护士离开了。
.
方锈被三名人高马大的护士挟持而走的事被护工身份的朱合看在眼里，立马就报给了郑廉原。
郑廉原是杀戮公会的“长老”，也是杀戮公会信奉的神明“洐”最疯狂的拥簇者。
比起朱合和马涂乘，郑廉原其实要瘦小许多，但看上去尖嘴猴腮，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
朱合的天赋技能是透视，每次使用一分钟都会掉十点SAN值，平时不轻易使用，但是这一次郑廉原带上了他，还买了许多精神补充剂，显然是想将方锈摁死在这个副本里。
就是这个技能会被很多原因屏蔽，比如现在方锈进了禁闭室后，朱合就看不见了。
听到方锈关进了禁闭室里，郑廉原冷笑了声：“作死。”
他眼里虽然对方锈满是不屑，可却没有冲动地立马去找方锈的麻烦。
因为朱合有悄悄告诉他，秋厉和书小小进来了，而且看样子，秋厉他们和方锈是队友身份。
牢不牢靠郑廉原不知道，但顾忌秋厉是肯定的。
别看秋厉在高能榜一个中间的位置，实际上他们同样排名靠中间的会长见了秋厉，都只有跑的份。
会长说过，秋厉要是好好下本，不专注捞积分拉低了自己的逼格，能上高能榜前一百。
而高能榜的分界线，就是一百名后和一百名内。
游戏世界里混吃等死的玩家占据百分之九十九，要上高能榜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真正称得上大佬的，是高能榜百名内的玩家。
那些玩家就没有下过劣质本。
可他下都下来了，郑廉原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方锈，放过那个根本不把他们信奉的神明，帮助了他们许多的神明放在眼里的蝼蚁。
S级副本，秋厉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总会有机会的。
郑廉原就抱着这样的心思准备开始守株待兔，然而他连株都还没找好，兔就已经先一头撞过来了。
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新人而已。
郑廉原对方锈开局就违反规定的做法而感到好笑。
一个蠢货。
郑廉原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支粉笔丢给马涂乘：“你去试试他的本事。”
他狞笑，话里全是暗示：“要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干掉他，你想解决的事，就不是事了。”
马涂乘攥着手里的粉笔，眼睛登时亮了：“您放心！”
“但也别拼命。”郑廉原：“自己的命最重要。”
马涂乘感动得不行，拿着那支粉笔就去了。
朱合看他离开的背影，在心里暗讽不愧是智力只有“D”的蠢货。
随便几句话就能被拿捏，真以为自己能成为核心人物？
一头随时都会被宰的羊而已。
郑廉原让他别死，不过是因为这次副本只带了他一头羊下来。
.
在黑暗中试着开门未果，猜到了大概是副本的机制，所以干脆慢慢行走准备丈量一下这间房子有多大的方锈并不知道，有人要过来给他在这六小时的寂静中解闷。
他摸索到了墙边，手轻轻搭在了墙壁上，慢慢贴着墙行走。
而他的直播间也因为过暗被系统把亮度再拉高了100度，可即便如此，他直播间的人看到的也是类似于监控的夜视模式那样，画面是黑灰色还泛着点黄的，恐怖气氛拉得更满。
方锈摸着墙壁往前走，还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
他不确定地又摸了摸指尖所碰到的周围，凹凸不平、甚至有些凌乱的刻痕感好像因为被封闭了视觉更加明显了。
方锈停在那摸着墙仔细辨认。
说实话，这些刻痕大概是人处于极度的恐惧中，在黑暗中拼命留下来的，因为划痕有很多干扰项，就算是方锈也得花点时间才能认出来那是个什么字。
“快”“逃”
方锈扬扬眉，继续摸下去——
“不”“要”“在”“这”“过”“夜”
有意思。
“这”是指医院，还是禁闭室？
【触发主线任务：禁闭室的信息】
【任务详情：禁闭室的墙上似乎留下了信息，可究竟是什么人，又是想要传达什么呢？】
大概考虑到方锈在关禁闭，这次任务只是在他脑海里冒出了声音，面前并没有亮起光屏给方锈一点光。
方锈也不在意，只是觉得这个本真的很有意思。
违规一次到现在已经触发了三个主线任务，所以不违规就没法触发了？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秀哥是真的艺高人胆大]
[就算是再厉害的玩家遇见规则本都会先观察一天啊，秀哥进去有半天吗？]
[半天？别逗了，按照副本内时间算，他进去都还没有六个小时]
[但是不得不说啊，按照一般思路的话，第二天只会是主动颁发的主线任务推着角色走，和自己触发的不一样，你们看秀哥这一下就直接触发了三个，好绝]
[羡慕吗？拿命换的（狗头）]
[前面的别尬黑，人还没死呢]
[别没死，在路上了，从隔壁过来的，马涂乘已经到了]
马涂乘确实已经快到了。
可让方锈直播间的人毛骨悚然的，不是其他直播间过来提醒的观众，而是方锈。
就连跑过来因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来这说一句的观众都有被他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就在马涂乘靠近这间屋子的时候，方锈忽然停下了摸墙壁的动作，而是倏地回头看向了马涂乘过来的方向。
明明马涂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却像是拥有透视一样，盯着马涂乘蹑手蹑脚行进的方向，一直到马涂乘停下的位置。
[我靠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论坛有人说秀哥比鬼怪npc还吓人了……]
[双开的我真的会很想说句谢谢，秀哥像是个boss]
马涂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他掏出郑廉原给他的粉笔，在门上写了个“开”字。
这支粉笔是B级消耗道具，只要是门，在上面写“开”，然后携带这支粉笔的人就能无需开锁，直接穿过那个门进去。出去时只需要折断那支粉笔就可以回到进门之前的地方。
但如果出来后还想再进去，就还要再用一支粉笔写一次，因为一支粉笔只能写一次。
马涂乘才穿过门，别说动作了，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尖而冰冷的东西抵住，他的脊背瞬间炸寒。
“粉笔味…道具‘万能粉笔钥匙’？”方锈手里拿着男护士们没有收走的圆珠笔，微微扬眉：“我记得商城卖一千积分一支吧，好大手笔。”
看样子杀戮公会下来的这三个人好有钱啊。
马涂乘根本不知道方锈是怎么知道他进来的，但他能被郑廉原带着下S级的本，就是也有自己的本事，有一柄锤子猛地出现在方锈脑袋上，直接就要砸下来。
明明是一片黑暗，方锈却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往后一退，连衣角都没让其扫到一点。
[啊啊啊其实秀哥直接不要废话捅下去就好了啊！]
[对啊！上个本动手那么利落，怎么这个本就不动手了？]
[方锈你在想什么啊！马涂乘就算没有觉醒天赋人也下了这么多次本，身上积累的东西比你多啊！刚刚直接捅下去现在就在捡装备了好吗？！]
方锈倒是也想在刚刚马涂乘进来的时候干脆利落的给他来那么一下，虽然他手里的是圆珠笔不是钢笔，但对于他来说都一样，都可以一击穿喉。
可问题是…马涂乘是人类。
他不能随便杀人。
方锈轻啧。
好麻烦。
马涂乘虽然不知道方锈怎么就放过他一次了，但反正他不会放过方锈。
他有自己需要的东西，不杀方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但是现在杀了方锈，说不定提着方锈的人头回去邀功，郑廉原就会赐给他。
马涂乘一摊手，那锤子直接飞到了他手里，他是也看不见，可他手里的锤子是他的绑定武器，甚至这把锤子还有自动定位的功能，在被他握住的同时，就带着他直接飞向了方锈所在的位置。
马涂乘的第一下落了空，因为方锈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凭借着丰厚的经验一个侧身，轻松而又优雅地避让开了第一下朝他砸下来的锤子。
但是这个锤子，因为也没别的什么特殊“魔法”功能，就一个自动追踪却十分恼人，在方锈侧身避开的时候，锤子也猛地在空中转势朝方锈横扫过去。
方锈用极其强大的腰力稳住身形，直接抬手压在了那柄锤子上，借力一个侧翻就翻到了另一边。
他才落地，那柄锤子又跟长了眼似的追过来。
不过这一次，方锈跟着出手，直接在黑暗中用一支笔命中了马涂乘的手背，狠狠扎了下去。
“呃啊啊啊啊！”
剧痛让马涂乘没压住自己的痛呼，他目眦尽裂，往锤子上又注入了30的SAN值，让自己的SAN值来到了40的一个危险区域。
而得到了滋养的锤子也越发迅猛，掠到了方锈的衣角，方锈就借势往前一冲，马涂乘的锤子因为自动追踪方锈，导致方锈直接在马涂乘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才结束。
方锈又是一个空翻，这次没有用手借力，就翻到了马涂乘的另一边。
[有一说一，方锈打架有点美如画]
[跟拍武打戏一样，这人身手真好]
[他没道具吗？？？上一个本没产出什么道具？他怎么还在用笔？]
[还在用就好灵性]
[泪目了，上个本的钢笔，这个本的圆珠笔，秀哥永远开局一支笔]
[……他有刀啊，只是没带]
[不对啊，那把刀收不进背包的话就代表有意识认主的，就算他死了别人也没法用，那他为什么不召唤？？？]
[我也不理解，方锈这个本奇怪的动作太多了，刚刚不趁人病要人命，现在又不用道具，到底是他太自信了还是我们看不懂？]
方锈不是不想用道具，但问题他抽到的道具，就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打架的。
至于那把刀……
他确实不知道可以召唤，不过就算知道了，方锈也不会用。
因为用了，就欠了某位神第二个人情。
都说人贪得无厌，不过是因为在人眼里重要的东西太多。
而神不一样，在祂们眼里，人不重要的东西太多，所以人有资格拿来跟他们做交换的……
方锈躲避的身形一顿，硬生生在空中扭转了姿势，宁愿被那柄锤子砸到一点腰腹，也非要突然改势。
马涂乘能够感觉到自己砸到了方锈，尤其是方锈也轻哼了声，被那柄锤子砸得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这把锤子不愧是游戏世界产出的武器，砸在他身上时突然荡漾开来的余力冲击到了方锈，让方锈的生命值掉了5%。
马涂乘心中一喜，正要丢出自己其他道具乘胜追击，手里的锤子忽然变了势，不知道被什么给缠上了，马涂乘只觉自己不受控制地被往前拉了两步，然后有湿滑难以形容的东西缠在了他的手上。
下一秒，那玩意儿直直地扎进了他破了皮肉的伤口里，马涂乘只觉有什么迅速地撑起了他的皮肉，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剧烈地疼痛和未知的恐惧感让马涂乘的SAN值猛地往下掉，但这却并不是结束。
在马涂乘因为剧痛痛到嗓子里只能发出嘶吼时，方锈毫不犹豫地从“背包”中拿出了那个打火机打开，一簇白色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火虽然小，但光很亮，瞬间让整间屋子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方锈也成功借助着这点微光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他和马涂乘玩的时候偷偷袭击他。
那是一根细长的藤蔓，细得只有吸管粗细，但却很长，此时正埋在马涂乘的伤口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顺着马涂乘的皮肉往马涂乘的身体里走，将马涂乘的皮肤撑起，让马涂乘疼到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
方锈举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极其冷静地观察着马涂乘，看着马涂乘又凭空变出把刀，想要砍断这根藤蔓。
然而他拼尽力气，一刀下去的结果是刀子直接拦腰折断，藤蔓则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游走得更快，疼得马涂乘直接跪倒在地上，眼泪和口水横流，鲜血不断地顺着那个伤口流出，比方锈带给他的伤口要严重千百倍。
方锈顺着藤蔓看过去，发现藤蔓是从天花板的通风口里出来的。
二楼。
马涂乘的SAN值和生命值都在急速下降，最终他在SAN值到5时，终于在最危急的关头想起了自己还有粉笔。
他用最后的力气折断了粉笔，人凭空消失在了这间屋子里。
方锈不确定是不是马涂乘把在他体内的藤蔓也带了出去，但他猜是。
因为藤蔓像是被凭空切断了一样，或许是因为疼痛，在空中猛地扭曲了两下，甩出了一点血珠，还混杂着些许绿色的汁液。
方锈都做好准备直接试试看它怕不怕火了，没想到藤蔓压根没看他一眼，直接迅速退回了通风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锈紧绷的身体稍微松懈下来，他举着火机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和外面的装修不同。
方锈环顾四周，望着满屋子的血手印还有凌乱的、看着就像是经历了很惨烈的故事的血迹。
方锈捏了捏鼻子，心想难怪这屋子里的香气浓郁到呛鼻，闻久了他都感觉自己的鼻子已经要失灵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反正火机都开了，也不要浪费。
方锈直接拿着火机去看墙壁上的刻痕，就见隐在红褐色底下的刻痕大致能够拼凑出这样的话——
【快逃、不要在这过夜！】
【这医院里全部都是怪物！】
【没有病人和医生！这里全部都是会吃人的怪物！】
【尤其是那个叫明清清的女孩！见到她就跑！有多远跑多远！就算是自杀也不要落在她手里！】
明清清？
方锈若有所思。
病房所有的患者都没有名字，除了书小小，而在医护人员的工作群里，也没有明清清这个名字。
所以明清清是谁？
他这个念头起来时，方锈面前也因为屋内有光了而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连带着系统的机械音一块响起。
【触发主线任务：神秘女孩】
【任务详情：破茧整容医院里的神秘女孩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第四个了！原来刚刚秀哥是在摸墙壁上的刻痕吗]
[嘶，这场景，有点瘆人，方锈是真淡定啊，刚打完一场自己还受了伤，隔壁马涂乘都疼晕过去了，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这看墙壁了]
[他上个本我就觉得好奇怪，他跟残神打的时候痛觉好像被屏蔽了一样，就没皱过一下眉]
[对对对！他是不是疼痛缺失啊？我感觉他根本就不痛]
[他刚刚被砸了那一下也哼唧了一声好吗，别自己比不过别人就觉得人有问题！]
方锈继续往下看，发现已经没有字了，有的是一些凌乱的线条。
他后退几步，将整面墙都收入眼中。
因为血色太浓厚，方锈辨认起来有些困难，但还是成功的认出来了。
墙上……好像划了一朵花。
乱七八糟的刻痕有深有浅，从形状走向来看，可以看出刻的人画技不怎么样，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能够辨认出来，那是一朵无法形容的花。
花瓣可能是十二、三瓣，却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缠绕束缚着，根茎扎满了刀子和剪子，花瓣在墙壁上冲着人开着，那些棕褐色的血迹就好似它本身的颜料一样，为它染上恐怖而又诡谲的气息。
方锈再转了转，发现只有这一面墙有刻痕，别的墙就没有了。
有意思。
方锈倚着墙站着，望着对面那朵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的花，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到了一个神。
他有听到马涂乘在外面哭嚎着被赶来的“队友”救走，世界又安静了，估计短时间杀戮公会的人暂时不会找他麻烦，毕竟现在大概已经过了医生查房的时间，其他人又要开始工作了。
反正也要关六小时禁闭，这六小时他做不了什么。
不如……
方锈端着手里的火机，当着直播间小几万观众的面，直接喊了一声：“洐。”
[？？？]
[啊？？？？]
在弹幕的一片问号中，没有时停降临，但那道无法被记忆的虚影却出现在了这间禁闭室里。
这一次，洐甚至没有浮在半空中，而是直接落在了方锈面前。
不等方锈说什么，祂含笑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懒散响起：“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方锈盯着自己面前半透明的虚影，想这位神好像比他高：“是没有，我是想还您刀，但是我没带过来，现在我在关禁闭，要不您自己去拿？”
他甚至还好心地给祂指路：“我放在3-6的诊室里了。”
[？？？？？？哥！你他妈还执着还刀啊？！]
[好了，他脑子真的有问题，实锤了]
不同于弹幕的激动，洐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语调依旧那样带着祥和，诡异的祥和：“那是送你的，我从不回收送出去的礼物。”
“我当时跟您说的是借。”
方锈摊手：“我可付不起报酬。”
在方锈说这话前，他的直播间忽然出现了雪花屏，之后的直播没有人再能看见，这是一场只属于他和洐的对话。
“你很聪明。”洐低笑，走近方锈两步，端详着这张脸，语意不明：“聪明又漂亮，死了会很可惜，这个世界会很无趣。”
方锈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他举起双手，却也没有半分恐惧和紧张，反而是很轻松地保证：“您放心，我没有心怀天下的大慈悲，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洐抬起手，虚影的指尖隔着白大褂轻点在了方锈的心口上。
方锈只觉从那一处开始，像是凝了冰霜，瞬间蔓延至他全身，要将他的血液和心跳全部一起冻死。
明明只是轻轻一碰。
洐轻声道：“刀是你的。”
哪怕死亡的感觉近在咫尺，方锈依旧没有慌乱，反而是偏了偏头，无辜又诚恳。
他是想跟洐再谈谈的，但没想到祂抬起了手，祂的指尖点在了方锈的唇上，冰冷沉重的感觉彻底沉进了方锈的心脏。
他悠悠道：“报酬我已经收了。”
方锈怔住。
就听祂似是叹了声：“时间到了。”
洐笑：“方锈，下次见。希望下次你能不用敬称，这样我会高兴一点。”

第24章 你看我漂亮吗（6）
伴随着面前的虚影消失, 洐带给方锈的一切感觉也好像一并被带走，所有都是方锈的幻觉般。
方锈倚着墙沉默了会儿，在脑海呼唤另一个始终遵守“规则”, 在他进副本后就没有吭声过的神明。
“统子，祂刚刚……是在调戏我？”
【……】系统默然：【首先我不叫统子, 其次你不是学过相关课程么？这种问题在你问出来时你就已经有答案了, 所以我认为我回不回答，都是一样的。】
方锈在心里肯定点头，持续用脑电波和系统对话：“我觉得祂就是在调戏我。”
可是为什么？
就算他再特殊, 也不至于让一个排名第二的神明对他这样那样吧？
系统没有予以回答。
方锈也不在意，又问：“你说你不叫系统,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灵。】
一个简单的汉字浮现在方锈的脑海，方锈若有所思：“你们都是单字名？”
所以他如果叫“锈”的话就能成神？
【……收起你的脑洞。不能。】
方锈在心里叹气：“可我真的好无聊。”
他在这要关六小时啊，喊洐出来本来就是想找个人聊天打发下时间的, 毕竟那个门，踹过去的感觉就像是脚陷在了泥潭里, 摸着又是门，锁方锈也看过了，撬不开。
他是真的要在这待满六小时。
可没想到那个不能随便被提及的神大概是受什么限制, 不能在副本久待。
方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本来是想麻烦书小小他们的，现在影子公会那边盯上我了，就不好找他们了，下次马涂乘他们再来……”
【我知道。】灵说：【我会跟你做交易帮你规避。】
方锈也不意外灵知道。
就听灵又在他脑海里道：【那把刀, 你可以给它起名, 然后召唤出来。】
方锈扬扬眉：“你不是让我离祂远点么？”
【反正报酬祂都收了, 不用白不用, 游戏世界没有副本能产出你趁手的武器，我本来是想让你花大额积分定制，但定制出来的没有祂给的好。】
方锈懂了。
他调出自己的面板，在道具栏里找到了那把在小格子里显示无法收入的迷你仪刀，他伸手点了一下，就弹出来了介绍——
【未命名-神明赐予的武器】
【等级：不明】
【作用：未知】
方锈点了命名的按钮，直接随口道：“那就叫神赐吧。”
【是否确认命名为：神赐】
【是】【否】
方锈又点了是，随后仪刀的信息就立马更新了。
方锈关了面板，微微抬手，喊了声：“神赐。”
下一秒，那把170cm的仪刀就带着刀袋出现在了方锈的面前。
而他的直播间在洐离开时就恢复了正常。
[刚刚怎么雪花屏了？]
[正常，毕竟*是神明，神明降世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哎我还很好奇*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神榜上最好的神明，还能怎么样，你看方锈现在屁事都没有就知道了]
方锈伸手握住神赐，将刀单肩背在了自己背上。
他另一只手还举着那个打火机，毕竟打火机的使用次数只有五次，不能浪费了。
拿到了刀的方锈抬头看向那个已经恢复安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通风口，动了心思。
反正在这儿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去看看。
毕竟那三个护士包括副本规则也没说不可以在受罚的时候爬个通风管道不是么。
方锈卷起袖子，把刚背上的刀又拿了下来。
他人就比刀高十厘米，一个头的距离都没有，刀被他握着立在地上。
只见方锈手臂的肌肉微微绷起，他借着刀用力往上一翻，借助着手长优势一把勾住了通风口的栏杆，而脚腕则是灵活地转了一下刀柄，稳住了刀身。
方锈单脚落在刀柄上，以一种只能在武侠片里出现的姿势就这样站在了刀柄上，徒手暴力拆开了通风口的护栏。
他扒拉着边缘往上一用力，手臂的肌肉绷出漂亮的线条，青筋在白色的火光下格外醒目。
方锈的头探进了通风管道里，同时脚夹住刀往上一送——
就见刀和他的头几乎同时出现在通风管道。
方锈曲着手臂重新抓住神赐，把端着打火机的手也抬了起来，探进了通风口里。
视线骤然明朗的那一瞬间，饶是方锈也停滞了一下。
因为正对着他的，是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缩在恐怕一人都无法容纳通过的管道里的女人。
女人穿着脏污得很难辨认出来的病号服，手抱着蜷缩在一起并拢的小腿，膝盖顶着自己的下巴，头顶着管壁，蜷曲的脚抵着另一边的管壁，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打碎了骨头，只剩下皮肉才能被这样塞进来。
她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成了一根根方锈所看到的细长的藤蔓，此时正一动不动的垂落着，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方锈想了想，做出了件让直播间的人都不由自主屏息的事。
他把刀松开，挂在了通风管道的边沿口，用自己的身体夹住，然后借助着自己长手的优势，向女人探出了手。
通风管道里不知道为什么湿黏得厉害，空气中混杂着不知如何形容的气味，与底下房间刺鼻的香气融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方锈的手碰到藤蔓时，藤蔓并没有反应，就好像只是因为管道过于湿黏黏在了一块的头发，根本就不是什么藤蔓。
于是方锈轻轻将其拿开，就见女人的脸上是书小小脸上的同款伤痕，只是要比书小小的可怖许多，看着已经溃烂了，而且好像还糊了一层什么黄褐色的东西在上面，把溃烂的伤口包裹住。
虽然没有了在皮肉底下蠕动的“虫”，但看着并没有多好啊。
而且女人的肌肤呈现出青白灰白的色泽，是很明显的尸体色，心跳声也没有。
方锈小心地将这些藤蔓剥开，脸是看不出什么来了，但是女人的骨相可以看得出生前也是个美人。
方锈拿住遮住了女人眼睛的藤蔓，刚刚将其拿起来，露出了女人轻轻闭合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倏地一睁。
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珠就直接和方锈对视上。
方锈微顿，极其冷静地等了几秒，确认女人没有动作后，又轻轻把头发放下，于是女人的眼睛又重新闭合上。
方锈大概估算了一下，女人就像是被塞在这里一样，严丝合缝地堵住了通道，要想从这条路走，就一定要想办法把女人给挪开。
鉴于对“尸体”的尊重，方锈选择凌空一转，凭借着强大的腰力直接在这个狭小的口子翻身，对上了后头的路。
就见后面的甬道里塞满了纠缠在一起的藤蔓，是不是女人的头发方锈不知道，但其中有一根藤蔓上好像长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藤蔓把路给堵死了，把这些藤蔓处理了和把女人处理了，方锈只能二选一。
下次违规就是清扫手术室，不能过来了啊。
方锈低叹，直接用力一撑，整个人坐在了入口边沿，压下了腰，将自己折成了两半才勉强坐进来。
神赐想要进来就有点困难了，于是方锈一松手，让神赐直接往下落，却在落地时又轻声将其召唤到了通风管道里：“神赐。”
过长的仪刀如愿进入狭窄的通道里，在砸在里面前，先被方锈抓住。
[虽然看过很多遍了，还是想说秀哥臂力真的绝]
[30斤的刀啊，这要是一坨三十斤他单手举起来还正常，可是这么长三十斤，他这样握住了完全不抖…我真的很好奇他现实世界是干什么的]
方锈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贴近神赐。
这刀既然是木头质感，那应该点得燃吧？
方锈直接将火点在了刀鞘上。
如他所料，黑色的刀鞘瞬间被火点起，跟抹了油似的，白色的火焰顺着往前飞速攀爬，烧到了末尾，也烫到了就在不远处的藤蔓。
那些藤蔓像是被激活了一样，在火焰的照映下疯狂扭动起来。
而在方锈背后，方锈是看不见，可直播间的人看得见。
明明只是一具尸体的女人睁开了只有眼白的眼睛，张开了自己的嘴，她的嘴里没有舌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类似于手术剪刀的剪刀。
她把嘴张到了最大，冲方锈发出了类似于野兽从嗓子里发出的警告的低吼声，在这狭窄且阴冷的通道里炸开，直接让方锈的SAN值往下掉了很小一截。。
但方锈却始终冷静，仿佛压根就没有受到无法防御的精神攻击。
他想也没想就往下一滑，就用手臂撑在通风管道入口周围，伸出还没有熄灭的打火机，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拿着打火机，双管齐下。
藤蔓根本不敢触碰白色的火焰，但这地方太窄，方锈发挥的空间是很有限，可藤蔓躲避的空间也很有限。
有藤蔓被点燃，在瞬间就化作了烟灰消失。
女人的头发挥舞起来，试图避开那一簇小小的火焰直接袭击方锈，可无奈方锈的反应速度实在是让人拍案叫绝。
朝他攻击过来的藤蔓不仅没有对他造成伤害，还被他直接烧成了灰。
只是火势并没有向他想象的那样可以顺着藤蔓蔓延过去。
类似于壁虎断尾的求生吗？
方锈没有再跟女人做过多纠缠，另一边的藤蔓已经被烧得差不多，在因为对火的恐惧而不敢扑上来，所以他直接手臂用力一撑，整个人往上顶的同时不忘侧身、弯腰，以一种寻常人根本没有办法想到的姿势在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完成了一整套动作，直接重新坐在了另一边的通风管道里，人也对折着缩进去了一大截。
方锈没什么洁癖，不在乎自己的白大褂经此一遭脏成了什么样。
就听见他的骨头咔咔响了几声后，他整个人都容纳进了管道里，甚至可以做到勉强转身。
方锈退进另一边的管道一大截，整个人都被管道里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浸了一道后，这些藤蔓和女人就好像失去了目标一样，瞬间停了下来。
于是方锈就收了攻击的架势，转身一手拿着火机，一手端着刀往前爬行。
他也不知道这条通风管道的出口在哪，但他猜测顺着应该可以爬到二楼去，因为他在这里面感觉到了往上的坡度。
方锈往前爬行了一段距离后，通风管道不知怎的忽然起了大风，就像是有人打开了排风扇，不防风的不灭火直接被大风熄灭，通风管道内瞬间黑了下来。
方锈的视线又退回到了之前那样，没有丝毫光亮，看不见任何动静。
他只有两条路，要么现在后退回房间里乖乖待到禁闭结束，要么继续往前，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和有可能卷土重来的藤蔓。
方锈没有任何犹豫，在火熄灭的时候就将打火机收回到了背包里。
通道里的风还在放肆地吹，将方锈的额发吹得凌乱，透过缝隙去掠起方锈的一点衣角。
方锈继续往前爬，手里的神赐已经被他直接放在了管道里，用来探寻前方的路。
过强的风其实对方锈也是有影响的，比如说如果有什么东西过来的话，得比以往的距离要近许多，他才能够感知到气流。
不过方锈就没有想过回头。
来都来了，不往前看看，前面那些动作岂不是白费？
方锈又往前爬了一小段距离，他抬起手还要往前挪的时候，突然改势往后退了一下。
他是看不见，但是直播间开着“夜视模式”的观众们看得很清楚。
有一个长发的头颅从上面突然掉下来，就落在了方锈刚刚所在的位置。
方锈刚才要是不退，那个脑袋就要砸在他头上。
而在方锈后退不到半秒，垂落下来的脑袋落到极限，在空中弹了两下后，忽然被什么东西照亮，差点就跟方锈来了个贴面礼。
那是个女人的头颅，大半张脸都是那样熟悉的伤痕，眼睛里也只有眼白，没有了虹膜与瞳孔。
只是这个头的太阳穴还扎着一把手术刀，溃烂的伤痕上覆盖着和刚刚那个女人一样的东西。
方锈极其冷静地伸手摸了摸，旋即皱起了眉。
……花？
这触感，很像是枯萎后烂掉了的花。
方锈拨弄了一下这颗脑袋，注意到女人的下颌上缠着一条铁链，是那枚铁链将其垂下来的。
他把链子扯下来，头颅也随之落地，堵在了方锈面前。
链子的另一端连着一块小小的椭圆形的牌子，牌子背面是凌乱的划痕，正面是有些歪斜的字，看得出刻字的人不擅长这项活，而灯光则是来自于这块铭牌，这块铭牌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在自我发光。
方锈微眯着眼辨认了一下，发现上头写着——
【四月】
方锈又拿这块牌子照了照那个头，发现脖子上血肉模糊的伤痕不像是被什么切割的，更像是被什么咬断的，而且还在淌血，血腥味随着刺鼻的香气和管道内无法形容的味道，冲击着方锈的嗅觉。
这个人，是刚死的。
方锈又特意照了照她的眼睛，沉吟了几秒。
这个人的眼型，和后面那个女人的眼型，都很像诊室里挂着的78分的模板的眼型。
又或者说，
像到仿佛就是复制粘贴下来的。

第25章 你看我漂亮吗（7+8）
方锈盯着这双眼睛看了会儿,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和他脑海里的灵。
方锈先把那块牌子缠在了自己手上，随后撑着身体一个转身, 平躺在了通道里。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上面，清脆的回响传来, 方锈使劲推了推。
刚刚明明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掉了个头下来的管道如同被502胶给黏上了一样, 即使他手臂的青筋都暴起了，也没能撼动分毫。
方锈呼出口气，重新躺好, 狭窄的通道太限制人的行动了。
方锈做了个深呼吸，单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虽然没能后仰借势，但一拳挥过去还是打出了极大的声响，震得整个管道都好像抖了抖, 发出轰鸣的回响。
方锈这一拳，就将自己的指骨擦破了皮, 可明明是空响声的顶板却没有被撼动丝毫。
方锈轻啧。
这什么副本的奇怪buff吗？
方锈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他直接砸出了第二拳，整个管道内再次充斥着回响, 刺耳得让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忍不住关掉了声音又或者调到最低。
方锈正要挥出第三拳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
他微顿，确认了一秒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以一种快出残影的速度, 手抵着顶板一推, 直接把自己往下一带, “唰”的一下就滑出了管道, 轻松落在了地上。
而外头的脚步声也愈来愈近，愈来愈急。
方锈落地后借着手腕上铭牌的光，捡起了通风口的盖子，也不装了，直接原地起跳，轻松就扒拉住了通风口，他把通风口的盖给还原后重新落地。
至于神赐，就被他留在了通风管道里。
反正可以再召唤出来。
等到方锈第二次落地后，他才把铭牌卷着藏到了自己的毛衣里，遮住了光，禁闭室的门就被人打开。
骤然明朗的视线让方锈皱了下眉，随后就见为首的不是那名男护士，而是一位穿着白大褂大腹便便的医生。
他的个头不高，但一双眼睛很是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方锈，质问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方锈顶着一身脏污，扫过他胸前别着的【副院长-邱金】的牌子，面不改色道：“关禁闭啊。”
邱金冷声：“那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方锈无辜极了：“我也想知道，这里太黑了，我昨晚又没睡好，我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邱金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微微侧着脑袋，像是凝神在听什么，可站在他身边的两名高大的男护士谁也没有说话。
方锈正思索着，就听邱金忽然一声怒斥：“你在说谎！你爬到了通风管道里！你想进入二楼？！”
邱金愤怒道：“方医生！当初同意让你一个法医进来的确是因为我们医院以美貌优先，你这张脸的确加了很多分，但这不是你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的理由！”
方锈扬眉。
他这个角色身份居然真的是法医啊。
方锈：“邱院长，您真的误会我了。”
他语气诚恳：“我虽然在入职的第一天就犯了一点错误，但我真的不会干出私闯民宅这种事。您也知道我这张脸有多好看，我想肯定是有人嫉妒我，我申请当面对质。”
邱金一噎。
他看向方锈的目光带着审视，似乎是想要看看方锈究竟在玩什么花样，但最终他没有再揪着方锈这一身的脏污不放，而是让他滚出禁闭室。
方锈心里不舍，但面上得演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有些欣喜，却又不确定：“邱院长，我的禁闭时间……”
“我免了。”邱金冷冷道：“快滚。”
方锈留恋地离开了。
他才走过一个拐角，就看见拎着警棍靠着墙站着的秋厉。
秋厉和他对视一眼，方锈忽然笑了下。
他随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脏污，挑起的唇让笑容有几分邪气：“怎么？担心我，在这接应我？”
明明看他不顺眼。
秋厉确实是来接应方锈的，方锈被三个男护士带走的信息被书小小捕捉到了，书小小没有当即做什么，是因为情况未知，但书小小立马就把信息传达给了他。
秋厉看过方锈的直播，猜得到这人恐怕就算是被罚了也不能安分，也担心所谓的禁闭没有那么简单，杀戮公会的人又趁机下黑手，所以才来这等着。
不过杀戮公会的人显然没在方锈手上讨好，秋厉是放心了。
然而秋厉才抬脚离开，继续探索这家医院不到半小时，就撞见头上顶着【NPC-副院长邱金】的人带着急色匆匆赶往这边，于是秋厉又跟着过来，来接应方锈。
秋厉斜眼睨他，到底看不下去他把自己的脸越擦越脏，从口袋里拿了包纸递给他。
方锈接过后说了声谢：“你还在岗？”
“刚换。”秋厉微抬下巴示意他的肚子：“你带了……”
“嘘。”
方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既然我们的秋保安下班了，不如再做份兼职，陪我回诊室，帮我站个岗？”
方锈笑眯眯道：“毕竟在黑漆漆的禁闭室待了那么久，我有点怕。”
秋厉：“……”
他面无表情地抬脚，朝电梯那边走去。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方锈知道他听懂了。
两人一起等电梯，方锈身上的气味杂得可怕，香薰味有，通风管道里难以言喻的气味有，就连后面那个人头也有流到血在他身上。
秋厉再看方锈一眼，就见他好似心情不错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整个人的姿态轻松得不像是来副本里逃生拼命的，更像是来玩一场他喜欢的游戏。
所以他才看方锈不顺眼。
这样的人，不仅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两人之间沉默了会，电梯抵达时，方锈很有礼貌地冲秋厉伸了伸手，示意他先进。
秋厉微皱了下眉，但还是先进去了。
随后方锈才踱步走进来，又按了三楼的电梯，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之前就想问了，关于角色演绎，是不是只要NPC不在场，ooc也没事？”
秋厉嗯了声。
方锈思索了下：“那NPC是怎么算的？指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也算？”
在方锈问出这话时，电梯正好抵达三楼，响起了一声有些年代的“叮咚”声，随后是冷漠的电子女音：“电梯抵达三楼。”
有冷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里吹进来，方锈这句话，莫名叫人有些悚然。
然而秋厉并不像在他直播间里的那些人那样开始刷害怕的话，反而是皱起了眉，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得见的。而且与NPC战斗时ooc也不予扣分，但当着NPC的面和玩家斗争，会根据身份关系进行判定。”
方锈点点头，一副那我就放心了的模样。
两人走进方锈的诊室关上门，鉴于反正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告密，也许就跟在他们身边，躲也躲不掉，所以方锈干脆摆烂。
在把门反锁避免有人直接进来后，方锈就从毛衣里掏出了那枚铭牌。
铭牌的光本来就不是很亮，在寻常的光下，根本看不见它本身的光。
秋厉拿起那枚铭牌，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字后，眼神微凝。
脱掉已经成黑大褂了的白大褂的方锈注意到他的变化，稍扬眉。
就听秋厉问他：“你哪来的？”
方锈简略地形容了一下这块铭牌是怎么出现的后：“你认识这东西？”
秋厉却说：“不认识。”
他把铭牌还给方锈，方锈也不意外他不跟自己说。
先不说他开着直播，就说他们也只是短暂的合作关系，没到掏心窝的地步。
方锈随手把铭牌缠到自己手上，链子在他手腕上缠了几圈，最后还是多出来一点点，让铭牌吊着，正好在他垂首的时候打在他手心里。
秋厉注意到他的动作，眼底掠过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方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我先洗个澡。”
秋厉没意见。
方锈冲澡很快，不过十分钟就换了新的衣服出来，他出来后，就见秋厉坐在他的椅子上，画出来了一份详细的地图——比医院那破手册的简略结构图好用多了。
方锈看了一眼：“这医院建成了迷宫啊。”
秋厉说嗯：“你有没有觉得走廊墙与墙之间的间距太窄，墙体太厚？”
方锈点点头：“之前就注意到了，应该是恐怖剧情常见的套路吧，墙里面藏了东西，比如尸体什么的。”
他语气随意，丝毫不在意：“医院看上去像是刚装修的，大概也是因为真的刚装修过，上一批人已经死完了，而我们是新的一批。”
秋厉皱起眉，瞥了他一眼。
方锈仿佛毫无察觉，继续研究秋厉画的地图：“手术室的区域有点大了啊。”
这手术室一层就三间，占据了整个四楼。
方锈：“你进去看了吗？”
秋厉：“没有，锁着。”
手术室上面一层就是五楼的员工宿舍，方锈看了看这个布局，若有所思：“我怎么感觉，女宿舍被圈在了这个手术室的上面分布着，男员工宿舍被圈在了这个上面，而你标着上锁未知区域的这边，则是在这个手术室上面，分得方方正正，刚刚好啊。”
方锈又看了看病房的布局：“病房也是，每个手术室之间的距离，正好是病房的区域距离。”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方便，秋厉几乎是瞬间明白了方锈的意思：“手术室有东西？”
方锈想了想：“其实我更倾向于这里有东西。”
方锈的指尖落在二楼：“禁区。”
他说：“毕竟那个头颅，按照推断来说，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
关键是他还上不去。
那板子明明那么脆弱，他砸了两拳都没砸开，就离谱。
秋厉又瞥了他的手一眼：“你受伤了。”
他指的不是方锈手背凸出的骨头上擦破的皮，而是方锈的手臂有一道划痕，还有些擦伤的痕迹。
方锈就穿了件短袖，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听到秋厉这话，才慢半拍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轻轻啊了声：“可能是从通风管道上下来时擦伤的。”
伤口的血液里混杂着管道里脏污的液体，方锈却毫不在意：“不用管。”
他想他落下来的时候应该划得更深，但是现在已经愈合了不少了。
然而秋厉变出了一瓶低配版生命药水，摆在了他面前：“喝了。”
方锈有点震惊，他望着这个小瓶子，不太确定地看向秋厉：“哥们，我先跟你确认一件事。”
秋厉抬眼，方锈斟酌着问：“你应该不是什么圣父心理吧？我虽然对于自己队友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很在意，但如果你要是的话，我接下来会稍微注意一下我的言论，避免这次合作给你留下极其差的印象，又或者什么心理阴影。”
秋厉：“……”
他冷漠道：“不是。”
方锈松了口气，他把生命药水推回去：“不用，给我就是浪费。”
他语气懒懒，笑容却终于有几分真诚了：“不过还是谢谢。”
秋厉人挺好的。
和许别楠有点像。
见他不收，秋厉也不强求，把药水收了回去。
方锈又把自己在禁闭室的经过跟秋厉分享了一下。
说到一个蜷缩着被塞进管道里的尸体和那个女人头颅时，方锈又看向了就挂在旁边的超清大海报。
被打着“78”分的女人长相漂亮，在方锈眼里，并不输其他几位，只是说美的特色不一样，没有那么偏大众喜欢。
而她那双在海报上炯炯有神、直勾勾看着方锈的眼睛形状和间距，真的和那两个一模一样。
方锈的测量从不会出错，他敢保证，绝对没有差分毫。
整容医院吗……
这个题材他看得倒是少，感觉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啊。
尤其是在脸的问题上。
两人迅速交换了信息后，也到了饭点。
于是干脆一起去吃饭。
就是在走廊上遇见了叶隐珏。
叶隐珏冲方锈丢了个东西，方锈伸手接住，发现是一支青梅味的棒棒糖。
叶隐珏抱怨：“朋友，你下次违规前能不能先查完房再违规？你剩下的工作是我做完的，我回答他们都回答麻了好吗？”
他俩之间目前还算是友好，方锈诚恳地说了声抱歉，叶隐珏看着他新换的白大褂和里头的黑色毛线衣，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你怎么提前出来的？”
方锈一脸无辜，人畜无害：“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睡了一觉，忽然就让我出来了。”
叶隐珏才不信这鬼话呢。
他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在加倍完成查房任务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从安全通道下来，想要去二楼看看。
二楼那边没有人把守，这让叶隐珏很意外，不过二楼的门落了把很奇怪的锁。
叶隐珏鼓捣了一下，没弄开，这又让叶隐珏很气。
他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有很多技能放到游戏世界里来，是会让不少没见过世面的观众为此感到惊奇。
叶隐珏就是因为这个吸了很多“粉”，他的“粉”有鼓吹他是“开锁小王子”的，也有称赞他像蜘蛛侠一样拥有第六感的，更有说他简直就像是人形战斗机——
结果他败在了一把奇奇怪怪的锁上。
这也没关系，智取不了就用蛮力，可叶隐珏还没动手，就听见二楼里面隐隐传来了一点动静。
那种声音太难形容了，因为没有听过，所以根本无法描述。
只知道难听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叶隐珏能够感觉到，那声音很危险，但发出声音的生物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在警告谁。
而在这其中，夹杂了两声有点遥远的碰撞声，要不是叶隐珏耳力好，都根本捕捉不到。
这让叶隐珏在思索过后，决定还是再等一天看看。
他的本能告诉他，那里面的东西，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这个S级的本，比他之前下过的S级都要危险。
叶隐珏垂眼看向方锈的手，又有点不确定。
因为方锈手背上的擦伤很浅，似乎只是不小心在哪里蹭了一下，那点伤口，是不可能砸出那样的动静。
除非方锈直接把手砸残了然后喝了药。
可喝了药之后伤口应该就好全了啊。
好怪啊。
叶隐珏想不明白。
.
因为都遇上了，最终是方锈和秋厉还有叶隐珏一块去的食堂。
叶隐珏还直接冲他们发出了邀请：“要不一起合作？”
他叹气：“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你们这三个人，杀戮公会那边三个人，我很尴尬啊。”
方锈没说话，因为秋厉好像比他还不待见影子公会。
他冷声问：“那你怎么不去找杀戮公会？”
“一群蠢货。”叶隐珏嫌弃极了：“我不跟蠢货合作，也不跟c…那什么玩。”
他本来是想说丑八怪的，临了想起医院守则，于是才发出半个音节就被自己给咽了回去。
秋厉：“是吗？”
他直接道：“可我从不和影子公会合作。”
叶隐珏轻嘶：“秋哥，别这样啊。”
他眨眼，偶像姿态在他身上很浓厚：“这个本限制这么多，我觉得我的天赋在这很有用啊。”
方锈适时表示了自己的好奇：“你的天赋是什么？”
叶隐珏的天赋很明显，论坛早就有人扒出来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他撩了下头发，一副准备好接受掌声了的模样：“闪现。”
方锈若有所思：“可以带人吗？”
叶隐珏被他这平淡的反应给弄挫败了：“…不可以。”
方锈诚恳道：“那没用啊。”
叶隐珏：“……”
他微笑，心说你是觉醒了个什么天神级别的天赋吗？闪现还没用？知不知道他暗杀者的名号就是用闪现打出来的？
不过这些话叶隐珏也就在心里说一说，秋厉和他不熟，对他了解不多，也没法告诉方锈太多，他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帅气向敌人暴露什么。
等到哪天会长说要杀方锈了，他就可以在方锈面前炫方锈一脸了！！！
方锈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其实也挺想和叶隐珏合作，叶隐珏想试探他，他也想试探叶隐珏。
但是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叶隐珏看上去似乎是有点傻帽，可不代表其他人会像他这样这么“少年气”。
所以方锈在打完饭后，又不经意地随口问了句：“对了，你有CD或者什么限制吗？”
叶隐珏：“不就是扣SAN值吗？所有人的天赋都是扣SAN值啊，只有极个别才有别的，我倒是没有。”
方锈微顿。
他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在心里独自诧异。
所有人的天赋使用都会扣SAN值？
可是他的不扣啊。
有意思了。
方锈在心里轻笑。
难道是因为……
“方锈。”叶隐珏打断了方锈的思绪，再次毛遂自荐，丝毫不在意秋厉本人就在旁边，直接玩了一手拉踩：“你真的不需要么？就我所知，秋哥是稳健本人，书小小好像受到了什么限制，战力会飘不稳定，秋哥不会让书小小冒险的。”
叶隐珏说：“你试试我，这个本能和你疯的就只有我。”
其实来这个本观察方锈，也是叶隐珏毛遂自荐的。
因为他看了方锈的直播一点，正好是方锈捅自己那两刀，那自信且大胆的模样，帅了他一脸血，当时他就想和方锈认识认识了，没成想又被赶去教新人，没能去游戏登出口打声招呼。
方锈看他，觉得叶隐珏作为“敌方”实在是有些热切了，尤其是那双亮亮的跟狗似的眼睛。
所以他警惕地在胸前比了个叉：“朋友，我不喜欢男人。”
更准确地来说是不会喜欢人类。

第26章 你看我漂亮吗（9+10+11）
秋厉：“……”
叶隐珏：“……？？？”
他暴起：“我特么也不喜欢男人！我老婆南小鸟好吗！！！”
方锈虽然不知道南小鸟是谁, 但是听到叶隐珏有“老婆”了，也安心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即便被误会了，叶隐珏依旧锲而不舍：“你考虑一下。”
方锈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模样：“我没意见。”
秋厉皱眉：“我有。”
叶隐珏噎住：“秋哥, 你就这个本把我和我们公会分开看不行？”
秋厉：“你这个本退了公会，下个本再回去就行。”
叶隐珏：“………………”
当游戏世界设置的退出公会后需下三个单人本才可再进入新的公会的限制不存在是吧？
方锈及时拦下了他们的针锋相对：“简单。”
他微笑：“叶隐珏是和我合作, 秋厉你也是和我合作, 不是你们俩合作。不就行了？”
叶隐珏率先表态：“我没意见。”
秋厉冷漠地扒了两口饭。
方锈看向他：“秋厉？”
秋厉：“随你。”
于是方锈一拍手，他笑眯眯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祝两位和我合作愉快。”
[……牛批, 一个让秋哥和影子公会合作的男人]
[也不是影子公会吧，暗杀者和影子公会的作风确实不太一样, 秋哥对他意见也没那么深]
[啊？怎么不一样了？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暗杀者是影子公会内定教官吧？等他上高能榜就能退去当教官了欸]
[可是暗杀者自己明显不想啊拜托，他好几次都在论坛和副本里表示自己喜欢玩本，梦想是当大明星好吗]
[那个…萌新弱弱问一句, 什么教官啊？]
[就是影子公会作为游戏世界第一大公会，体系很完善, 他们有专门培养新人的教官，还会带新人下高难度的本刷经验，你以为高能榜有一半是他们的成员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我听说影子公会好像是接暗杀任务的（小声）]
[别听说, 本来就是，老玩家都知道，算是明牌了吧]
[说起来暗杀者下这个本是不是影子公会想招方锈进去啊？]
[不一定，我一直觉得影子公会整个构成的怪怪的，他们公会至今零退会率……值得深思]
……
叶隐珏：“那今晚二楼？”
秋厉皱眉望向方锈, 方锈想了想：“明天吧, 我怕今晚事情会超出掌控, 我让书小小没有吃药, 我先看看不吃药会怎么样。”
叶隐珏好失望。
方锈又问：“对了，你们晚上都要睡觉吗？”
秋厉不解，叶隐珏打出问号。
方锈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多奇怪吗？
方锈面不改色：“你们今晚最好都别睡，我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叶隐珏啊了声：“为什……”
“嗯。”
秋厉的应声直接打断了他，叶隐珏虽然只是想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莫名有种自己再问就输了的感觉，于是也果断说好。
这顿饭吃得莫名硝烟弥漫，叶隐珏不太习惯这个食堂的口味，所以先离席。
他走后，秋厉递了个银色的口哨给方锈。
方锈扬眉，秋厉淡淡道：“你们如果去二楼的话，喊上我一起，吹这个我就知道了。”
方锈倒是没有拒绝，他拿起口哨，看了看：“我不去二楼要是找你的话也可以吹这个吗？”
“可以。”秋厉：“但是这个使用次数只有三次。”
方锈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把哨子放进背包里，拨弄了一下自己腕间垂着的铭牌，漫不经心地挑起唇。
看样子秋厉很在意这个牌子啊。
方锈回忆起秋厉看见这块牌子时的神色，当时秋厉看得是【四月】这一面。
有意思了。
这不是个新本吗？
难道副本和副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
时间回到马涂乘紧急折断粉笔离开禁闭室时。
马涂乘直接跌在了门口外，粉笔折断时郑廉原就收到了【道具已使用】的提示，于是守在附近的他和朱合过去看，就见马涂乘已经疼晕了过去，皮肉底下还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蠕动，像是一条细长的虫。
郑廉原见过很多场面，他当机立断地让朱合先和他把人拖到附近的空房间里，让朱合抓住马涂乘的手臂，然后直接一刀下去，划开了马涂乘的皮肉，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有两根手指粗细的尖头棍子一扎，也不在意马涂乘会不会怎么样，直接将那东西一把带了出来。
就见在马涂乘身体里走的，是类似于藤蔓的存在，黑漆漆的，触感倒是和藤蔓一模一样，只是表皮已经沾了不少血，而且还结了好几个花苞。
朱合：“郑哥，还救吗？”
郑廉原看着已经半死不活了的马涂乘一眼：“救，喂瓶药吊着。”
他骂了声脏：“废物！蠢货！也下过这么多次本了，在一个新人手里栽成这样！这才刚进本多久？特么要是能多坚持几天我都能提前‘宰’了他存了能量省一瓶药。”
朱合忙附和：“这种滥竽充数的玩家就是没用。”
郑廉原望着朱合给马涂乘喂药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冷哼了声：“是啊，滥竽充数的玩家根本顶不上多大的用场。”
他又看向自己手里钉死的藤蔓，郑廉原抬手直接捏碎了花苞，绿色的汁液黏在他的食指与拇指上，有微弱的一点顺着滑到了他的掌心。
郑廉原一脸嫌恶地甩了甩手：“恶心玩意。”
他把藤蔓一块甩在了地上，又示意朱合：“你把他背起，我们先回宿舍。”
朱合稍停，没敢说半句不是，乖乖地背起了明显大了他一号的马涂乘，艰难地跟在了郑廉原背后。
但背着马涂乘的朱合，听见了马涂乘的呓语——
“不、不要……”
“不要过来……”
朱合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马涂乘受了重伤，SAN值多半也岌岌可危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马涂乘接下来的呢喃是：“我不是你哥哥…我怎么知道你哥哥在哪……”
以及一句：“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帮你找哥哥，你放过我……”
朱合拖着步子，心里的抱怨已经化作了别的思绪。
他也算是熟悉马涂乘，马涂乘这人智商不怎么样，很容易套话，他是独生子，在现实世界里不是什么好人，说不上大凶大恶，但偷鸡摸狗的事也没少干。
他进来后就商城定制了愿望，因为他犯了罪，他在偷人手机时，不小心把一个高考生的准考证一起偷走了，害对方错失了高考，警察已经顺着线索一路查到了他。
马涂乘想要抹消自己的犯罪记录，而他进了游戏后也一直不敢出去。
在游戏世界，没有什么不可以兑换的，虽然系统会在玩家结束游戏后只给予五分钟的逗留时间，但没有什么是积分不可以解决的事情。
只要花积分，就可以在游戏世界住一辈子。
所以马涂乘进来后，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朱合查过，马涂乘并不认识什么哥哥妹妹，所以……
朱合垂眼，在心里轻嗤。
蠢货的运气还不错，居然误打误撞地以普通角色进了主线剧情。
.
因为副本设置的时间是初冬，所以天黑得很快。
等到方锈他们吃完饭了后，天色就已经属于“晚上”的行列了。
医院的广播响起机械的女音，播报的内容是催促他们回到各自的宿舍：“请所有患者回到自己的病房，请所有工作人员回到自己的宿舍。夜晚来临，因院内电压不稳，请不要离开房间。”
广播一连播报了半个小时，方锈回了诊室后还听见冷漠的女音在不停地重复这一段话。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尤其是独自一人待着后，这声音就显得有几分空寂孤冷，让人莫名悚然。
而等到广播的声音消失后，机械女音的余味却又残存着，在寂静中让人浑身不适，总觉得缺了什么。
随着时间跳转到八点，所谓的“电压不稳”也显露出来。
灯骤然熄灭，整个医院几乎是瞬间陷入黑暗，早就躺在了床上的方锈把玩着手里在黑暗中又开始亮起幽幽白光的铭牌，觉得有趣。
这牌子看上去就是一块普通的牌子，里面应该也没有什么东西……莫非是这个副本的特产夜光牌？
方锈又仔细摩挲了一下，发现铭牌上的划痕不像是用小刀刻的，因为划痕很凌乱，比起小刀磨出来的深痕，更像是什么不好掌控的利器留下来的。
等到时间再走了两个小时，来到十点时，整个医院安静得可怕，像是没有活物一样。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天花板上装的防火装置忽然无声地喷出了粉色的雾气。
方锈虽然是闭着眼的，但空气流动变化的那一刹那他就睁开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借着铭牌的微光瞥见了顶上下来的无味粉雾。
方锈想也没想就直接捂住了口鼻，然后翻身下床，躲在了角落里。
眼见粉雾扩散，方锈正要打开门出去，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他松开门把手，稍稍凝神。
外头的声音，其实不能说是脚步声，那更像是什么笨重的东西在地上拖沓着行走的声音，可从发出来的声音大小来听，方锈又感觉那东西应该很轻。
是轻却庞大的东西。
方锈没有动作，因为他听见了细微的开锁声。
开的是诊室的门，而且从声音判断，还是用钥匙开的。
方锈躺平等待，等到的却只是对方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和他隔了一张门，再没动静。
这张门是有猫眼设计的，方锈始终认为，在这种游戏里门有猫眼，就是让人看的。
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屏住呼吸，一个转身就低头对上了那个猫眼。
只见他的诊室里站了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背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视线的凝视，女人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忽然飞了起来。
一朵黑色的、花蕊中间是一张人脸的花从她后颈棘突的位置长了出来，猛地贴上了猫眼。
方锈的直播间在方锈贴上猫眼时，视角就切换到了他的视角，所以在他直播间的人是和他一起直面了这幅景象。
[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勇直接就贴上去了？？？]
[我淦兄弟们我刚刚好像看见花瓣上缠着树枝了！所以这个本又特么是被邪神污染的？]
[该说不说，方锈的运气挺差的，我就没见着几个人碰见过，他这才正式第一个本就又给撞见了]
[他这不是第二个吗？]
[新手本都不算的好吗]
看见了这一幕的方锈却十分平静。
当猫眼被贴上来的…也不知道该说是花还是人脸给遮住、只剩下一片黑时，他也没有再看。
方锈靠着门板，想两个。
一开始明明只有一个心跳声，但在那朵花从女人的身体里长出来的时候，心跳声就变成了两个。
而且花蕊中的那张脸……
那张脸和海报上任何人的脸都不一样，没有那么精致又惊艳，乍一看上去好像有些平平无奇，但放在这所医院却显得很有特色和记忆点了。
因为这里的人，男护士戴着口罩方锈没见过，但邱金虽然身材有些胖，可那张脸也是帅的，甚至分明的棱角和深邃的五官，和他的身体配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把别人的头拧下来按在了谁的身体上。
违和感太强烈。
方锈回忆了一下手册上的头像，院长和副院长邱金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这所医院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人——除了在病房里缠满了绷带、很有可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同款烧伤的求术者。
方锈轻勾着唇，想这个副本比上个副本要有意思啊。
.
而在粉雾喷下来前，秋厉那边。
秋厉在副本里从来不会睡觉，因为谁也不知道死亡会不会在你入眠时悄然来临，在副本里闭上了眼睛，很有可能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睁开。
所以无论方锈提不提醒，他都不会睡。
他坐在宿舍的硬板床上望着对面燙淉空荡荡的床位，用一部只有他和书小小能够看见消息的手机给书小小发着消息。
书小小：【方锈真要和叶隐珏合作？】
秋厉：【嗯】
书小小：【是我看错他了！！！】
书小小：【不过他可能不知道影子公会是个什么情况，你就没跟他说吗？】
秋厉：【你很在意他】
书小小：【……这醋都要吃？】
书小小：【我就是觉得他人挺好的】
秋厉：【他是在利用你】
坐在病房里的书小小抓了把头发，嘴里嘀咕了几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字：【好吧，其实我就是莫名感觉，我记忆中的哥哥就该是方锈这副模样】
秋厉没有再回消息。
因为他头顶的天花板上的防火装置突然开启，无声地喷了烟雾出来。
在他发现的时候，粉色的烟雾已经蔓延下来了。
秋厉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布盖在自己的口鼻上系在脑后，然后变出了两把分别雕刻着海浪和鲸手枪，警惕了起来。
随后就见有藤蔓从房间的地板砖缝隙里冒出来，纤细得只有手指粗细，却很长，像蛇一样在地上爬行蜿蜒，又顺着床架而上，探入了被子里。
秋厉一个翻身下床，毫不犹豫地一枪打了过去。
雕刻着鲸的手枪射出“水弹”，砸在藤蔓身上时，藤蔓疯狂扭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了黑色的液体被水弹包裹住，飘到了秋厉面前。
里面散发的微弱的、还没完全成型的邪恶气息让秋厉眉心出现了很深的褶皱。
“邪神产物。”
秋厉正要用带着浪花的手枪再补一枪将其销毁，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停住，最终只是撩起了自己的衣摆，将其收到了自己的腰包里。
至于剩下冒出来的藤蔓，秋厉没有客气，全部都用刻着浪花的手枪打成了黑色的液体，然后消失在了屋子里。
.
而在粉色的雾气喷出时，正在深夜做唱跳练习的叶隐珏直接屏住了呼吸。
他们练习过屏气，控制住自己不呼吸十分钟不是问题。
诊室底下是禁区，细长的藤蔓来得比五楼宿舍要快也要多，当藤蔓蜿蜒着从隔绝着宿舍与诊室的门缝中挤进来时，他摊开手心，一把薄而锋利、形似柳叶的刀刃也悬浮在他手上。
叶隐珏一甩手，刀刃化作残影飞出，将那些藤蔓齐齐斩断。
但断掉的藤蔓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一样冲着叶隐珏迎面而来。
于是叶隐珏又召唤出了一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倒钩的飞刀。
他知道自己在直播，也爱耍帅：“还没死？那才好玩呢！”
叶隐珏一手操纵着一把飞刀斩断从门缝里挤进来的藤蔓，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合并，操纵着另一把飞刀在自己周身飞速旋转，形成保护圈。
[啊啊啊叶哥牛批！]
[为什么隔壁马涂乘用刀砍不断的藤蔓现在就可以砍断了？因为细一点？]
[傻逼吧前面的，叶哥的刀是A级武器啊，整个游戏就一百多件A级武器，你说呢？]
.
对于秋厉忽然不回消息这件事，书小小并没有半点脾气。
因为他这边也并不平静。
他倒是没遇上什么藤蔓，也没有撞见不知是什么作用的粉色雾气，但他听见了声音。
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呓语，而且是贴着他的耳朵说话的那种。就是模糊不清，连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可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书小小收起手机，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可那声音却始终萦绕在他耳边。
书小小打开了自己的面板，惊觉自己的SAN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79，才猛然发现他很有可能被什么东西给污染了。
可究竟是什么呢？
“……”
模糊的呢喃始终不停，书小小来了点脾气，对着空气道：“我不管你是大哥还是大姐，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不会说普通话是吧？”
[啊？书哥听见了什么吗？]
[艹书哥你别吓我，你也不是通灵体质啊？？怎么回事啊？？？]
而在书小小说完这句话时，直播间的观众没听见，书小小却清楚地听见了一声分辨不出男女的低喃：“你真的觉得你够好看了吗？”
书小小皱眉。
就听那个声音又幽幽道：“这张脸真的够他喜欢一辈子吗？”
.
不只是方锈他们这边有动静，郑廉原他们那边也是。
郑廉原作为护士身份，也还是住在五楼，而且他们三个人正好在同一间宿舍。
粉雾喷出来时，深知在这种本里千万不能合眼的郑廉原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又一脚踹醒了已经勉强恢复了一点的马涂乘和朱合。
“蠢货。”
他骂了句：“这里你们他妈也敢睡觉？”
两人被他踢醒来，马涂乘在看到藤蔓的那一瞬间就陷入了一种令人费解的恐惧：“不、不要……”
他像是疯了似的，好不容易稳定了的SAN值又开始剧烈波动：“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马涂乘站都站不起来，在床上挣扎着不断后退，已经忘了自己是个玩家，只会挥舞着手臂，乱踢着双腿，嘶吼着：“啊啊啊啊啊！我答应你了！我已经答应你了！你放过我啊！！！”
郑廉原被他吵得心烦意乱，一把大砍刀直接砸在了床上，将床劈成了两半：“闭嘴！废物！”
马涂乘抖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不是在那个阴暗而又恐怖的房间里了。
郑廉原一砍刀下去，藤蔓并没有被他砍断，但也豁出了一个口子。
他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道具，游戏世界里，攻击型道具的价格是辅助型的三倍起步，郑廉原有，但就算是他这样的玩家，这样的道具对他来说也是珍稀的。
所以他骂道：“还不滚过来帮忙？”
朱合忙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加入战斗，但马涂乘却缩在墙角，恐惧地看着那些藤蔓，根本不敢攻击。
他们不知道，但是他知道。
他知道的。
马涂乘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发抖。
他们打不过的，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那里有着更可怕的存在，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
而比起其他人的彻夜战斗，方锈虽然也没睡，但他真的是最轻松的一个了。
他听着外头细微的动静，声音微弱到直播间根本就没有人捕捉到，可方锈却能够听见。
有什么东西冲向了门，却又被那个挡在他门前的女人全部拦住。
很密集，摩挲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树藤？
只不过声音有点湿，大概率是在禁闭室里出现的藤蔓。
副本内的时间流速要快很多，方锈就这样靠着门板，双手抱胸，一直站到了天光。
他没有拉窗帘，所以当郊外的天际浮现出一抹晨光时，外头的动静也消失了。
那种形似脚步声却又和脚步声有差距的声音再次响起，才起第一声，方锈就微微侧头，用温和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门外的女人顿了顿。
遮住猫眼的花并没有被她收回，黑色的藤蔓连接着巴掌大的花和她的后颈，细长的纽带看上去好像一折就能断。
她低垂着头，被长发遮住的红唇缓缓勾起一个笑，却像是裂开了的嘴，看上去阴诡可怖。
女人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拖着自己的脚继续往前，后颈的藤蔓也拉得越来越长。
一直到她离开了诊室，反手慢慢关上诊室的门，那朵遮住猫眼的花才迅速闭拢，黑色的藤蔓也收回，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女人迅速地关上了门，朝着逐渐明亮的窗户走去，身体的异样一点点消失，又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女人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迎着光的笑容灿烂且柔和，精致漂亮的五官在这一幕下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什么杂志封面的构图。
她保护了他。
哪怕这个玩家终究会死在这里，会和他们一起成为永远无法解脱的“邪恶”，但至少她可以让他在生前少点痛苦。
“人长得那么好看，眼睛也不乱看。”
女人缓缓转身，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护士装，披散的头发也自动束起，被凭空出现的护士帽给全部收住：“又那么温柔。”
她伸手，像是在抚摸着什么：“就算是你们，也会忍不住想要守护他吧？”
.
天亮了。
粉色的雾气也消失了。
方锈看了一下自己的SAN值和生命值，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若有所思地搬了把椅子站上去，凑到了防火装置附近闻了闻，发现粉色的雾气也不是没有味道的。
只是是很浅淡的花香，即便是凑得这么近，也几乎等同于无味。
上个本是蝴蝶，这个本是花吗？
花和整容医院莫名挺配。
方锈刚从椅子上下来，诊室门就被敲响。
他开门走出去，发现诊室地板上干干净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方锈又打开诊室的门，是叶隐珏。
叶隐珏兴奋地冲进来：“方锈，秋哥呢！他来找你没？”
方锈挑眉：“你来我这找他？”
“我这不是不知道他住哪个宿舍吗？”
叶隐珏道：“他还没来啊？”
方锈关上门，不动声色地套话：“他又不待见你，你这么激动的想找他干嘛？”
叶隐珏：“昨晚打了一晚上欸！他肯定用他那把枪收了一点藤蔓的灵魂，我想看看啊！”
叶隐珏又说：“再说他是不待见我公会，又不是我，我可是人见人爱的靠谱男子！”
方锈：“可你不也是你们公会的一员么？”
为了避免叶隐珏察觉，方锈还特意补了句：“你是和我合作，不是和他，他不一定会给你看。”
“所以我来找你啊！你让他给我看看嘛。”叶隐珏眨了下眼，又掏出了一支牛奶味的棒棒糖给方锈：“看在棒棒糖的份上？”
叶隐珏是异瞳，异瞳在真人身上其实看着有点让人发憷，尤其……
方锈伸手接过那支棒棒糖，又随口问：“你是义眼？”
叶隐珏那只蓝色的眼睛虽然会转动，但是没有情绪。
“昂。”
叶隐珏也没什么情绪：“一点小事故。”
方锈没有拆糖，只把棒棒糖收进了自己的游戏背包里，和开局的那枚糖以及叶隐珏给的两枚棒棒糖收在一起：“抱歉。”
他语气温和：“我不知道。”
本来还大大咧咧的叶隐珏被他这声弄得有点忸怩起来，他摆摆手，对方锈的好感上升了那么点：“没事没事，也不是什么事。”
方锈微微一笑，跟闲聊似的：“说起来，秋厉为什么不待见你们公会？我看过你们公会排名，是第一啊。”
叶隐珏也不是傻子，他这次下本的目的就是方锈，方锈一提，他就警惕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不如你问问秋哥？”
方锈摸着下巴尖，似乎真的在思索：“他会说吗？应该不会。”
说曹操曹操到。
秋厉在他俩的轮番念叨下，终于敲响了诊室的门。
方锈打开门，秋厉在看到叶隐珏也在的时候，登时就皱了下眉。
叶隐珏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对于秋厉不喜欢自己这件事也很无奈。
好在因为早上的时间紧迫，两人之间的硝烟没有弥漫起来。
秋厉合上门，开门见山道：“昨晚的藤蔓我收了一个。”
方锈打了个响指：“等一下，你是有什么道具吗？”
“A+武器，深海恐惧。”叶隐珏坐在方锈的椅子上，翘着椅子摇晃着身体，语气悠然：“巨浪吞噬，鲸鸣收集，无论生死。这把武器我们公会开出了千万积分，众所周知最缺积分的秋哥也不愿意卖。”
秋厉冷冷睨他：“给你们，游戏世界会乱套。”
这大概是方锈到目前为止听过最实用的武器了：“这么厉害？没有副作用？”
秋厉淡淡道：“有，看情况掉SAN值。”
比如人的灵魂。
不过这也是视人而定。
秋厉估算了一下，拿叶隐珏举例，如果是收集的话，叶隐珏大概会让他的SAN值直接掉到个位数；如果是吞噬的话，他的SAN值应该最多跌到十几，但却不能确定叶隐珏会不会被吞噬。
深海恐惧打出来的“吞噬”，并不是指直接把人的灵魂就吞没了。
这是个梦魇本出来的武器，打出来的吞噬，是让人陷入梦魇，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没有出来，那么SAN值就会被清空，灵魂会被束缚在那个梦魇本的深处。
但这只针对人。
秋厉打开自己腰间别着的小腰包，把那个中间有黑色液体流动的蓝色水弹拿了出来：“昨晚攻击我们的东西在这里了。”
叶隐珏立马就坐直了身体：“你居然真的收集了，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一枪毁了呢？”
方锈不解：“为什么？”
叶隐珏：“因为是邪神产物啊，秋哥讨厌邪神产物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秋厉把水弹给了方锈，面无表情道：“我想你会需要。”
方锈扬眉，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谢谢。”
他确实很想截一节藤蔓研究一下的。
叶隐珏：“这玩意儿我昨天也想留一点，但要么就只能切成粉，要么就会被疯狂攻击，果然还是要秋哥的枪才有用。”
他给方锈解释：“被深海恐惧收集后，会被海洋里的精灵洗涤灵魂。比如说这节藤蔓，本来是不顾一切地攻击我们的，但被深海恐惧收集后，就可以平和地和我们共处一室了，如果它有什么嗜血的毛病……寻常的怪物倒是能被改，邪神产物的话，我估计能压制一段时间就不错了。”
方锈悟了，并开始馋秋厉那把枪了。
很适合老韩啊。
方锈捏着这个小小的水弹：“怎么开？”
秋厉倚着墙：“用力捏。”
方锈点头，微微用力，手上的水弹就破碎掉了。
没有水流出，只有一根细长的藤蔓横在了他手上。
藤蔓的触感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恶心。
一般来说，藤蔓应该是坚硬且粗糙的，但这根藤蔓却是湿滑黏腻的，这触感，和在蝴蝶巴士的梦魇里面摸到的椅子是同等触感。
——用方锈的话来说，就是像是人被扒了皮后，摸到皮下的肉的感觉。
但这根藤蔓要结实许多。
方锈动了动手指，还没下一步的动作，就见刚放出来躺了一下尸的藤蔓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以一种快出残影的速度缠住了他的虎口，飞速往他的袖口窜。
这个变故来的太快，叶隐珏和秋厉都愣了一下。
还是方锈本人反应最快，在藤蔓顺着冲到他的心口前，先面不改色地一把在肩头隔着衣物掐住了这像是条蛇的藤蔓。
“我靠！”
叶隐珏骂了声脏：“这玩意不愧是邪神产物！你没事吧？”
方锈抬起另一只手将其拉了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没事。”
他很淡定，因为他可能知道这根藤蔓为什么那么“激动”。
因为他心口也忽然烫了一下，而那里，还有一只衃枝待着。
从赖在他身上后就没有半点反应，包括之前在禁闭室也明明没有半点动静，现在面对一根被“洗涤”过的藤蔓却……
方锈微顿。
因为他感觉到了不属于他的情绪传达了过来。
是衃枝的。
衃枝在跟他表示，它嫌弃禁闭室那些藤蔓。
为什么？
然而衃枝却没有再传达意识过来了。
而被方锈攥住了的藤蔓也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样，缠在了方锈的手掌上，顺着方锈的指缝，连掌心带五指都缠绕的死死的。
黑色的藤蔓衬得方锈瓷白的肌肤有几分病态感，但他骨节分明的手却又让人看上去感觉更像是把玩着蛇的什么大佬。
确认方锈真的没事，秋厉才松了口气。
毕竟邪神产物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方锈这个人吧，真的很不让人省心。
他看着这节藤蔓思索了一下，直接用剪刀划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把渗出来的血抹在了藤蔓身上，藤蔓又迅速地缠上了他那一节手指。
根本来不及阻止的叶隐珏：“……”
他震惊了：“卧槽？哥们你没事吧？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在拿自己的血供养邪神产物？？？你疯了是吧？？？？”
已经见过一次了的秋厉无比镇定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姿势没有改变。
方锈偏头，颇为无辜：“可我上个本也这样做了，没发生什么啊。”
非要说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被一只蝴蝶给夺走了初吻，完事后这只蝴蝶还替换掉他原本的副本奖励，赖在了他身上给他做刺青。
没看完直播的叶隐珏：“？？？？”
这兄弟比他想象的还要疯啊？！
喂血这种事是能随便喂的吗？！
尤其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恐怖逃生的游戏世界啊！
秋厉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他只问方锈：“你想到了什么？”
方锈哦了声，悠悠道：“禁闭室里有些藤蔓上长了花苞，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吸了血就可以长出来。”
他调出自己的面板，玩家是互相看不见对方的面板的，只有看直播的时候才能看见两个数值条。
生命值掉的忽略不计，方锈若有所思道：“我SAN值掉了啊。”
秋厉皱眉，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叶隐珏也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什么意思？”
方锈十分镇定：“我有个猜想，我在想是不是藤蔓其实不是吸血，而是吸走人的灵魂，花苞就是拿灵魂滋养出来的，也许一朵花就是一个人的灵魂。”
叶隐珏：“……？”
秋厉想也没有想，直接上前要去将方锈手里的藤蔓扯掉。
但那根藤蔓，也不知道是头还是尾缠着方锈还在出血的手指，另一头松开了方锈的手腕，冲着秋厉竖了起来，明明小小的一根，却展出了护食的姿态。
只见它的末端裂开成几条，像是一个张开的手，也有可能是怪物的嘴，张牙舞爪地冲秋厉发出无声的警告。
秋厉并不怕这种弱小的示威，但他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裂开的藤蔓中间有一个比藤蔓还大的花苞，而花苞已经缓缓绽放，花瓣都从劈叉了还张得有巴掌大的藤蔓中溢出来了，里面是超级超级迷你版的方锈的脸。

第27章 你看我漂亮吗（12+13）
叶隐珏在听到方锈提出的这个猜想就炸了：“你有病吧？！既然你都有这样的猜测了, 你还喂血给它？？？”
秋厉扫了一眼那朵花里的脸，又看向神色自若的方锈：“你没事？”
方锈侧了侧手，看向尾端开出的花对上自己的脸：“叶隐珏, 不用那么大声。”
他说：“我不会死的。”
他用只被缠住了食指的手的大拇指勾住藤蔓的尾端，仔细去看, 发现里面那张属于他的脸是闭合着眼睛的, 又回答了秋厉：“非要说的话，我SAN值掉了20，算吗？”
他的SAN值现在显示只有百分之八十了, 而且面板上的标注是：【SAN值：80%（暂时不可恢复）】
叶隐珏和秋厉也不是傻子，叶隐珏明白了什么：“看样子这截藤蔓能够吸收的‘灵魂’也是有限的。”
话是这样说的, 他还是没忍住骂脏：“艹。不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拿自己做实验啊！万一你猜错了呢？那怎么办？！”
方锈扬扬眉，他看着早就在他的动作中拍着桌子站起来了的叶隐珏, 语气含笑：“朋友，你是在关心我吗？”
叶隐珏噎了一下。
因为他也还记得他是来试探方锈的。
方锈悠悠将自己的手指从藤蔓中抽了出来, 又轻点了一下藤蔓，示意它缠到自己手腕上去。
藤蔓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松开了他的手掌, 顺着在他手腕上缠了几圈，再没有动静，就连尾端的花都合了起来，藏在了黏滑的树皮底下，鼓起一个包。
“放心。”方锈再次道：“我说过了, 我不会死的。”
叶隐珏真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 但转念一想, 也许是因为上个本里产出了什么保命用的奖励道具, 也有可能。
毕竟那就算是个新手本，也是个梦魇本啊。
可即使如此，方锈也有点太放肆了吧？！
方锈看了看时间，往外面走去：“七点了，可以去吃早饭了。”
他说着就直接出了门，也不管叶隐珏和秋厉。
秋厉正要跟上，叶隐珏就凑到了他身边，小声嘀咕了句：“秋哥，你觉不觉得方锈有点太疯了？这个世界就没人疯得过他吧？”
秋厉瞥他一眼，满脸都是“我们很熟？”，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叶隐珏也不尴尬，只在原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想真是奇怪啊。
按理来说秋厉应该最讨厌这样的人，却会主动和方锈合作组队……
之前他们判断秋厉有可能是那边的人，那边虽然是正派的形象，但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总要有一些奇兵。
据他们所知，这些年他们就组建起来了一支问题队伍，只是人员名单不详。
如果方锈真的是“那边”的……
叶隐珏在心里叹气。
那可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因为这样，注定他们只能是敌人。
他是真的很想跟方锈这样的人交朋友啊。
多帅啊。
.
而另一边杀戮公会的三人。
在藤蔓退去后，朱合松了口气，郑廉原瞥了挂了彩的他一眼，又嫌恶地看向全程就没帮什么忙，只会哭天抢地的马涂乘，他来不及说点什么，只又骂了几声脏，然后就匆匆走了。
——方锈和叶隐珏是医生身份，没有要求，但是护士身份的郑廉原要在天亮的时候就去六楼病房集合。
至于做什么，昨天进来的时候不是那个点，郑廉原目前也不知道。
郑廉原走了后，一向对马涂乘有些阴阳怪气的朱合走到马涂乘身边，掏出了一瓶低配版药水：“精神药水，虽然是低配版的，但喝了后你能稳定点。”
他说：“距离你喝上一瓶生命药水也过了三小时了，能喝了。”
马涂乘没有接，朱合又碰碰他，低声问：“你是不是撞上什么东西了？我听见你说要替谁找哥哥。”
一听见某个关键词，马涂乘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看向朱合。
朱合把精神药水塞到了他手里，心里轻蔑不已，面上却仍旧一副好哥俩的模样：“你和我说说，我们也认识了这么久，搭档了几个本，不说什么两肋插刀，起码的一点感情还是有的，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马涂乘的智力确实不高，听到朱合这么说时，就已经面露犹疑：“你…真的会帮我？”
朱合微笑：“当然。”
于是马涂乘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有一个小女孩。”
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大半张脸被绷带缠住了的一个小女孩，她要我帮她找哥哥。”
朱合：“然后呢？她没有跟你说她哥哥的特征吗？”
马涂乘苦笑着摇头：“没有，她说她忘了。但是她说她哥哥一定记得她，而且在找她。”
朱合若有所思。
难道“哥哥”在隐藏角色的身份里？
他们三个都是普通角色，那么隐藏角色就只会在剩下四个人里面了。
朱合：“她有说帮她找到哥哥后怎么样吗？”
马涂乘打了个寒噤：“她说…带到二楼深处去。”
饶是以普通身份参与到主线任务的奖励再丰厚，朱合听到这话都下意识想算了。
不同于隐藏角色要冒个风险，他们这些普通角色，在这种规则本里，只要老老实实地遵守规则，等到隐藏角色打完了主线，无论是TE还是HE甚至是BE，他们都能够活着离开。
可如果在规则本里违反规则……那就是没有隐藏角色的命，非要去做隐藏角色的事。
故事线索本就缺少不说，在规则本里违反规则，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尤其是这种明确表示了禁区的S级本。
但是……
以普通身份完成哪怕一个主线任务，奖励都是很丰厚的，最起码天赋技能可以得到升级。
如果升级了天赋技能，他就不用看郑廉原的脸色行事了。
朱合沉着脸思索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反正对面有秋厉还有叶隐珏，书小小状态好的时候，战力面板也很可观，他手上还有点保命道具，只要盯住他们，在他们去二楼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去就好了。
朱合缓下声来：“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马涂乘含泪点头，终于肯喝下那瓶精神药水。
他过低的SAN值恢复了许多后，马涂乘望着朱合的背影，情绪稳定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是听人说过，普通角色是有可能误打误撞进入主线任务的……
马涂乘低下头，眸中飞速掠过几抹复杂的情绪。
.
食堂的早餐有点奇怪。
昨天方锈他们到时，没吃过食堂的早餐，所以没有办法比较是不是本来就是这样。
但是这份早餐和常规的早餐，确实很不一样。
不像昨天中晚饭可以选菜，早餐每个人都是标配一杯据说是绿色无添加多种配方营养浆糊的东西，方锈尝了一口，味道是甜的，但是有点像花蜜。
而早餐有且只有这个。
早上的食堂，副院长也来了，还有其他几个医护人员，护士长也在其中。
护士长见到方锈，就很高兴地端着一次性杯子跑了过来：“方医生！”
她自然得仿佛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待会培训，我和你一组。”
方锈神色自若地冲她点头：“早上好。”
他语气温和：“培训？”
“对啊，你们不是新上岗嘛。”护士长笑了笑：“老员工带新员工，让你们熟悉一下医院的特色。”
“特色”这个词就用得很令人深思。
叶隐珏冲护士长甜甜一笑：“姐姐，我们也没听说过要培训呀。”
然而面对叶隐珏这样的男爱豆长相，护士长的态度却骤然冷淡：“待会群里会有通知，我提前来跟方医生说的。”
脸和撒娇技能难得没起作用的叶隐珏：“……？”
他疑惑地看向方锈，用眼神问方锈是给NPC下了什么蛊吗。
方锈无辜地摊手，又见护士长喝了口自己杯子里同款的绿色营养浆糊，脸上瞬间出现了一种迷醉的表情，就好似手里的营养浆糊是什么圣水一般。
方锈微顿，再看其他NPC都是同等反应，默默把杯子给放下了。
这要只是花汁什么的，他倒是无所谓，可显然护士他们不是正常人类，于是这东西是什么就犹未可知了。
虽然并不知道护士他们有什么问题，但看着他们的表情就觉得大概有问题却已经喝了半杯的叶隐珏：“……”
因为不喜欢绿色一口都没有动的秋厉面不改色地起身：“我吃饱了，去站岗了。”
早上就这么一杯营养汁，喝完后大家就开始各自的工作。
方锈和叶隐珏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群里的通知来了。
但是发通知的不是院长也不是副院长，而是那位没有头像没有昵称一片空白的另外一位管理员。
【：上午新人培训开始。@护士长带@方锈，@副院长-邱金带@叶隐珏】
护士长放下杯子，开开心心地跟方锈说：“方医生，我们走吧。”
方锈点点头，和叶隐珏互换了个眼神后，就跟着护士长往外走。
方锈扫过陆续起身的那些NPC，心说果然。
这里的人，脸的相似度都有百分之五十以上。
有些甚至高达百分之七八十，要说是亲兄弟或者亲姐妹都有人信。
方锈：“我们要去哪培训？”
护士长把方锈带到了电梯前，按了电梯：“去五楼的培养室。”
原来五楼第三个不知名、上了锁的区域是培养室。
一个整容医院有培养室这种东西有多奇怪暂且不说，就说这个位置很暧昧啊。
上面是病房，下面是手术室……正好可以做个“运输管道”。
方锈跟着护士长上了五楼，这还是他第一次上五楼。
五楼的走廊比诊室的还要窄，但和病房那边差不多，方锈望着墙上看上去像是新贴的瓷砖，眸色不明。
护士长用钥匙打开了培养室的大门，里面还有一间间独立的小房间，就跟公寓楼一样，只是走廊狭窄得有些过分，需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她带着方锈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打开了门。
方锈想象了无数场景，然而屋子里的内容实在是让他失望了。
因为除了桌子和手术刀以外，屋内什么都没有。
方锈甚至有一瞬怀疑是护士长好感度刷太过了，护士长对他的保护欲太强了。
但还好不是，因为护士长说：“看样子新上岗的护士还不太熟练，东西还没有送过来。”
她笑：“麻烦方医生等等了。”
方锈体贴地点点头：“没关系，反正上午的时间很充足。”
护士长勾起自己“天生的”大红唇：“说起来我很好奇。”
她问：“方医生你既然是法医毕业的，怎么会想到来做整容医生？”
方锈心说好问题，他也想知道。
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个身份是怎么敢以法医的学历来应聘整容医生的。
方锈面上不动神色：“你觉得呢？”
护士长摇头：“我猜不到，方医生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也不是为了医院福利来的。”
“医院福利？”
“方医生你不知道吗？”
护士长一脸诧异：“招聘信息上不是写了吗？优秀员工可以免费拥有变美的权利。”
方锈恍然大悟：“啊，你是说这个啊。”
他笑：“我没有把它当做福利。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美。当然我也不是说整容不好，我只是觉得，人的外貌不应该用漂不漂亮去评价，而是自己满不满意，毕竟自己的喜欢、指不被外界干预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护士长怔住，她的心神在一瞬间出现了动摇，以至于她颈后猛地一痛。
护士长回过神来，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她近乎慌乱地对方锈说：“方医生，我忽然有事，我先走了，我回头把培训内容发你手机上，你记得看。”
说完这话，她甚至不等方锈有所回应，就捂着脖子匆匆离开。
方锈靠着桌子看着闭合的门，脸上的温和褪去，变成了平淡的模样。
这屋子太空了，一眼望过去都能望到底，好像没什么好搜寻的。
但方锈却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并不是这样的。
因为他搬开了抵着墙的桌子，准备印证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想法。
墙砖贴得很好，光用手指想弄开是不太可能，可是……
方锈拿起铁盘子上的手术刀，心说这不是巧了么。
[他不会是要用手术刀撬水泥和上的墙砖吧……]
[我靠他真的打算这么做！？]
方锈不仅是打算，他也能够做到。
只见薄薄的手术刀在他手里逐渐弯曲，但一点刀尖也嵌入了瓷砖中。
豆腐渣工程啊。
也是。
毕竟不知道几天就要填一下的墙，哪会弄得那么仔细。
方锈的肌肉微微绷起，猛地一用力，一块砖就这么被他完美的剥离了墙体。
一只青白的手也暴露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是个女人的手，看着细长，但皮肤已经全部裂开了，里面的血肉已经干瘪，于是那张皮就像是枯萎了的花附着在枝干上，没有半点美感。
方锈用弯了的手术刀拨弄了一下上头的水泥灰，发现皮肤裂开的地方像是长过什么东西一样，有磨损的擦痕。
方锈又凑近闻了闻，墙体里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和这间医院四处充斥着的香薰味很像，只是要更为浓郁。
之前他就觉得这家医院用的香薰味道有些奇怪，看来是真的不对劲啊。
这根本就没有用香薰，而是从墙里面散发出来的奇特“尸香”。
方锈还想再撬几块砖，就听见最外头的那张大门被人打开，于是他果断将砖拼了回去，有桌子在，方锈甚至不用想办法把砖给合上，直接拿桌子一顶，然后再把弯了的手术刀掰回来。
虽然是有一点要断了的迹象，但这是医院的东西太劣质了，和他无关。
方锈肯定.jpg
比较重的脚步声渐近，方锈等来了一个护士和郑廉原打开了他这里的门。
在他和郑廉原对上目光时，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护士：“你把花放到桌子上就行了。”
郑廉原手里捧着一个木箱子，他把箱子放在了方锈身边，目光紧盯着方锈，露出了个嗜血又轻蔑的笑。
方锈淡定自若，还冲他点了点头：“郑护士，终于见到了啊。”
上回在游戏登出口说要狙他的光头壮汉不是郑廉原啊。
方锈略有遗憾。
毕竟他这个人，一向喜欢还回去。
郑廉原冷笑一声，在护士看不见的地方给方锈比了个抹喉的手势，但也只能就这样了。
因为NPC在场，他和方锈动手，有可能会被判定OOC，会倒扣积分。
在他眼里，杀方锈的机会还有很多，为了杀一个敢亵渎神明的狂妄之徒倒扣积分不划算。
目送了郑廉原走去后，方锈不等护士长发来信息，就先打开了木箱子。
只见木箱子里面还有防爆的玻璃罩，罩子底下是一朵长在疑似血肉上的花苞。
那花苞呈现出暗红色，茎身和缠在方锈手腕上的藤蔓很相似，只是要粗壮许多，表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往花苞上去。
这场面，是令人作呕的艺术美。
【护士长：方医生，你先把自己的血滴在培土上，再把花摘下来吃了就好了。吃了后，你就是一名真正的整容医生了。】
【护士长：你别怕，虽然它们看上去有点让人不舒服，但是是很好的东西。】
方锈：“？”
怎么，这是什么速成药是么。
方锈回了个好，拿起手术刀还没下手，一直缠在他手腕上假装自己是手饰没动过的藤蔓就忽然出击。
它张开了鼓起的尾端，露出了里面的白金色花朵还有超级迷你版的方锈的脸。
就见超级迷你版的方锈跟着藤蔓张开了嘴，一把将那枚明显大了白金色的花朵数倍的暗红色花苞给包裹住，不过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就连茎身和所谓的培土也一并被全部吞食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方锈沉默了下，捏着藤蔓看了看，发现花里面自己那张脸不仅没有睁开眼睛，居然还有点模糊。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想了想，先给护士长发消息：【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如果我不小心把培土也吃了，要怎么办？】
护士长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局面，她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发了六个点过来。
【护士长：……】
【护士长：那就吃了吧。】
发完消息的护士长站在洗手池前，低垂着头呢喃了句：“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啊。”
她摩挲着手里的刀：“正好有几个婊子我看不顺眼好久了，答应你的夜宵，总要送啊。”
护士长抬头，对上镜子里自己那张莫名有些模糊了的脸，又瞪大了眼睛，一刀扎在了镜子上，镜片粉碎，她惊恐地摸着自己的脸，不断呢喃：“我最漂亮了，我这幅样子特别好看。如果没有这么漂亮的脸，又怎么能吸引到他呢。”
可方锈的话就在她脑海里，像是心魔一样不断播放，让护士长的耳鬓出裂开了一道缝，形成了第二张嘴，在她耳边低语，宛若恶魔：“你真的觉得你够漂亮了吗？”
“你还没有漂亮到让他可以永远将目光停留在你身上啊。”
护士长瞳孔一缩，嗓子里发出了濒临崩溃绝望尖叫。
.
确认不会影响什么后续剧情，方锈放心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副本时间流速快，方锈还想问问叶隐珏那边的情况。
他一出门，就看见生无可恋地叶隐珏走了出来。
方锈扬眉，确认NPC没有跟着出来才问：“你吃了？”
叶隐珏做了个干呕的表情：“你说呢！”
他压低了声音，却没有减少半点感叹号：“我要吐了yueyueyueyue！”
方锈好奇：“什么味道啊？”
叶隐珏努力回忆了一下：“其实味道是甜的，但是问题是那玩意儿一看就是长在生肉上的还在吸血——”
“等会儿，”叶隐珏看向他：“你没吃？”
方锈那藤蔓做的事告诉他了。
叶隐珏震惊：“那它有什么变化吗？”
方锈捞起自己的袖子给合作伙伴确认定时炸弹还没有倒计时：“目前没有。”
叶隐珏松了半口气，又想起自己被迫吃了那朵花，继续yue了几声。
他的隐藏角色其实性格稍微有那么一点阴暗，是知道这家医院有点问题，所以特意进来这家医院，想要求完美的“整容术”的整容医生，而他的角色行李里，都是一些看了就让单身solo了二十二年的年轻小伙面红耳赤的同时也觉得恶心的猎奇色情书籍。
但这是角色，和他本人无关。
叶隐珏真的遭不住：“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他就算真的没有吃，看见了也要几天吃不下饭。
方锈莞尔，逗小孩似的调侃了句：“你不是说只有你能陪我疯么？怎么这就不行了？”
叶隐珏心说我特么说的是疯着放开了玩，不是真的做变态好吗：“我又没有异食癖！你不就是仗着你有个藤蔓吗？你要是像我一样吃了不也是这模样？”
方锈只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因为还有个书小小需要接应，所以他们都没有太多动作，只等到中午吃过饭，又随便找了点事做，终于捱到了下午两点去查房。
这次不需要方锈抢，叶隐珏自觉地没有选书小小所在的病房，毕竟秋厉不待见他，他特意凑上去容易挨揍。
——叶隐珏清楚自己目前打不过秋厉。
方锈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着急去找书小小，而是先进了601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601今天看向他的目光好像比起昨天要柔和了点。
方锈：“601，你今天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601定定地看了他许久，轻声道：“我想哥哥了。”
方锈微顿。
他的身份是来找妹妹的法医。
他不动声色地温声询问：“你还有个哥哥？”
601茫然：“我好像…没有哥哥。”
她不解地歪着头：“可是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要是有个哥哥，应该就是你这样的。”
方锈还没说什么，601又迫不及待地问：“医生，你看我漂亮吗？”
方锈温柔道：“你很漂亮。”
601：“真的吗？”
她语气有几分急切，也有几分不自信：“可为什么总有人说我不漂亮啊？他们说我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说我腿不够长，说我……”
“601。”方锈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喊着她的编码：“相信自己，你很漂亮，那些人的话你都可以不用听。”
601怔怔的：“谢谢你，医生。”
方锈又问了遍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601说没有，于是他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要离开。
可和上次一样，这次601又叫住了他。
方锈回头，就听601这次幽幽说：“你要是我的哥哥就好了啊，医生。”
方锈温和一笑，没有作答，而是径直离开。
接下来方锈还是和昨天一样，连着六间病房问他漂亮与否的问题，但和昨天不同的是，她们最后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
方锈像是她们记忆中哥哥该有的模样。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诡异了。
方锈进了书小小的房间，还发现了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书小小今天有点安静。
“书小小。”
“……啊？”
书小小回过神来，把册子合上：“我在看这些照片，怎么了？”
方锈不动声色地看向他手上缠着的绷带：“你身上绷带怎么变多了？”
书小小：“！”
他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我没有动过！也没有别人动过！”
那就有意思了。
绷带还能生长。
方锈坐下来：“没事，你闭上眼，我看看不吃药有什么变化。”
书小小哦了声，乖乖闭上眼睛。
方锈把自己打得死结打开，快速地将绷带一圈圈绕下来，就见伤痕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里面鼓起的东西不蠕动了，反而是蜷缩成了苞好像扎根在了书小小的脸上。
方锈微微侧目，注意到了伤痕那边的耳鬓处有一道裂缝：“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啊，就是闷得慌，有人守着不让我们下楼，好无聊啊。”
书小小随口道：“对了我跟你说，那些册子上的人啊，我感觉他们的五官就是同一个人身上下来的，我再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能够把两张脸拼凑起来。”
他说是两张脸，是因为册子里面有男也有女。
方锈说好。
他正要帮书小小把绷带缠上，就听书小小忽然轻而认真地问了句：“方锈，你看我漂亮吗？”
方锈抬头，只见书小小耳鬓的那个裂缝当着他的面，缓缓地变成了一个弧形，像是谁抿着唇勾出了一个极其嘲讽的笑。

第28章 你看我漂亮吗（14+15）
方锈没有回答书小小的这个问题。
他冷静地帮书小小缠上绷带, 用白色的纱布将那张嘴给轻轻勒住，语气近乎冷漠：“书小小，你SAN值现在是多少？”
书小小似乎是恍惚了一下, 才调出面板：“昨晚是79…卧槽我什么时候只有64的SAN值了？！”
方锈垂着眼望着书小小的头顶，几乎是命令式地询问：“背包里有精神药水吗？喝一瓶。没有我去问秋厉或者叶隐珏给你借。”
游戏进入副本后是不可以在副本内使用商城购买道具, 也不可以做交易, 能调出来的只有自己的背包和数值面板。
方锈自己是没有买这种东西的，因为他不需要。
上一次在烧烤店买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在现实世界购买，也好奇那玩意儿是什么味道。
事实证明生命药水和精神药水是可以在现实世界向游戏世界购买, 但是其他的就不可以了。
——方锈有想过这是一个商机。
但是他知道肯定没有办法出售。
因为国家有一个机构叫做“异常事件处理局”，方锈和他们打过一次交道, 他在暗，对方在明的那种。
再说就算是没有这个机构的存在，方锈也只是动了一下这样的念头, 并不打算予以实施。
实施的话会让他身边的事变得复杂起来，他爱玩, 但那得是玩，而不是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他目前对他吉他老师这份工作很满意。
书小小忙说自己有，然后掏出了一瓶精神药水。
方锈给他打好死结, 又转去他的床头柜：“我拿几片你的药回去研究一下。”
书小小当然没意见。
于是方锈就把每瓶药都倒出来了两片，尝试分格丢进了游戏背包里，成功了。
方锈若有所思。
但当他试着把缠在他手腕上的藤蔓收进去时，系统背包就再一次出现了收入神赐时的警告字样。
【监测到神源！无法进行收入！】
方锈缓缓勾起个笑。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BUG。
书小小喝过精神药水后，缓了会儿, 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悚然地搓了搓胳膊, 被自己一大老爷们问出这话给恶心到了：“噫——”
方锈见他回过味来, 用脚一勾椅子在他床边坐下：“你昨晚经历了什么？”
秋厉并没有跟他说在他们昨晚都在打怪的时候, 书小小这里有什么变化。
不过比起是秋厉隐瞒了，方锈更倾向于书小小没有主动说。
书小小动了动唇，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头发，没吭声。
方锈抱着胸，直接戳破他：“和秋厉有关？”
书小小怔住，耳朵漫起红，就听方锈继续用平淡的声音肯定道：“应该是和他有关。”
他若有所思：“你昨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也许不一定是幻觉，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说你不够漂亮？还是说你要更漂亮秋厉才会永远喜欢你？”
[卧槽？？？？]
[书哥和秋哥是一对？？？？]
[有这么惊讶吗，论坛关于他俩的CP贴都好多个了]
[老玩家都知道这事吧，书小小新人本是多人本欸，那个本是新老玩家混合的，秋哥也在，就那个本出来后每次书小小下本秋哥都在，你们说呢]
[你们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重点是方锈怎么猜到的？这才多少信息啊？]
书小小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他震撼地看着方锈，不可思议：“你怎么猜到……？”
“秋厉应该跟你共享了信息。”方锈认命地开始解释：“你还记得你病患守则的第四条是什么吗？”
书小小背出来：“请一直相信自己最漂亮……”
他：“！我刚刚是不是……”
方锈说是：“但你们的惩罚应该和我们不一样，这一条翻译过来直面玩家就是‘请保持自己的SAN值稳定’，也就代表你的SAN值如果出现波动就会被污染，又或者被污染后波动会加速。”
书小小有点紧张：“是因为吃了药所以被污染了吗？”
毕竟他昨天还是吃了几粒药，到两点后才没吃的。
方锈想了想，严谨道：“有可能，我不是写游戏的人，我不能给你肯定的回复。但其实我更倾向于你抽中这个角色后就被污染了，药的作用究竟是抑制还是助长暂时不知道，你今天恢复吃药，我明天来再看看。”
书小小只是智力没有方锈那么高，但不是傻的：“污染，是我脸上的东西吗？”
“嗯。”大家都是玩家，方锈不是秋厉，他不会过度保护书小小：“你不要去想自己脸上的东西是什么，也不要违规。”
书小小猛地点头：“你放心，不拖后腿！”
他又问：“可你是怎么猜到我听到了什么啊？”
方锈：“首先这个本叫做《你看我漂亮吗》，说明这个本是围绕着脸开展；其次……”
其次就是书小小耳鬓边的裂缝真的太像一张嘴了。还有就是那个花，方锈感觉那朵花就是以他们的身体做培养出来的，但至于为什么吃了就可以拥有高超的整容技术，方锈还没想明白。
不过说不定就是一个骗人吃下去的幌子，只是把开出来的花从一个培土里换到了另外的“培养皿”中；又或者是什么东西吸收完了一个人的营养，转移去吸收另一个人的营养……
反正这是个惊悚逃生游戏，一切皆有可能。
有些事不需要逻辑。
方锈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转口道：“我不是刷了一个NPC的好感度吗？”
他语气淡淡：“她的脖子后面可以长出花，花里面的脸和医院里目前出现过的所有女性的脸都没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相似度，我觉得那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方锈：“所以我推测这个本可能有什么东西可以蛊惑你做出什么，然后让什么东西和你的灵魂融合再分裂，只是不知道花是本体还是人是本体。”
也有可能两个都是。
回头杀一下就知道了。
书小小缓了缓：“……你好厉害，通过这么一点就能猜到这么多，还能猜到提到了秋厉。”
方锈面无表情：“因为如果我是那个要融合你灵魂的‘怪物’的话，我当然会专攻你的薄弱之处下手，你越是在意什么，我就越是会拿这个做攻击。”
书小小哦了一瞬，也不觉得方锈这种把自己放在怪物的角度上做思考的行为有多可怕，只是不好意思地嘟囔：“我智力评级不是很高，抱歉哈。”
方锈不是很在意：“没事。”
其实要是换做别人，方锈是懒得解释这么多的，但是他看得出来秋厉很在意书小小，他不希望书小小成为那个会让秋厉“失控”的变数。
玩游戏可以有惊喜，但不能打崩盘，这样很拉胯。
书小小又感慨：“你真的好厉害啊。”
他敢说就算是秋厉，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么多。
方锈却很淡定：“你要是看几百本无限流小说，就能想到了。”
虽然他基本上都是翻了个开头，没“穿书”就换下一本。
书小小：“？？？？”
我以为你是天赋流结果你是励志型？
弹幕也很震惊。
[我淦几百本？]
[开个玩笑，他该不会是知道自己会被卷进来提前复习……]
[兄弟们，散了，我就说一个新人怎么能压暗杀者和秋哥呢，原来有挂啊]
[前面的别搞笑了，你现在去看几百本无限流小说你能上高能榜第一？]
[拜托，学渣和学霸都有上过学好吗？你猜学霸为什么是学霸，而学渣为什么是学渣？]
“你看这么多做什么？”
“我喜欢。”
方锈打断了闲聊：“时间紧，我待会还想被关去手术室看看，我先跟你说正事。”
他道：“你天赋技能是火是吗？”
他在休息的那七天查过书小小和秋厉的天赋技能——书小小不够积分关直播，他的天赋早就暴露在论坛上了，至于秋厉的，大家没有扒出来。
书小小眼睛一亮：“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是吗？！”
他果断伸出手，给方锈看自己的能力：“是火，不过只能在自己身上点燃，类似于这样。”
书小小开了一点点，就见他的一根手指瞬间燃起了白色的火焰，只不过只有一厘米高。他是个近战法师。
方锈：“我们今晚不出意外的话会探二楼，你今天恢复吃药，如果明天下午我超过三点没有出现，你就要自己行动了，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书小小立马坐好，一副好学生上课的模样。
而在说计划前，方锈先问了句：“你确定你能稳住自己的SAN值吧？书小小，如果你被污染了，SAN值跌到被怪物操控了的地步，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书小小想了想，斟酌道：“我不能给你保证。你应该看过论坛上说我状态时好时差，指的其实就是我的SAN值，它有时候波动的很莫名其妙。”
他认真道：“但我一定会努力，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的。”
方锈微顿，思索过后，到底还是把计划二交给了书小小。
他说完后，就起身准备迎接门外的二次处罚，但是书小小却突然喊住了他：“方锈。”
方锈偏头，书小小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被污染了，就是我有觉得你很像我的哥哥。”
方锈停住，麻木冷漠脸：“看看你的SAN值，你是第七个这么跟我说的‘患者’。”
书小小：“……对不起QAQ”
他又问：“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我和秋厉……？”
方锈没有回答这话，只是按下了门把手。
他学过相关的课程，虽然他无法理解，但他能够通过微表情、肢体语言和语气观察得出。
不过……
方锈微顿，回头看向书小小：“你和秋厉的名字很像。”
书小小：“……？”
见他茫然，方锈没有说什么，关门走了，徒留书小小在原地打下无数问号。
“不是，”他隔空和他看不见的观众们对话：“他什么意思啊？？？哪像了？？？？就因为我被污染了问了他那两个问题他就要报复回来？？？”
.
出了门的方锈如愿撞见了三位人高马大的男护士。
这回不等对方先说，他就开始了“狡辩”：“这次也是病人说自己不舒服……”
“叶医生因为违反了医院规定所以被关了禁闭。”男护士打断他：“方医生，剩下的病房就交给你了，至于你的，推迟到明天上午了。”
方锈：“……”
叶隐珏故意的是吧？
他微微一笑：“好的。”
NPC就是个无情的播报机，说完就走。
方锈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下一间病房，在这短短的下午，经历了几十声幽幽询问，而且每一个都附赠了一句关于哥哥的话题。
方锈终于体会到昨天叶隐珏的麻木了。
而且这些患者，到现在也没有人跟他表露出不舒服的地方。
为什么？
这个条件设置在这，却没有用？
短暂没思索出结果的方锈先跟秋厉在食堂碰了个头，把叶隐珏进禁闭室、他明天早上要去清扫手术室的消息传达了。
秋厉平静道：“他打乱了你的计划。”
方锈倒是无所谓：“毕竟我和他都是隐藏角色，剧情探索度上终究还是有竞争。”
秋厉：“你打算怎么办？”
他打算怎么办？
叶隐珏特意挑他所在的本下来，说明他终究还是吸引到了公司的注意，这点方锈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不过既然他现在还没有暴露，那他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方锈眼底掠过玩味，面上故意压低声音问秋厉：“我听论坛上有人说影子公会还接暗杀任务，你觉得以叶隐珏这样的本事，接过吗？”
秋厉还没答话，方锈就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他接过。”
他笑：“不然怎么叫‘暗杀者’。”
秋厉看他，方锈坚定道：“所以我会杀了他。这种滥杀无辜的人，出去如果被抓到了我们也有击毙权！”
.
方锈这一出戏，暂且不说让观看直播的普通玩家炸开了锅，就说盯着他的几个公会也全部被烟雾弹所迷惑。
豪华充满西式风格装修的VIP休息室里，金发碧眼的男人捏着手里的扑克牌，皱起了眉：“黑发的华国人，还想杀影子公会的人。难道是我们猜错，他是破晓那边的人？”
“可是克尔德，破晓没有说他们新招了个处处透着奇怪的新人。”这次休息室里多了个棕色大波浪的女人，她栗色的眸子盯着直播投影：“除非破晓背叛了我们，选择投靠邪神。”
克尔德睨她：“艾莉雅，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破晓与我们曙光将至是属于国家的，我们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诞生的。”
艾莉雅耸了耸肩：“那你说他为什么表现得一副和影子公会的人有仇的模样？”
克尔德给不出答案。
而隔壁破晓公会的人也很迷惑。
方锈下新手本的时候他们没有很多人关注到，毕竟他们有不同的任务在身上，但是曙光将至那边告诉了他们影子盯上了一个玩家，于是他们分了个分析师来看方锈的直播，又觉得方锈的行事作风，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有潜在的危险人格。
破晓在现实世界是“异常事件处理局”，被纳入这个游戏的，没有正常人，正常人一般也进不来。
所以在国家发现异常频发后，就成立了这个机构，又从一些问题人员里挑选了愿意为他们做事的人接触了游戏世界的产物，成功进入游戏加入异常事件管理局。
当然也不是没有问题人员借此逃脱，但他们有他们的底牌——第四位神祇“正义之枪”。
隔壁曙光将至和他们在现实是差不多的构成，叫做“反异端入侵联盟”，只不过异常事件处理局的主要人员都是普通人，但曙光将至几乎整个机构都是玩家。
所以曙光将至的行事风格会要更加暴力偏激也有灰色正义的成分在里面。
比如异常事件处理局只会在事情发生后处理，但反异端入侵联盟则是提前锁定他们认为可能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冲击的人，在事情还没发生前就将其处理。
而影子公会，一直都是破晓和异常事件处理局最密切关注的存在，他们认为，影子公会和现实他们联合各国在追查的一个极恶组织有一定的联系，只是可惜对方始终没有给出一点突破口。
而且对方公会能够查到住址的人，例如叶隐珏这种现实身份是个小爱豆的存在，都是直接住在了游戏世界里，非必要不出去，出去也抓不到。
——在游戏里抓捕，完全没有意义。
更别说他们现在几大各有信仰的公会全部联合在了一起，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也不能在明面上针对影子公会干点什么。
就算要，也得神战过后。这是所有人的约定。
破晓公会自己很清楚方锈不是他们的成员。
可方锈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像他们的工作人员啊！他为什么知道异常事件处理局的所有在编人员面对列在危险名单上的人都有可以击毙再上报的权利啊！他又为什么知道叶隐珏在危险名单上啊！
破晓迷茫.jpg
.
放话说要杀叶隐珏的方锈当天并没有什么针对叶隐珏的行动。
规则说晚上不能去查房，其实翻译过来就是晚上不能出门。
但是吃过晚饭后，方锈和秋厉没打算回房间。
因为今天秋厉看见送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据NPC同事说是“货”的箱子进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于是方锈和秋厉决定来个夜袭。
“现在就去？”
秋厉看了一下外面的天：“六点，还没黑透。”
广播已经开始在播报了。
方锈肯定：“现在去。”
“撞上怎么办？”
“干掉。”
秋厉：“……”
他提醒方锈：“这才第二天。”
一般这种规则本是有“时间”剧情的，也就是到多少天会发生什么事。
“这已经第二天了。”方锈学着他的语气提醒：“我喜欢速战速决。”
“电影”放得太慢？
那就长按加速。
电梯抵达三楼，副院长没有独立办公室，他的房间是3-1诊室，牌子底下还挂了个【副院长办公室】。
比起独占一块区域的院长办公室少了很多气派。
方锈确定了遍：“你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秋厉淡淡道：“没有。”
于是方锈礼貌地敲了敲副院长的门。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平时在医院走廊碰不上的副院长果然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过来开门，看见是方锈，也没有多大的反应：“有事吗？”
方锈扬眉。
昨天这位邱金副院长可是很讨厌他啊。
“是这样的邱院，”方锈滴水不漏：“这是我朋友，他在我们医院做安保工作，听说医生福利待遇很好，他以前跟家里人学过一点医，想问问能不能转护士。”
这话要是放在现实世界，那就是离谱到家了。
可放在这个以“美貌”为标准的世界，邱金只扫了一眼秋厉，就被他俊朗的长相给迷惑道：“进来聊吧。”
于是两只老虎成功被羊羔请进了屋子里。
邱金到底是副院长，诊室要比方锈的大两倍，而且有档案柜。
方锈眼力好，一眼就扫到了【入院人员】的档案竖着放在柜子里。
看样子他找妹妹的背景故事能动一动了。
邱金：“今天早上就注意到了你们俩个，还有那个小叶。”
他笑眯眯道：“你们三长相真好，很符合我们医院。”
方锈饶有兴趣地听着这话，邱金是完全忘记了他们昨天的龃龉啊。
邱金显然很相中秋厉这硬汉长相：“尤其是你，小秋是吧？”
秋厉冷淡点头，邱金也不在意他这态度，只笑着去拉起了窗户附近的窗帘。
正好天在这个时候黑全，屋内的白炽灯被不知从哪刮来的邪风吹得摇晃，邱金那张和他身材完全不符合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天黑了啊。”
方锈回以一笑，更加有内容：“是啊。”
.
在禁闭室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叶隐珏打了个哈欠，觉得方锈是在诓他。
他上去通风管道瞟了亮眼，没见着什么女人尸体，也没见到藤蔓，通风管道干干净净的，屁都没有。
叶隐珏甚至整个人爬上去转了一圈，也什么都没有，就落了一身灰下来。
不过越是这样，叶隐珏就越是觉得怪异。
禁闭室就这一间，怎么还区别待遇？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方锈来了那一遭后，有人进行了转移？
可这是个鬼怪本啊，转移“吓人道具”是干嘛啊？
“好饿啊。”
叶隐珏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今天中午明明吃了四碗饭，刚刚又从游戏背包里掏了不少压缩饼干吃了，却还是觉得饥饿。
“不对劲啊。”
叶隐珏坐起身来，靠着墙呢喃：“是那杯营养汁还是那朵花的问题？”
还是说……是病房内的问题？
方锈是没遭遇有人说自己不舒服需要换绷带，但是叶隐珏却遇见了。
不然他也不至于这点都要给方锈报复回去，他在给病人换绷带的时候睁开眼，就是因为感觉到有东西在碰他。
叶隐珏睁眼了，然后他就看见中间裂着口的浅红色花朵开在病人手背的皮肤上，里面细细密密的牙齿在随着他的动作而摩挲着他的手指。
就好似面对着美味佳肴在想要从哪下口一样。
叶隐珏正想着，就听见上头的天花板忽然发出了一声很细微、几乎捕捉不到的轻响，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但下一秒，清晰的“笃”“笃”“笃”的声音，又在告诉他没有。
有人在在通风管道里“敲门”，而且敲了三下，正好对应了副本内的规则。
清幽的女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悠悠响起——
“哥哥，你刚刚不是在找我吗？怎么现在却不给我开门呢？”

第29章 你看我漂亮吗（16+17）
3-1诊室。
邱金：“实不相瞒, 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个忙想让你们帮。”
秋厉不语，于是方锈接戏：“邱院您说, 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邱金阴阴一笑：“你们一定能帮。”
在说出那话后，邱金的脸上就逐渐浮现出裂纹, 没有鲜血流出, 里面也不是皮肉，更像是一件瓷器被砸了一下。
他嘴角的弧度愈发扩大，看向秋厉和方锈的目光直勾勾的。
一个可以成为他的新皮囊, 另一个就储存下来做他的新养料好了。
这么漂亮的脸，这么好的身材, 一定能为他添上更漂亮的光彩。
然而方锈和秋厉都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的神色，秋厉直接掏出了自己的主武器“深海恐惧”。方锈倒是不急着把自己还在通风管道的神赐召唤出来，他甚至还对秋厉说：“先别急着杀他, 我有几个想法要试试。”
秋厉望着邱金，只见邱金脸上的裂缝长出了细小的花茎, 花茎纠缠连接在一起，形成粗壮的藤蔓，然后开出了一朵能够遮住邱金半张脸的暗红色花朵。
花朵花瓣上有疑似树枝的东西缠绕着, 花蕊中间开着一张看上去就很圆润、长相普通的脸。
秋厉眼神微凝：“你不用担心这个，他被邪神污染了，没那么好杀。”
一般人听到这话多少都有点负面反应，但方锈确实不是一般人。
他勾起嘴角：“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有异变的不只是邱金，只见邱金脸上那朵花里的人脸张开嘴, 发出了无法形容的尖利啸叫, 随后诊室内置的门就被无数黑色的藤蔓瞬间冲破飞砸在了墙上。
只见那些藤蔓每一根都有手臂粗细, 不过顷刻间便填满了整间诊室, 也拦在了邱金面前。
秋厉收起了刻着鲸的枪，左手持“巨浪”，右手变出一把狗腿刀①，在藤蔓朝他扫过来的时候，他先用刀一挡，虽然没有切下藤蔓，刀却也没有像马涂乘的刀那样直接折断。
秋厉借势后退，同时打出没有注入SAN值的一枪。
就见藤蔓上出现了一个窟窿，却并没有整条消失。
这里的藤蔓，比昨天袭击他们的藤蔓要强数倍！
可是为什么？
而同样遭遇攻击的方锈不忙不慌，先是一个空翻避开了朝他刺过来的藤蔓，在空中翻身的同时也是伸手，直接喊道：“神赐！”
就见那把过长的仪刀凭空出现，方锈握住刀柄，不需要他做什么，他在空中又是一个转身，刀就从刀鞘中横抽出来，方锈在转身时，另一只手握住了刀鞘。
这一套动作，不过一秒就完成。
他身体自然下落，底下就是一根临时变势、直冲他而来的藤蔓，而上头也是一根尖利得宛若长枪的藤蔓对着他天灵盖就要刺下。
方锈神色不变，微微弯腰，握着刀鞘往背后一刀，正面将仪刀横在自己面前，刀背抵着手臂。
他下落时，冲着他上方来的藤蔓也被刀鞘挡下，但巨力让方锈不受控制地加速落地，也给了方锈借力的机会。
神赐直接劈开了那根在他下方的藤蔓，将其生生劈成了两半，绿色的汁液溅出来时，方锈毫不犹豫地又是借力在两根藤蔓中一扭腰翻身落地在旁侧避开。
他鼻尖微动，嘴角的笑容有几分耐人寻味。
这味道，和他们早上的“营养汁”一模一样。
被方锈劈开的藤蔓并没有就此失去生机，掉在地上的那被劈开又被砍断的一小截在绿色的汁液中长出了无数细小的包，包里又生长出了黑线一样的藤蔓将其包裹住，然后再次跃起冲方锈发动攻击。
就连被削了一截的粗壮藤蔓也在绿色汁液的浇灌下长出了鼓包，比黑线要粗的藤蔓从鼓包中伸出，缠住了藤蔓，使其变得更加结实。
方锈不知道昨天的藤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秋厉知道。
他分神关注到了方锈这边的情况，他一边敏捷地避开藤蔓，一边开枪，还能抽空与方锈说话：“方锈，这些藤蔓比昨天晚上的强很多，你没有吞噬类的技能？”
被秋厉打中的藤蔓就没有流露出绿色的汁液，反而留下了一个个窟窿，甚至有两条已经被秋厉眼都不眨地瞬发给打掉了一大截，看起来长度没有变化，只不过是因为它们又伸长了。
方锈高抛起刀鞘，面对几乎成网一样朝他涌来的藤蔓，双手握刀，在没有任何借力助势的情况下，直接跃起，一个空翻转体720，手中的刀和他一起在空中旋转，将所有朝他围来的藤蔓都绞成了几截散落在地上。
方锈稳稳落地，侧对着邱金，伸手接住刀鞘后往自己颈侧一挡，藏在藤蔓攻击中的尖刺就被刀鞘挡下。
方锈微微偏头抬眼，细长锋利如刀的眼眸带着点戏谑，直直望向躲在藤蔓里的邱金：“偷袭在我这可是行不通的。”
他又回秋厉：“我没有吞噬类的道具或者技能。”
秋厉已经抽空用自己手里的军刀当做棍子将几根藤蔓缠在一起拖延了两秒，用这两秒冲方锈那边连开了十几枪。
方锈根本就不躲，哪怕有一枚子弹是擦着他腿边过才打在了在地上要再重新上演一边愈合的藤蔓上，他也没有半点紧张。
方锈笑：“谢了。”
秋厉没接话，回头又连开了两枪打在了挣脱了的藤蔓上。
第三发没有打出来。
因为【深海恐惧】在没有注入SAN值的情况下一共有50发“水弹”，而五十发耗尽后会进入五分钟的冷却期。
——注入SAN值后子弹会变得更少，但吞噬的威力增加了。
秋厉没有注入SAN值强化，是因为这些藤蔓看着就不像是有尽头的样子，他就算是强化了一发也不能将一整根藤蔓吞噬，所以没必要浪费SAN值在这上面。
秋厉收起巨浪，也没打算掏出鲸鸣。
鲸鸣是收集枪，只要出枪，一定会掉SAN值，而且是先收集，再扣SAN值，所以鲸鸣有反噬的风险。
昨晚收集那一小截藤蔓就掉了他16点SAN值。
上来在电梯里时，秋厉有跟方锈说自己有冷却时间，但没有具体说条件，毕竟方锈的直播间还开着，他在游戏世界也有些敌人。
见秋厉的巨浪进入冷却期，方锈正好在躲避藤蔓和砍藤蔓的动作同时进行时翻到了秋厉身侧。
他直接拿着刀鞘横在了拿着一把C级刀就打算继续上的秋厉身前。
长长的刀鞘微弯，方锈落地的同时，也用刀鞘将秋厉带到了自己身后，他想让秋厉保存战力：“你退。”
秋厉微顿，还没说话，方锈又顺手将刀鞘丢给他：“帮我拿着。”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肌肉记忆，秋厉下意识接住刀鞘，就见方锈握着长刀在身前挽刀花，靠一柄170cm长的刀形成一张保护网，三十斤重的仪刀在他手里仿佛轻如羽毛，没有半点停顿，甚至他神情自若，也没有半点狰狞。
残影掠过后，所有的藤蔓停滞一瞬，竟是化作了无数细小到只有指甲盖的碎片混杂在绿色的汁液里，如倾盆大雨般落下。
方锈甚至还能再抬手用手指一转刀柄，就好似玩笔一样，长长的仪刀飞速在他们脑袋上扫过两圈，所有被他挡下的绿色汁液就汇聚在他的仪刀刀槽里，刀最后重新落在方锈的手心。
方锈握着刀柄往旁侧一甩，与那墨绿色的刀槽融为一体的绿色液体，又被他甩落在地，汇聚成一滩。
[卧槽！！！秀哥牛批！]
[靠他好帅]
[可恶被他装到了！！！]
[这大概是秋哥第一次被人保护吧，泪目了]
[方锈的身手是真的好啊，之前说他臂力好说他腿力好说他腰力好，现在还得加个指力了，他绝对练过，而且不是一般的练过，这人到底做什么的？]
[他在上个本说他是吉他老师……]
[绝对是假的！他这身手比电视剧都夸张好吗！！！]
……
连口气都没有喘的方锈再次掏出自己的C级道具【不防风的不灭打火机】，点燃了神赐，让那些感觉不到疼痛、正欲重新席卷上来的藤蔓硬生生停住了。
那些藤蔓在瞧见神赐上燃起的白色火焰时，攻势就瞬间凝固在空中，方锈又把打火机递给秋厉：“你点刀鞘。”
方锈的刀鞘入手时，秋厉就感觉到了这是木制的刀，但他没想到方锈可以这么狠，不怕刀被烧毁。
秋厉微顿，到底还是接过了打火机，点燃了刀鞘，方锈又提醒：“你护着这个打火机，别灭了。它只是个C级道具。”
秋厉：“……”
他没说不好：“你呢？”
方锈单手举着刀，刀尖对准了藏在藤蔓中，那张长在花里面满脸惊怒的脸，轻勾起唇，笑得宛若真正的boss：“做实验。”
秋厉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并肩战斗，却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默契。
方锈直接冲向邱金，被邱金控制着迎难而上的藤蔓朝他席卷过来时，秋厉一手护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握着方锈过于沉重的刀鞘为方锈掠阵。
火在刀和刀鞘上能燃起的高度都不高，最多只能说是附魔的程度，得刀刃碰到了藤蔓才烧的起来。
而且这些藤蔓也和禁闭室的不是一个等级，被火燎到后并没有立马化作灰烬，不仅能坚持个四五秒，还能前冲。
在这样有限、根本没地方多的地形战斗，四五秒就能决定很多事，比如一根带火的藤蔓直接穿透人的身体，只需要一秒。
所以在方锈飞身去找邱金的同时时，秋厉毫不犹豫地开了自己的天赋——
天赋技能&#183;守护！
只见所有朝方锈冲过去的藤蔓在触碰到方锈之前，瞬间凝固了半秒，半秒后，那些藤蔓直接拐了个弯，疯了似的朝在方锈后面的秋厉涌去，完全无视了方锈。
方锈扬眉，看了眼沉着攻击、避让的秋厉，心说原来秋厉还有拉仇恨的技能啊。
有秋厉这一手，方锈的目标就很简单了。
邱金夺回不了藤蔓的控制权，花中的脸有些狰狞起来，他飞速后退，但再快也快不过方锈。
在他才后退一步时，方锈就连人带刀，像是闪现在了他面前一样。
带火的刀横扫过来，逼得他不得不往柜子那边靠，随后刀势又一转，直接插入他旁侧的墙体，将他堵在了柜子与刀中间，后面是墙，前面是方锈。
但邱金并没有就此束手就擒，只见他身上的衣服忽然齐齐爆开，方锈先一步握着刀柄直接腾空一转，在他整个人倒转时，数十根细细的藤蔓也从邱金的身体里爆出，形成一根根尖刺刺向方锈刚刚所在的位置。
方锈在空中倒转着对上了邱金肉身抬起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知何时也开出了小小的暗红色花朵，方锈在对上的那一刹那，直觉自己脑袋一重，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而就是这么一下，让方锈本该流畅完成的侧空翻一滞，密切关注这边的秋厉在邱金抬头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什么，喝了声：“方锈！”
可他的声音到底还是来迟了。
方锈的身形很明显没有稳住往不该去的地方落，而刺空了的藤蔓在邱金抬眼的同时变转了方向，这些事的发生，不过一秒而已。
方锈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掌控一样骤然往下落，眼瞧着他就要被藤蔓穿个透心凉，可他天生的战斗本能让藤蔓在擦到他的衣服时，肌肉记忆直接让他松了刀，凌空一拧腰，双腿纠缠在一起，一个空中旋子转体直接避开了藤蔓落地。
秋厉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看向方锈的目光中藏着惊疑。
他确信方锈被精神攻击影响到了，因为方锈变转姿势时的眼瞳是没有光亮的，可是……
方锈站稳脚，抬手掌根压着太阳穴甩了甩脑袋，嗡鸣空白的大脑恢复的刹那，藤蔓再次气急败坏地冲向他，从四面八方而来，要将他的退路锁死。
方锈其实还有点晕，但这对他来说影响不算是很大。
他拔出插在墙上的神赐，白火成了黑色的刀的“特效”，只见方锈又是凌空一个旋子转体，直接将成网一样要“捕获”他的藤蔓横扫，火焰也将其掠夺。
这一次，从邱金脸上长出来的红花里的脸发出了极其痛苦凄厉的尖叫，如同魔音贯耳，直接冲的离得稍远差不多在门口那边的秋厉皱起了眉头，整个人的攻击都有所停滞。
方锈却只是瞳孔又涣散了一瞬，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平淡而又冷静地直接要将刀横向邱金。
而就在这时，邱金的手突然动了。
他掏出了一个东西往窗口那边一丢，以为是炸弹的方锈甚至还没下一步动作，邱金整个人就瞬移到了那边去，那东西则是出现在了邱金原本的位置上。
方锈一顿，毫不犹豫地转势去追，清脆而又巨大的破碎声响起，只见邱金整个人连带着窗帘一块冲破了玻璃冲出了窗户框。
眼见他就要这样逃走，方锈想也没有想直接伸手。
他一把拽住了邱金身上的藤蔓，任由藤蔓上突生的尖刺扎穿了他的手指、手背，察觉到自己心口好像热了起来，他无暇去管衃枝，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被拽住的邱金在空中准备好的降落姿势猛然改变，狠狠砸在了墙上。
方锈就好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哪怕鲜血顺着藤蔓落在了邱金身上，他也面不改色地发力，直接单手将体重起码一百六起步的邱金猛地拽了回来，摔在了房间内的地上。
方锈把刀一横，在邱金爬起来之前，先用自己带着血洞的左手一把掐住了那朵暗红色的花朵。
于是屋内刹那间寂静下来。
无论是藤蔓，还是邱金，都再没有攻击。
秋厉也停了下来，他扫了一眼自己身前宛若石化了的藤蔓，走到方锈身边：“你受伤了。”
方锈仿佛才注意到一样，瞥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并不在意。
他看向秋厉，对秋厉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愧是高能榜107，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藤蔓，在主武器冷却还要帮他护住火机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半分狼狈。
这样的副攻手，他好馋啊。
许别楠是个医生，老韩SAN值多半不稳…如果让秋厉入队……
方锈又看了眼邱金浑身的藤蔓，两个心跳声。这玩意儿也没点人样了。
这是个怪物，不是人。
他把神赐扎在地上立着，然后从自己的白大褂里摸出了手术刀，抵在了那些由藤蔓组成的花茎上。
无论是划还是切，又或者是用力砍过去，花茎都没有半点反应。
甚至方锈手里的手术刀还因此断掉了。
摸着明明是藤蔓的感觉，却比手术刀还坚硬。
方锈又用脚踢了踢邱金，看了一下邱金的耳鬓处。
没有嘴也没有裂痕……
说起来那几个护士是不是一直戴着口罩？
难道这东西是有等级的？
秋厉：“怎么样？”
就是因为方锈说要做实验，所以他才收着打，让方锈对上邱金。
如果方锈不做限制拦着他的话，这些藤蔓和邱金加在一起，确实说不上轻松就能处理，但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方锈反问：“他刚刚那个是技能吗？”
秋厉想了想：“我觉得也像，因为我没见过类似的道具，再说这是个新本。有些怪物确实是有技能的。”
方锈若有所思。
他掐着这朵暗红色的话，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受伤了，但是这些藤蔓并不想钻进我的伤口里做点什么。”
秋厉有听方锈说过在禁闭室里面的精彩经历。
他的思绪跟上了方锈：“这两种藤蔓不一样。”
“嗯。”方锈道：“你倾向于品种不一样，还是倾向于状态？”
秋厉思索片刻：“状态，禁闭室的更像是急需寄生在人身上又或者需要人的营养，但这里的显然不一样，它们受邱金控制，而且它们的养分足够充足。”
方锈笑：“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养分又是哪来的呢？”
说起来……刚刚邱金好像是想跳进二楼？
“从邱金身上而来？”秋厉刚说出来，就自我否定了：“不对，那么一小截藤蔓都能吸收你20的SAN值，邱金要养这么多，他自己肯定不够。他杀了人？”
方锈摇头：“我觉得，不一定是血肉，但或许比血肉还血腥。”
秋厉望着他：“你什么想法？”
方锈微微一笑：“你还记得我跟你分享的医护人员守则第四条吗？”
秋厉当然记得：“‘回答每一个患者TA最漂亮’是么？”
方锈颔首，垂眼望着躺在地上的邱金，眸光柔和，却莫名像假笑着悲天悯人，实则高高在上的神明：“邱院，我是个医生。”
他轻声说：“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漂亮的。”
随着方锈的话音落下，邱金变成了花的眼睛里流下了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泪，可他身体里冒出的藤蔓却像是得到了鼓舞一样，登时又欢欣地舞动了起来，却没有攻击的意图。
被方锈掐住的那朵花也变得更大了一点。
方锈设想成真，笑着示意秋厉：“看。”
秋厉一时间没懂：“你滋养了藤蔓。”
方锈颔首，用无辜的语气说出残忍的话：“可却让邱金的灵魂被污染得更加严重。”
秋厉明白了。
操纵这具身体的，是藤蔓。
藤蔓是邪神产物，它污染了邱金的灵魂，方锈的赞赏之词，是给邱金的身体变成这样的藤蔓，滋养的是藤蔓，于是邱金的灵魂就会被蚕食得更多。
因为“漂亮”的夸赞，不是给邱金原本的脸，而是这张藤蔓污染邱金“选择”出来的脸。
方锈实验完毕，直接一刀斩下了邱金的脑袋，想象中的血液并没有飞出来，也没有半点绿色的液体，方锈松开了手里的花。
暗红色的花在刹那间褪色，变成了一朵简简单单的不知名小白花飘落在邱金的脑袋上。
随后屋内的一切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化作了灰顺着破了的窗户飞散。而窗户里吹进来的风，也还是将所有的火焰都熄灭了。
他从秋厉手中拿过刀鞘，把神赐装回去，又把备用的刀袋拿出来兜好神赐单肩背着。方锈转去档案柜前，懒得玩撬锁什么的花招，现在离八点只剩下半个小时了，他们得速战速决。
所以方锈直接徒手将那把锁连带着门把手一块暴力扯开，甚至用的还是带伤的那只手，看得秋厉眼皮子跳了跳，重复了遍：“你受伤了。”
方锈一边拿出自己想要的档案，一边轻啊，他抬手将自己血淋淋的手展露在秋厉面前：“你说这个啊？”
他无所谓地甩了甩上头的血：“没事，不用管。”
秋厉：“……”
[靠！又被他装到了！]
[不是，我真的怀疑他不怕痛……你们就没有这个感觉吗？]
[确实啊，方锈这点好奇怪，他好像没有痛觉，都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隔壁疯子受伤了都还会笑一下呢（？）]
方锈把所有的出入人员记录的档案都拿了下来，那边秋厉去找所谓的“货”。
方锈打开档案，快速地扫过，阅读速度快得直播间就没有人更得上他，觉得他像是才翻开一页就立马翻到了第二页。
方锈没有找到姓方的求术者，但他找到了一个叫“明卿卿”的女生的入院记录。
她是唯一没有照片的，也和禁闭室那个“明清清”同音。而且还是三个月前来的。
更重要的是——
档案上写着“记录人邱金”，而档案上的“明”字，和禁闭室的“明”字虽然乍一看好像不一样，但学过笔迹鉴定的方锈敢肯定，这就是一个人写的。
笔画走向和笔锋习惯，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一个是“明清清”，一个是“明卿卿”？
“方锈。”而那边找到了箱子并打开了的秋厉神色凝重地看向方锈：“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是你，是玩家，而不是顶包的NPC吗？”
方锈：“？”
他放下档案走过去，就见那半人高的木箱子里面塞着一个蜷曲着抱住了自己膝盖的人。
而那个人的脸，和他的脸，一模一样。

第30章 你看我漂亮吗（18+19）
那个“方锈”泡在绿色的汁液中, 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方锈却知道他没有心跳声。
这就像是一个躯壳，但究竟是为谁准备的躯壳？
方锈没有回答秋厉的话, 只是饶有兴趣地抬起了“方锈”的脸，触感的确是皮肉的触感, 而且因为被绿色的汁液泡着, 还有点湿滑。
秋厉倚着桌子站着，盯着方锈算是半戒备着。
之前有过副本有NPC可以杀死玩家拾取玩家的道具，顶替玩家的身份, 而绝大部分会这样做的NPC是能够读取玩家的记忆，演绎得惟妙惟肖。
秋厉就遇见过, 不过就算这样，NPC也不能够转变成玩家，不能离开副本。
方锈想了想, 示意了一下自己背上的神赐：“我能用神赐，还不能够证明吗？”
秋厉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明白了什么的方锈笑了，他意味深长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说了句：“原来你和我也有同样的猜测。”
这句话实在是有些莫名，方锈直播间的观众们都齐齐在刷问号了, 偏偏秋厉却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你是方锈。”
方锈点头：“我当然是。”
他本来还想问一下秋厉怎么会那么猜，但是想到这是在直播，只好作罢。
虽然某个神逗起来挺好玩，但是他的敌人够多了，暂时还是不要惹。
要也等他把现有的敌人处理了再惹。
方锈又掰开“方锈”的眼睛去看, 就见里面的眼睛也完好, 是正常人类的眼睛。
方锈望着这个穿了一身白的“自己”若有所思。
秋厉皱着眉, 莫名和他思绪同步了：“你不会想进去吧？”
方锈扬眉, 嘴角勾起：“反正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坐进去看看这所谓的‘货’是要拿来干嘛，不正好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主线任务触发完了，今天一个主线任务都没有触发。
秋厉：“这太冒险了。”
方锈在心里叹气，想秋厉虽然能力过关，但行事作风真的太保守了。
他要是激进一点，他一定会向他发出邀请，问他要不要长期合作。
方锈正想说点什么，副本内的时间跳转到八点，他们头顶额白炽灯骤然熄灭，整个医院都陷入了黑暗。
几乎是刹那间，方锈的肌肉本能紧绷起来，天生对危险的感知让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背上的刀柄，随时做好了发动攻击的准备。
而他旁侧的秋厉也是打开了保安配备的手电筒，照亮了屋内。
他注意到方锈的姿势：“怎么了？”
方锈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东西在靠近。”
秋厉握紧手里的□□，也稍稍凝神，但却没有听到、感知到什么。
他没有质疑方锈，毕竟无论是上一次副本他看方锈直播，还是这一次他们一起下本，秋厉都能够感觉到，方锈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感知能力。
方锈好长时间没有动作，就在直播间的人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转变为怀疑时，他忽然拔刀一砍，冲着木箱子周围而去，秋厉的手电筒正好照在附近，从视觉上来看，那里是一片空。
但当方锈的刀扫过后，一截被斩断的藤蔓突兀地出现在了地上。
藤蔓蠕动了两下后，又消失不见了。
[我靠！？]
[真的有东西！！！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他觉醒的天赋就是危险感知之类的？我记得破晓有个骨干的天赋就是危险感知，和方锈的表现很像]
[不，差别很大，那个危险感知是针对自己的，但秀哥明显不仅是针对自己]
……
见到藤蔓时，秋厉也彻底紧绷了起来，看不见、察觉不到的藤蔓，可比刚刚那些要有威胁多了。
然而方锈出完这一刀后就又收起了刀，他若有所思：“走了。”
秋厉拧眉：“是人还是藤蔓？”
方锈想了想：“我感觉更像是人操纵的藤蔓。”
他看向突然冒泡的木箱子：“而且目标是这个。”
只见木箱子里的绿色液体就跟煮开了一样冒着一个又一个的泡泡，而浸泡在里面的“方锈”，也随着液体的变化逐渐扁平下去，绿色的汁液也被暗红色所浸染，血腥臭味混在绿色汁液的香甜中，气味变得古怪又刺鼻。
而“方锈”也消失在了木箱子里，方锈随手拿了办公桌上的痒痒挠搅了搅，捞出了几块碎肉还有人皮一样的存在。
没有藤蔓，也没有花。
方锈松开痒痒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
见他沉吟不语，秋厉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就是觉得这个本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点。”
方锈没有过多解释，只问：“叶隐珏该出来了吧？”
秋厉看了看时间：“快了。”
.
时间回到禁闭室出现异样时。
叶隐珏在听见那跟鬼似的声音时，就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自己的天赋技能，几乎是在对方话音落下时他就闪身进了通风管道里。
至于姿势，他早在发动天赋技能的时候就调整好了。
通风管道内太过狭窄，只能趴着，如果要坐着，都得把自己折成两半。
叶隐珏没那么好的身体柔韧度。
然而他闪身进了通风管道里，却没有看见任何的人或者事物，通风管道还是和之前一样，半点异常都没有。
叶隐珏皱眉，嘀咕了句：“真玩我呢？”
凭什么方锈进来就又是藤蔓又是尸体还有人来提前释放他，他进来就屁事都没有？！
叶隐珏正要踹了入口的护栏再一次回去禁闭室，但这一次“笃笃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样一下又一下，很慢，却很有规律，从远到近，只是声音的来源更像是顶上。
叶隐珏翻了个身，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照向了顶板。
这声音比起有人在敲，更像是有人在上面走啊。
声音越来越近，叶隐珏屏息以待，一把飞刀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通风管道里，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而那个声音最终停在了叶隐珏前方，叶隐珏想象的所有场面都没有发生，他只听见了一声清冷的女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你不是我的哥哥，滚出去。”
对方说：“我只跟哥哥玩捉迷藏。”
话音落下时，叶隐珏只觉身体忽然往下一坠，他直接拧腰一翻身，单膝落地后，发现自己居然被赶出了禁闭室，直接到了禁闭室外面！
叶隐珏站起身来，关掉了手电筒的灯，看向禁闭室的门，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哥哥啊？
这又是什么剧情？
叶隐珏呢喃：“难道是方锈那边的故事线？”
他纳闷了：“可是这不是个整容医院吗？又不是福利院，怎么就哥哥妹妹玩捉迷藏了？”
想不明白的叶隐珏决定先回三楼去找方锈他们，却在前往电梯的路上遇见了郑廉原。
叶隐珏是不太想理这些太过信奉神明的玩家，但郑廉原却主动喊住了他：“暗杀者。”
叶隐珏歪头，郑廉原慎重地问：“如果我们向方锈动手，你会帮他吗？”
方锈身边总是不是秋厉就是叶隐珏，郑廉原他们找不到下手的好时机。
方锈的战力是有目共睹的，郑廉原要杀他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本该下一支队伍来的，但会长的意思是让他来探探底，看看方锈手里都有些什么牌。
毕竟《归路迢迢》究竟产出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们可以利用角色演绎避开秋厉和书小小，但是如果叶隐珏要横插一脚的话，会很麻烦。
“唔。”叶隐珏笑：“我和他只是信息共享的合作伙伴，不是他的队友，也不是他的保镖，你说呢？”
“好。”
郑廉原的心放下了一半：“谢了。”
叶隐珏目送郑廉原离开，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蠢货。”
在这个吃人的游戏里还搞这些的，都是蠢货。
只是……叶隐珏垂下眼，过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嘲笑郑廉原的。
因为他不过也是个被郑廉原这样的蠢货掌控的傀儡，比起郑廉原也好不到哪去。
.
方锈和秋厉是敲响了叶隐珏诊室的门才和叶隐珏集合的。
一见到他们，叶隐珏就抱怨：“你们去哪了啊？我刚找你们找不到。”
方锈把他们刚刚的行动简单说了，很清楚叶隐珏是什么时候关禁闭的秋厉多问了句：“你提前结束禁闭了？”
叶隐珏：“对啊，我就是进到了通风管道里，然后就被赶出来了。”
他微顿，跃跃欲试：“我们待会去二楼？”
方锈随手扯过他屋子里摆放的椅子坐下：“不急，你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
叶隐珏：“你也有吗？！我很饿……感觉吃什么都吃不饱。”
他说着，盯着方锈的目光有些幽幽的，在两把手电筒下显得有几分诡异：“说起来…你身上是带着什么东西吗？好香啊。”
方锈微微一笑，举起了自己没有处理伤口的手。
那几个血洞虽然已经没有再哗哗流血了，但之前浸染在方锈手上的血迹都没有被洗掉，他象牙白的肌肤上像是被釉了一层暗红色的光泽。
叶隐珏看着，眼里像是泛着绿光：“那是什么果酱吗？真的好香。”
秋厉皱起了眉，方锈笑容更深：“果然啊。叶隐珏，你看看你的SAN值和生命值。”
叶隐珏忍着想要上去抓住方锈的手啃两口的冲动，打开了数值面板，登时受到了冲击：“我靠我怎么SAN值只有77了？生命值只有51%了？！”
“你中蛊了。”方锈十分镇定：“我猜粉色的雾是卵，呼吸与否都没用，它粘在了我们的身上，总有办法进入我们的身体里，比如从眼睛里钻进去而绿色的营养汁是保护卵不被我们的胃液消化，至于那朵花，那是卵所需要的营养，吃下去的那一刻，卵就在我们的身体里成了幼虫。”
听明白了的叶隐珏狠狠干呕了一下：“艹！那我会怎么样？”
秋厉也懂了：“会变成邱金那样。”
刚刚方锈有跟叶隐珏描述邱金是什么样的。
叶隐珏想象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长出无数的藤蔓，脸上长出花，还失去了语言能力……
“救命！”叶隐珏痛苦面具了：“我不能变成哑巴啊！我每天都要练习两小时唱跳呢！”
秋厉：“……？”
重点是这个？
方锈很不走心地安慰：“别怕，说不定出副本后就好了呢。”
叶隐珏崩溃：“方锈你他大爷的能用点心吗？！你别跟我说你出第一个本的时候没有把伤带到现实世界！我们是真人入本不是精神体好吗！！！”
方锈有点无辜：“不是还有生命药水和精神药水吗？你总有积分买高级版吧？”
“……没用的。”叶隐珏绝望道：“我们公会以前有个玩家就是在那种民俗本里中了蛊，到现在都没有好，只能坐轮椅！”
方锈：“可是商城不是有定制商品的选项吗？你等到等级够了，难道不可以定制可以去除蛊的药水？”
定制商品要求50级才开放，方锈没法做实验。
问灵，灵只会说“受世界限制，我无法告知你答案”。
叶隐珏没多想，毕竟方锈是新人，而且他现在SAN值有点低，得知自己中蛊后情绪也有点被影响到：“不能，那个东西是有限制的，就像你在现实世界只能拿出生命药水和精神药水，不能拿出其他随便丢到现实世界都能引发恐慌的道具。”
“蛊是侵蚀了你的灵魂，和你的灵魂与身体融为了一体，你总不能要求系统杀死自己几分之几的灵魂和身体吧？”
叶隐珏道：“就像你如果定制商品说想要长生不老，会被驳回说超出权限一样。”
“超出权限”
方锈觉得这四个字很耐人寻味。
不是无法定制，而是权限不够。
方锈不说话，秋厉对影子公会的人没什么好感，叶隐珏狠狠抓了自己的头发，是真的有些焦急了：“这个整容医院为什么会有蛊？！蛊不都是民俗类的副本才会出现的吗？！”
方锈回神，想了想，竟然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可能因为这个本被邪神污染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完我上一个本，不觉得上一个本有点像‘养小鬼’吗？”
叶隐珏停住，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这么一说……”
他搓了搓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重点还是：“那我怎么办？这个本能有解蛊的方法吗？”
方锈勾勾唇，有点恶劣，故意说：“不一定，毕竟是邪神污染。长朵花不好看么？说不定你还能因此火爆全网呢。”
叶隐珏的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他只能先认命地喝了瓶低配的生命药水，三个小时后再喝精神药水。
毕竟他生命值已经有点低了，至于被污染的精神值——那就只能自己先撑着了。
秋厉望着方锈，终于明白了方锈为什么不管自己的伤口。
他是要试叶隐珏，可…方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猜到了？
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说？
“二楼还去吗？”
“今晚先不去了，叶隐珏的SAN值可能会成为伏笔。”
方锈瞥了叶隐珏一眼：“再说他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本来打算今天下午探一下手术室，看看我的猜想是不是成立。现在在不知道手术室的情况下去二楼有一定危险。”
叶隐珏捏住自己的鼻子，努力隔绝一下方锈手上的血味：“我不是故意的。”
他把自己睁开眼换绷带的发现说了。
叶隐珏还以为方锈最起码会有一点思虑的表现，可是方锈很平淡地嗯了声。
叶隐珏：“……”
他狐疑地看着方锈：“你不会猜到了吧？”
“不然？”方锈扬眉：“叶隐珏，你智力等级多少？你觉得医患人员守则上写着‘给患者拆绷带时记得闭眼’是因为什么？不就是代表拆绷带的时候患者身上会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看见的吗？所以会出现什么不都很正常？为什么要为已知信息感到奇怪？”
叶隐珏爆了句粗口，他是违规后才触发主线任务的。
现在他怀疑方锈已经把主线任务触发得差不多了，而他到现在只触发了三个，分别是【医院的特殊惩罚】、【禁闭室的信息】、【神秘女孩】。
所以叶隐珏没说“哥哥”的事，就如同方锈所言，他们毕竟在角色上算是竞争对手。
其实就领先了一个的方锈起身：“走了，大家趁今晚藤蔓没出现好好休息休息吧。”
他很有礼貌地挥挥手：“晚安。”
秋厉压根不多言，直接抬脚走了。
方锈后他一步离开，还顺手帮叶隐珏关上了门。
方锈往自己的诊室走，他在一片漆黑中总是行动自如，让人有种比起白天，他其实更习惯黑夜的错觉。
方锈拐弯走到自己诊室门口，看见拿着一个手电筒蜷缩在不远处的马涂乘，微扬了下眉：“这位朋友，不会经过上次，你还认为你一个人就可以杀死我吧？”
马涂乘打开手电筒，确认了是方锈后咽了咽口水：“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方锈站在原地没动，示意他说：“你先说说看。”
马涂乘快速道：“我从禁闭室出去后，我做了个梦。”
他把和朱合说的话跟方锈说了，见方锈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登时有点急：“我说的是真的。”
马涂乘选择直接告诉方锈，是因为梦里的人也没有说非得让他把人带过去，只是说帮她找到哥哥，如果方锈是“哥哥”，那么他告诉方锈，方锈去了，他就能收获额外的奖励。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被朱合那么一“示好”，就想到了这一点。
马涂乘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地想，说不定那个女孩会因为这个而放过他，他会成为这个本唯一活下来的人。
方锈哦了声，似笑非笑：“可你只跟我说了一半吧？”
马涂乘一愣，有点紧张：“你、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我是冒着多大风险跑来跟你说的吗？！”
要不是今晚郑廉原和朱合作为新来的护士和护工去参与“培训”了，他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因为朱合实在是太过谨慎，看他看的太紧！
方锈不紧不慢地看着他：“你知道么？从我‘出生’起，就没有人能够骗得过我。”
方锈把手放到自己背后的神赐上：“我也很讨厌有人骗我。”
到底经历过几个副本，马涂乘也稍微有点眼力劲，他能够感觉到，方锈身上的杀意不是作假。
所以他一个激灵，却还是不忘和方锈谈条件：“我告诉你，你、你放过我行不行？”
他哀求道：“我也不想和你动手，都是郑廉原……”
方锈没有心思听弱者的推卸，他打断马涂乘：“可以。”
马涂乘身上的装备他并不是很感兴趣，毕竟他是郑廉原带进来的“羊”，一头待宰的羊，身上能有多少羊毛呢？
他答应得快，马涂乘反而又迟疑了：“我该怎么相信你不是骗我？”
方锈想了想：“你信那位神么？我向祂起誓？”
大概是第一次听说向洐起誓，马涂乘愣了一下，随后没什么迟疑地就说了好。
方锈扬眉，想玩家们好像对那个谁的崇拜度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啊。
他抬起手，冲着天，随口道：“我方锈在此向‘希望与守护’起誓，只要玩家马涂乘不向我展露杀意，我就不会对他下死手。”
在他说出这话时，方锈和马涂乘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凝视感，那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视线，让马涂乘当场就跪下来狠狠磕了个响头。
方锈：“……”
这怎么弄得跟邪教一样？
而熟悉的声音在方锈耳边轻轻响起，带着笑意：“如果你违背了誓言呢？”
方锈下意识回头，没有看见虚影，祂也的确没有再次莅临这个副本。
甚至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祂的声音，又或者只是他的错觉。
方锈抱胸用气音不甚在意地回了声：“随你。”
他没用敬语，毕竟是祂说的，不用敬称他会更加高兴。
祂轻笑：“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想插手诱导你亲手杀了他。”
方锈：“？”
还可以这样？
这短暂的插曲没有结局，因为祂很明显受到什么限制，上一回就提到过“时间”，这一回也是，方锈还没说什么，凝视感就已经消失。
而马涂乘也站直了身体，把后续的话说完了。
大概是陷入恐惧太久，他的声音还在抖：“那个女孩周围全是藤蔓，她身上也长满了藤蔓，她说她恨她的哥哥，要我把她的哥哥带过去，这样她就可以杀了这个医院的所有人，可以解脱了。”
方锈知道马涂乘是说了实话了。
他送走马涂乘，进了自己的诊室，门打开时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又拿了个什么“渣男”剧本，打开后方锈就被浓郁的血腥味给冲击得停住了。
就见他的桌子上摆了几个保鲜盒，方锈没有手电筒，但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味道对他来说很熟悉。
是新鲜的血肉。
盒子上还放了张便利贴，方锈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
【方医生，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夜宵，我养了他们很久，本来是想……但是既然你和邱副院他们一样喜欢吃这些，那我就送给你好了，希望你能喜欢。】
便签用的是粉色的，还是个爱心模样，可以看得出送“礼物”的人藏的小心思。
但方锈垂眼望着摆在桌子上的盒子，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眼眸里，满是淡漠。
而方锈手腕上缠着的藤蔓却试探性地动了动。
它吃了方锈20%的灵魂，其实是和方锈构建了一点微弱的联系，方锈能够感觉到它传来的“情绪”。
方锈抬了抬手，没什么表情地示意藤蔓可以开动，于是藤蔓直接飞速蹿了出去，而方锈则是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不拖鞋上床，合上了眼。
他能够猜到那些是人肉，但他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可正是因此，方锈才格外烦躁。
方锈闭着眼，有几分逃避心理想摸出手机跟自己的好友兼心理医生许别楠聊聊，可又很清楚他现在在副本里，没有办法联系许别楠。
想点别的。
方锈轻呼出口气。
明卿卿、书小小、秋厉……从名字上来看，这三人多半有什么联系。
可明卿卿明显是这个副本的NPC而不是玩家。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今天晚上没有藤蔓袭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方锈若有所思。
他怎么觉得昨天晚上的藤蔓袭击像是故意给他们一种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的先入为主的印象，至于规则上说晚上不要查房——翻译过来就是晚上不要乱走，更像是在“保护”这个医院？
毕竟规则是医院制定的，不是系统发布的。
……难道说，是晚上出门会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吗？
.
等到第二天早上，方锈在去手术室补昨天的惩罚前，还是被允许吃一顿早餐的。
今天的早餐恢复了正常，但叶隐珏的状态看着却不怎么好。
他不是义眼的那只眼睛里布着一点血丝，总是盯着方锈和秋厉咽口水，只是这俩人一个淡定，一个漠视，叶隐珏也还有理智，他昨晚强撑着没喝精神药水，到现在见着了“人”不舒服了，才终于喝了一瓶。
秋厉正要跟方锈说句什么，就见食堂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他个头不高，大腹便便，看着圆滚，可一张脸却英俊无比，像是拼接上去的一样，更重要的是，他的脑袋上还顶着——【NPC-副院长邱金】
方锈和秋厉同时怔住。
秋厉压低了声音：“邱金？怎么可能？”
昨晚他和方锈亲眼看着邱金死掉的！

第31章 你看我漂亮吗（20+21）
叶隐珏也听他们说了他们干掉了邱金的事,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第一天来时加群看见的“群成员444人”“在线13人”。
叶隐珏掏出手机看了眼，显示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这真是青天白日撞了鬼了。
叶隐珏说了, 方锈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他摸着下巴尖，若有所思地望着笑得如沐春风在跟和他打招呼的护士们打招呼的邱金, 脑袋里有别的想法。
秋厉问：“你怎么看？”
方锈无所谓地把最后一口蛋炒饭扒拉完：“回头再杀一次试试。”
秋厉没意见。
反正杀都杀过一次了, 死不掉就说明杀的方法不对，再试试别的办法。
他们总要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杀死这个副本的NPC。
方锈起身：“我先去试试。”
叶隐珏还没问试什么，方锈就已经离开。
他把餐盘放到指定地点后, 笑着和邱金打了声招呼：“邱院。”
叶隐珏瞬间紧张了一下，就见邱金好像根本不记得昨晚刀他的人是方锈一样：“早啊方医生。”
却记得方锈的身份。
叶隐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正想压低声音和秋厉说什么，就见秋厉端起了自己的餐盘，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了。
秋厉是真的很不待见影子公会的人, 这点只要稍微关注高能榜或者影子公会的都知道。
大家都说是秋厉和影子公会有什么过节，可叶隐珏却清楚, 影子公会还真没有招惹过秋厉。
无论是招揽，又或者是冲突，都没有。
秋厉就是这样在他们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有也是在本里遇见但没有起冲突的情况下，对影子公会展露了极大的厌恶。
叶隐珏纳闷了。
为什么啊？
因为影子公会还接雇佣暗杀？
可进这个游戏的，就没有好人。秋厉下了这么多本，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啊！
那头方锈并不知道叶隐珏和秋厉的不对付，他冲邱金微笑：“邱院, 我想问一下您昨晚六七点的时候在哪可以吗？”
邱金没有流露什么莫名其妙的神色, 只是有些疑惑：“怎么了？你找我吗？”
他语气温和：“我昨晚一直都待在诊室里, 你是有什么事吗？”
方锈轻啊了声, 微微拧眉，看上去好像很困扰：“可我昨天想找您问一些关于专业上的问题，敲门时您并没有答应。”
邱金露出歉意：“可能是我睡着了，昨天我们的大家庭中有一个表现优异的员工终于可以做手术了，我亲自操刀，为他忙碌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方锈扬眉，就见邱金炫耀一般喊了一声，之前戴着口罩的高大男护士就走到了他们跟前，语气尊敬：“邱院。”
方锈偏头，男护士已经没有戴口罩了，一张十分出众的脸暴露在视野中，好看的确好看，剑眉星目的，这要不是在副本里，说不定转头就能出道。
可问题是……方锈又看了看邱金的脸，觉得这两人的相似度高达60%，这个医院女性的脸和男性的脸，就像是用的同一个模板，只是有一些不同的走向。
就连海报上被打了分的“模特”，也是愈来愈像。
78像86，86像88，88像91。
不过，昨天做完手术，今天就好了？
这究竟是手术，还是捏脸游戏？
邱金又望着方锈的脸感慨：“但还是小方你这张脸更加不错啊，还有那个新来的保安秋厉，包括和你同一天进医院的叶隐珏，你们的脸真的很吸引人。”
听到这话的男护士幽幽地看了一眼方锈。
方锈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点敌意，他装作不知，诚挚而又温柔：“邱院你们也很漂亮。”
医患人员守则第四条的“患者”，究竟是针对病房里的那些，还是医院的所有呢？
方锈昨晚就已经有了答案。
针对的，是所有执着于皮囊的人。
所以这个整容医院将其称作“患者”，而非“求术者”。
试探就此为止，因为方锈还有“单线任务”要去做，他昨天被叶隐珏打断了的惩罚，推迟到了今天上午。
来带方锈去四楼手术室的，不是护士长了，而是另一名戴着口罩的女护士。
在去之前，方锈先跟叶隐珏交代了几句话。
两人聊了会儿，对话到最后不怎么友好，方锈也不在意，只是提醒他：“记得我说的。”
叶隐珏海豹拍胸：“放心，交给我！我可是最靠谱的男人！”
方锈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在不远处等他的女护士走了。
.
方锈状似随意：“说起来，我们这要怎么样才可以领取员工福利？”
不知道为什么，女护士似乎是有点怕他，反正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回答的语气也拿捏得陌生疏离：“首先要成为正式员工。”
她低声说：“不过方医生你这样的长相，不做手术也可以了吧？”
方锈：“是吗？”
他笑，意有所指：“可我觉得好像有点太招摇了，会很不安全吧。”
女护士动了动唇，没说话。
她低垂着眉眼，没被口罩遮住的眼睛里闪过几抹慌乱。
这个新来的医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乱了人心的方锈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电梯抵达了四楼后问：“这一整层我都要清扫吗？”
女护士点头：“您去吧，我就不去了。”
也没人监督啊。
方锈说好，随后就迈出了电梯。
手术室最外面那张自动门没有人把守，方锈走到门前时，就透过透明的门看见了狭窄走廊对面一间间排列整齐的手术室。
透明的自动门似乎是卡顿了一下后，才缓缓开启。
整个四楼明明敞亮无比，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森感。
方锈抬脚迈进去，稍稍偏头看向身侧过长的走廊，没怎么犹豫，先打开了第一间手术室。
方锈知道正规医院的手术室不是这样的，但显然这个破茧整容医院不是什么正规医院，也就不要揪着这些纠结了。
门一打开，想象的乱七八糟的场面没有出现，手术台上确实有些干涸的血迹，手术刀和手术剪那些也凌乱地摆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走廊的尽头，也就是方锈的右手边不远处就有卫生间，还摆着水桶和抹布，意思不言而喻。
方锈没什么表情的去接水，对于自己真的要打扫手术室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怨言。
再说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方锈站在两个手术台间，望着手术台不均匀的血迹，若有所思。
他左手边这个出血量比较大，而且像是头部，右边这个出血量就比较少了，比起出血，看上去更像是别滴血滴了一小滩。
还有手术刀。
方锈拿起一把手术刀仔细看了看，刀柄都沾上血了……
“这手术不会是把一个人的皮剥了贴在另一个人脸上吧？”
他难得呢喃，弹幕也终于活了起来。
[！你还别说，真有可能]
[郑廉原那边没关直播的，我去看了，他们昨晚的培训是观察患者的状态，内容很怪，说是当一个患者从全身缠绷带逐渐开始不用缠绷带了就可以转到那间没有人住的病房，准备接下来的手术了]
[啊？？？这啥啊？？？]
[我也不懂，但我总觉得秀哥好像已经猜到了故事]
[别尬吹，邱金死而复活他也明显没想到]
[不知道该说方锈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暗杀者虽然没告诉他妹妹的线索，但是马涂乘这二五仔说了，而且给的信息比暗杀者知道的还多，可是现在“妹妹”究竟是好是坏完全不知道，最重要的是特么这个本又是被邪神污染崩坏后的存在！而且说实话他要是昨天来了，说不定就能看到一场手术了，这样整个副本最大的疑惑就能解开了，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暗杀者是不是那什么队友……]
这个观众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在郑廉原的直播间知道了昨天下午邱金的确在手术室进行了一场手术，具体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但是是郑廉原负责在手术室准备的东西。
[不要命了是吧，暗杀者的粉丝也不少的]
[srds，暗杀者和方锈也只是合作，不是队友，他们也有竞争关系，阻碍对方主线任务进程很正常啊，方锈不也没跟暗杀者说太多自己的猜测？]
……
方锈尽职尽责地连续打扫了三间手术室，他发现这些手术室的血迹干涸程度不一样，有间起码得有一两周了，而那间手术室的血迹也比其他两间要多，还有点像是挣扎后到处飞溅了的血滴在地上。
干太久的血迹不好清洗，方锈只能用手术刀给它刮下来，细致得让人不得不又怀疑了一下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方锈收拾干净第三间手术室后，拎起了已经彻底变色的水桶，关上手术室的门准备去换水，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细碎的声音入耳，偏头再一次看向了左边狭长的走廊。
他眼神微凝，肌肉不易察觉地微微紧绷，随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神赐被他留在了诊室内，但没关系，反正一喊就出来了。
再说……他没感觉到什么恶意。
方锈在走廊上停顿了许久，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响起，方锈便转身走。
他一动，那细微的、直播间收纳不进去的声音就再次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方锈停对方停，方锈走对方走。
方锈在弹幕的一片问号中试了几下后，懒得再管，直接进了卫生间的水池里接水。
他才把水桶放上去，就在一片寂静中听见镜子忽然“啪”的一声，甚至还造成了回音，在这一层回响。
方锈抬眼看去，就见刚刚还完好无损的镜子，诡异地出现了裂缝，而每伴随一声“啪”，就会出现一道细小却显眼的裂缝，最后那些裂缝可以组成一句歪歪斜斜的话——
【哥哥，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方锈望着镜子，不忙不慌，一边把抹布洗干净，一边随口道：“你要跟我玩捉迷藏？可我不认识你，怎么玩？”
他想的是背景故事里没有介绍妹妹叫什么名字，人员记录里也没有姓“方”的，虽然到现在为止“妹妹”这条线都很淡，直到昨晚马涂乘找上他才有一点线索，可方锈的直觉告诉他妹妹这条线很重要。
那种重要程度并不是指因为他的角色是为了找妹妹来这儿，所以他应该按照前景故事找到妹妹，而是“妹妹”和整个故事主线都有关系。
故而方锈并不觉得一个整容医院忽然要玩捉迷藏有什么不对劲。
可从邱金诊室的档案柜里又可以看出来，这家医院已经成立了四年了，和三个月前才来整容的“妹妹”实在是隔得有点远。
所以方锈想套出“妹妹”的名字，在他玩过的所有游戏里，NPC总会给玩家一点信息的，不然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
包括第一个副本时，那些NPC也总是会明示或者暗示一些线索。
然而在听到方锈这话后，盥洗台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指甲在刮黑板，就见镜子上不再是破裂的痕迹，而是出现很浅的划痕。
【哥哥，你不会是忘了我的名字，在这里套话吧？】
不知道是不是副本的特殊buff，方锈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巨大的恶意。
——如果他不记得了，写这句话的人就会杀死他的恶意。
最重要的是，这个NPC的智商有点高啊。
方锈把铁桶放在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
他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实际上已经开始头脑风暴了。
秋厉、书小小、明卿卿……公司和影子公会，还有他……
各种特殊的、从前知道的和现在接触到的信息在他脑子里飞速串联。
方锈其实也还有几分不确定，他该再找找线索的，但现在没时间了。
“…明卿卿。”
方锈轻声：“是你吗？我一直在找你。”
镜子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好像跟方锈“恶作剧”的人已经离开了一样。
但方锈知道对方没有。
那令人的耳朵十分不适的声音再次响起，镜面上出现新的划痕：【你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这话的潜台词可以分成两个，一个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另一个则是“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能记得我？”。
看样子这个NPC的智力并没有方锈想象的那么高，又或者有受“哥哥buff”的影响，在触及到什么的时候SAN值会有波动，无法冷静思考从而影响智商的设定。
比如说像昨晚得知自己中蛊后崩溃了的叶隐珏。
毕竟这个副本就算是S级，也总要留有一点给人玩的余地，要是半点线索不给捂得死死的，还玩什么啊，开局直接躺了等死吧。
不过瞬息间，方锈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没有再通过反问套信息让明卿卿警觉，而是引用了灵之前跟他说的一段话：“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就已经有了答案了吗？如果我真的讨厌你，又怎么会来这？又怎么会明明知道这个医院有很多不对劲，还是不肯走呢？”
听到方锈这么说，明卿卿在镜子上写到：【好啊，那你来找我吧。】
方锈在心里皱眉。
明卿卿不信，为什么？
他遗漏了什么……
法医。
他的角色前职业是法医！
现实新闻中不是没有法医当卧底进入医院揭露一些医院的阴暗面。
……他该不会拿的二五仔剧本吧？
方锈面上极其冷静，语气始终柔和：“没有提示吗？”
明卿卿没有再给予任何回应，甚至有东西跟着他的感觉也消失了。
这就是没有任何提示的意思了。
方锈也不急，先把手术室打扫完。
手术室都没有什么异常，非要说有什么不对，无非就是每间手术室都有两个手术台，而且手术台很简陋，就是一张金属制的台子。
躺上去久了肯定很不舒服。
手术室内除了手术刀和剪子，也没有别的东西，实在不像是手术室。
等到方锈提着桶子到最后一间屋子时，他发现门上了锁，打不开。
方锈扬眉，脑子里面瞬间就出现了秋厉打探出来的整栋楼的结构图，这间手术室底下是院长办公室，再往下是二楼禁区，二楼是什么样的他们暂且不知，但再往下是一楼禁闭室。
而如果往上走，那就是五楼除开男女宿舍的那一个所谓的“培训室”，到六楼是……唯一一间没有住人的病房。
这个位置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反正护士也没说锁着的门不让进，那就是让进的意思。
方锈抬起脚，正准备重现踹门，但刚刚怎么都打不开的门却忽然“啪嗒”一声开了锁，白色的门发出极轻的一声“吱呀”，缓缓开启后，留了一道只有两指宽的门缝，等待方锈将其彻底打开。
这就像是什么诡异的邀请。
而方锈面对这样的邀请，从来就不害怕。
他直接打开了门，但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根有人宽的粗壮藤蔓直冲他面上而来，方锈想也没有想先把手里的水桶甩了出去，随后往后一翻，在腾空的同时喊道：“神赐！”
那把过长的仪刀出现在他手边，方锈握住刀柄，神赐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刀鞘自动脱离。
方锈落地时，藤蔓早就拍开了水桶朝他再度袭来。
木制的刀在白炽灯下一样能反出凌厉的寒芒，方锈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握住刀鞘。
他挥刀一砍，藤蔓就被他轻松的从尖端像是劈柴一样劈开，同时方锈整个人借势往下一滑，一个快得出残影的滑铲，让他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我靠？？？哥你不要命了？？？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直播间的观众会发这样的弹幕，当然是有原因的。
那根藤蔓虽然比之前的每一根都要粗壮，但并没有到那种完全堵死整张门的地步，无论是他们还是方锈，都能够看见门里面挤满了等人宽的藤蔓，只有一点点空间容纳人进去。
所以方锈这个举止在他们眼里，真的就是不要命了。
更别说方锈滑进去时，背后的门又自动关闭，将方锈彻底关在了那间活动范围实在是有限的屋子里。
方锈却没有因此着急。
事实证明，高玩和普通玩家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在无数藤蔓纠集着要朝他冲过来时，他以极快的手速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个不防风的不灭打火机，点燃的刀鞘，像是举着火把一样举在自己身前。
这里的藤蔓没有人控制，在感觉到天敌时，藤蔓就全部跟被按下了定格键一样凝固在了空中，随后又缓慢地退去。
而从始至终，哪怕有一根藤蔓离方锈就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了，方锈都没有半分的慌乱和紧张，冷静地让人反而对他产生了几分惧意。
屋内的藤蔓确实挤得有点多，乍一看毫无规律可循，但细看就能发现它们成圆柱形纠缠在一起，连接了天花板和地板，但整间屋子天花板和地板也没有什么破损的痕迹。
方锈试着拿火烫了烫其中一根“圆柱”，就见藤蔓立马就蠕动着挪开，随着几根藤蔓一起逃避，里面的东西也暴露在了方锈的眼皮子底下。
就见藤蔓并非自己缠绕成柱，而是有一根细细的，大概手腕粗细的不透明管子连接着天花板和地板。
甚至方锈稍微绕了绕，还看见了有一个小小的被藤蔓堵住了的水龙头，看着就很像需要的时候藤蔓会从中撤出然后打开水龙头就可以……
方锈不用破坏管子都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就算再封闭，对于他来说里面的气味也是明显的。
因为那是血的味道。
而且他猜应该不只有血，多半还有肉渣。
方锈又低头看下脚下踩着的地板砖，从副本一开始进来他就有感觉，整栋医院墙体内的建构里连接了很多管子，他一开始以为是排水管，但实在是有些太多，而且一直在流动，现在看来……
方锈仔细思索了一下，五楼的培训室有很多间，就在这间手术室上面的“培训室”他没进去过，但他猜里面多半也不简单，再往上的病房因为没住人上了锁，还拉着窗帘，窥不到里面半分；而往下走的院长办公室、禁区、禁闭室，这个方位他目前只踏足过禁闭室和这间手术室。
他在禁闭室遇见了不寻常的事，在这里又见到了这个。看样子其他楼层的这个位置也得看一看。
之前他就觉得这家医院的结构奇怪，现在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了。只是还需要确认而已。
.
方锈退出了那间手术室，他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窗户用风灭了火，也没有合上打火机，他往前走了几步，慢悠悠地把火在神赐上点着：“来都来了，就没必要躲躲藏藏了吧？”
随着他这话出口，手术室那边的大门出现了三个人。
郑廉原、朱合、马涂乘。
马涂乘站在两人背后，悄悄地给方锈眼色，示意他不会对方锈下死手。
方锈不是很在意地看向郑廉原：“你真的很想杀我啊朋友。”
郑廉原恶狠狠地盯着他：“对神不敬，是要付出代价的！”
方锈勾起唇，极其恶劣地把火点得更甚：“就因为我喊了‘洐’？”
他在说出这话时，又感觉到了那无法忽视的注视感黏在了他身上，但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郑廉原他们并没有感觉，只是面容扭曲起来——为方锈的不在意。
方锈：“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喊的么？”
方锈听见了来自祂的一声轻笑。
祂在他耳边感叹：“真会煽火。”
方锈没有理祂，而那边不知道方锈已经在禁闭室喊过一次洐的郑廉原冷笑一声：“看见没！这就是你不敬畏神明的惩罚！神已经不会回应你了！”
听到这话的洐：“我倒是挺想出来呢。”
方锈：“……”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祂不要在他耳边说话了？
好奇怪。
方锈忽然理解为什么灵让他不要那么叛逆，别人越说越要喊洐了。
郑廉原变出了自己那把大砍刀，朱合则是变出了一个长相有些奇怪的笛子，马涂乘也只能变出自己的锤子。
郑廉原：“老子今天就要你死在这！要你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方锈的回答是握紧了手里的刀，他一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握着刀鞘，一身白大褂站在走廊里，微微紧绷的肌肉和眼神细微的变化，无一不在表达他进入了战斗状态。
郑廉原并不怕他。
诚然他们单拼身手，方锈强的有点超出人类认知，可这是个游戏世界，他们手里都有道具。
而方锈只是个新人。
随着方锈身上黏着的视线消失，在双方动手前，灵也终于有机会开口——
【方锈，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方锈勾唇，在心里回复：你要做什么交易？
【杀了郑廉原他们，报酬是一个睡前故事。】
方锈轻哂，呢喃了声旁人听不懂的话：“真抠。”
“不过我接了。”
这下他可以杀人了。

第32章 你看我漂亮吗（22+23+24）
郑廉原找了很久, 才找到这个机会。
这个方锈独自一人的机会。
他昨天来过手术室这一层，他知道这一层没有什么特殊的危险，除了空间狭窄一点, 是最好的战斗地点。
更重要的是，狭窄的走廊会限制方锈的发挥——毕竟方锈那把刀光是刀刃就长170,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已知信息了。
然而方锈虽然确实更喜欢宽敞一点的地方, 但也只是喜欢而已。
除非是通风管道那样翻个身都很勉强的地方，不然没有什么场景会限制到他。
他是专业的。
只要是需要他去杀的人，就算是在海底深处, 他也能够杀掉。
方锈没有等郑廉原的意思，在他话音落下时, 他整个人就脚一点地，像是拍电视剧一样直接飞射而出。
你甚至说不清究竟是残影还是他可能真的天生自带“闪现”功能，几乎是一个呼吸间, 他就直接出现在了郑廉原面前，速度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快。
他到达郑廉原面前时, 郑廉原只来得及看清他那双微垂着、过分淡漠的眉眼，就感觉到死亡的威胁悬在了他头上。事实上方锈的刀也的确已经挥向了他的脖子。
郑廉原毫不犹豫地甩手出了道具——
B级&#183;身陷泥沼！
【身陷泥沼】就如同其名字所言，在郑廉原出手的那一瞬间, 方锈猝不及防地往下掉了一大截，动作被阻拦，而郑廉原和朱合以及马涂乘也借此机会后退了好几步，呈半三角形包夹式散开。
郑廉原毫不犹豫就开了【天赋技能&#183;异种狂化】，背上有一瞬是被冷汗浸湿的。
方锈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 那个速度……真的就像是叶隐珏的天赋技能闪现一样, 要不是他有这样品质的实用道具, 刚刚天赋是来得及开, 但肯定要受伤！
毕竟方锈那把刀可是真正的“神赐”。
而在郑廉原他们急急后退，离开方锈的攻击范围时，方锈也没有停顿地抬手把刀猛地插进了墙体，以惊人的臂力将自己带离了那一块变成了泥沼的地砖。
【身陷泥沼】是有使用限制的，范围大约两米，因为不是消耗型道具，功能性就降低了很多，使用时长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后将会进入五十分钟的CD冷却。
至于作用，就是一个强力泥沼。
方锈在休息的七天里扫过商城里所有的道具，他发现道具十分之九是偏向辅助功能型的，只有十分之一是有攻击性的，就算是有攻击性的道具，用得不好也不一定能添多少实力。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道具再多也不一定能够砸死大象，拼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而方锈自身的实力，足够强硬！
方锈看着出来得很轻松，可只有见识过这个道具的观众和郑廉原才知道他能自己把自己拽出来这件事有多恐怖。
[当初萌新榜第一的白和尚中了这道具后都根本出不来，全靠自己的金钟罩抗了五分钟伤害，等泥沼结束了才出来的……]
[别说白和尚了，萌新榜上公认身手最好的暗杀者之前也遭遇过这玩意儿，都是靠发动天赋技能出来的]
[都说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身陷泥沼】这个B级道具中了就像是有千斤重的东西挂在你腿上一样，你们猜秀哥臂力到底多少才能单手把自己拉出来？]
[所以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是，方锈到底得是什么做什么的才这么牛？]
……
【身陷泥沼】虽然叫“泥沼”，但其实并不会沾人一身泥，方锈干干净净地出来后，望着退到了他攻击范围外的郑廉原，眸色始终没有半分变化。
只见开了天赋技能的郑廉原整个人都比原先大了好几倍，在逼仄的走廊里显得分外庞大，他浑身的皮肤都像是烧红的铁，脑门上更是长出了一个黑红色的弯角，和动物园里的犀牛一般大小。
郑廉原咬牙，有种自己踢到了铁板的感觉：“没想到你吃了那朵花后还那么能打。”
方锈扬扬眉，没急着再冲上去，他轻笑了声，套取情报：“一朵花而已，能改变什么？”
郑廉原冷嗤：“狂妄。”
说完这句话，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方锈也不多言，再次挥刀砍出。
方锈能够猜到，郑廉原的防御力和攻击力多半变强了，但敏捷度会不会下降就不知道了，毕竟这是“异种狂化”。
其实方锈每次的攻击离人的很近，他的刀明明很长，他却还是会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发动攻击，一开始直播间的人不能理解，但等他们看清楚方锈过长的仪刀出现在郑廉原的颈侧时他们就懂了。
这样的距离，就算是敌人反应过来，想要后退也一定会被砍下脑袋。
当方锈消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时，有过一次心惊胆颤的郑廉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抬起手，一面盾牌出现在他的手臂侧，同时在方锈后方的朱合也是吹起了手中的笛子。
朱合吹笛子的本事着实不高，凄厉宛若鬼嚎的声音为这个本更添色彩。
方锈的速度在刹那间就被限制住，不是来自于他身体的迟缓和沉重，而是笛音硬生生让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郑廉原也成功挡下了方锈这一刀，神赐砍在盾牌上时，并没有发出什么清脆的声音，而是沉闷的震鸣。
肉眼可见的波动从中炸开，饶是方锈也虎口发麻，他使了多少力，神赐有多厉害，就能反弹百分之五十回来。
力的相互作用导致神赐被震得嗡鸣，方锈也直接松了手，他倒是可以抓住不放，震刀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最多就是虎口被磨破点皮，但既然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就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方锈凌空在空中一扭腰，又是一个数不清多少圈的旋子转体卸力。
而郑廉原在他松手时，就挥出了手中的大砍刀，直接冲向方锈，要将他拦腰横斩！
方锈另一只手还握着没有被震出手的刀鞘，战斗本能强大得令人胆寒。
他直接用刀鞘挡下了这把沉重的、带着环的大砍刀，金属环碰撞叮叮当当作响，方锈也借力先握住了神赐的刀柄，随后直接往后一滑，暂时退出了攻击范围。
他扫了一眼郑廉原手上的盾牌，心说真有钱啊。
又一个B级道具。
B级道具&#183;反弹护盾。
字如其名，能够反震百分之五十的力回来，是最好的震刀之选。只不过只有小小一块，放在现在郑廉原身上，大概就他脑袋那么大，能勉强挡一挡。
及时挡下这一击的郑廉原看着方锈，眼底掠过惊疑。
【反弹护盾】是有限制的，当攻击力超过一定的限度，那么盾牌也会破碎，毕竟这只是个B级道具，而刚刚方锈那一刀，就让他感觉到了浓浓的压力，尤其他都差一点握不住盾牌了！
这人……是怪物吗？！
一直陷在信奉神明的狂热中的郑廉原在此刻莫名清醒了一瞬。
他想他们或许不该招惹方锈。
人的肉身…真的可以这么强吗？
不过退缩的念头只起了一瞬，郑廉原的注意力就重新放回到了战场上。
只是一个新人而已，还是一个敢蔑视神明的狂妄小子，就算再强又如何？
位列第二的神明、被誉为“希望与守护”的神祇都不再给予他回应，他是被神所厌弃之人，神不会眷顾这样愚蠢的人，胜利的天平是向他倾斜的！
郑廉原给自己洗脑成功，同时又是喝了声：“马涂乘！”
不能再浑水摸鱼了的马涂乘只好召唤出了自己的主武器，那柄看上去朴实无华、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大小的锤子也出现在他手上，锤子锁定了方锈，带着马涂乘直接奔向方锈。
方锈无视了马涂乘挤眉弄眼的暗示，而那头郑廉原也在马涂乘冲过来时提刀冲向了方锈，同时又是一个道具出手。
这一次他甩出手的一个白色浮雕的瓷瓶，方锈听见里面有液体摇晃的声音。
他刀上的火是不灭火，只有海神的眼泪可以熄灭，所以那个瓶子里……
方锈勾勾唇，全然没有两面夹击地慌乱，他的五感让他像是站在上帝视角一样，不仅能够纵观全局，还能“先知”。
/
方锈在抬刀对上先到的马涂乘时，还用刀鞘去接那个瓷瓶。
就见他右手握着刀柄，边往旁侧退了两步，边挽刀花，白色的火焰转出炫目的光，以缠柔之势隔着差不多一米七的距离，用刀尖旋转着困住了那柄锤子一秒。
方锈另一只手握着带火的刀鞘，同样也是一转。
他先是用末尾以极轻的力道碰了一下瓶口，随后瓶子的方向被他改变，眼花缭乱间，那瓶子硬生生完好无损地被他逼停，立在了他的刀鞘上。
这场面，要是朱合的笛子吹得好点，那就跟耍杂技一样，让人看了目瞪口呆！
但这终究是一场注定会见血的厮杀。
在那个白色瓷瓶落在方锈的刀鞘上，被白色的火焰舔得微微焦黄。
方锈又是将其一挑，瓶子在空中翻转，他整个人也凌空转身而起，而面对直冲他来的郑廉原，方锈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刀鞘砸了过去。
这可是洐给的刀，就算只是个刀鞘，以方锈的臂力甩出去，郑廉原要硬扛也要花费点时间。
方锈空出的手则是接住了那个瓶子，甚至还能抽神避开锁定了他直追而来的锤子。
上回在禁闭室方锈就关注到了，马涂乘的锤子一定要马涂乘握住才能用。
那么最简单的事情就来了。
眼看方锈在空中下落时要迎上那柄锤子，直播间的观众们心都提了起来。
可方锈却脚往后一踏，在落地前点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他藏在裤管里的腿部肌肉绷直发力，让方锈再一次滞空。
方锈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空中翩翩然一个转身，贴着那柄锤子侧身而过，同时手起刀落，直接斩下了马涂乘的手臂！
伴随着马涂乘的惨痛嘶吼，鲜血四溅和白色火焰燎上马涂乘的刹那，方锈甚至还借势再次一个空翻避开了喷涌而出的血液，至于多的，则是被他转着刀挡下，和之前一样，血液在他刀身上被汇聚在一块，最终甩落在地上，只沾了一点不可避免的在他的白色大褂上。
而整个过程，从最先马涂乘发动进攻开始到他轻松落地，不过五秒！
被方锈的刀鞘砸得用盾牌挡了都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的郑廉原阴晴不定地望着方锈。
方锈怎么知道那里面是【海神的眼泪】的？！
马涂乘捂着自己的手臂，那柄锤子已经跟着他的断肢砸在了地上，马涂乘目眦尽裂地瞪着方锈，还没说什么，就听郑廉原那边大喝了声：“天赋&#183;二阶！”
他抬手，马涂乘就像是被神秘力量掌控了一样，直接冲向了郑廉原。
方锈微挑眉，提刀随手把瓷瓶丢进了自己游戏背包里——这种道具都没有绑定，有本事完好无损的“捡到”就是他的。
他拎着刀冲向马涂乘，想要阻止郑廉原开“二阶”，但那边朱合咬牙赌了一把大的，直接注入了自己50的SAN值吹响那能送走人的魔音，让方锈的速度再比平时慢了几拍。
[有一说一，要是没有朱合的话，方锈可以在郑廉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干掉郑廉原了吧]
[绝对可以，他刀长速度快，特么我看他第一下真的觉得是闪现，快得残影都没什么了]
[跟这人打防御型道具估计没用，得直接用能绝对限制行动的道具再加攻击力猛的，和他硬刚]
[最主要的是方锈这人也好特么狠啊！你们没发现除了他答应不会杀的马涂乘，他每次冲郑廉原动手的时候都是直接往脖子那种要害砍吗？]
[对对对对，而且他是怎么知道郑廉原一阶的弱点就是脖子的？他刀那么长他却完全没有要刺的意思！]
.
VIP休息室里。
黑袍男人抱胸坐在沙发上，望着屏幕上握着过长的仪刀秀身手的黑发男人，藏在暗处的眸子闪着不明的情绪。
房间内凭空出现了一个戴面具的男人，面具男一进来就靠着墙，没打算接近他。
“怎么样？”
他嘶哑的嗓音淡淡问：“看出什么来了？”
黑袍男人：“出手全是杀招，像是公司那边培养的赏金猎人，但他说要杀掉暗杀者。而且如果是公司那边的，应该在新手本出去后就会上报公司自己遇见了异常事件，现在已经在我们公会里了。”
面具男沉默一会儿：“破晓那边的特遣队？”
“不确定。”黑袍男人说：“我们安插在破晓内部的人没说有这号人物。”
面具男：“现在神战在即，他们所信奉的神明也下达了神谕，一致对外。破晓就算是再想剿灭我们也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事，毕竟比起我们，他们的优先级是那位。”
黑袍男人并不否认：“可如果破晓瞒着大部分人另外组建一支编外队伍呢？他们只要不承认是他们干的，你能怎么样？”
面具男语气平静：“艹。这岂不是比我们还阴？”
黑袍男人：“……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说脏话。还有阴险不是什么褒义词。”
.
要是方锈能够看见弹幕，一定会抽空回一句：因为心跳。
开启了天赋技能的郑廉原，心跳声变得不一样了，原本明晰的心跳声像是隔了堵墙，虽然还能够听见，但很明显得到了很优秀的防御。
对于方锈来说，这些声音是那么可悲地明显，让他像是开了上帝之眼一样。
朱合的笛音，确实影响到了方锈，他原本快得让人难以跟上的速度变得肉眼可见了起来，也没有办法阻止郑廉原一把扼住马涂乘的脖颈，郑廉原的手指已经在马涂乘惊恐的目光下直接插进了他的脖颈里。
方锈能够感觉到郑廉原旁边保护他开启二阶的能量波动，估计是游戏的特殊设定。既然他杀不了郑廉原，那就只好先解决这个碍事的。
方锈毫不犹豫地扭头冲向朱合，朱合微微一惊，一手握着笛子，另一只手丢出道具。
因为刚刚那几招之间就看见了方锈的恐怖实力，朱合也不含糊，直接将自己唯一的A级消耗类道具出手，不求挡下方锈，只求能拖延五秒时间。
只需要五秒，开了二阶战力面板总评分摸到S边界的郑廉原就可以来救他了！
.
另一个副本里。
因为《归路迢迢》已经通关，关注蝴蝶巴士的人已经很少，毕竟新手本不会丢进游戏池里，除非是新老混合本。
许别楠回到初始点面包车里时，听见了系统播报提示他达成了“Happy End”的结局。
【残神如愿改变了“世界线”，那一辆蝴蝶巴士也停靠在了终点站。但含泪和家人拥抱的残神，拥抱的终究只是他自己为自己塑造的一场再也不会醒来的梦。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他只是他，而不是“祂”，善意的谎言也许才是人们最想要的Happy End……】
之后又是一连的奖励播报，许别楠留着抽奖次数没有玩，而是选择先登出游戏。
他从游戏登出口出来后，率先把背后的兜帽照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用宽大的帽檐盖住了大半张脸，随后走向了人最多的地方。
直播大厅往往是游戏世界最热闹的地方，许别楠敏锐地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
“卧槽方锈牛批！”
“这他妈是个A级道具啊！他怎么看穿的？？？”
“能在二十多个幻影中毫不犹豫地锁定真人，嘶，魔鬼！”
“不是我尬吹啊朋友们，你们不觉得他这身手，真的只有影子公会的会长和高能榜的那个疯子能和他打一打了吗？！”
许别楠偏头看去，就见直播大厅里悬挂着一块因为观看人数比其他直播都要多，所以也要大许多的光屏，而屏幕里，自己的好友正在一个略显逼仄的走廊上，握着烧着白色火焰的刀，冲一个吹着笛子的人要直接一刀将其头颅给割下，
那过长的仪刀都可以与镰刀相比，他冷戾却漠然的视线如同死神一般，震慑着所有人——
而副本里，朱合确确实实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死神。
在方锈逼近他的那一刹，朱合脑袋里闪过了万千念头，和外头的观众都差不多。
那特么可是A级道具啊！！！
是能够模拟出心跳和呼吸的【A级幻影分身】啊！！！！
方锈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问题在直播大厅的许别楠能回答他。
幻影可以模仿心跳和呼吸是不假，但不能模仿出笛音。
不过要换做别人，也是分辨不出来的，但方锈可以。
几乎是极强的求生本能，让朱合在惊惧中丢出了和郑廉原之前丢出过的一模一样的【身陷泥沼】。
只是他到底没有郑廉原推开的速度那么快，而且方锈在这方面吃过一次亏，第二次虽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被往下拖入一截，但同时手中的刀也是猛地一转，到底还是直接削断了朱合的手腕。
笛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朱合的嚎叫声。
方锈再一次以同样的方式出来，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杀朱合了。
因为在他从“泥沼”中跃出时，短短五秒的时间已经到了。
郑廉原厉喝一声：“方锈！”
他声音里含着狞笑：“受死吧！”
方锈在心里吐槽这什么老土台词的同时直接转身一挡。
郑廉原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大砍刀和他的仪刀碰撞在一块，在金属环撞出叮铃声时，也有劲风从两人之间炸开。
不得不说，郑廉原开二阶后，力量确实得到了质的飞升，方锈都是再用另一只手抵住刀背，才稳住身形。
毕竟这把仪刀长有一米七，又比一般的刀要细窄一些，大砍刀砍下来时，难免因为受力问题会有无法避免的手滑。
这不是臂力问题了，是武器问题。
方锈挡下这一击后，借力直接翻转手腕，长长的仪刀改挡为挑，郑廉原却不躲不避，将大砍刀往自己面前一横，挡住了方锈这一击，方锈也不意外，他借力直接腾空翻转，神赐擦着郑廉原的砍刀刀面而过，发出恼人的摩擦声。
那边朱合已经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海神的眼泪】浇灭了手腕上的火，焦肉的味道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让郑廉原舔了舔自己已经变得尖利了的牙齿。
他扫向朱合，在朱合惊慌的目光中无情丢下一句：“喝精神药水，继续吹。”
朱合的天赋技能透视在这场战斗上帮不上什么忙，但他好运得到的那个B+武器劣质魔笛却很有作用。
虽然普通情况下每吹响一分钟都会扣1点SAN值，在SAN值低于50时吹响会每分钟2点，但让目标敏捷度下降百分之十这一点，确实很有用，更别说加注40点SAN值可以让目标的敏捷度下降百分之三十。
被削弱百分之三十的方锈，和开了二阶属性面板短时间内整体全部提升到A，甚至防御力抵达了S的他……郑廉原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
因为不会有人开局所有数值都能够达到S的，除非那人是神。
朱合的生命值其实掉了一大截了，但他不敢不听郑廉原的话，所以朱合咬咬牙，含着血泪喝了一瓶精神药水，躲到了角落里继续吹奏笛子。
方锈能够感觉到郑廉原身上散发的淡淡危险气息，和之前不同，郑廉原开启二阶后，头上的角变得大了两倍，还有一个和犀牛同款的小角长了出来，就在那个角上面一点。
而郑廉原的眼睛也是布满了血丝，他原本通红的皮肤更是出现了看着可怖的裂纹，里面像是有暗红色的液体在流转。
这个“犀牛”很明显是很敏捷的。
不过……没有别的技能了么？
方锈若有所思，所谓的异种狂化难道只是强化身体，然后换个皮肤，就没有别的？
方锈再次出击，用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招，什么横斩、撩刀、点刀，又有朱合的加持，方锈的动作虽然还是快，但至少开了二阶的郑廉原已经可以将其收入眼中，并转动着自己的大砍刀挡下。
郑廉原冷哼一声，眉眼间已然有了得色：“你也就这样而已！”
方锈一撩刀而退，在心里叹气，心说原来狂化也就这样而已啊。
他还以为能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呢，看样子这个游戏世界果然注重的是玩家本身的实力，大部分的道具和天赋技能什么的，不过是用来添彩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玩了。
方锈活动了一下脖颈，原本平淡的眼眸微微凝起。
早点解决，还可以赶着去吃个中饭。
这个副本的食堂味道还不错。
他俩再一次碰撞在一起，郑廉原开二阶狂化是加倍燃烧自己的SAN值，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拖，也很清楚开了二阶后他也只是可以接招了而已——可怜郑廉原还不知道方锈还没出全力。
甚至他觉得方锈今天一定会死在这了，在每一次过招时，他还不停地在说：“其实你已经很强了，吃下了邪神产物被邪神污染影响了SAN值还能撑这么久。”
“我看暗杀者都被污染得有点不正常了。”
郑廉原狞笑，呢喃着问：“那花好吃吗？”
方锈面不改色：“还行。”
郑廉原：“哈哈哈哈！方锈，那可是从人脸上剥出来的花，是用人血滋养的！你们吃了后，就被邪神污染了！还记得第一个副本的‘残神’吗？你们会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被困在副本里，其实就算是我不杀你，你也会死在这了！”
他是想恶心方锈，可方锈全程就没有半点波澜：“哦，是吗。”
郑廉原感觉这人就像是个机器人。
要杀死方锈，还得加料！
在刀与刀撞上时，方锈还没改势，郑廉原就丢出了一个圆球。
方锈在看见那个巴掌大的圆球时，脑海里就瞬间掠过了道具商城所有的道具，不过半秒，每一页的商品都被他的记忆全部播放完，但是就是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存在。
直觉告诉方锈不能砍，可郑廉原直接收刀一拍，二阶的嗜血犀牛使得郑廉原的防御力在某些方面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圆球炸开的那一瞬间，无数根细细密密的液体化作针飞射而出，在掠过郑廉原时只是留下了浅痕，黑色的液体附着上去也被郑廉原皮肤的暗红色裂纹给吸收。
可方锈就不一样了。
他是在挽刀花挡“针”，可朱合的干扰延缓了他的速度，有针掠过他的手臂，化作了液体，直接将白大褂和里面的T恤腐蚀了一片，连带着方锈的皮肤一起，发出“滋滋”的声音，别说听上去了，光是看上去就疼。
眼看着液体还要扩散，方锈毫不犹豫地闪身破窗进了一间手术室，随后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一大块血肉连带着黑色的液体掉落在地上，方锈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靠！是杀戮公会会长手里那个使用次数只剩下最后一次的A级攻击性道具追魂夺命！]
[就是那个神战奖励池才出的？！我听说当初影子公会开了六位数积分都没卖啊！！！]
[为了杀方锈也是下血本了真的……]
[这玩意有毒，而且腐蚀性真的很强，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进S，我感觉有些S都比不上]
[因为无差别攻击啊…郑廉原要不是开了二阶都不敢扛好吗]
[郑廉原开二阶其实就是用“羊”的灵魂和命在扛伤害打输出，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
……
这玩意的确有毒。
方锈割了肉后，手背的血管还是变成了黑色，他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甚至不等郑廉原再进来找他，方锈就先翻身出去，他根本没有任何停顿，出去的那一刹那黑色的雨“正好”落完，方锈也直接冲到了郑廉原面前，郑廉原又是狞笑了一下，他迅速收回自己的大砍刀，换成了那面盾牌，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方锈猛地察觉到什么，就见狭窄的走廊里，他前面是郑廉原的盾牌，背后是因为郑廉原杀死了马涂乘，已经自动移交给了郑廉原的锤子冲着他迎面飞过来。
郑廉原想利用反弹护盾的力将他震到锤子上去！
啧。
那柄锤子品质不高，虽然重但方锈不是不能解决，可那柄锤子是有余震的，郑廉原的盾牌也有，两个加在一起……
这走廊太窄了，而两件武器又近在咫尺了，方锈本来想空翻躲开，可郑廉原再一次丢出了一个A级道具——
禁锢环！
禁锢环字如其名，是指向性道具，在出手的那一刹那，就有一圈黑色的环虚虚将方锈困在了空中。
虽然只有两秒，可两秒能决定太多的事了！
方锈脑内迅速模拟，无法离开这，那就直接上！
他在空中变式，双手握住了刀，狠狠地劈在了郑廉原的盾牌上，而那柄速度过快的锤子也已经飞了过来，就见方锈干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懵了的事——
他直接单脚踢在了锤柄上。
两方冲撞的那一刹那，震鸣声也让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弹幕一时间都停滞了几秒。
短暂内没有人知道怎么样了，只能看见方锈逼停了首尾的武器，然后在空中像是滞空了一样又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甚至还借着旋转的力度往上走，让锤子飞到了郑廉原的手上，而他自己则是往锤子飞过来的方向去退。
地面还有那恐怖的黑色液体在流淌，甚至【身陷泥沼】的时间也还没到，方锈落地时还要注意躲避，所以他又是用手指尖轻轻点地，几个单手侧翻，最后没法维持姿势摔在了地上，闷咳出了一口淤血。
那柄锤子在郑廉原手上比在马涂乘手上的余震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方锈握着自己的刀，倚靠着站起来，眼尖的人注意到他左腿有些微弱的颤抖，他稍微晃了晃身形，左腿无法着力，却没有半点因为自己是新人输在了道具上的不耐与烦躁。
方锈撑着刀，冷静的面容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直播大厅有人揪心的问：“他是不是骨头断了啊……”
许别楠恰好在那人旁边，他压着兜帽，声音刻意粗哑：“是，看他的姿势，目测左腿腿骨粉碎性骨折，右手也是。”
在许别楠说出这话时，掩藏在好几件衣服底下的血也顺着方锈的掌心低落在了地上。
方锈看着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但他的右手和左腿已经失去了能够让他调动的知觉，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已经“脱离”了他。
但同样的，郑廉原那个B级护盾不仅碎了，他脑袋上也被很浅的划了一刀，有血在顺着他的五官往下落，伤痕附近还有烧焦的痕迹，是他用海神的眼泪熄灭的。
郑廉原的手打着颤腿也发着抖，看向方锈的目光极其复杂。
有惊惧，也有一丝敬佩，更有得意。
这个游戏世界注重的是玩家自身的实力，方锈出第一个本时论坛关于他的帖子就有不少，吹捧他的人有很多，要不是他在副本里说了那样不敬畏神明的话，他出来时恐怕各大公会就会向他抛出橄榄枝了。
而他今天要将一颗未来很有可能杀上高能榜前十的玩家折在这里了。
郑廉原笑容有几分扭曲。
方锈单脚站立住，用自己还能动的左手手背擦了一下自己嘴角残留的血迹。
他浅色的薄唇被血色晕染，看上去莫名邪气。
郑廉原是真心有些佩服这样还能站住的方锈了：“放心，就冲你这么有骨气，我会给你留一具全尸的。”
方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逐渐消退的黑色，仰天呢喃，明明嘴角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就非要这么强吗……”
以为他是在说郑廉原、并且已经粉上他了的观众心都要碎了。
[你不是有哨子吗？快喊秋哥啊！]
[要你浪！要你不把神当回事！方锈你特么就是自己玩死自己的！]
[靠你上个本就没产出一点能用的道具？！]
[天赋呢天赋呢！！！大哥你特么天赋究竟是什么！开啊！用啊！]
……
郑廉原已经在开半场香槟了，他握着刀一步步走近方锈，同时哈哈大笑：“爽！太他妈爽了！一个本，不仅杀了你，说不定还能杀了叶隐珏！老子可以上高能榜了！”
.
但关注这场战斗的，不只有普通玩家，三大公会的影子公会、破晓公会和曙光将至都有高层在看方锈这一场直播。
在郑廉原提到叶隐珏时，影子公会黑袍男人就猛地捏碎了自己手里的酒杯，语气阴森至极。
“嚣张！就算这个叫方锈的玩家杀不了他，我也会带人去血洗杀戮公会！”
“老江，”坐在他旁侧明明是女人打扮，却是男人嗓音的人柔柔一笑：“你是真疼我们小叶啊。”
另一个靠墙站着、戴着面具的男人淡淡道：“暗杀者是我们看着长大，亲手培养出来的杀手，是会长未来的接班人，荧惑，你不疼他？”
被喊作荧惑的男人撩了撩头发：“疼，当然疼。”
他语气柔媚，视线掠过光屏上的郑廉原却冰冷：“毕竟当年可是我把小叶从废墟底下抱出来的。”
.
在郑廉原的砍刀挥下来时，方锈毫不犹豫地换成左手刀，就见他左手用刀和右手完全没有什么差别，不仅挡下了郑廉原这一刀，还单脚凌空一翻，直冲放松了戒心的郑廉原后颈而去。
他的速度和之前没有半点差别，好像什么粉碎性骨折、中毒，全部都不是他一样。让郑廉原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在方锈刀身上的火燎到他的时候，郑廉原清楚地感觉到了死神将近的感觉。
他身上已经没有能够限制方锈的道具了，只有两把武器，而这个时候转身去挡完全来不及了——
“洐！大人！求您！救救我——”
上一个副本的时停情况再度出现在这个副本中，方锈被停滞在空中动弹不得，只能看见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在副本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锈感觉到副本好像有一瞬仿佛卡了一样闪烁了一下，但0.1秒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是郑廉原把洐喊了出来，但方锈很清楚地对上了洐模糊的眉眼。
而与此同时，在场三个人的直播间在一片的感叹号中同时变成了雪花屏。
洐在郑廉原的狂热中轻轻道：“我赋予你开启三阶的机会，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郑廉原眼睛一亮，谢谢的话在说出口时，洐就消失在了这个逼仄充满鏖战痕迹的走廊里。
而悬浮在空中的方锈在恢复行动前的最后一秒，看见的就是祂带笑的眉眼，意味深长。
郑廉原直接抬手：“天赋&#183;三阶！”
躲在角落里惊恐不已的朱合直接飞身而出，不受控制地冲向了郑廉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的内心崩溃了。
他跟郑廉原久，他知道郑廉原的“羊”是需要做标记才能成为“羊”的，不然郑廉原遇见敌人直接对敌人施展岂不是无敌了？
但标记是需要“羊”同意，就算是不知情的同意，也得是同意，又或者在不知不觉中被种下……
从一开始，他就也是郑廉原的羊！
朱合悲切地大笑，原来他对马涂乘他们，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居然也会死在“献祭”上！！！
然而事实证明朱合担心得太早。
因为落地后的方锈直接一个单撩刀，从他身侧飞过去的朱合，和已经陷入痴狂的郑廉原的脑袋被他一并砍下，鲜血飞溅时，方锈甚至还有空闲挽了个刀花，将其阻隔，甩到了一边去。
完成这些后的方锈怜悯地望着一个惊恐、一个狂笑的脑袋，轻叹：“这就是所谓的‘你被强化了，快送’么？”
洐只说了给郑廉原开三阶的机会，没说要保护他开三阶啊。

第33章 你看我漂亮吗（25+26+27）
方锈砍下两人的脑袋后, 并没有处理尸体的后顾之忧。
因为半分钟后，系统宣判两人正式死亡，直播间关闭, 方锈的脑海里也响起过于机械的系统提示音——
【您已击杀玩家朱合，非认主物品装备已移交至您的背包, 认主物品装备将掉出。积分转移完毕。】
【您已击杀玩家郑廉原, 非认主物品装备已移交至您的背包，认主物品装备将掉出。积分转移完毕。】
系统提示音后，两人的尸体也化作了黑色的烟雾点点消散在空中, 只留一地战后狼藉。
方锈背靠着墙，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他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单纯地因为左腿粉碎性骨折没法走而已。再说现在也还才十点多接近十一点，食堂还没开门, 他能大概瞟一眼自己的战利品。
三人的直播间是在洐离开后恢复的，所以没有人知道洐究竟说了什么, 只知道受天赋技能等级影响，一直没有办法开三阶的郑廉原突然可以开三阶了，然后他太过狂妄直接当着方锈的面开三阶, 就被方锈起手给秒了。
至于方锈那句呢喃，则是又被突如其来的雪花屏闪了一下，给卡没了。
这也很正常，这个副本已经经历了两次神明降世，会有“信号”接收不良的情况也不是常有的事。
[没啥好说的了, 秀哥牛批！！！！]
[我靠真特么帅, 一个人打三个, 三个都反杀了！]
[最重要的是他就靠着一把刀！！！]
[严谨点, 还有不灭火，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
[艹他绝对骨折了，我上回在本里骨折是真的疼到差点昏厥了，他却还能面不改色地挥刀，最可怕的是他的速度就没有受一点影响，是人吗？？？]
[方锈真的像人形bug一样]
……
直播间的观众们的讨论方锈并不能看见，他靠着墙，调出了背包，就见自己原本空荡荡的背包里已经堆满了东西。
不得不说，有很多在他看来全是垃圾物品的存在。
“低配版生命药水就有二十多瓶…嘶，”方锈感慨：“真有钱啊。”
进入副本后是无法打开游戏商城的，一个副本也不知道要玩多长时间，方锈看过论坛，据说有一个“旅游类”的本长达现实世界的一个月，所以大家进本前都会多备一点生命药水和精神药水，反正下个本还能继续用。
方锈本来还想看看那个黑色的球是什么东西，但发现没有在背包里，地上也没有掉出任何物品，看样子那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使用次数了。
方锈大概扫了眼，对他来说大部分东西都没什么用，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个限制他的禁锢环还有一次使用次数。
方锈又看了看自己的数值。
生命值41%（持续恢复中……）
SAN值71%（持续恢复中……注：20%不可恢复）
他其实大可以在这等到他的骨头愈合，但这样很容易暴露什么。
所以方锈果断喝了一瓶生命药水，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了声音，随后方锈就站了起来。
他手臂上的肉也愈合，右手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方锈走到窗户口，打开窗户，直接让风一吹，刀上的火就全数熄灭。
他收好之前被自己放到了窗台上的【不防风的不灭打火机】，拎着刀离开了。
他在心里呼唤灵：“交易完成，记得报酬。”
【知道。】
方锈活动了一下脖颈，进入电梯后本来是想按一楼去餐厅吃饭的。
但他望着电梯里面的反光，看着自己的身影，忽然不想玩了。
算算时间，许别楠应该已经进本，多半也出来了。
他也提一下速吧。
反正他已经交代好书小小了。
方锈的指尖转去按三楼，右手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在按钮上留下了一个血色的指印。
从四楼到三楼不过十秒，电梯女音就播报了抵达。
.
叶隐珏那边。
今天上午没有什么事，而“蛊”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所以叶隐珏遵守了共同守则第三条——“如有身体不适，请及时通知副院长”。
他倒要看看要玩什么花样。
邱金伸手示意叶隐珏在他对面坐下：“小叶啊，你能及时来找我，说明你还是很重视我们医院的规章制度的，这点很不错啊。”
他笑：“其实呢，这次面试虽然招了两个医生，但因为我们医院的手术简单，其实我们只打算留下一个，你本身就是整容医生，从条件上来说就有优势，就是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想学习我们医院的技术，又有多少决心了。”
叶隐珏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装作不知道：“邱院，您这话的意思是？”
邱金意味深长：“想要进步，领先于所有人，总要做出牺牲与改变，你和方锈，只能留下一个，但是吧，我们又不好去说。”
这就是在暗示叶隐珏对方锈做点什么了。
叶隐珏流露出迟疑的神色，邱金又聊回叶隐珏找他的原因：“你是哪里不舒服？”
叶隐珏适时沉默，邱金谆谆善诱：“没关系的，小叶，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帮你保守秘密。”
叶隐珏：“邱院，我感觉我想吃生肉。”
邱金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这是正常的，小叶，你不是想要得到我们医院独特的变美技术吗？你现在已经在得到的过程了。”
叶隐珏：“什么意思？”
邱金慈爱地望着他：“去找方锈吧，你的本能会告诉你的。”
叶隐珏：“……”
给点线索会死是吧？！
他心里轻啧，也懒得再废话，而是直接站起身来，召唤出了一把飞刀。
叶隐珏撩了一下头发，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耍帅，他扯了扯嘴角：“是吗邱院？那我就不抑制我的本能了！”
邱金像是早有准备，在他亮出武器的那一刻，无数的藤蔓再一次从他诊室里面的休息间涌出。
粗壮的藤蔓席卷上来的时候，叶隐珏的飞刀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和那些藤蔓缠斗，邱金脸上也再一次裂开长出花，看得叶隐珏表情一言难尽。
艹，他要是也这样那他还不如去死！
在花苞张开的那一瞬间，叶隐珏直接发动自己的天赋技能——闪现！
早上方锈去手术室前，先跟他交代了几句。
叶隐珏倒是没有方锈那不喜欢被安排的臭毛病，比起自己做“队长”，他更喜欢有别人来当这个“队长”。
虽然有很多玩家吹他，但是叶隐珏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
他的智力等级并不高，是所有数值里最低的。
他看上去好像很厉害，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生来就在影子公会，有人给学渣补课，让他记住了很多副本内的套路，于是他看上去就特别牛了。
方锈交代他不要过多纠缠，直接斩下邱金脸上的花，叶隐珏照做了。
不同于方锈和秋厉，叶隐珏的闪现可以瞬间出现在目标面前。
方锈的速度虽然可以比拟闪现，但他毕竟不是从一个地点凭空消失出现在另一个地点，而是需要穿梭，注定会被藤蔓阻挡，也会被察觉。
叶隐珏贴脸出现在邱金面前时，邱金的眼瞳里闪过一抹惊恐，下一秒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被叶隐珏在闪现时召出的第二把飞刀晃了眼。
飞刀干净利落地斩下藤蔓纠缠而成的花茎，半开的花朵凝固在空中，邱金的嗓子里发出难以言喻的低哑嘶吼，像是怪物濒死的恐惧与求救。
叶隐珏退开两步，屋内所有的藤蔓在邱金跪地倒塌的那一瞬间，也跟着全部倒在地上疯狂扭曲着，看得叶隐珏心里有些发毛。
明明是怪物，却有着和人一样的求生本能。
更重要的是邱金的脸因为花朵被斩掉，开始逐渐出现腐烂，脸皮烂了一层又一层，痛苦的低吼也从邱金的嗓子里溢出来。
但在其中，邱金最后一口气是细若蚊鸣的一声：“谢谢。”
这声道谢和平时拿捏得有点诡异的语调不同，的确含着苦痛，但也有解脱。
叶隐珏握着飞刀的手一顿。
他望着最后化成一滩血水在一地枯萎了的藤蔓中静静流淌的邱金，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锈特么才是这个副本的BOSS吧。”
说的全中……
这副本就跟是他写的一样。
.
方锈按照规则上的敲了三声门后，门后传来应声：“有什么事吗？”
院长的声音听上去温润，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那种很好说话的性格，也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方锈想了想，把神赐搁在了窗台上，随后才道：“院长，我是新来的医生，我有事想找您。”
方锈本以为还要周旋一下，他借口都想好了，没想到没有用上的机会。
温润的嗓音对他说：“进来吧，记得把门带上。”
方锈扬眉，按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院长办公室有两个3-1加起来那么大，但却有些空旷了。
除了一张办公桌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而明明是在屋内出声让他进来的院长也不再屋内。
方锈顺从地把门带上，他才松手，就听见门“啪嗒”一声自己上了锁，灵异事件再度发生，方锈极其镇定地看向空旷的屋子：“院长？”
院长并没有给予回应。而方锈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方锈拿起手机，就见名为“破茧14.0”的群里显示了一条系统消息。
【系统通知：副院长-邱金退出群聊。当前在线人数：11人，群内人数442人。】
所以…除开那些患者和后勤人员，这个医院确实还有442名“医护人员”，只不过能被看见的只有11人。
郑廉原也是在群里的，但是郑廉原死的时候并没有播报，而现在播报却也还是把他的死亡算在了里面。
那个没有头像也没有昵称的管理员再一次出来发了通知。
【：@全体成员，现在重新竞选副院长。达成以下条件就可成为副院长。
1、拥有一张评分可达90及以上的脸；
2、熟练手术操作，怀揣着一颗追求美的心，愿意帮助他人变得更加漂亮；
3、提着13号实验体的人头来找我。】
13号实验体？
方锈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脑海里闪过万千思绪。
而同时，方锈也收到了自从他说出那番话后就再也没有和他正面见过的护士长的私信。
对方的措辞还很着急。
【护士长：方医生！你现在在哪！？】
【方锈：我在院长办公室。】
【护士长：直接出来！！！不要抬头！！！】
方锈一顿，抬起了头，就对上了天花板上面的一张脸。
那张脸真真正正的是长在天花板上的，但并不像电影里是从墙壁里变出五官，而是一个脑袋，一个人类的脑袋，就长在那，没有脖子，也没有后脑勺，像是被人从头顶竖着劈开了一半黏上去了一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方锈。
那张脸和方锈在小册子上看到的院长的脸一模一样。
在和方锈对上眼的时候，院长温润的嗓音也再度响起：“你终于发现我了？”
他的嘴明明没有动，却有声音在这间屋子里不断播放：“真是神奇，你是我遇见过最警觉的实验体了。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但像你这么警惕，到现在还没被完全种下种子的还是独一份……”
同样是玩家，其他人都被种下种子了，这个叫方锈的却始终没有。
也难怪他的护士长会为他干出那么多蠢事。
他喃喃自语：“你甚至还收服了一位神的从者，你究竟是谁？”
方锈偏头，抬起自己的右手：“你说这个？”
昨天吃了血肉后粗壮了几圈，已经像是一条成年宠物蛇了的藤蔓就缠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刚刚的战斗对藤蔓没有半点影响，而且或许是因为吃得太饱，方锈的血流下来时，它也没有要贪吃的意思，一直像是死物一样，乖乖地做着一个首饰挂件。
但现在藤蔓对上天花板的那张人脸，却忽然动了动，张开了尾部的鼓包，露出了里面模糊的人脸，分裂的枝干在暗红色的花瓣后面张着，像是警告院长什么一样。
院长没有理会方锈也没有理会藤蔓，只是道：“你真的很特殊，方锈。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轻声说：“这里隔绝了所有的一切，我们说的话不会被任何人听到，我知道你来是干什么的。”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你的妹妹，和你要的真相，你可以从中选择一个。”
【触发主线任务：破茧医院的真相】
【任务详情：其实你也是警方派进来调查失踪案的卧底，你需要拿到失踪案的真相。】
主线任务没有提及“妹妹”，可方锈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系统提示音一样：“我选妹妹。”
院长大概是没有想到方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由沉默：“你不想回去交差了吗？”
“因为我已经可以交差了。”方锈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后仰头望着那半颗头，反客为主：“很简单吧，‘破茧14.0’的意思应该是我们是第十四批实验体吧？”
院长一顿。
方锈点点头，肯定道：“我们是第十四批，那些失踪的人就是前十三批，就这个医院的情况来看，他们都遭遇不幸了吧。”
院长古怪地笑了两声：“是我小瞧你了。”
方锈抓住自己的角色人设，演的正义凛然：“你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那是他们自愿的。”
院长的语气没有半分波动：“他们没有钱，却想要追求美，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再说他们也为这条路铺上了瓷砖，做出了贡献，他们想必也很高兴。”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方锈想，许别楠跟他说过，杀人犯最可怕的不是他杀人，而是在他眼里，杀人就像是切菜。
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这才是最可怕的。
“真可惜啊。”
“什么？”
方锈微微一笑：“没什么。”
他只是忽然有点感慨，“父亲”不能进来这个游戏，要是能，他和这个院长一定能有很多话说。
方锈：“我已经选择了我的妹妹，你该把她还给我了吧？”
听到这话，院长又发出了古怪的笑：“可我看，她挺想杀死你的。”
方锈面不改色：“那也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好啊，那你去二楼吧。去二楼深处，你就能找到她。”
院长语气幽幽：“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能够活下来。”
话音落下时，无数的藤蔓从破开瓷砖从墙体中冲出来！
那些藤蔓都粗壮得如同水桶一般，带着破空之势朝方锈袭来。
方锈毫不犹豫地召唤出神赐，刀出鞘的那一刹那，就将已经快要接近他了的藤蔓全部在刀光剑影中被斩落在地上。
同时方锈的手机也是又震动了一下。
来自“破茧14.0”的群里，院长发了一条消息。
【院长：@全体成员，13号实验体被困在了院长办公室。】
方锈是没有闲工夫再去看自己手机的，毕竟无穷无尽的藤蔓在朝他发起无穷无尽的攻击。
但叶隐珏有这个时间，他看了一眼后，犹豫了一下，骂了声，还是赶往了院长办公室。
——虽然影子公会给他的指示是不要多管方锈，如果他能死在这个副本最好，但叶隐珏舍不得。
方锈很帅，他和别的玩家不一样。
而且他还夸他像是明星。
没有人觉得他能够做好一个爱豆，所有人都想将他培养成最好的战士，只有方锈……
.
方锈没有空看手机，但他能够猜到自己是十三号实验体。
毕竟很多线索已经是明牌，无论是护士长的反应、院长说明卿卿想杀他，还是院长直接说他是实验体。
方锈握着刀在空中凌空一转，又是绞断了几截藤蔓，落地后都不用干什么，继续拔刀又把冲着他背后空门而来的藤蔓斩了。
“放弃抵抗吧，你注定要埋葬在这。”
“中二台词少说几句。”
方锈避开朝他砸来的藤蔓，同时抬脚踩在藤蔓上借着它起来的力道往上一跃：“这个世界除了神，大概没人能杀死我。”
方锈的那把仪刀，光是刀身就长170cm，算上刀柄加在一块，其实有两米出头了，他背在背上的时候都得斜着点，不然要么拖地要么打脑袋。
他稍微借力往上一跳，刀一抬，就直接扫向了院长的脸！
可院长也不是固定在那的，在神赐的寒芒照上他时，他的脸迅速缩了回去，结果就是神赐在天花板上没入一大截，被方锈带着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缝，里头有尸骸显现出来，而尸骸深处还有蠕动的黑色藤蔓，藤蔓又还包裹着管道。
一切都像是方锈猜测的那样。
方锈一击不成，整个人都挂在了天花板上。
他的手臂发力，肌肉绷出了青筋，方锈收腹吸气，抬脚往下一蹬，直接将自己连刀一块从天花板上分离出来，在落地前又拧腰在空中握着刀像是扇叶一样旋转，将欲要缠上来的藤蔓全部切割。
[他刚打完架有超过半小时吗？]
[报——没有，这才过去二十分钟不到]
[救他真的随时状态都在线？这是个人形战斗机吧？！]
[这身手，我真的好馋]
[暗杀者来了！！！秋哥也来了！！！！队友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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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厉和叶隐珏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的，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什么内讧。
叶隐珏猛地发力，一脚踹开了被藤蔓抵住的门，院长办公室的藤蔓涌出来的刹那，他身边的两把飞刀也直接飞出，其中有一把还顺着缝隙去帮里面的方锈。
秋厉更是狠绝，他直接开启天赋技能——守护！
那一瞬间，所有正在朝方锈攻击的藤蔓一滞，疯了似的转向去找秋厉。
就在秋厉旁边的叶隐珏：“我靠？！秋哥你特么还有嘲讽技能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而且秋厉这还不是一般的“嘲讽”技能，一般都是只能拉百分之多少，秋厉这直接把所有的藤蔓都拉过来了。
走廊狭窄，就算藤蔓的攻击目标是秋厉，也难免会误伤叶隐珏。
不过显然秋厉并不在意叶隐珏怎么样。
叶隐珏把另一把飞刀召唤回来，忽然得到了解放的方锈收了自己的攻势，看了一眼快要被藤蔓挤爆了的门口，不疾不徐地喊了声：“秋厉，叶隐珏，你俩先顶一下，我找找线索。”
秋厉没说话，用行动证明ok，叶隐珏又爆了句粗口，但到底没说什么。
方锈望着横七竖八拦在自己面前的藤蔓，直接手起刀落的开出一条路然后迅速闪身去其他空位，因为这些藤蔓就算是被斩断了，也会有更多的伸出来——伸出来，而不是长出来。
方锈直奔办公桌，发现桌子抽屉里面还有个保险柜。
他懒得撬锁或者慢慢破解密码了，直接猛地一拳砸过去。
在弹幕的感叹号和“不可能”中，方锈一拳就将方方正正的保险柜给轰歪，那把锁也被破坏，保险柜的金属门也歪歪斜斜而又可怜地摇晃着向方锈敞开。
[……一、一拳超人？]
[你不得不说，秀哥的武力值是真的爆表了……]
[我以为白和尚的铁砂掌已经够牛了，现在我错了]
保险柜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电，就是打开需要密码。
方锈一点也不慌乱，直播间的观众们甚至没看清他在键盘上敲了什么，反正三两下就破解了密码。
[这特么还是个黑客？？？秀哥！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方锈找到了加密的隐藏文件，都不用观众们替他担心什么，依旧是直接破解，十三个文档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破茧实验1.0”“破茧实验2.0”“破茧实验3.0”……
一直持续到13.0，而他们就是14.0，因为实验还没结束，所以还没有被记录。
方锈每个都是打开四五秒，以极快的速度拖了一下进度条，就扫向另一个。
等到他把电脑关了，还很有礼貌的放回原位后，整个过程三分钟都不到。
而在外面的秋厉和叶隐珏，已经面临了腹背受敌的情况。
前有院长办公室的藤蔓，后有两个因为距离比较近而过来了的护士。
那两个护士没有摘口罩，但是颈后冒出来的长长藤蔓和还未开花的花苞，都昭示着他们和寻常人并不一样。
就在他们要发动攻击、叶隐珏都准备冲上去时，秋厉面前的藤蔓一空。
是方锈转着刀绞碎了那些藤蔓走了出来：“秋厉，关一下你的嘲讽。”
秋厉也没解释说这是“守护”，他收了天赋技能，那些藤蔓就奇异地缩了回去，没有再追击。
秋厉调出面板扫了一眼，SAN值已经在83的数字上了，也还好。
叶隐珏看他，还没说什么，方锈握着刀又是往前一冲，以极其惊人的速度直接出现在了两个护士面前，护士一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方锈一刀斩下了两朵花。
邱金身上发生过的那一幕重现在两名护士身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方锈看都懒得看，直接对秋厉和叶隐珏说：“走，路上说，去二楼。”
他们往电梯那边赶，但经过的每一间诊室都爆出无数的藤蔓朝他们袭来，就连医院通风管道里也传出刺耳的啸叫，有细长的藤蔓从缝隙中出来朝他们发动攻击。
整座医院就像是被吵醒了的怪物一样。
叶隐珏倒是可以直接闪现几次出去，但是他又不能带人！
火机又不能用在这里，因为走廊太过逼仄，那些粗壮的藤蔓没有那么怕火，点燃了说不定伤的先是自己。
而就在这时，护士长的喊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方医生！别动！”
方锈一停，一根藤蔓迅速地缠上了他的腰身，随后直接将他一拽。
方锈稳稳落在了护士长面前，有些藤蔓跟过来，但是被护士长一扫，却又全部退缩。
“谢谢。”方锈先礼貌道谢，很懂的先说：“你出现的真的太及时了，真是帮了我大忙，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完，他再示意了一下还在藤蔓堆挣扎的秋厉他们：“可以帮我的朋友一把吗？”
护士长有点羞涩地把他俩也拉了过来：“能帮到你就好。”
四人没有进电梯，而是直接进了楼梯。
护士长把门一关，又扫向四周：“方医生，这里不安全，你快走，离开医院！”
方锈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妹妹。”
护士长一愣。
方锈用期盼地眼神望着她：“你之前说你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你知道她的下落吗？其实我这次来这，就是来找她的。”
“她叫明卿卿。”
听到这个名字，秋厉的瞳孔一缩。
“明卿卿！？”护士长惊讶，又很明显地慌了：“我知道她…她是你的妹妹？”
方锈把她的反应收入眼底：“是的，她怎么了吗？”
护士长抿唇，因为时间紧迫，她没有支支吾吾，而是轻声说：“她两年前来我们这做去痕手术，手术失败，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紧张得看着方锈，笨拙的安慰：“方医生，你、你别难过。”
两年前死在了手术台上？
方锈都给这剧情弄懵了。
故事背景不是说三个月前来做手术吗？
难道他猜错了？明卿卿不是这个角色的妹妹？
等等——
笔记本电脑里面，破茧实验计划是从两年前开始的。
和明卿卿有什么关系吗？
明卿卿是实验体？
还是明卿卿影响了医院？
方锈脑子飞速运转：“我可以问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护士长咬唇，迟疑了两秒，像是在纠结着什么，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望着方锈坚定道：“那场手术我也在场，方医生，我说出来，你不要害怕。”
方锈表示自己做好准备了。
秋厉和叶隐珏也靠着门，戒备着看他演这一出戏。
护士长：“方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妹妹可能…有点不一样？”
方锈不确定自己这个角色有没有想过，但他猜是有的，不然明卿卿也不会和他发生那样的“对话”。
但是方锈不能明说，因为他不确定明卿卿是不是在“注视”着自己。
好在在他的沉默下，护士长默认了什么，小声说：“其实手术根本就没有进行下去，那场手术是院长主刀，在院长准备切割下她脸上的东西的时候，她刚打的麻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醒了，她在挣扎的时候撞上了院长手里的手术刀，刀子扎进了她的喉咙里……”
这本来是一场悲剧，可随着大片大片的鲜血涌出，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脸上的伤痕居然长出了一朵暗红色的花！
方锈：“然后呢？”
护士长闪烁了一下：“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方锈没有要逼问的意思，因为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是那个做了手术的男护士。
在看到方锈的那一瞬间，男护士毫不犹豫就抬手，手化作了藤蔓朝方锈袭来，但老实说，他一个人在四个人面前着实不够看。
都不用方锈出手，叶隐珏的飞刀飞出去，干净利落地削掉了他的脑袋——
没有斩花，是因为男护士的花还没冒出来。
护士长催促方锈他们：“方医生，你们真的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我没有办法保你们太久，等到了晚上，会有更多的攻击，甚至会有东西想要抢占你的身体！”
方锈没有理会：“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说：“我在禁闭室里看到有人在墙上写见过明卿卿，那是怎么回事？”
护士长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着声音像是在求方锈一样：“方医生！你别那么好行不行！？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你这是何必呢！”
方锈：“……？”
饶是他也一时间被这离奇的剧情给干懵了。
叶隐珏也啊了声。
但时间不允许方锈再套话了。
因为方锈和叶隐珏以及护士长的手机都响了一下。
叶隐珏掏出来看，被系统提示音吓得瞪大了眼睛：“方锈！系统提示破茧14.0的群里现在是440人在线了！！！”
他话音落下时，一只手忽然从旁侧的墙伸出来，欲要抓住秋厉的手，秋厉还没开枪，方锈就先套上了“我就OOC你能拿我怎么办”的buff，然后一个撩刀给斩了，再迅速地脱了这个buff。
护士长也因此没有询问，但随着墙体的脱落声接连响起，也昭示着这个局面有多么难顶。
“去二楼。”方锈毫不犹豫地就往下一翻：“去找明卿卿。”
护士长：“方医生……”
秋厉和叶隐珏跟上他，方锈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三楼没有动的护士长，最后温和地说了声：“谢谢。”
护士长动了动唇，露出了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方医生，你要小心。”
她忽然不想这个玩家留在这里陪他们了。
这个崩坏的世界只会让人变得不像人。
活下来吧。
护士长想，活着结束这一切。
.
二楼墙体并没有什么手啊脚啊脑袋的东西出来，也没有墙体脱落。
至于其他楼层的，暂时还没出来，所以也不用太紧张。
门的确上着很奇怪的锁，像是机关锁，但是和机关锁又有差别。
叶隐珏都准备抬脚踹门了，结果方锈把神赐往刀鞘里一收，单手抓住了那把锁，三两下就给打开了。
叶隐珏：“？？？”
他震惊了：“我靠方锈你怎么打开的？！”
方锈言简意赅：“用手。”
叶隐珏：“……”
方锈把门拉开，漆黑的通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三人都不是怕鬼的类型，叶隐珏和秋厉还有手电筒在背包里。
但是被方锈拦住了。
方锈抬起自己的左手，上头缠着那块刻着“四月”的铭牌：“我觉得我们用这个进去好一些。”
秋厉没意见。
叶隐珏觉得这样更有氛围感（？），也没意见。
于是三人就借着铭牌的微光，踏入了这一个“禁区”。
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明明是白天，二楼却暗得像是深夜，这里到处都是藤蔓，藤蔓成墙、天花板，就连方锈他们脚踩着的也是藤蔓，但这些藤蔓虽然蠕动着，却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
鉴于暂时没有战斗，在决定先往左还是右走之前，方锈先说了自己在院长办公室看见的实验记录。
那是一份毫无人性的实验记录。
方锈：“院长他们不知道从哪得到了说是可以让人变漂亮的种子，只要吃下去就好了，于是骗了一批没有钱但是想整容的人，这里是1.0，他让他们吃下种子，挑选了一个人做手术，然后那个人死在了手术台上，而那个人脸上长了一朵暗红色的花。”
方锈极其冷静：“所以我猜这第一个就是明卿卿。”
他在说完这话时，特意看了一眼秋厉。
就见秋厉面色在铭牌的幽光下显得格外冷沉，还隐隐透着戾气。
有意思。
方锈不动声色地勾勾嘴角，继续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道：“然后院长他们就知道种子不能这么用，于是就开始了观察。到3.0的时候，院长他们已经知道这个种子要怎么用了。”
叶隐珏很配合的：“怎么用？”
方锈：“…我不需要捧哏。”
他继续：“先让病人吃下种子，然后用藤蔓的液体——这里的藤蔓是吃了种子不处理的病人，他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直接变成十几根藤蔓，没有人形——喝下液体，就可以保护种子不被胃酸腐蚀，再吃下经过同样操作长出花来了的病人脸上的花，一个完美的实验体就成功培育出来了。”
这套流程，已经在叶隐珏身上走过了。
叶隐珏一脸嫌恶地又干呕了几声：“然后呢？”
方锈顿了顿，看在叶隐珏飞奔过来找他的份上——虽然他不需要，但他可以为此懒得计较叶隐珏插嘴了：“然后就是手术，选一个介于熟和没熟之间的病人，把他的脸皮剥下来，放在完美的实验体脸上，花会自动吸收脸皮。
但到这里，手术只是一半，因为贴上去的脸虽然五官会自动变得不一样，既不是实验体的脸也不是被剥皮的患者的脸，可看上去还是很假，就像是你在现实世界买了某宝的人皮面具那么假。”
“要让这张脸栩栩如生，变得如同护士长和邱金，还有那个男护士一样，看不出半点整容痕迹，需要完美实验体再吃了被剥皮的患者的血肉。”
方锈漠然道：“而且这具皮囊是需要血肉维持的，每五天就需要一个人的血肉，不然就会裂开，随后被藤蔓反噬，成为更加厉害的藤蔓怪物。”
这就是所谓的割一层血肉补红妆。①

第34章 你看我漂亮吗（28+29+30）
叶隐珏又是两声干呕：“好恶心啊, 这些人特么是疯子吧？都不把人命当回事！”
方锈闻言，挑眉看了叶隐珏一眼。
这娃是在演他还是认真的？公司还能培养出这样的人来？
秋厉替他把他的心里话问出来了，他冷嗤一声：“你们影子公会的人有资格这么说别人？”
叶隐珏动动唇, 下意识就想要争论，可话到嘴边, 他又实在说不出口。
方锈和秋厉还不是影子公会的人, 有些事不会知道。
但作为从小就在这个组织里的人，叶隐珏可太清楚他的“家”是个什么样子了。
甚至因为要观察方锈，他知道现在有人在看他们的直播, 所以他还不得不反驳：“我们影子公会也干不成这种五天吃一次人肉，还扒人皮贴在自己脸上的事好吗？！”
干得出。
叶隐珏心说, 要是他们公会有谁的天赋技能是可以靠这个变强，那么底下的成员就会毫不犹豫地去“狩猎”。
方锈和秋厉都没有要在这种时候跟叶隐珏争论影子公会是个什么存在的意思，秋厉只一偏头, 明显是不信的，叶隐珏也没再开口,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
叶隐珏又问：“说起来那个护士长说明卿卿不是你妹妹？”
“可能是领养，不在一个户口本上，面试的时候看了复印件知道的。”方锈不是很在意：“毕竟明卿卿姓明, 不姓方。”
这不影响他们后续要做的事，无非就是给了方锈完善故事线的线索。
唯一的问题就是护士长避而不谈的关于为什么明卿卿死后禁闭室却留下了那样的警告。
而且写字的多半是邱金，他并不认为明清清和明卿卿不是一个人，他觉得是一开始在墙上写“明清清”的时候，邱金并不知道“明卿卿”, 事实上在入院记录里, 并没有写明卿卿是什么时候入院的。
方锈倚靠着背后的门, 单手抱胸, 另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尖思索：“我有一个想法，关于明卿卿的。”
两人示意他说，方锈语气认真：“会不会是明卿卿第一次来手术的时候并没有死掉，毕竟在破茧1.0的记录中说她的脸上开出了花，身体也变成了藤蔓，之后她就被埋在了二楼，后续实验记录没有写，但我想是不是明卿卿‘分裂’了，比如说变成了A和B，A留在了医院，B则是回到了家里，就成了我背景故事的三个月前才失踪的妹妹？”
叶隐珏有点震惊：“分裂？”
方锈理所当然：“她都变成植物了，分裂很奇怪吗？你看你砍一刀藤蔓它们还能从一个生命体变成两个呢，我说实话我当时就觉得这已经是在暗示我们了。”
叶隐珏陷入沉默。
虽然同是隐藏角色，但是方锈和他的背景故事完全不一样，因为他俩很明显一个是主线一个是支线。
他们有些任务是一样的，有些却不一样。
比如说在邱金办公室时，叶隐珏就在邱金的暗示下触发了【邱金的橄榄枝】的任务，他猜当时如果他选择去杀方锈，那么就是成为了整容医院的一员，打出来的可能是HE结局，但如果他选择杀邱金帮方锈，那么应该就是走向TE结局。
叶隐珏一开始还觉得方锈运气太好，他居然没抢过方锈，只拿了个支线的隐藏角色，现在来看……
他觉得这个主线还是方锈拿更好。
他真没法在这么少的线索下想到这么多。
.
方锈又若有所思地呢喃了句：“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邱金不记得我们干过什么了。本体是花，在本体没有出事的情况下，他的身体出事一次，本体就会分裂出新的躯体，毕竟他也是植物，不是人了。”
他在禁闭室写“明清清”，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成为副院长。
方锈猜那时候的邱金，多半就像是现在的叶隐珏。
一个来求职，想要学习整容技术的医生。
而邱金就是叶隐珏的HE线结局。
听到他这番分析，秋厉看向他，方锈对上他的目光，有点无辜地偏偏他，露出了个笑。
秋厉也没有说什么，只问：“往哪走？”
方锈想了想：“抛个硬币，正面左背面右？”
叶隐珏吐槽：“这时候哪来的硬……”
秋厉从背包里变出了一枚硬币，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丢给了方锈。
方锈接过，也有些诧异：“不是吧秋厉，你下副本还往背包里塞硬币？”
秋厉面无表情地看他。
要硬币的是方锈，现在吐槽他随身带硬币的也是他。
“习惯。”
秋厉没有过多解释，方锈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他不想过多探究秋厉那边的故事，他不问，叶隐珏的好奇心也没办法得到满足。
因为秋厉对他的态度很明显，他不会理他的。
方锈抛起硬币，又用手一盖，不用打开他都知道：“正面，左。”
叶隐珏和秋厉的眼力同样不差，大家都没有异议。
方锈把硬币丢回给秋厉，三人并肩往左边走去。
二楼的走廊比其他楼层都要宽敞很多，其实这才是医院走廊的正常宽度，但是在其他楼层待久了，二楼的空间就显得格外大了。
叶隐珏的飞刀没有收回去，两把似柳叶、没有刀柄的弯刀绕在他周围旋转，秋厉手里也握着“巨浪”，两人都在战斗戒备的状态，只有走在中间的方锈姿态轻松得像是来旅游一样。
遇见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藤蔓，他也没有避开，反而是抬手捏了捏，藤蔓都干瘪了，捏上去还有点细碎的响声。
方锈：“但是就只有一层皮的感觉啊。”
怎么像蛇蜕皮呢？
他们往前走，也有经过房间，只是那些房间的门都被藤蔓缠满，尤其是门把手，被黑色的藤蔓缠绕得看不清门锁的形状。
他们就好像是误入的怪物老巢的猎物。
三人很默契地都暂时没有提出打开一扇门看看，而是先探索一下二楼的地形——
这样待会要是有追逐战什么的跑起来不会迷路了。
不过还没走过两个门，方锈就忽然停住脚步，反手握住背上的刀，转头看向身后。
铭牌还吊在他的手上，虽然这牌子小小的，但在这漆黑的空间堪比手电筒，亮度对于三人来说都足够了。
方锈抬起手去看，就见身后是一片漆黑，只有还活着的藤蔓依旧在静静而又缓慢地蠕动，别的也没什么。
叶隐珏有些莫名：“怎么了？”
方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秋厉握紧了手里的枪。
方锈在某些方面的感知，他和方锈在邱金办公室时他见识过。
叶隐珏见秋厉也警觉起来，便没再多言。
方锈凝望着身后像是通往地狱的道路，轻轻地喊了声：“明卿卿？”
随着他这一声喊出，甬道内的藤蔓蠕动的速度登时变快了几分，温度也是骤然下降了几个度，阴冷的感觉像是贴在了三人的脊背上，散发着阵阵寒意与恶意。
下一秒，方锈毫不犹豫地一个后空翻的同时拔刀出鞘，只见他对着空气一斩，因为他的暴起，秋厉和叶隐珏本能向两边散开，就见忽然有一截被整齐切落的藤蔓掉在了地上，没入了其中，再也寻找不到踪影。
第一次见的叶隐珏：“！！！”
方锈好牛！
方锈落地后，顺手挽了个刀花，轻勾着嘴角看着前面，清朗的声线微扬，听上去有几分轻佻：“妹妹，是你要跟哥哥玩捉迷藏的，怎么现在哥哥来找你了，你反而生气了？”
[咦惹，为什么这么羞耻的台词还是帅我一脸血了？]
[暗杀者眼睛都瞪大了，第一次见秀哥这么敏锐的感知吧哈哈哈]
明卿卿没有回答他，但是天花板上的藤蔓迅速退了一块地出来，方锈在那些藤蔓有所动作时，就抬头看过去了。
只见院长的半个脑袋再一次出现在了天花板上：“因为她讨厌你。”
院长：“方锈，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方锈微微一笑，指着那半个脑袋对秋厉喊了声：“秋厉。”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和他脑电波同频的秋厉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秒就已经抬起了枪，在方锈话音落地时，子弹都飞到了院长跟前。
藤蔓迅速纠集在一起，帮院长挡下了那枚子弹，方锈语气温和：“这位朋友，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吗？”
叶隐珏望着他们，只觉自己像是个外人。
不是，秋哥到底为什么那么听方锈的话啊？！他俩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已经一起并肩战斗过好久的战友啊？！
别说叶隐珏有这样的疑惑，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有。
[秋哥这个副本就像是神隐了，全程陪跑方锈orz]
[对对对我不理解，秋哥完全一副听方锈指挥的模样]
[虽然说秀哥的确很强很厉害，可是秋哥这个本声音也太小了吧，我本来还期待一手强强联手，可秋哥就直接透明化了，好怪，书哥也是]
[别尬黑，书哥是没办法，他本来就是战士定位好吗，白和尚都说过书哥满状态开天赋他打不过]
……
院长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你又开始装好哥哥了。”
方锈脑子里已经有大概的故事线了，只是可惜没等他发挥一下自己的演技，整层楼的房间房门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砰”声，开在数根藤蔓纠缠着成花茎上的花朵从一间间房子里探出来朝他们袭来。
那些花都是暗红色的，花瓣有树枝一样的东西缠绕着，而本该是花蕊的地方都长着一张人脸，有男有女，相貌各有不同。
同时原本和他们和谐相处了一会的藤蔓也是瞬间暴起，无论是地上还是墙壁又或者是天花板上的藤蔓，全部朝他们袭来。
这样的场面，着实棘手。
秋厉毫不犹豫地就要注入SAN值来一发大招，却被方锈拦住。
方锈微微一笑，在所有的藤蔓和花冲到自己面前时，先说了句：“你们好丑。”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瞬间让所有的藤蔓和花都凝固在了空中。
方锈再接再厉：“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们难道真的觉得这样子很好看？见不了光，只能躲在这阴暗潮湿的一层，简直丑爆了。”
他话音落下时，无数尖利的啸叫一同袭来，秋厉和叶隐珏捂住耳朵，还是没法阻挡SAN值下跌，这是精神攻击，除非有精神防御的道具，不然无法避免。
两人皱着眉，相反方锈就很淡定了。
他心想果然。
这个本的八条规则，条条都是提示。
不让在换绷带时睁眼，是因为睁眼会看见患者的异样；漂亮这件事之前方锈就跟秋厉讨论过了，是助长邪神产物污染寄主的灵魂。
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那么“丑”呢？
方锈在护士长身上做过一点小小的实验，他那样一番话就能导致护士长出现问题，如果直接说出这个字……
方锈望着目前的场景，得出来的结果还是很合他心意的。
毕竟就算是S级难度的副本，也总会给人一条生路，这又不是纯粹的厮杀战场，前面给出信息，就肯定藏了对抗这些怪物的办法。
这可是个【游戏】啊。
就是……方锈抬头看向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院长，心想果然大boss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伴随着痛苦的尖叫，这些藤蔓和花也全部自爆似的消失在了通道里，藏在其中一块离开的，还有院长和看不见的明卿卿。
走廊里彻底只剩下他们三个，秋厉和叶隐珏都是第一时间调出面板查看自己的数值。
秋厉还在比较安全的数字，但是身体里还有蛊的叶隐珏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有点烦躁地啧了声，又喝了瓶精神药水，抬了一手后问方锈：“我的蛊，没有办法解决吗？”
方锈微微偏头：“反正你不吃人肉不剥人皮贴在自己脸上，就不会有什么事，靠精神药水和生命药水吊着不就行了吗？”
叶隐珏：“………………”
他刚想吼一声你在开玩笑吗，然后又想起方锈特么还是个新人！真算起来这是他第一个正式本！
于是叶隐珏又不得不解释：“这东西在同一副本里喝多了是有副作用的好吗？比如说生命药水喝多了身体会变得更加脆弱，更容易受伤，精神药水也是，喝多了SAN值会更加容易波动，超过一定的量甚至会有人大声说话都能影响到SAN值！”
原来如此啊。
方锈表示自己懂了。
他看向叶隐珏，故意说了句：“可我们好像是对手，只是暂时合作而已。”
叶隐珏一噎。
[？？？]
[无语，暗杀者帮你这么多，你就这样报恩？]
[秀哥也没让暗杀者帮他吧，而且秀哥之前就说他要杀暗杀者好吗？]
[无语，直播间里是有什么nt？在这种游戏里还有圣母？]
……
.
另一头。
书小小没加“破茧14.0”的群，所以不知道墙里面的人都“上线”了。
他只知道整个医院忽然“活”了。
坚硬厚实的墙突然像是波浪一样开始扭动不说，屋内的灯光也骤然熄灭了。
更诡异的是，屋内的那面被白布盖住的全身镜忽然发出了幽幽的绿光，书小小就是瞥了一眼，一个念头就疯狂地占据了他的脑子。
把布掀开，去看看底下有什么。
书小小鬼迷心窍地在跟海浪式波动的地板上行走，走到了镜子前。
他的手都搭在了白布上，又猛地清醒。
“不能看不能看。”书小小收回手，闭上眼睛：“冷静冷静，保持SAN值！还有一小时！一小时后方锈没来就轮到我出场了！”
他碎碎念：“我是他们最后的牌，所以我一定要撑住！一定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面前的墙砖忽然“砰”的一声破裂，一只青白的手从中伸了出来，那只手上布满了裂纹，还长着像是新生长出来的黑色芽包。
书小小深呼吸了口气，脑海瞬间就自动播放出来了方锈的声音。是昨天方锈交代他时的对话。
【“……但有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
“什么？”
方锈竖起食指：“一，你在等我的过程中，这些墙里可能会出现类似丧尸但和丧尸有区别的生物，你不用犹豫，直接将他们击杀，注意不要让他们身上长出来的东西碰到你。”】
书小小手里多了一把轻薄如蝉翼的刀，直接砍下了那只手，伴随着一声人绝对发不出来的嘶吼，无数的手和脚都从墙体里接二连三的破出来，密密麻麻地，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尤其是地板上都有，书小小骂了声脏，彻底进入战斗模式。
他个头不高，但也正是因此躲避起来才更为迅速敏捷，而且书小小的身手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会，这些东西又消停了。
书小小虽然智力面板不够，但他隐隐约约能够猜到可能是方锈他们做了什么。
书小小没有收起刀，因为方锈当时的嘱咐是，如果出现了他所说的意外情况，那么他就可以提前出来找他们，去二楼。
书小小直接走到自己病房门口想要开门，但发现病房不知何时被上了锁。
他也懒得撬锁，直接抬脚用力踹了两脚，门应声轰然倒塌，可出现在书小小面前的，不是康庄大道，而是几十个绷带人，密密麻麻地站在他面前。
书小小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不是因为绷带人，他不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而是因为方锈——
【“有一就有二吧，二呢？”
面对书小小的疑问，方锈又立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食指和拇指像是一把枪一样对着天上：“如果你离开病房，那些和你一样的患者可能会出现在你的病房门口围堵你，他们多半脸上或者后颈会长出花，身体要么变成藤蔓要么会长出藤蔓，你要注意不能被他们的藤蔓伤到，更不能沾到他们的血或者汁液。”
方锈认真道：“所以我建议你直接开天赋，烧了他们。弟弟，不要有负罪感，这些都是怪物了。”】
书小小望着最前面那个身上骤然爆出黑色藤蔓朝他袭来的患者，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刀：“天赋！不灭火！”
白色的火焰瞬间烧灼了他右臂的绷带和病号服，形成了“战衣”裹住了他的手臂。
白色火焰顺着攀爬而下，缠绕在了书小小的刀身上。
书小小往前一挡，都不用砍，冲过来的藤蔓就瞬间化作烟灰飞灭。
他在身前挽了个刀花，然后一个左右提撩刀将其他飞过来的藤蔓一并解决后，书小小直接变出了第二把刀。
那把刀比第一把刀要长一些，但弧度是弯的，白色的火焰燎破他左手臂的衣服，同时缠上了刀刃。
书小小先发制人，直接冲进了患者中，手起刀落，没有丝毫手软。
他简直就是这些人的克星，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成功留下了一地灰烬，潇洒离去。
方锈说了，出来后直接走楼梯去二楼找他们。
书小小走向安全通道那边，一开门就迎面撞见了一个护士。
护士见到他，倒是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呵斥：“607！你怎么回事？！现在是在病房里等待医生查房的时间！”
书小小抬起刀，护士一惊，身上登时爆出藤蔓。
书小小把藤蔓砍了后，刀都快挨着护士的脖子了，却忽然一停。
他一个翻身躲了后续的藤蔓后，呢喃了句：“方锈不严谨啊，没说遇见护士杀不杀。”
于是他选择直接用刀背砸在了护士的太阳穴：“晕了也行吧？”
书小小闪身进了楼梯间，嘀咕：“这要是出了问题也不是我的锅，是方锈自己没交代清楚。”
书小小没走几步，脸上忽然一痛。
那只在夜间出现的低喃再一次出现在他耳畔，还带着几分急促和怀疑。
“你真的够漂亮了吗？”
【“哦，那这样还蛮简单的。”
“问题是第三点。”方锈竖起自己的中指，三根手指立在他面前：“你可能还会遇见一些灵异事件，比如有人在你耳边说你不够漂亮什么的，这时候你要么灌自己精神药水，但我不建议，因为这会影响你后续的战斗，所以如果你的天赋能够做到的话，我建议你在自己身体内部自燃一下。”
“……哥，你知道这有多痛吗？”
方锈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书小小，你能做到吗？”】
“真特么是魔鬼。”
书小小倚靠着墙，把一把刀的刀柄放在自己嘴里咬住，在心里暗暗深吸了口气。
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书小小的黑色瞳孔有一秒变成了白色，疼痛也让他浑身瞬间汗如雨下，他面容扭曲着，牙齿都颤抖了。
一秒过后，书小小松嘴，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咳出了口黑血，他望着血里面蠕动的、已经长出花苞了的几根小小的藤蔓，脑子里自动播放出了方锈的下一句话——
“你可能会把污染了你的藤蔓吐出来，如果可以，吐出来后你就能拆掉绷带了。”
书小小轻颤着骂：“这他大爷的谁才是副本Boss啊。”
所有的一切，都和方锈说的一模一样。
.
“等下，绕回来了。”
方锈瞥了一眼墙上的缝隙，他清楚地记得他们就是从这里出发的：“看样子有人不太想让我找到我妹妹啊。”
叶隐珏吞咽了下口水，忍着想把身边两个人生吃了的念头问：“鬼打墙？”
在这种拥有灵异事件的本里遇见鬼打墙那已经是常规操作了。
反正叶隐珏不觉得他们会迷路。
方锈没有否认，秋厉就从游戏背包里掏出了一根香，用普通的打火机点燃。
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开来，浅色的薄雾悠悠在细长的香上盘旋萦绕。
方锈看了看：“B级道具‘寻踪’？”
这个道具方锈在逛游戏商城时看见过，他感觉很有用，因为这根香不仅可以破鬼打墙，在那种灵异本中，还可以看见鬼的身影，就是贵。
他新手本的积分加在一块都买不起。
秋厉点头，叶隐珏惊奇地看了方锈一眼，用闲聊转移自己别的心思：“你怎么这么了解？”
方锈随意道：“七天休息无聊，大概看了看游戏商城都卖了什么，正好看过这个。”
叶隐珏没多想，那边寻踪也发挥了它的作用，地面上出现了偏小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向远处延伸，莫名诡异。
脚印看着像是女生的，当然也不排除是鞋码小的男生。
方锈果断道：“顺着脚印走。”
两人没说什么，也不怕就这样走进BOSS的老巢，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要去那。
方锈举着自己的左手，持续用铭牌打光，铭牌上的刻痕在幽幽白光下显得有几分模糊，秋厉瞥了一眼，又看了看方锈和叶隐珏，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没了那些藤蔓蠕动，对于秋厉和叶隐珏而言，二楼实在是太安静了，三人又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于是整个二楼安静得就只有铭牌晃动时牵扯到金属链子微微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细碎却清脆的叮铃声回荡在二楼，因为过于空旷还有一点回响传来。
他们顺着脚印走出了鬼打墙，也走到了一张门前。
秋厉吹灭了寻踪将其收进背包，握紧了手里的“巨浪”。
方锈用左手握住门把手，他鼻尖稍动，微微停顿了一下。
叶隐珏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见他没有开门，登时疑惑道：“怎么了？”
方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勾勾唇：“没事。”
话音落下时，他直接打开了门。
    ⑧  ○ 電   孑 書  w Ｗ Ｗ . Ｔ Ｘ  t 8 ○. Ｃ c 
一朵巨大无比的花直接给他们来了个开门杀，那朵花和之前见过的话没有其他区别，暗红色的花瓣被树枝缠绕着，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方锈就直接一闪身，拔刀在自己面前挽了个刀花，还不忘顺便照顾了一下秋厉，帮秋厉挡了，躲开了迎面而来的血雾。
叶隐珏倒是也反应过来了，可他架不住血雾的范围太大，他到底还是吸了一口，才来得及躲开捂住口鼻。
然而就是这么一口，就足以激活他体内的蛊。
叶隐珏浑身血管猛地一痛，他只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剧烈地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一时站不住脚靠在了墙上。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那张确实很像爱豆的脸上出现凶狠又狰狞的表情，呼吸出来的每一口气都沉重、带着血味。
方锈站在他对面，和他隔着一张门，冷静地观察着他的每一秒变化。
在那朵花还要造次时，方锈眼都没有眨一下，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抬手握着刀往旁侧一劈，将花劈成了两半，飞溅出来的绿色汁液还被他顺便挽了个刀花给挡下，汇聚在刀身上，又甩到了一边去。
随后方锈才看了看房间里面，房间里空荡荡的，无论是藤蔓还是花都没有了，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一样——如果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血味。
方锈正要收回视线，眼尾的余光又猛地瞥见一点晃动，他飞速看回去，却仍旧没有捕捉到什么。
房间里的窗户是黑漆漆的，投不进光来……是他手上的铭牌反射出来的么？
秋厉抱胸站在方锈身侧，也没有要为叶隐珏说话的意思：“你故意的？”
方锈坦然承认：“好奇这个蛊整个成长过程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还保有一丝理智的叶隐珏将他这话收入耳中，咬着牙看向方锈，正常的那只眼睛因为疼痛而布满红丝，甚至隐隐有要从眼眶中挤出来的感觉。
叶隐珏目眦尽裂：“方锈！”
他牙根都咬出血来了，一字一顿：“你特么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弄死你！”
方锈从容不迫：“嗯，我等你。”
他虽然说得好像很认真，可在此情境下却又莫名轻蔑又敷衍：“加油。”
叶隐珏要气炸了，可在他身体里还在成长的蛊又折磨得他根本无暇去思考别的事，甚至因为方锈玩这一手，叶隐珏不得不把仅存的一点清明放在警惕上。
方锈和秋厉太强了，这俩人别说联手了，单打独斗他都有点悬，更何况现在他被方锈这样阴了一把。
如果方锈要在这个时候杀了他……
叶隐珏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盯着姿态十分闲适的、仿佛在看小白鼠的方锈，人对死亡都有恐惧，他也不例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方锈含笑的眉眼的那一刹那，叶隐珏心里诡异地升起了一个想法——
其实，这样死掉也没有什么不好。
方锈确实够强，死在他手里也不掉面。
死了后重新投胎，下辈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这个念头才起不过半秒，就被叶隐珏掐灭了。
特么这样被人阴死也太丢脸了！！！
对于方锈在这个时候还背刺队友的行为，秋厉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是道：“他要是出事我们会少一个战力，而且影子公会很重视他。”
潜台词就是方锈真的弄死叶隐珏了的话，影子公会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方锈不是很怕，甚至还在演：“是吗？那正好，我早看不惯他们那种草芥人命的作风了！”
秋厉无言。
方锈又悠悠道：“再说战斗力这方面你不用担心，算算时间，书小小应该也下来了，有他在，我俩都不用怎么动，他天克。”
听见方锈还安排了书小小，秋厉那张面瘫脸终于动了动，他皱起眉看向方锈。
秋厉还没说什么，方锈就抢先截断：“我不想跟你谈论什么不应该让书小小冒险的话题，他是你对象，不是我对象，我没义务保护他。”
方锈真是摆足了恶人姿态：“有通关最优解却不用，那是傻子。反正他死不了。”
秋厉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很恐怖的，可方锈并不畏惧，反而是勾着嘴角，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得色简直就是明牌告诉秋厉——
【你要看我表演，要观察我，要收集我的数据，想知道我是什么路子，当然要“付费”。】
睚眦必报。
秋厉冷冷地想，他到底为什么会对这种人有熟悉感？
[……该说不说，我觉得方锈脑子是真的有点问题]
[我淦他特么这一个本直接得罪两个大佬…也是牛的]
[方锈你是真的不怕秋厉直接把你在这个本毙了吗……]
[可是秀哥真的很牛啊，我双开的，书哥那边所有的一切都跟秀哥说的一模一样]
[说真的，秀哥是不是天赋技能是嘲讽啊？这我要是秋哥和暗杀者，特么当场就想把他弄死了！！！]
……
直播间的观众们怀疑，秋厉没跟方锈打起来，得感谢书小小及时赶到。
“秋厉！”书小小的火焰在这黑暗中实在惹眼，他跑到他们跟前：“我靠我跟你说方锈好特么牛批！”
他三言两语简单说了，秋厉脸色并没有好看：“为什么没跟我说？”
书小小缩了缩脖子，嘀咕：“这不是你一定不会同意吗？”
秋厉对他实在是有点保护过头了，不过书小小也不是怪秋厉的意思。
他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冒险很有可能会让他丢了命。
可是……
书小小有点怂。
他就是忍不住嘛。
他也想玩啊。
秋厉动了动唇，到底顾忌着有外人在场，还是没有说什么。
但是方锈却已经看出来他要说什么了。
他若有所思，书小小的不稳定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啊。
是什么导致的？没看论坛说书小小在什么本受创啊。
书小小又看了一眼叶隐珏：“这是？”
秋厉解释了两句。
于是方锈就看着书小小扬起了自己的刀：“要我砍了吗？”
“暂时不用。”方锈拦了拦：“他是唯一能够给我观察的‘实验体’。”
他们这边进入了奇怪的剧场，那边叶隐珏直接遭遇了灵异事件。
院长的声音带着蛊惑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连他的妹妹都可以抛弃，更何况是你们？你确定还要为这样的人卖力吗？”
“不如加入我们，神会赐予你无上的力量与美貌，你也将会得到你最想要的最完美的整容技术，你可以向他复仇，将他撕碎，让他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
叶隐珏呼吸一顿，因为适应了身体里的疼痛，他看上去除了一直在冒冷汗、脸色发白外，其实也没有太多不一样。
但方锈却好像察觉到，又或者用更为毛骨悚然的说法就是，方锈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笑吟吟地喊了一声：“叶隐珏？”
叶隐珏瞪他，在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时，瞬间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念头。
……艹？
不是吧？
方锈特么是魔鬼吗？
叶隐珏在骂了一句后，毫不犹豫地拼着最后的神智出手，两柄首尾都弯成钩的飞刀直接冲着方锈的面门而去。
方锈刚要抬手挡了，在他前面一点的书小小就毫不犹豫地回首一个撩刀，又是一转手腕，将两柄飞刀打回去的同时，也是道：“他跑了。”
叶隐珏发动了天赋技能闪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方锈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先诚恳地夸了句：“弟弟，身手不错啊。”
书小小这刀法，这反应力，是很优秀的主攻手才能有的……原来秋厉真的是副攻手啊。
已经把方锈当半个偶像了的书小小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过奖过奖。”
他问：“你留着叶隐珏干嘛？”
方锈打了个响指，随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待会就知道了。”
书小小莫名，还想问一句你在玩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被秋厉捂住了嘴。
书小小：“……？”
只见方锈微微凝神，虽然嘴角还噙着抹浅笑，但看上去比刚刚要认真了一点。
书小小眨了眨眼，稍稍仰着头望着方锈的侧脸，想方锈这样很像故事里那种披着人皮的恶魔，尤其在这种阴间打光下。
“这边。”
方锈出声，打断了书小小的思绪，同时也是直接朝身后快而轻地走去。
书小小和秋厉跟上，书小小有点懵，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35章 你看我漂亮吗（31）
叶隐珏跟着脑子里院长声音的指导, 弯弯绕绕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他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大楼的结构图，确认这背后就是楼外面，可院长却说：“墙上有机关。”
叶隐珏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那块瓷砖, 屈指敲了三下。
随后他脚底下骤然一空，叶隐珏猛地往下掉的时候, 爆发了毕生最大的反应力, 他将一个棒棒糖丢在了地砖上。
下落的速度不慢，但落地的时间花费了三秒，而且路并不是直着的, 叶隐珏有擦到旁边的甬道。
他在下落的过程中，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忐忑。
他没有把握, 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猜对方锈的想法。
毕竟上午方锈嘱咐他那几句，除了说怎么杀邱金说得很详细，剩下的都有点隐晦。
方锈问他容不容易被洗脑, SAN值降到1还能不能保持理智。
叶隐珏当时觉得方锈是有病才问出这种问题，遂怼了句1就成真疯子了, 放现实世界得关一辈子精神病院，你说呢。
然后方锈回他：“你可以变疯子，但你得记得你就算是个疯子, 也是个可以出副本的疯子，这里不是你的终点。”
当时叶隐珏简直莫名其妙，以为方锈搁这儿硬生耍帅，现在想想……
叶隐珏落在地上，随手擦了一下自己额头冒出的冷汗, 先调出面板看了一眼。
SAN值21
他的SAN值还在因为蛊而持续下降, 这要是他猜错了, 他直接就寄了！
叶隐珏又在心里骂了声脏。
……算了。
在这个游戏里, 谁没拿自己的命赌过？
进了这个游戏就是如此。
如此悲哀。
这是一场属于他们罪人的追逐游戏。
叶隐珏望着面前狭长而漆黑的通道：“这又是哪？”
院长的脸在一旁的墙体上出现，仍旧是半个脑袋，但这一次他的面容带着虔诚：“这是觐见神的道路。”
叶隐珏的直觉告诉他，这条路的尽头有极其可怕的东西，更别说这个本本身就是被邪神入侵，院长口中的“神”，究竟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叶隐珏试图拖延时间：“就不能先让我身体里的东西停一停吗？”
他一副难以忍耐的模样：“不然我怕我还没见到神，就先死了。”
院长温柔的语气和无情的话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和方锈重合了：“这是觐见神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你向神表明忠心的机会。”
叶隐珏有一万句脏话想要骂出口.jpg
他根本不知道方锈他们有没有跟上来，又有没有找到机关，如果没有，那他现在去就是纯粹的送人头。
院长催促：“快走吧，神在等你。等你得到了神的认可后，就可以换一具无坚不摧躯体，可以拥有无上的美貌，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唾手可得……”
叶隐珏面无表情地迈出了第一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前行。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方锈为什么要问他能不能抵御洗脑了。
这要是在平时他SAN值正常的时候，院长在他耳边念叨这话，他一定一拳过去，可现在他的SAN值只有21…就在刚刚变成了20了，他不得不说，他的心神在摇晃。
如果……
他是不是可以离开影子公会？
去逐梦演艺圈。
.
方锈始终和叶隐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直至叶隐珏的心跳忽然消失在了他的“监控”范围内。
他加速朝最后出现的地点掠去，秋厉和书小小自然能够跟上他的速度。
三人停在了那堵墙前，方锈望着地上的红茶味棒棒糖，捡起来随手丢进游戏背包里后，手直接摸上了那堵墙。
鉴于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行动，方锈还体贴地解释了句：“有机关。”
书小小：“啊？”
方锈在他啊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那块看着和别的瓷砖一样，但其实有不一样的地方的瓷砖。
比如说，缝隙里有风透过来。
方锈按了按，没有反应。
他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不到半秒，就屈指敲了瓷砖三下。
只见地面上骤然出现了一个洞，要不是秋厉手疾眼快直接拎起了书小小的衣襟，书小小就掉下去了。
方锈迅速安排：“我先，秋厉断后？”
秋厉没意见，书小小都还没反应过来，方锈就已经跳下去了。
书小小：“……”
喂，来个人跟他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好吗？！
书小小跟着跳下去，嘀咕了句：“我们不是应该去二楼禁闭室上面的那个房间吗？”
方锈明明说过那个位置很重要啊，怎么还往下走了？
方锈耳力好，在下落的过程中跟他解释了句：“那个房间暂时不去，我们得先找到院长和明卿卿A。”
书小小：“？”
很好，他更加不懂了。
方锈落地，往漆黑的通道里走了几步，把空间让给了后面的书小小和秋厉。
他手腕上吊着的铭牌微微摇晃着，替他照亮了前方的路。
书小小和秋厉紧随其后落在他身后，看清通道里的情景后，书小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见通道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没有了人皮，但“五官”还在脸上的人。
不称其为尸体，而是人，是因为那些人的胸膛还有起伏，鲜红的肉十分惹眼，看得也让人十分反胃。
至少方锈和书小小的直播间已经是一片惨淡了。
“不是人。”方锈面不改色地用神赐碰了碰脚边一具，萦绕在他鼻尖的刺鼻香味又快要将他的嗅觉捣毁：“是藤蔓构成的，有血肉多半是什么‘神力’吧。”
书小小一脸嫌恶：“好恶心啊。”
他又问：“方锈，这是哪啊？”
“地下室，或者说地下负一二楼吧，这个深度正常来说是二楼的位置了，但是上面没有楼层了，所以还是一楼。”
方锈随意道：“我在医院一楼的时候就感觉地下应该还有空间，但是找了几次没找到入口，一开始有想过是在院长办公室那一块上下结构里，不过现在看来不是。”
他最初想的是也许在二楼那个特殊房间里，也就是院长办公室底下，禁闭室上面。
书小小恍然：“所以…叶隐珏是你安排过去的卧底？”
方锈诚恳道：“我计划是这样的，但也不一定，他要是没顶住，无法保持理智，大概率会被怪物化，成为敌人。”
书小小默然：“哥，你知道玩家被NPC操控有多恐怖吗？尤其是叶隐珏那样的，有些NPC是可以接入玩家的游戏系统的。”
叶隐珏作为“人”的时候，打起架来还知道痛，会因为各种因素可能会影响到战力，可当他变成了怪物，却仍旧还有游戏系统……
方锈很随意：“没事，我有办法。”
他话音刚落，甬道深处就传来一声歇斯底里，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冲击的嘶吼声。
.
时间回到方锈他们下来前。
叶隐珏捏着鼻子往前走，他看不见甬道内的情况，但他能够闻到，说不出的诱人香气勾得他抓心挠肺，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个人，直接将其扑食。
这样的念头升起的下一秒，叶隐珏又暗暗咬牙提醒自己自己是个人。
人不能干出吃人肉的事。
叶隐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这条路对他来说格外的漫长煎熬，等到他终于走到尽头时，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漆黑的、藤蔓做成的门。
院长适时出声：“你滴一滴血在上面，门就会打开。”
这种本里，血能干的事太多了，叶隐珏不太想。
可方锈他们还没有来……
叶隐珏咬牙，过低的SAN值已经让他没有办法正常思考，满脑子都是怀疑，怀疑方锈根本就没有说过那极具暗示性的话，怀疑方锈根本就是坑他的，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他甚至有一瞬觉得，他是在拍综艺，是在玩什么剧本杀。
只要打开这扇门，通过这一关，他就能够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叶隐珏甩了甩脑袋，咬碎了刚刚塞进嘴里的薄荷糖，到底还是滴了一滴血在门上。
黑色的藤蔓飞速褪去，藏进了一旁，有昏暗的橙色灯光一点点打在叶隐珏的脸上。
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朵花。
那朵花开在成堆的尸骸上，黑色的根茎穿插着各种手术刀和手术剪，有绿色的液体不断地从中缓缓流出，像是在滋养着什么东西一样，也像是它的眼泪。
花瓣一共有十三瓣，暗红色的花瓣上也缠满了柔韧的树枝，像是被锁死，被迫绽放。
而花蕊里有一张人脸，那是一个小姑娘的脸，大半张脸有着被烫伤后的丑陋疤痕。
叶隐珏看到那朵花的时候，脑袋瞬间像是被巨锤敲击了一下——
如同海浪般的嗡鸣声向他席卷而来，他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七窍都流出了黑色的血，呼吸与心跳同一时间停止。
叶隐珏脑袋里响起了嘈杂的、像人却又不像人的声音，根本捕捉不到，频率急促又密集。
而在叶隐珏的直播间里，在那朵花出现的那一刹那，还不等镜头给到那朵花，叶隐珏的直播间就已经被屏蔽。之后是方锈的、书小小的，全部都一起变成了一样的黑色的底和冰冷的蓝色系统通告——
【检测到超出玩家承受能力的邪神残留产物，为避免观众受到污染，该副本全线屏蔽。】

第36章 你看我漂亮吗（32+33）
虽然观众们看不到画面了, 但是还是可以看见玩家们的生命值和SAN值。
在叶隐珏直播间里看着那两个条掉到了几乎没有了的地步的观众们都要急死了。
[啊啊啊啊啊小叶你不能出事啊！！！]
[呜呜呜呜我的暗杀者，你一定要挺过去！]
[操他大爷的，方锈那个畜生！暗杀者要是出事了老娘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弄死他！]
[呜呜呜我的宝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干嘛要这么好啊！你别管他直接走HE线不行吗？！]
……
影子公会的人也紧张了起来。
叶隐珏是会长唯一指定的继承人, 如果他出事……
阴云已然悄悄笼罩在这间富丽堂皇的VIP休息室了。
而游戏内，还没赶到门口的方锈三人, 先在这令人不适的甬道里遇见了叶隐珏。
叶隐珏的状态明显不对, 他那只蓝色的义眼倒还是完好无缺，可那只真正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看不见眼白。
那边的脸也是裂开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缝, 如同蛛网一般连接在一起，有似丝线的藤蔓从中冒出, 带着鲜血，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尚未开放的花苞, 在微微摇晃。
秋厉一只手拽住书小小的衣襟——因为书小小的两条手臂都带着火，他没法抓——另一只手扯住方锈的胳膊：“他被污染了。”
走在最前头的两位主攻手停下, 书小小望着叶隐珏身边竖着萦绕着他慢慢转圈的飞刀，呲了下牙，有点头疼：“愁杀啊, 我没有抗得过愁杀的主武器。”
愁杀，是叶隐珏的主武器，就比秋厉手上的深海恐惧低了半个档次。
秋厉的是A+，叶隐珏的是A。
“有我呢。”方锈提醒他，同时稍稍握紧了手里的刀柄, 先喊了句：“叶隐珏？”
叶隐珏没有予以回应, 只是静静地站在走廊里, 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和邪恶的气息足以让人警觉。
方锈凝神听了一秒, 确认叶隐珏还只有一个心跳，而且叶隐珏的脸上也还没有长出花来：“应该还活着。”
秋厉捕捉到了这句话潜藏的台词：“你要救他？”
方锈还没说什么就有藤蔓从墙体里冲出来，直接朝着他们而来。
不得不说的就是，有书小小在真的很不一样，他的火天克这些藤蔓，第一波藤蔓袭来的时候，方锈完全不需要动手，他就凭借着自己精湛的刀法将这些藤蔓斩落，而刀身上附带的火焰，也是将藤蔓烧成了灰烬。
只是敌方攻势到底没有这么像过家家一样小儿科，。
伴随着古怪的、不是人能发出来的沙哑低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甬道上躺着的那些像人不是人的怪物也如同僵尸般直挺挺地站起了身。
三人都不怎么怕这些，但问题是比较恶心的是，一根根裹着血肉的藤蔓从他们背后朝他们袭来，走在最后的秋厉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手握着巨浪一手拿着刀，无论是近战还是远程都能兼顾。
被两人保护在中间的方锈反而因为刀太长一时间没有发挥的余地。
方锈也不在意，他望着书小小的动作，想书小小天赋的火焰，比商城里出售的威力要大很多啊。
“书小小，你的火可以离体吗？”
书小小一边清扫朝他们飞来的藤蔓，一边道：“不能，就算是在刀上附魔，也得我握着刀，松开了火就没了。”
等于需要媒介。
方锈已经迅速想好了planB：“那我控制住叶隐珏，你直接捅他，避开要害处，捅五脏六腑附近，能做到吗？”
书小小虽然智力面板没有方锈和秋厉高，但是听见方锈这话，自己前不久又亲身经历了一次“排毒”，自然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以，但他不能动，他稍微动一下，哪怕一毫米都有可能捅到他的要害处。”
到底经历了几个副本，书小小在经验方面还是胜过方锈的：“再说叶隐珏应该是被邪神污染了，他现在的SAN值多半是个位数，生命值就算不是个位数也差不多了，哪怕我避开他的要害处，他也会死。”
“简单。”
方锈说完这句话后，先拿了瓶【海神的眼泪】出来，打湿了自己的衣服，就直接一个翻身，脚踩着书小小还没来得及砍下藤蔓，轻松就跃到了叶隐珏面前。
他伸出手，叶隐珏的两把飞刀直接冲着他而来，方锈凌空一拧腰，临时改变方向，靠着一个旋转避开了飞刀，也在飞刀再次拐弯朝他袭来时毫不犹豫地拔刀将其拦下。
方锈的挡，还不是一般的挡。
叶隐珏的飞刀是弯的，他直接用自己的刀勾住也不知道是刀尖还是刀尾的弯钩，然后往旁侧一带、一拍，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动，书小小甚至感觉这个简陋的甬道还掉了泥灰下来。
只见叶隐珏的两把愁杀都被方锈直接用刀狠狠地砸进了墙壁里，完全钳了进去，连一点都没有露在外面。
书小小：“……”
虽然他看完了方锈的第一个直播，知道方锈的臂力有多么强大，但还是不免受到震撼。
方锈就特么跟个人型战斗机一样啊！
最令人叫绝的是方锈干了这事还不够，还抬手把自己的刀鞘一并卡进去，直接封锁了叶隐珏的两把飞刀。
有书小小和秋厉为他掠阵，他需要考虑的就只有制服叶隐珏。
方锈再次冲向叶隐珏，但他才抬脚，叶隐珏身边又出现了两把一模一样的飞刀。
方锈：“？”
他看向书小小他们：“怎么还有？”
秋厉：“愁杀有五把。”
他开枪又是毙掉一个藤蔓血人，冷静道：“叶隐珏只用两把是因为他只能控制两把。”
方锈心说行吧。
那他把五把都给弄了就行了。
等到方锈把五把飞刀全部卡在了刀鞘和墙壁之间，事情就好办了起来。
方锈猜测叶隐珏大概是被邪神产物污染操控了，但因为叶隐珏还没完全凉，对方并不能接入叶隐珏的游戏背包，能控制叶隐珏使用愁杀就已经是极限了。
方锈朝叶隐珏的脖子伸出手，他敏锐地察觉到叶隐珏要用天赋技能，以叶隐珏现在的SAN值，闪现要消耗他多少SAN值他不知道，但反正无异于自杀。
所以方锈又喝了声：“叶隐珏！”
他的声音几近冷漠：“你还想不想当偶像了？！你是玩家！你是要离开这个副本的！你现在栽在这，你这辈子都没法成为大明星了！”
书小小：“？？？”
这时候嘴遁有用吗？？？
诡异的事实证明，叶隐珏还能保持自己最后一点的SAN值，真的来源于他对他现实世界的那份职业的热爱。
他的身形明显一顿，方锈的手也直接掐住了叶隐珏的脖子。
方锈一转身，到了叶隐珏背后，用意念操纵共享了他百分之二十灵魂的藤蔓。
藤蔓经过上次的“滋养”已经变得粗壮了几圈，方锈一个念头，那藤蔓居然缩小却变得细长了起来。
方锈用刀背卡住叶隐珏的脖颈，逼迫叶隐珏仰起头，因为无法呼吸而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在叶隐珏要反击时，方锈率先怼了一瓶低配版生命药水在他嘴里。同时藤蔓也是束缚住了叶隐珏的身躯，连带着方锈的一起，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
只是单单束缚住叶隐珏的话，叶隐珏会扭动，但是连同方锈一块的话，叶隐珏角力不过方锈，只能被方锈控制住。
叶隐珏嗓子里发出丧尸般的嘶吼声：“呃啊——！”
“书小小！”
书小小抬眼，骂了声脏：“你这样我会捅到你的！！！”
方锈借用藤蔓和体术锁死了叶隐珏：“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书小小咬牙：“…秋厉！”
秋厉果断接手他的位置：“去吧。”
书小小握紧了手里的刀，直接冲着叶隐珏和方锈而去，在他手里燃着火的刀没入叶隐珏心口上面的位置一点时，他又骂了句：“方锈你特么就是个疯子！！！”
方锈距离叶隐珏太近，书小小虽然控制了力度，但方锈还是能够感觉到刀轻轻的隔着衣物抵在了他的心口，方锈疯狂克制战斗本能，才没有当场暴起，直接和书小小打起来。
书小小没法变出一团火让叶隐珏吞下去，再说吞下去也没用，不灭火得走遍叶隐珏的经脉才管用，所以他还要捅十个位置。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在第一刀下去时，叶隐珏脸上的花苞就直接枯萎，甬道内所有的藤蔓无论是什么形态的，都停下来额攻击。
叶隐珏也从那种满脑子都是混沌嘈杂的声音的状态中回神。
但大脑残留的剧烈疼痛还是让他在昏厥边缘，要不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别人手里握着，叶隐珏可以当场昏死。
“……”
叶隐珏呼出口气浊气，身心和神魂传来的仿佛要将他撕裂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他还没说话，就先被书小小骂了句。
“闭嘴！”书小小拔出刀，没有管自己额头冒出的冷汗：“还有给我老实点，你要是敢害我弄死了方锈，老子弄死你！”
他话音落下时，又是一刀扎进了叶隐珏的身体，惹来了叶隐珏的号叫。
叶隐珏现在SAN值低得可怕，随时都会跌成零，忘了忍耐也是正常的事。
但这第二刀，也让他的视线恢复了清明，看清楚了目前的情形。
“…方锈，我醒了。”叶隐珏的声音因为脖子被刀卡着，所以有几分扭曲：“松开我，我不动。”
方锈召回藤蔓，同时收刀：“清醒了就好。”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染上一大片血迹，方锈不是很在意的往旁侧一靠，单手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里面的白色T恤也沾上了叶隐珏的血迹，但总比外面那件看上去要好。
叶隐珏靠在了一旁的墙上，书小小还没下第三刀，因为叶隐珏也需要缓一缓。
叶隐珏开了自己的面板，看着生命值骂了声脏，即便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了，还是能强撑着吐槽：“方锈你就不能给我喝贵点的生命药水吗？”
方锈冷漠：“没有。还有，你要还我的。”
书小小握住刀，微抬下巴看叶隐珏：“别磨磨叽叽的，我开天赋是有时限的，闭上嘴让我把剩下九刀捅了。”
叶隐珏虽然智力面板打不过方锈和秋厉，但他自己本身能够感受到。
书小小的火在他身体里烧过后，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痛是真的痛不欲生，可寄生在他身体里的蛊在四处逃窜。
叶隐珏躺平，又咬牙：“我怀疑你是在为你家秋厉泄私……啊艹！”
他话还没说完，书小小就又是一刀下来。
说不出究竟是刀扎下来更痛，还是被火烧得更折磨，反正叶隐珏的一口牙都要给咬碎了，两口黑色的血也是直接喷出来，里面还含杂着黑色的藤蔓，像是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看得叶隐珏又还想呕。
方锈望着他俩，忽然笑了下。
虽然这个副本还没结束，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气氛确实莫名有些欢乐。
方锈抬眼，和擦拭着自己手里□□的秋厉对视一眼，秋厉没什么表情。
秋厉知道方锈是故意的，其实叶隐珏大可不用遭这一场劫难，但是有人睚眦必报。
叶隐珏打乱了方锈昨天去手术室的计划，所以方锈就要玩这一手还回去，甚至……
秋厉怀疑如果叶隐珏身体里的蛊没有“熟”的话，是不需要用这么残忍、堪称酷刑的手段祛除的。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隐珏可是影子公会的人。
如果不是影子公会……
秋厉微垂眼帘，掩住了自己眸中的戾气与厌恶。
方锈语气悠悠：“叶隐珏，你可欠我一条命。”
叶隐珏说不出话来，方锈故意在叶隐珏这种SAN值低到精神始终还有些混乱的时候轻轻开口：“你看为了解决你中蛊，我们大家费了多大的劲，我可是为你想了很多办法。”
书小小：“？”
他再扎一刀下去，看向方锈的目光带着点疑惑，但却没有开口。
方锈明明早就知道蛊要怎么解了。
他昨天下午就告诉了他办法。
叶隐珏又吐出一大片的黑血，勉强聚集了点力气，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故而真心实意道：“谢谢。”
方锈勾勾唇，语气温柔：“不用，毕竟大家现在是队友。”
秋厉望着躺在地上跟血人似的叶隐珏，难得的对影子公会的人升起了半分同情。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这就算了，叶隐珏甚至真的有点要跟方锈掏心窝子的意思了，他示意书小小让他缓缓，忍着不灭火在他身体里烧灼的剧痛，认真告诉方锈：“你们别往前走了，前面有一张门，那里面的邪神产物很强，不是寻常的邪神产物，是已经彻底‘降世’了，我都没看清究竟长什么样，就直接被污染，差点被同化。”
要不是对方蛊惑他的说词是会让他变强、让他成为与神比肩的存在，叶隐珏已经救不回来了。
毕竟叶隐珏本人内心深处对于自己可以把人当白菜切这种事没有兴趣，他只希望喜欢他的人、喜欢他的舞台的人像白菜一样多。
方锈若有所思：“你什么也没看见？”
叶隐珏知道自己现在能给出来的情报很重要，故而他忍着精神混乱，在各种脑内杂乱的幻觉中努力挖寻。
“…好像，好像有张脸。”叶隐珏倒抽了口冷气，眉头皱在一起，大脑因为回忆邪神产物而疼痛到像是被人当做牛肉干一条条撕下来：“在花朵里面，有张脸。”
“明卿卿A。”
方锈肯定道：“是她。”
他又望向叶隐珏，适时地给予安抚：“好了你别想了，你的SAN值我不用看都知道很低，你再想下去可没有东西能够救你。”
叶隐珏刚刚灌了一瓶生命药水，要再喝恢复类型的药水，得等三小时以后了，他现在就是在死亡线边缘游走。
秋厉抱着胸看着叶隐珏在极大的痛苦中流露出来的一点感动，没什么感情地想方锈不仅头脑好，身手好，就连“驭人”也很有一手。
就算叶隐珏出去后，他们公会的人告诉他方锈从头到尾都是故意在坑他，有些种子也还是在叶隐珏心里种下了。
秋厉又看了方锈一眼。
方锈微微偏头，悄悄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秋厉还没给出反应，方锈就用唇语与他沟通：“做个交易？”
秋厉心中警钟大响。
他有种其实从一开始，就被方锈盯上了，又或者说，从他找上方锈开始，方锈就也同样盯上了他的感觉。
但他还是说：“这么强的邪神产物现身，你们的直播间都会被屏蔽。”
方锈长长地哦了声，先表达了自己的一点疑问：“邪神产物还分强弱？‘降世’是指什么？”
他上个副本衃枝还不算降世吗？
“降世是指邪神产物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至于条件游戏世界官方没有说法。”
秋厉淡淡道：“目前玩家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邪神产物附身在玩家身上，侵占了玩家的意识，代替了玩家的灵魂，然后和玩家永远留在副本中，比如你不救叶隐珏，等他最后那点SAN值没了，他就被彻底污染，也可以称作邪神产物了，而且这会很强，和NPC被污染是两码事。”
“二呢？”
“不知道。”
方锈：“……？”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却又明白了：“二就像是叶隐珏看到的那样，但是至今都没有人知道原因。”
——为什么衃枝出来没事，但花出来却有事？
这个念头起来的瞬间，方锈就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勾勾唇，轻叹着想不愧是邪神啊。
和人沾边的事就一点也不干。
那头叶隐珏已经挨完了十一刀，又用【海神的眼泪】熄灭了火，然后卑微地强撑着自己给自己包扎。
秋厉不待见影子公会的人，书小小自然不可能帮他，方锈看了看叶隐珏咬着牙默不作声地模样，到底还是搭了把手：“我来吧。”
叶隐珏微顿，在方锈蹲下身子的时候，又说了声谢谢。
方锈：“你现在不适合行动了，但这个副本里没有安全的地方，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叶隐珏晃了晃脑袋，勉强从各种杂乱的幻听中捕捉到方锈的声音：“我得跟你们说个实话，我现在SAN值只有1，不过好消息就是虽然现在我脑子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眼前还总是会出现幻觉，但我目前还是能保持住一点神智，而且我的游戏面板上出现了我已经打出任一结局，可以退出游戏了的提示。”
叶隐珏目前的神智是靠那十一刀的痛苦保持的。
原来可以在达成某个结局时中途退游吗？
方锈若有所思。
叶隐珏抿着自己沾着污血的唇：“方锈，你还是想去那个房间是吗？”
“是。”方锈承认：“我得去找明卿卿。”
叶隐珏刚要说什么，方锈就抬手打断他：“你现在能退游，我建议你直接退出去，你可能打成了HE的第二条线，接下来你再跟我们走，你会死。”
他无情道：“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会拖我们后腿。”
叶隐珏没有拒绝：“好，我退出去。”
他缓了口气，勉力道：“但我不建议你们去那个房间。”
方锈没说话，就这么一个本，就让叶隐珏认识到了他和方锈的差距，他也没有再劝。
叶隐珏调出游戏面板，在退出去之前，还是再说了句：“方锈，谢谢，希望下次还能一起玩游戏，生命药水的积分我会打给你的。”
方锈挥挥手，叶隐珏就退出了游戏，凭空消失在了甬道里。
连带着被钳进墙壁里的愁杀一块消失。
方锈起身，看向已经站在一起了的秋厉和书小小：“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们的交易了。”
秋厉没说话，书小小试探了句：“你什么意思？”
方锈懒得跟他们玩话术，因为不确定明卿卿是不是在注视着他们，所以方锈先套上了“我就ooc你能拿我怎么办”的buff，再说话：“在我整个的计划里，是要杀掉明卿卿的。”
他转了一下手里的刀，把神赐的刀鞘□□，重新捅回刀袋：“可你们想救下明卿卿。”
在方锈说出这话时，甬道内的气氛有一瞬的紧张，方锈明白，是秋厉对自己动了杀心。
他拎着神赐举起双手，看着像是投降，可姿态却更像是那个掌握着一切，把所有人视作蝼蚁和玩具，捏在手心里玩弄、高高在上的神明。
“别紧张。”方锈轻笑：“我没有要探究你们的秘密的意思，毕竟我要解决的事也不少，不想多惹什么麻烦，我只是想跟你们谈一笔很简单的交易。”
方锈打了个响指：“另外再友情提醒一下，除非你们愿意陪明卿卿在这个副本捱到死，不然要出去，就只有杀了明卿卿这一条路。”
他微微偏头，挑起的唇带着漫不经心，配上他脸上一点没擦掉的血还有身上的暗红，看上去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每一句话都是诅咒：“秋厉，你那么聪明，应该也知道。”
秋厉确实一直在想解法，但他没有想出来。
这个副本他没什么动静，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个背景板，他一直在观察方锈，在看方锈的路子，所以他不去出彩。
剧情已经到了尾声，接下来就是选择结局……明卿卿已经彻底和邪神产物融为了一体，别说什么A和B的问题了，就算只是A是那朵花，B是那个透明的，那也都是明卿卿。
无论哪个没了，明卿卿也就没了。
秋厉想了很久，想不出解法。
而现在方锈告诉他他有办法，秋厉是相信的。
——方锈的面板，绝对在他之上。
秋厉：“你想要什么？”
方锈呼出口气，像是无奈：“我有个朋友，他很倔，也不太相信我吧。我想让你帮我带他下本，他只是个医生，我怕他还没有见到他想要见到的人，还没有接他的妹妹回家，就先死在了这个‘乐园’里。”
至于老韩，老韩毕竟是“教官”，虽然他SAN值不怎么稳定，可人身手不差，性格也油滑得不行，方锈都在他手里吃过几次亏，倒是不需要太担心。
秋厉语气淡淡：“你看着不像是‘这种’人。”
方锈笑了一下。
他的确不是这么好的人，可是许别楠是他们三个中，唯一还能找到“家”的人，他想帮许别楠找到家，然后观察一下——
像他们这样的人，回到家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帮许别楠这么多，许别楠欠了他人情，就不得不让他观察学习了。

第37章 你看我漂亮吗（34+35+36）
方锈没有接话, 秋厉也并不在意。
甬道内一时间有些安静，方锈身上的buff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才套上，等他说完他又脱掉, 毕竟只有十分钟，要节省着点玩。
书小小很明智的没有开口。
他先收了自己的天赋, 等待他俩谈好话——主要是他的天赋使用的时候会掉SAN值, 而且是按照时长，而不是次数。
书小小的衣袖都被火烧掉了，故而病号服在他身上已经变成了坎肩, 方锈随意瞥了眼，书小小虽然名字和性格上给人感觉是那种小小的, 但其实有着很漂亮的肌肉线条。
而书小小的左臂上还印着一串短短的黑色编码——
No.07
秋厉从游戏背包中取出外套，给书小小披上，遮住了那串编码。
方锈也无意探究, 只是看回秋厉。
秋厉问：“需要带到什么程度？”
“不至于让你当保姆。”方锈说：“不死就行，不嫌麻烦的话顺便给他讲讲游戏世界的一些常识。”
方锈想了想：“他还挺聪明的, 你放心，他不是什么令人无语的笨蛋，就是对游戏不怎么了解。”
秋厉：“就一个？”
方锈点头：“就一个。”
秋厉沉默两秒：“带几个本？”
方锈答得很快：“等我够积分关直播。”
书小小弱弱举手：“我有个问题, 秋厉说你杀了郑廉原他们，关直播的积分虽然贵，但他们三个人加起来，你再把一些对你来说没用的道具卖了，然后还有这个本的分一起, 还不够吗？”
方锈没有瞒着：“不够, 因为凑够的第一笔我要先给别人关直播。”
公司有太多人认识韩淮了, 虽然灵跟他说了他给韩淮安排的是那种已经通关过很多次, 不会再被人关注到的单人本，而且因为有他的提示，韩淮和许别楠进游戏前都会稍微做一下伪装，可方锈还是不放心。
韩淮在公司的知名度实在是太高了。
秋厉稍稍偏头，聪明人不需要太多言语，他一点眼神变化方锈就能够捕捉到他的意思：“你放心，没有要给你画大饼的意思，在神战之前你一定能下岗。”
“可以。”秋厉答应了：“但是方锈。”
方锈示意他说。
秋厉冷冷道：“你利用书小小的事，没有第二次。还有，是我带队，书小小不会下本。别把主意打在书小小身上。”
方锈笑了笑，又做出投降状，却没有半点弱势感。
他随意地点点头，不是很在意地应声：“明白，我们之间只是交易，我不碰你的底线，不过问你的故事，你也一样。”
他最后那四个字也是提醒他。
秋厉明白，两人就此达成合作，书小小问：“你要怎么救明卿卿？”
现在明卿卿已经被邪神产物彻底污染，又或者可以直接说明卿卿就是邪神产物了，这个副本的BOSS已然是明牌，方锈要怎么解决？
“我有个道具，游戏商城不卖，抽奖池特产。”
方锈话还没说完，秋厉就已经知道了：“生命锁链。”
书小小：“！淦方锈你手气这么好？！这玩意儿超级难出！”
生命锁链，那还是方锈在上一个本结束后获得的S级道具奖池里抽出来的道具。当时的说明并没有说限定玩家，等于他可以在明卿卿身上使用，现在的问题就是明卿卿A已经是邪神产物，又或者说邪神信徒的状态，他们根本无法直视，要怎么让方锈使用。
秋厉：“去找B？”
“现在不能找B。”方锈果断否决：“A我有办法，但是时候还没到，我们得等等。”
这下秋厉也没想明白了：“你要等什么？”
方锈勾唇：“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书小小举手：“为什么不能去找B啊？”
方锈：“我猜A和B现在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她们彼此可能想吞噬彼此，也有可能是A单纯的想吞噬B，让自己变得完整更加强大，而B多半是想控制住A。”
他微顿：“至于为什么不能去找，因为我是A和B之间的平衡点，如果我现在去找B，就成了A的帮凶。”
而方锈遇见要跟他玩捉迷藏的，都是明卿卿A，至于B……
方锈垂眼看向自己手腕上还缠着挂着的铭牌。
书小小脑袋绕了两秒：“为什么你是平衡点？”
那边秋厉已经明白了：“你觉得你也是第二次来整容医院？”
方锈点头：“是，不然没有办法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箱子里，而且成为‘货’不是吗？”
秋厉没有说这只是猜测的话。
他垂眼思索了会儿，很多线索其实都能佐证这一点。
比如院长为什么对方锈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包括明卿卿为什么那么讨厌方锈。
就算是方锈的背景故事里，这个哥哥不是一个好哥哥，对妹妹恶语相向，嫌弃妹妹的长相从而导致妹妹来整容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可院长表露出来的明卿卿对方锈的恶意，一定是方锈拿到的这个角色还做了什么才会出现的。
——说到底，为什么偏偏是明卿卿成为了邪神产物“降世”的目标？
方锈呢喃：“这个本感觉和上个本有点那么相似啊，我上个本也是，残神是我的一半灵魂，如果这个本我的猜测都成真了的话，那么本里又是有一个我，我们可以称为哥哥A，是NPC，而我是哥哥B，也就是玩家方锈。”
秋厉想了想，觉得这里面还有说不通的地方：“你没有第二个猜测？”
因为他俩都不是隐藏角色，方锈也直接：“有。”
他微微一笑，沾了点血的脸庞在铭牌的幽幽白光下因为角度问题虽然帅，但却带着诡谲：“第二个猜测就是，我才是那个最终boss。”
.
叶隐珏退出游戏后，直视了邪神产物的代价并没有随之消失，他躺在劣质的面包车后座，半死不活地听着系统不停地播报音，直至宣布结局。
【恭喜您！玩家叶隐珏！您是《你看我漂亮吗？》HE线之一的首通玩家！为感谢您的努力付出，除2000积分奖励外，您将拥有一次抽取A级道具的机会！】
【注：抽取道具将在所有奖励发放后开始，您也可以选择保留机会，可在商城打开自行抽取。】
【恭喜您！玩家叶隐珏！您在副本《你看我漂亮吗？》中成功打出了Happy End结局。】
【拥有高超整容技术的破茧医院，用人性换来了精致皮囊。比起成为披着漂亮人皮的怪物，你更愿意做一个保持自我的普通人，你放弃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但却守住了作为人最重要的东西。你似乎窥到了破茧医院深处的秘密，却无意再探寻下去，故事虽然不完整，但对你而言，及时逃离光鲜亮丽的地狱，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所有的奖励播报结束，叶隐珏也从游戏登出口走了出来。
影子公会早有人守在这，叶隐珏在看见荧惑的那一刹那，就彻底放松了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倒在了荧惑的怀里。
荧惑的头发已经扎起来了，他心疼地抱住叶隐珏，直接在游戏面板输入坐标，将人带进了VIP休息室里，光屏上还在投放方锈的直播间，只不过是黑底蓝字，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数值条。
在游戏大厅里没有办法发动攻击，但非攻击性的道具和天赋技能都可以发动。
影子公会最强的奶妈早就被紧急召上线，在此等候。
叶隐珏陷入昏迷，但并不是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昏迷。
他做了个很模糊的清醒梦。
梦里他好像在一个房间里，但又似乎不是，反正周围的场景根本看不清，他只知道有不少人。
有人坐着，也有人站着，大家应该是在说话，你一句我一语的，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但他能够感觉到情绪。
那是很悲恸的，带着恨意与莫大的绝望，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力，就好似又万千负面情绪要宣泄却又无法宣泄的崩溃感。
像是被巨浪不停拍打的无法靠岸的小舟。
叶隐珏感觉自己的心脏和呼吸都格外窒息，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失去意识。
直到他听见一句叹息——
“四月，别难过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叶隐珏猛地睁开了眼，他又是咳出一大片污血，正好全部弄到了荧惑的新裙子上。
荧惑却不在意，反而是紧张地看着他：“小叶？”
叶隐珏缓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脑袋：“我没事。”
“都被邪神污染成这样了还没事？”黑袍男人皱眉：“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关于邪神的梦？一直在抖，哭出来的眼泪水都能把这里给淹了。”
叶隐珏又晃了晃自己钝痛不已的脑袋：“…我，我不记得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但还记得一件事：“老师，我要还方锈生命药水的积分。”
黑袍男人猛地捏碎了自己手里本来要递给叶隐珏喝水的杯子。
他气得不行：“那小畜生纯粹玩你！他早就知道要怎么解蛊了！他故意催熟你体内的蛊！你还被他pua！叶隐珏……”
“闭嘴。”荧惑瞪他：“嚷嚷啥啊嚷嚷，小叶现在SAN值还没恢复过来，要上课也等他好点了再！”
叶隐珏虽然SAN值确实还是1，但是已经能把所有的话听进去了。
他没有说话，心里也没有要怪方锈的意思。
他和方锈是竞争关系，他隐瞒方锈那边的线索，方锈拿他做实验……这在游戏里很正常。
而且，方锈没有义务要救他。
他是影子公会的人，方锈这样亮眼的新星，就算不是破晓公会那边或者曙光将至的人，只要他会参与神战，会成为影子公会的威胁，那么就会被影子公会列入黑名单。
他和方锈注定是敌人，这点他都能想明白，叶隐珏不信方锈想不到。
可方锈还是救了他，他完全可以让他死在那个副本里的……
叶隐珏捂着脑袋，他被邪神产物控制时，其实是有意识的。
他还记得方锈对他喊的那几句话。
从始至终只有方锈在意他的爱豆身份，知道他真正的理想。
见他不说话，黑袍男人也没再吭声。
荧惑软了语气对叶隐珏道：“小叶，这段时间我们就先不下本了，你回头休息好，然后去‘训练基地’带下人，下本的事，回头再说。”
——他们担心他下本会再遇见方锈，被方锈“蛊惑”。
智力面板在这里是全场最低的叶隐珏鬼使神差地明白了这个举动的深意。
他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无力。
他从小就是在组织里长大的，如果不是他们，他现在命都没了，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他们的。
叶隐珏疲惫道：“我不想带人，不想当什么教官做什么队长…真让我休息，不如放我回现实世界，前段时间经纪人说有个综艺找我……”
“小叶。”荧惑睖他，一副你在说什么玩笑话的模样：“你不能火，你不能有过高的热度，无论现实内外，我们都是赏金猎人，不能引人注目，那只是你的伪装身份而已！不是针对你，所有人都是这样。别耍孩子脾气，回头我去现实世界，给你推了。你想表演，过段时间我们公司搞个团建。”
叶隐珏沉默。
面具男在一旁抱着胸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叶隐珏说要离开回宿舍，他也跟着：“屏蔽了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也走了。”
他和荧惑与黑袍男人是一个等级，自然没人拦他。
面具男输入了叶隐珏的宿舍坐标，出现在叶隐珏面前。
叶隐珏十分无力：“师父，我很累……”
面具男默默地递了一大袋棒棒糖给他：“别多想。”
他的语调没有变化：“没有人可以离开公司。我不希望有一天接到要清剿的叛徒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
游戏内。
“什么叫你才是最终BOSS？”
方锈想了想：“这么说吧，我是被动型的最终BOSS，而不是主动型，能明白吗？”
书小小头一次听说这个说法，有点晕，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秋厉。
秋厉皱着眉，思索后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降世’在明卿卿身上的邪神产物最终目的是你？它想要在你身上完成二次‘降世’？”
方锈打了个响指，赞赏道：“聪明。”
他补充：“在这个猜测里，就没有哥哥A和哥哥B了，我就是我，我没有分裂，至于箱子里的…我也还有两个猜测，一是明卿卿的问题，她想哥哥了，于是‘创造’出哥哥陪她，不过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二是邪神产物太喜欢我这副皮囊了，所以创造了一堆伪劣品代替我。”
邪神产物，很喜欢他啊。
方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手心朝上，张开又握起、张开又握起，弄得骨骼咔咔响。
这具身体的魅力啊。
书小小再次举手：“那你还要去找邪神产物？你这不是送吗？”
方锈言简意赅：“我没事，它不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们有个任务。”
秋厉：“院长。”
方锈点头：“对。”
秋厉：“他应该是和医院融为一体了，要杀他等于要炸了这个医院，或者他自己愿意出来。”
方锈嗯了声：“他会出来的。”
除非院长愿意就这么看着他们把明卿卿弄走，不然他肯定会出来的。
毕竟他现在手底下能打的一个都没有了——
护士长倒是可以，问题人是个二五仔。
而且方锈也不怕院长不知道他们要弄走明卿卿，毕竟这些NPC共用一个“网络”，以藤蔓作为“网线”，藤蔓会反馈信息给他们的“花”。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能够知道他们犯规。
书小小：“那我们现在是在等他出来？”
方锈笑了笑：“不，都说了等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书小小不明所以，也没有再问。
正好他们都可以休息一下，在不喝药的情况下等待SAN值恢复。
这时候空闲了，书小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方锈，还记得我说那个女神图册上的五官感觉可以拼出来吗？”
方锈颔首，书小小：“我把他们拼出来了，女的是很漂亮，但是是那种没有记忆点的漂亮，男的也是。”
他嘀咕：“感觉就像是什么神秘组织在做潜伏的时候，因为特殊任务必须要一副光鲜亮丽的皮囊，但又不能被记住，然后会选择的那种。”
没有记忆点的漂亮。
方锈扬眉。
书小小又问：“你之前不是从我那拿了药吗？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尝了，没什么东西，都是淀粉。”方锈随意道：“那东西应该就是一种暗示手法，也是为了影响患者的SAN值。”
书小小呲牙：“都是套路。”
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有个问题，楼层构造是什么情况啊？好奇怪。”
方锈懒得解释了，秋厉：“六楼不给人进的病房是用来处理尸体的，五楼还有一个房间是所谓的培训室，从患者脸上剥下来的花会送到那，五楼的回廊设计特殊，从电梯直接出去到培训室不会被员工休息室那边看见，这一步也是避免被察觉。到五楼就连接了四楼手术室，手术室又连接院长办公室…本质上就是运输管道罢了。”
这么说完，秋厉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他微皱着眉，感觉自己好像还忽略了什么。
书小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问出了一个好像没有人关注到的问题：“那他们…是怕被谁看见啊？我不觉得他们是担心我们这样不明真相的人发现，发现了不正好，干脆做养料好了。”
秋厉没有说话，方锈挑眉：“哇哦。”
他夸张地感叹：“弟弟，我发现我有点低看你了啊，你居然想到了这一点？我看你家秋厉都没有想到啊。”
书小小嘿嘿一笑，他刚要说什么，靠着墙站着的方锈就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猛地站直了身体，他手里没有收回去的刀在空中划出破空声的同时，地面上也是忽然掉落出了几截藤蔓。
方锈的刀背冲向墙壁，像是把什么卡在了墙壁和刀背之间，他轻挑着唇，眉眼间尽是兴味：“抓到你了。”
书小小一脸懵逼，就见秋厉握紧了手里的枪，于是他也警觉了起来。
只见方锈对着空空如也的墙壁讲话：“你说说你，怎么总是这么爱搞偷袭呢？还让我误以为你是我亲爱的妹妹，空白女士？”
书小小：“？？？？”
什么空白女士？？？？
方锈见对方没有反应，便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愿意现一下真身么？另外一位副院长？”
看过方锈手机的秋厉瞬间明白了：“发群通知说要杀你的是她？”
伴随着这句话，一个看着有些瘦小的女士也终于现出了身形。
她半边身体是用藤蔓组成的，另外半边倒还是人原本的模样，可就是这样的不同对比，才让她没有人样。
书小小觉得自己行了：“！该不会他们躲的就是她吧？！”
方锈：“……？”
他看向书小小，又看了一眼秋厉，眼里写满了不解，完全就是在问你小男友究竟怎么上萌新No.20。
书小小自己说完都觉得太离谱：“她都是群里的人，怎么可能躲她。”
他捂脸：“对不起，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
空白女士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操纵着一根细而尖的藤蔓在墙壁上留下浅浅字痕。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结束这一切，就该杀了他！”
方锈挑眉：“杀了谁？”
他轻扯嘴角：“我？”
空白女士的眼瞳在藤蔓中死死地瞪着方锈，不用她用藤蔓写，答案也能从她眼中看出来。
“那看样子是第二种猜测了。”方锈稍稍偏头看向秋厉：“邪神产物从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秋厉转了一下手里的巨浪，冷不丁地开了个玩笑：“那要我现在毙了你么？”
方锈微微一笑：“不想让明卿卿活下来了是吧？”
空白女士继续在墙壁上写字：“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死？！自私自利的家伙！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方锈为她的甩锅啧啧称奇：“朋友，你们那位院长的实验记录里可写得是你们自己拿那枚种子做实验的。”
从现在的已知信息可以得出，那枚种子就是邪神产物。
空白女士：“如果不是因为你惹来了怪物的觊觎，那枚种子又怎么会出现！”
方锈心说行吧，不跟她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在二楼那个喷血的花的房间里一闪而过的是你吧，你拿走了什么东西？”
听到方锈的问话，空白女士的瞳孔微微震动，明显是很吃惊的。
方锈轻轻扯了下嘴角。
他猜得果然没错。
这位空白女士不仅可以隐身，恐怕还可以猜到他的想法，又或者说，有技能可以听到他的想法。
就算是短暂的，在有些时候也很致命。
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方锈觉得在二楼她假装明卿卿出现在二楼这件事很奇怪。
因为按照他的猜测，明卿卿A是在地下室这里，而明卿卿B应该要保护好自已——毕竟院长他们已经被邪神产物污染了，是站在明卿卿A那边又或者说是受明卿卿A控制，哪能大摇大摆地在他周围逛？
至今明卿卿B就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次，那一次还不能算是出现。
她给了他一块暗示的铭牌。
之后出现的所有，都是明卿卿A操控空白女士干的，又或者支使空白女士做的。
什么捉迷藏就更加了，她想诱导他去找明卿卿B。
方锈猜测，明卿卿B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buff可以阻挡明卿卿A，但这个“特殊”会被他拿到的哥哥身份轻而易举的破解，等于只要他去了二楼禁区找到了明卿卿B，那么明卿卿A就可以直接利用他吞噬明卿卿B。
一开始方锈认为是自己也被邪神产物污染了导致明卿卿A可以听到他的想法，操控他做点什么，从而伤害到明卿卿B。
毕竟他喂了那个藤蔓，但是藤蔓完全受他控制。
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明卿卿A完全可以操控他去找明卿卿B，根本不用大费周章，于是这一点就基本上可以排除。
那么空白女士到底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和院长打配合，把他当时脑子里在思索的内容给隐晦的演了出来，去诱导他呢？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有能够窥视他内心的技能，但肯定不是时时刻刻，也有限制的，比如只能听几秒，然后有多少冷却。
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演，又演不了全程。
方锈有这样的猜测后，就在二楼房间瞥见有东西飞速闪了一下时，就故意想大概是铭牌的反光，去蒙蔽这个技能。
现在看来……猜的全中。
方锈心情不错：“不说是么？”
他看向书小小：“书小小，来——”
书小小抬起手，还没发动天赋，空白女士就立马惊恐地挥舞着藤蔓，方锈打了个手势，示意书小小等一等。
空白女士在墙上刻字：“你知道又怎么样？”
她还想写点什么，方锈直接道：“行，那就不知道好了，书小小……”
“我说！”
空白女士在墙上留字：“是一个铭牌，和你手上这个一样，对你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
书小小小声道：“如果她没撒谎的话，那确实没用欸。”
“不，有用。”秋厉淡淡道：“在方锈的猜测里，明卿卿B不能离开那个房间，但是象征着她的铭牌却出现在了别的房间。”
书小小：“！”
方锈也很轻地拧了下眉。
他…还疏忽了什么吗？
不。
他没疏忽什么。
明卿卿B的确处于弱势的一方，但是就像明卿卿A可以操控空白女士一样，已经被分裂了、其实也算是被邪神产物感染了的明卿卿B，总有她的一些本事。
整个医院的特殊结构躲的不是特定的什么人，而是明卿卿B的“本事”。
方锈脑内风暴结束，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明卿卿A掌控着明面，明卿卿B掌控着暗面，前者操控着藤蔓与和藤蔓共生的人，那么那些死掉的，被困在这个整容医院的鬼魂呢？
进入游戏的系统须知第一条——
“此次副本是规则鬼怪本”
方锈他们至今都没有见到鬼怪中该有的“鬼”。
被邪神污染了的人已经没有完整的灵魂供明卿卿B驱使，所以明卿卿B的能力很有限。
她就算是将其全部整合在一起能得到一个完整的，一个也打不过这么多。
可明卿卿B挂铭牌在那，是为了告诉他们什么？
方锈拿刀背怼了一下空白女士：“铭牌呢？”
空白女士：“烧掉了。”
方锈心说真会给他找事：“上面写了什么？”
空白女士：“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脸，严谨点说只有三分之一的脸，方锈没有办法观察她的微表情以此判断她究竟有没有撒谎。
可除非方锈猜错了什么，少算了什么，不然那块铭牌上面写了什么确实不是很重要。只是完善整个故事线而已。
方锈到底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院长躲哪了？”
空白女士这回怎么也不说话了。
她又不是傻子。
方锈也不怕，示意书小小：“烧了吧。”
书小小毫不犹豫就开了天赋技能，他的刀还没落下去，就有粗大的藤蔓直接冲他而来，秋厉眼都没有眨一下，巨浪的枪口射出水弹，直接将藤蔓吞没。
但还有更多的藤蔓冲向书小小，书小小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秋厉一定会保护好他的后背。
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对象，而是因为秋厉是最优秀的副攻手！
而方锈也是直接朝着甬道深处跑去，不用他嘱咐什么或者提醒什么，三人短暂树立的默契让秋厉和书小小在方锈消失的那一刻就明白他们得帮方锈拖住院长。
所以书小小直接将天赋开满，白色的火焰瞬间燃烧了他身上所有的衣物，形成一件让人无法触碰的战衣包裹住他。
书小小：“秋厉。”
直播间被屏蔽了，方锈不在了。
没必要隐藏实力了。
秋厉：“你SAN值还行？”
书小小给予了肯定：“今天很好。”
于是秋厉也不再多话，果断掏出一瓶【海神的眼泪】浇在自己身上，白色的火焰登时以书小小为中心，从地面开始，燃烧了大半个甬道！
院长的半个脑袋也被困在了火海里，那不悲不喜宛若神佛的面庞更是被烧的扭曲，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书小小的眼瞳都有白色的火焰四溢，他的SAN值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下降，每十秒就往下掉一点。
但不需要他撑多久，因为最先撑不住的，注定会是被他天克的院长。
当一层层被烧焦了的树皮掉落下来时，这场不需要太多技巧和动作的战局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
方锈抵达叶隐珏说的藤蔓门前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甬道。
他轻哂，秋厉和书小小果然隐藏了实力，就像叶隐珏一样。
这些人有意思吗？
——一直也在隐藏实力的方锈对和他有同样行为的人表示了鄙视。
方锈滴了一滴血在藤蔓门上，这些藤蔓并没有像叶隐珏所说的那样迅速退去，反而是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要朝他涌来。
方锈不躲不避，而屋内传来了难以形容的一声低吼，这些藤蔓登时像是被警告了一样，瑟瑟发抖而又恋恋不舍地退去。
叶隐珏看到的那朵花，也出现在了方锈眼前。
黑色的花茎十分粗大，末端分支的藤蔓缠在数不清的尸骸上，花茎上扎着密密麻麻的手术刀和手术剪，盛放的暗红色花朵一共有十三片花瓣。
花瓣像是被树枝缠绕着——而且和衃枝翅膀上的树枝很像。
带着尖刺，宛若荆棘。
花蕊是一张人脸，大半张脸都被伤痕给毁了，就算是方锈也无法说出那究竟是烧伤还是烫伤，黑漆漆的，和那些患者一样，更像是什么烙印。
方锈在看见那朵花时，头脑也不可避免地一重，嘈杂混乱的声音仿佛喊叫又仿佛低语在他脑海里一层叠一层的响起，似乎是远古的呼唤，也大概是人不可触摸的神语。
方锈的SAN值再次下滑，却没有叶隐珏掉得那么恐怖。
他轻呼出一口气，晃晃脑袋，握着手里的神赐就直接踏了进去。
屋内的情形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因为有无数的“方锈”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些已经在腐败了，有些则是身体出现了裂缝，还有些已经和空白女士一样半藤蔓化了。
方锈因为直视邪神产物，眼前甚至还出现了幻觉。
幻觉这些“自己”站了起来，朝他走来。
他看见的是这样，但行动却没有丝毫异样。
邪神产物真的很喜欢他这具身体啊。
方锈有些感慨。
“明卿卿。”
伴随着他的呼喊，花朵中的人脸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带着冷意和恨意，却很漂亮的眼眸。
方锈从游戏背包里拿出【生命锁链】，房间内的藤蔓朝他攻击过来的那一刹那，方锈还从背包里掏出了另一个东西。
一颗小小的、蝴蝶结包装的糖。
所有的藤蔓凝固在半空中，明卿卿A微微瞪大了眼睛，方锈轻声：“哥哥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所以特意给你带了，想吃吗？”
明卿卿A的眼睛中缓缓流下红色的“眼泪”，方锈继续：“我知道说那个字，污染你的邪神产物大概就会受到伤害，然后你的另一半灵魂就能占据上风，这是最简单的通关途径。”
他轻笑：“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伤害你，卿卿，你在哥哥眼中啊，无论从前或现在，永远是最漂亮的。”
花朵发出了凄厉的啸叫声，冲击着方锈的SAN值，方锈不用开面板也知道恐怕他现在很危险了，因为他已经出现了幻听。
但是方锈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依旧是那样的温柔、谆谆善诱。
“卿卿，跟哥哥回家好吗？”
方锈再抬起了手中的锁链，藤蔓没有攻击他，他把锁链系在了花朵上，淡蓝色的光屏骤然跳出来——
【请确认道具“生命锁链”是否锁定对象“明卿卿（二分之一）”？】
【确认】【取消】
方锈毫不犹豫地点了确认，淡蓝色光屏跳出新的文字：【明卿卿（二分之一）的生命已与玩家方锈绑定！】
在这行字滚出来时，方锈毫不犹豫地避开了明卿卿A的脸提刀一斩。
花朵直接被他斩成了两半——这也得亏是神赐，如果是别的武器，不可能能做到这一点。
在花朵被劈开时，屋内的藤蔓全部像是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害一样，在空中扭曲着，又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明卿卿A的脸跟随着花朵落在尸骸上，血泪融在暗红色的花朵里，像是晨露一般。却又眨眼消散，连带着花和脸一块，这个地下室就好像只是方锈的一场梦。
但系统提示音实实在在地告诉他并不是。
【与您绑定的明卿卿（二分之一）受到生命危险！】
系统似乎是卡了一下，又继续：【……检测到明卿卿（二分之一）另一半灵魂完好，“明卿卿”并无生命危险，生命值目前为50%。】
方锈转身出了房间，再回到甬道时，秋厉和书小小已经收了战斗姿势在那里等他了。
书小小换了套新的衣服，是一套黑色的作战服，方锈看见时微微停顿了0.01秒，随后道：“可以了，我们去找B就可以结束了。”
秋厉和书小小并不怀疑，因为他们俩的面板上已经跳出了新的结局——
【您已以普通身份参与主线剧情并成功辅助主角，可退出游戏。】
而秋厉则是在进入二楼前就有已完成游戏的提示，显示可以退出游戏了。毕竟普通身份没有那么难，在这个副本里，普通身份甚至不需要再进入二楼，只要知道这个医院具体哪不正常，并活到一定的节点，就可以完成游戏。
但方锈的面前没有，他只有HE的提示，因为他还要去找明卿卿B。
秋厉：“小小，你先退。”
书小小没有说什么：“好。”
他收起刀，因为已经是尾声，也放松了很多：“我还以为方锈你要大打一场才能出来呢。”
“看你怎么选择吧。”方锈耸耸肩：“你要是把关键性道具吃了，那都不用打，估计就是直接死在里面了。”
书小小点退出的手停在半空，好奇心让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熬一熬：“什么关键性道具？”
方锈也有一分惬意，但还是谨慎地套上了buff：“开局的时候我后面衣柜里挂着‘我’的私服，里面有一颗柠檬牛奶味的糖，那个是关键性道具，你带着它去找明卿卿A，就可以证明你真的是来找她的，而不是为了调查什么。”
他语气随意：“之后就是演戏，这里你不能说她丑，你反而要说她漂亮，但是你得强调主体，是明卿卿漂亮。”
书小小懂：“哄孩子。”
方锈笑了下：“不是哄孩子，她确实挺漂亮的。”
没见过花的书小小没多想，只感慨：“这要是我，开局糖就吃掉了。牛批。”
方锈心情不错，多解释了句：“你吃了也没事，就是只能走HE了，也不能去找明卿卿，去了还是会死。”
就算是这样，书小小也还是觉得方锈牛批。
正常人谁会想到一颗糖啊？！
他自愧不如，挥挥手：“我SAN值撑不住了，先下了，你俩加油啊。”
书小小看着秋厉，充满暗示：“一定要带她回来啊。”
目送着书小小出游戏后，方锈和秋厉就往上走。
他也没有多问，毕竟他和秋厉说好了，互不探究。
虽然没有台阶，但两人的身手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方锈，别说他手里有神赐作为杠杆支点，就算没有，他也有办法上去。
等到回到二楼后，漆黑的二楼还是静悄悄的，没有藤蔓也没有花。
是寂静，却也安全。
方锈走到那间特定的房间，在秋厉的注视下轻轻推开了门。
刺眼的阳光在那一刹那就照射了进来，秋厉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眼，可方锈却直视着。
有一个半透明的女生站在窗户边，过长的斜刘海遮住了她的左眼，她有些胆怯地望着方锈，视线在落在方锈手腕上缠着的铭牌时却又瞬间亮了起来：“哥哥！”
她朝方锈跑过来：“我变漂亮啦！”
方锈接住她，她仰着头看方锈：“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超级漂亮，你是不是可以接我回家了？”
方锈想了想许别楠看他妹妹的照片时是什么表情的，半秒入戏，语气温柔：“无论你漂不漂亮，我都会接你回家。”
方锈看向秋厉，他知道秋厉可能要做什么，把明卿卿带出去。
秋厉没有避着，他掏出了一张卡：“明卿卿。”
方锈看了一眼，上面什么也没写，具体是干什么的，他也不知道。
而秋厉把卡递给明卿卿，语气居然比方锈还要温柔而郑重：“走吧。”
明卿卿怔怔地看着秋厉，右眼流下了眼泪，接过了那张卡，似乎是从什么东西里挣脱了出来：“队长。”
她退出方锈的怀抱，身体凝实：“我，等了你，好久。”
哇哦。
方锈一眨眼，人重新回到了劣质的面包车里，他坐在后座上，摩挲着下巴，呢喃：“我这是吃到了个大瓜啊，秋厉不会要杀我灭口吧？”

第38章 结算+现实
暂时没有人回答方锈的话。
因为系统小助手在配合着淡蓝色的半透明屏幕播报。
【主线任务：患者脸上的伤痕[已完成]】
【主线任务：医院的特殊惩罚[已完成2/5]】
【主线任务：禁闭室的信息[已完成]】
【主线任务：神秘女孩[已完成]】
【主线任务：破茧医院的真相[已完成]】
【剧情探索度98.6%, 因超过90%，额外奖励积分1000】
【注：本次副本故事线难度为：困难】
【角色性格契合度91%，行为契合度53%, 演绎度94%（新手宽容判定且下调及格线为50%），恭喜您！玩家方锈！您优秀的演绎了该角色！您将获得“我就ooc你能拿我怎么办”buff, buff使用时间为十分钟, 可多次使用，使用时长达到十分钟将自动消失。该buff佩戴时玩家可以放心ooc，系统将不会将此时间内的玩家行为判定在演绎时长中】
很好。
方锈满意了, 又有十分钟的“ooc”buff给他玩了。
【隐藏任务：获得一块明卿卿的铭牌[已完成]】
【隐藏任务：寻找藤蔓的弱点[已完成]】
【隐藏任务：保护明卿卿[已完成]】
【隐藏任务：？？？[未触发未完成]】
方锈一顿。
在看到这最后一条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块被烧掉了的铭牌。
难道…那差了的1.4%的剧情也在这块铭牌上？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将获得900积分！】
【您此次通关时长：29小时9分43秒】
【注：本时长是以直播时长为基准】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是《你看我漂亮吗？》TE线首通玩家！为感谢您的努力付出, 除3000积分奖励外，您将拥有一次抽取S级道具的机会！】
【注：抽取道具将在所有奖励发放后开始，您也可以选择保留机会, 可在商城打开自行抽取】
和上次一样，这一次系统也停了三分钟, 才继续播报。
只是又有那么一点不同了——
【《你看我漂亮吗？》True End结局：所有一切的源头消失在了破茧医院，这具用尸骸堆砌出来的漂亮医院，也终于被揭露封存。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不用付出代价的美丽, 又或者，究竟什么才是漂亮呢？破茧医院每一个追求完美的人，真的还认得出自己吗？杀死开在白骨上的花朵会迎来光明，可被漂亮困住的灵魂无法救赎，终将腐败。】
系统音又停了会儿, 才继续播报。
【玩家方锈, 您本次游戏达成TE结局, 获得特定道具：S&#183;双生花】
方锈扬扬眉, 这个道具好像有点意思啊。
他没有急着现在查看，而是等待系统继续播报。
【您本次副本获得经验值2000，等级升至21，已解锁属性点，可在个人面板查看详情与说明】
【鉴于您本次副本表现优越，且根据副本等级难度评定，特奖励您1000积分作为新人表现优越鼓励奖，望您能再接再厉！】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本次副本您获得副本奖励积分（不算玩家死亡转移）7000，另有五次抽取混池道具的奖励】
方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灵说等他下一次游戏池的多人本，就知道积分其实挺好赚了。
上个本的积分和这个本的积分比起来，那真的是贫富差距。
【检测到您已通过新手本，正在为您的表现进行综合评定……】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的优越表现超出了与您同期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您成功登上了萌新榜第十三名的宝座！特奖励积分5000！请您再接再厉！】
【玩家方锈，您是否现在抽取道具？】
【是】【否】
方锈动动手指，点了【否】。
【已为您储存次数，您回到现实世界后仍旧可以在手机上抽取】
【奖励发放完毕……玩家方锈，您将在十秒后离开初始空间，请做好准备】
“等一下。”
方锈终于出声：“灵，藤蔓跟出来了。”
【我看见了。】
灵给予他回复，代替了系统小助手。
方锈压了压自己的心口：“我感觉衃枝想出来，可以放它出来吗？”
会这么问一句，主要是方锈不确定这个所谓的“初始空间”究竟是怎么样的。
【可以。】
于是方锈没有再压抑衃枝，衃枝也从他的心口幻化出身形。
红色的蝶翼在空中扑闪，落在了方锈的手腕上。
不过眨眼间，藤蔓就瞬间消失，没有任何的过程。
方锈也感觉到了那20%的SAN值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再然后衃枝围绕着他转了两圈，方锈感觉到他和衃枝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至少他现在知道衃枝是在跟他表达高兴。
随后衃枝就再次没入了他的心口。
方锈沉默：“……它成长了吗？”
灵也有点沉默：【……我没有检测到它有长大。】
行吧。
看样子是经验值喂的还不够。
不过至少知道衃枝是靠同类相残（？）长大的，那就好办了。
方锈：“那就这样吧，先出去。”
【嗯。】灵微顿：【对了，秋厉不会杀你灭口。】
方锈：“……”
朋友你话题跨度有点大。
方锈在心里回：“我知道，我就是吐槽一下而已。我只要不去窥探他的秘密，大家就相安无事。就像只要他不深挖我…话说他是失忆了吧？”
方锈又叹气：“你说明卿卿记得吗？”
不过更重要的是——明卿卿认识他这张脸吗？
方锈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游戏登出口，觉得真的好难。
“如果他们记得的话，希望他们能明白，不要迁怒，我也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
方锈看着很纠结，但其实还是毫不犹豫地踏了出去。
他一出去，就看见守在外面的秋厉和书小小。
方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确认两人的表情是比较轻松，没有针对他什么。
而且书小小还主动道：“我们换个地方聊。”
他发了个坐标给方锈，方锈点了一下，就直接进了一间比较简陋的休息室。
而明卿卿则是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眨了下眼。
明卿卿确实不记得，她记得的事没有几件，唯一记得的，无非就是秋厉是她的队长，他答应过他们，他会接他们回家。
方锈放心了。
书小小和秋厉一起出现，已经猜得差不多了的方锈委婉地好心提醒：“我建议你们换个名字。”
“…四月。”他俩还没说话，明卿卿就小声说：“就叫这个。”
她提到这个了，方锈就看向了自己手腕上还缠着带出来了的铭牌。
他想了想，把铭牌挂在了明卿卿的脖子上，明卿卿也没躲，就是看着他的目光有点警惕：“谢谢。”
方锈摆摆手：“没事。”
他稍顿，实在是眼力太优越，没有办法。
方锈透过明卿卿厚重的刘海，看见明卿卿的左眼似乎是义眼，里面刻着一个编码——
No.04。
和书小小手臂上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方锈装作没有看见的模样起身。
秋厉道：“你回头把你朋友ID推给我。”
方锈点点头。
秋厉动了动唇，他还没说什么，方锈就先提醒他：“大家互不探究。”
要说有多相信方锈，那肯定不至于，秋厉又不是什么热血笨蛋，但方锈愿意表态，对于秋厉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嗯。”秋厉道：“谢谢。你可以取消绑定了。”
方锈摆摆手，果断地取消了生命锁链，他和明卿卿的联系也断开。
方锈心说该是他谢谢秋厉。
一个副本的boss可以离开副本成为玩家，这印证了他之前的一些想法。
事情真的越来越有趣了啊。
明卿卿低垂着脑袋，抬眼悄悄看和他们保持着距离的方锈，轻声：“你，好友？”
关于这个游戏世界她还有很多不懂，但书小小刚跟她解释了几句，她知道他们可以加好友。
方锈稍停，看向秋厉不确定：“副本内的一些buff不会带出来影响人吧？”
秋厉语气淡淡：“她也只是感谢你。”
方锈心道那就好。
他只想离秋厉他们这些人远点。
最好秋厉他们的记忆等他解决完一切再恢复。
他到底还是跟明卿卿交换了一个好友，四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之后关于带人下本的事都还可以再聊。
方锈的确对明卿卿有一定的好奇心，但他很清楚有些好奇心是不能放任的。
所以方锈挥挥手，没有花积分延长自己在游戏世界的时间，直接下线了。
方锈睁开眼醒来时，天依旧是黑的。
系统播报他在游戏内度过了二十多个小时近三十个小时，现实世界的时间也走了这么久。
方锈呢喃：“看样子还是得考虑辞职啊。”
这要是哪天他在里面待了几周……
方锈从床边的篮子里摸出平板准备简单写个辞职说明，一边问灵：“有个问题，明卿卿都被拉出来了，那副本boss是不是就没了？”
【还是会有，只不过叫明卿卿，但却不是明卿卿了。】
方锈敲键盘的手一顿：“那第二个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这个本的‘明卿卿’就一定是那个明卿卿？”
方锈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
正常人看待副本，觉得是玩完后会重置，尤其是游戏池的，游戏池里的每一个副本开启一次后都得等其他玩家出来后才能再进入。
但方锈的问题…就好像觉得一个副本有很多。
拿《你看我漂亮吗？》举例，方锈这个问题就像是在说，他和秋厉他们下的是《你看我漂亮吗？》一号本，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二号本……而为什么他们进入的一号的明卿卿就一定是秋厉要找的那个明卿卿？
【……方锈，有些问题你不该去探究。】
方锈打了个响指：“好，我不问这个了。”
他让步得很快：“换一个问题，秋厉那个道具是什么啊？”
他在游戏商城里没看见过。
【是以前的道具了，现在已经被废除。】
方锈若有所思。
游戏世界存在了很久啊。
方锈没有再多问，毕竟他的目标不是端了游戏世界。
他把辞职说明发给了店长后，才点开三人小群。
许别楠和韩淮都已经从副本里出来了。
他们在群里大概报了一下自己觉醒了天赋，说了一下天赋技能。
现在三人都是玩家，也不会被屏蔽。
【许别楠：我觉醒的技能叫春回，治愈系的。可以通过媒介给予人生机，从而达到治疗，但同样赐予生机会影响自身SAN值，SAN值使用度视赐予的生机多少而定。至于生机指什么还得试一次才知道。】
【韩淮：适合你啊许医生】
【韩淮：我的比较奇怪，就叫背包，可以收东西，但是和游戏背包不一样，我可以收活物，我在副本里试过了，人的话得要对方愿意，愿意也可以收，就是人的话每秒都会掉一点SAN值】
【韩淮：我很像个移动柜……】
方锈在群里扣了个【1】，这个点虽然是凌晨四点，但许别楠回得很快，估计是浅眠着在等他。
【许别楠：来我这。】
【方锈：ok】
方锈把神赐装好锁死在柜子里，换了身休闲装就出门了。
许别楠是睡在自己诊所的，方锈翻窗进去时，他躺在手术台上：“我看见她的名字了。”
方锈唔了声，没有跟他进行这个话题：“我找了个人带你。”
“秋厉？”
“嗯，你先跟他玩一下，但是你跟他一起的时候少提我。”
许别楠坐起身来，望向跟多动症似的又在摆弄他放在桌子上的摆件的方锈：“有故事？”
方锈没有瞒着他，只是叹了口气：“我见过他。”
许别楠皱眉，方锈解释：“准确地说是在照片上看见过。”
所以秋厉和书小小找他组队的时候，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当时方锈就想让秋厉他们帮忙带一下许别楠，只不过那时候的计划不是利用明卿卿做交易，而是那张照片。
他估摸着秋厉他们失忆了，所以他可以利用这个骗一骗。
不过这个办法就是比较冒险，万一秋厉他们记忆慢慢恢复了，方锈就寄了。
方锈在有点硬的皮质沙发上坐下，背靠靠背，仰头望天：“是‘父亲’给我看的照片，秋厉站在那个…嗯，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身边，穿着作战服。”
“他是他的副攻手。”
许别楠沉默了：“……你是说公司最优秀的‘员工’？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是因为他们被困在游戏世界了吗？我看秋厉看着可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人。再说真论起来的话，他既然是他的副攻手，你应该喊他一声叔叔……”
方锈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们就不要去探究他们那边的故事了，你知道这放小说里我们和他们就像是什么吗？”
许别楠不解。
方锈深深地叹了口气，惆怅无比：“你看，失忆、在游戏世界寻找昔日队友，又是稳健的队长——老实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和我有血缘关系的那位才是队长——哦对了，秋厉还背负着惨重的过去，这就是妥妥的主角啊。”
他再指指自己，指指许别楠：“你再看看我，看看我们。”
后面的话不用方锈说，许别楠也明白。
他们就是妥妥的反派团。
尤其是方锈。
许别楠骨子里的医者DNA动了，他给方锈倒了杯温水：“虽然知道你是演的，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开导你。”
方锈轻啧了声，收了那生无可恋的架势，不太高兴地望着许别楠：“我以后还是去找老韩说。”
老韩好歹有慈父心，能配合他演演。
许别楠：“韩淮那是在把你当问题儿童对待。”
方锈微微一笑：“许别楠，想打架是吧？”
面对方锈的威胁，许别楠反而是笑了声：“谁跟你这战斗机打。”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靠着手术台示意方锈：“你这个月去扫墓了吗？”
方锈端起水杯：“没呢。”
他望着有些昏暗的天花板：“许别楠，做这些事真有用吗？”
他嘀咕：“我到现在面对死人还是没什么感觉啊。”
“你可以当做一个流程。”许别楠说：“像你现在这样，说不定有一天你真的就骗过自己了。”
方锈：“……”
他瞥许别楠：“我有理由怀疑你这个心理医生一点也不专业。”
许别楠摩挲了一下自己眼尾的疤：“方锈，我们和正常人已经不一样了。”
他说出事实：“像我们这样的人，要么永远无法因为杀人而产生愧疚，要么就会在产生的那一刻因为接受不了而选择自我了断。你自己其实很清楚，你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方锈再次做出打住的手势：“我一点也不清楚。”
他起身，把空杯子丢给许别楠，许别楠接住，方锈懒懒道：“不要给我扣帽子。我去扫墓了。”
许别楠低头看了看杯子，再抬头时，方锈已经离开了诊所。
他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原位，打开手机过了方锈游戏内的好友申请，随后点开了大厅的榜单。
许别楠低垂的眉眼浮现出点点温柔，他摩挲着萌新榜No.2的名字，做出了一个与他外表不太符合的举动。
他把手机贴在了自己的心口，面庞全是暖色。
方锈没有骗他。
他的妹妹还活着。
.
游戏世界。
在方锈登出游戏后，《你看我漂亮吗？》就重新出现在游戏池里。
有些玩家就喜欢从游戏池下本，因为这样会很有游戏氛围。
方锈登上萌新榜第十三名的位置，把第十九名挤下萌新榜——书小小还是没动，因为榜单是综合实力评定——这件事已经在玩家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第一个本就上了萌新榜……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上就算了吧，还直接上了第十三名，还不是二十名！
《你看我漂亮吗？》重新投进来时，有玩家已经打算冲了，虽然他们没有看到后续，但有些玩家很自信，觉得自己上自己也行。
可还没等有玩家组队踏入，游戏池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一个让在场所有玩家本能避让，让开一条道的男人。
他长了副好皮囊，但瞧着有几分邪性。
只是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游戏世界，哪个玩家手里没有沾血？
真正让人避让的，是他头上消不掉的系统标识——
【高危玩家！】
猩红的字体十分惹眼，就像是羊群中的狼。
在这个游戏世界的所有榜单上，只有一个玩家是红名。
高能榜No.5，解行水。
他似乎是心情不错，嘴里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步步走向目标副本登入口。走出来的每一步路，都跟着淌了一地的血。可他漆黑的眼瞳却是一片冰冷，还带着隐隐的戾气。
有结队的玩家正好在前不久碰见了他从游戏登出口出来，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他刚出屠戮本。”
认识或不认识的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心里统一了骂声。
疯子！
又下屠戮本去杀人了！
在所有人敬畏又恐惧的注目礼下，解行水直接踏入了那个刚刚刷新出来的副本——
《你看我漂亮吗？》
初始空间载入时，解行水抬起了自己穿着半指作战手套的手，甩了一张卡出去。
卡在空中化作数据消失，系统小助手的语音瞬间卡顿，最后转换成一句：【检测到权限卡】
解行水语气冷幽：“开启破茧医院04号世界线。”
【检测到该世界线已终结，请问是否继续开启？】
“开启。”
【正在为您载入…载入成功。】
解行水踏入破茧医院，医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活物。
但护士长还是按照NPC行为设定出现在了他面前，护士长心里惊讶无比，面上还是带着笑走已经没法进行的剧情线：“您好……”
她话还没说完，解行水就面无表情地直接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护士长微微瞪大了眼睛，解行水的五指直接穿透了她的脖颈，将潜藏在她差不多在棘突那个位置的花一把扯了出来。
“我盯上的人，你也敢觊觎？”
他猛地捏爆了那朵不是A级武器又或者不灭火没法消灭的花，轻扯起的嘴角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是无尽的残忍。
护士长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化作烟灰消散。
解行水松了手，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的五指留下，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连带着淡蓝色的透明光屏一块亮起——
【破茧医院04号世界线彻底崩坏，请尽快离开！】
在这一警告出现时，破茧医院整个建筑体也开始摇晃，像是地震一样，随时要崩塌。
但解行水却不急，反而是进入了三楼的3-6诊室。
他打开门，走进了那个小小的休息间。
解行水坐在床上，刚要动作，瞥见自己沾了绿色液体的手套，于是直接脱下丢在一旁，然后躺了上去。
他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透过指缝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他有些病态白的手背上镌刻着一串短短的编码——
No.13
解行水闭上眼睛，想象着前不久某人就这样躺在这上面，嘴角的弧度终于愉悦了那么一点。
.
方锈到花店时，老板见了他就主动打招呼：“帅哥，又来啦？”
他笑：“照旧吗？”
方锈点头，老板便去给他包花。
正巧有一对小情侣也来买花，方锈稍稍让了让位置，让他们挑选已经包好了插在篮子里面的小花束。
老板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大束白色和黄色配在一起的菊花递给了方锈。
方锈付了钱伸手接过后，礼貌地冲给他让路的小情侣点了下头，然后就离开了花店。
方锈到墓园时，管理员也冲他打招呼：“小方，来了啊？”
方锈颔首，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年轻人，管理员笑：“新上岗的实习生，我过几年就退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你来就是他招呼你了。”
年轻人忙打招呼：“您好。”
方锈微微点头，抱着花往里面走。
大概是他皮相太好，年轻人望着方锈的背影，小声问：“叔，这是哪个明星吗？”
“豁。”管理员觉得好笑：“你们小年轻都不认识的明星，我们更加不可能认识了。”
年轻人挠挠头：“他是来祭拜谁啊？”
管理员摇头：“不知道，在这里做事，少点好奇心。”
年轻人噢了声，管理员又碰碰他，小声示意：“尤其对他。”
年轻人微愣。
管理员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道：“我们这不是有一块无字碑吗？他每次来祭拜的都是那块无字碑，我听人说里面也没埋骨灰什么的，就是一个空墓。”
年轻人：“啊？？？”
“吃惊吧？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管理员又提醒他：“反正你就记住，别多管闲事，别瞎打听。”
其实把他们的对话完全收入了耳朵里的方锈面不改色地站定在了无字碑前。
他把花摆了上去，站了会儿，也没有多说什么做什么，又转身走了。
方锈的手机响起，他一边上了出租车，一边接起电话：“夏哥。”
夏哥是乐器店的老板，他在去许别楠那儿之前，给他递交了辞职说明。
夏哥：“秀啊，你怎么突然要辞职了呢？”
“唔，我之前一直想去的一家公司给我发了邀请。”方锈的语气听上去很高兴：“不好意思啊夏哥。”
夏哥：“你这…我们入职前不就说好了要提前半个月说嘛？”
方锈想了想：“这个月工资我不拿了，抱歉。”
他都这样说了，夏哥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叹气：“行吧，你要是在那干的不愉快，我还是欢迎你回来的哈。”
方锈又说了声谢谢，再跟夏哥客套了几句，随后才挂了电话。
他跟出租车司机报了地址，是去韩淮那。
【影子公会的人去公司询问你的名字了。】
不能拿方锈的照片去问，是因为游戏世界高于现实世界，游戏世界的人没有办法给现实世界的人看到游戏世界的内容，无论直播，还是他们截图下来的“照片”。
方锈不是很在意，他在心里回道：“他们问不到的。”
公司里知道他存在的人屈指可数，就算知道，知道的也不是“方锈”这个名字。
方锈拿出手机，点开《角色扮演公测版》的app，先去背包里查看了一下《你看我漂亮吗？》副本中产出的道具。
和他想象的一样，依旧是辅助型道具。
【道具：双生花（副本特产）】
【品质：S】
【使用次数：1】
【道具详情：使用此道具后，玩家可分裂成玩家A和玩家B，面板数值不下降、外貌一样，持续一小时。如任何一分裂体死亡，玩家的SAN值与生命值将扣除百分之五十。】
方锈挑眉：“这道具比生命锁链还顶啊。”
难怪使用次数只有1。
方锈又打开了自己的奖池，先把道具抽了。
这一次没有了新手福利剔除D和F级别，方锈直接出了三个D和两个F，一时间也不知道让人该说他究竟是非还是欧。
方锈大概扫了一眼，道具都没什么用，所以在抽出来的时候他就直接卖给了商城。
奖池出来的道具卖出去都会折价，比如商城原本卖200积分，玩家再倒卖给商城就只能拿一百，但如果是在商城购入再卖回给商城，就能拿160。
方锈再去抽了特定的S级奖池。
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卡。
【道具：组队卡】
【道具详情：使用此卡可邀请玩家加入你的队伍。】
方锈：“？”
【别打问号，这东西很有用。】
灵说：【很多大公会会带人刷S级的副本打TE线就是为了在特定奖池里抽这个卡。】
【虽然有点远，但是神战要求组建一支五人小队，你最好能够抽出五张卡。】
方锈：“抽不出就玩不了？”
【不，玩得了。但是没有被组队卡绑定的队友会被队友无差别攻击，这对你们会很不利。】
方锈懂了。
组队卡的作用就是防止一些打AOE伤害的玩家干出痛击我的队友的事。
“那……”
方锈有个大胆的想法：“这卡可以组NPC吗？”
【……你知道秋厉手上的卡是怎么被废除的吗？】
方锈又懂了：“是我造次了。”
看样子是有人干了这事，然后导致秋厉手上那种卡被废除，修改成了现在这一版。
游戏世界真的很游戏世界啊。
居然还有道具设计师。
方锈收起手机：“神战什么时候开始？”
【按现实世界的时间算的话，今年过年。而且神战要求玩家等级最低80级。】
二月初啊。
还行，有时间给他攒卡。
至于等级…看来得刷本了。
方锈又问：“秋厉他们会参加神战吗？”
【据我所知，会。】
灵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他们的目标和我要拜托你的事有关，他们是你的敌人。你们注定会对上。】
方锈轻嘶。
来了来了。
反派剧本他已经拿稳了。
方锈在心里感慨：“我都已经想好了后续走向了，这要是本小说，那就是秋厉历经千辛万苦寻找到了杀死反派，也就是我的办法，然后在一场鏖战中将我钉死在了地上，复仇成功，终结掉了公司所有的罪孽，带着队友们回归现实世界，过上了平静的幸福生活。”
【……】
方锈：“能说说吗？你手里到底抓着什么？神祇知道觊觎很正常，秋厉怎么也知道？”
【现在告诉你也行。】
【那是神榜第一名才能够得到的东西，是一张心愿劵，可以向世界许愿。这件事所有玩家都知道。】
灵的机械音总是给人过于冷漠的感觉：【可以许任何愿望。】
方锈扬眉，有点意味深长：“这个任何愿望就很有意思啊。”
【你不心动？】
方锈轻哂：“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呢。”
他姿态散漫：“我是那种很现实的人，我玩游戏耗费了时间精力，还得打架，所以我能得到奖励，这是对等的。就像你找我帮忙，同样也要给我提供情报。”
“我不信许愿不要付出代价。”
诚然，你可以许愿说“在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基础上实现我的愿望”，可“任何代价”，究竟是对许愿的人来说，还是对被许愿的神来说？
还是那句话，对于神而言，人类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少得可怜。在祂眼里不算是代价，对于人而言却可能是全部。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看得这么明白的。】
方锈点头：“正常，不意外。”
他微顿：“不过你这样，弄得你很像个正面角色啊，我有点怕。”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我不愿意交出心愿劵，不是为了他们，是我自己有私心。】
灵淡淡道：【而且他们要得到心愿劵，意味着要将我从这个位置上扯下去。我不喜欢做第二名。】
果然啊。
方锈在心里轻笑：“世界秩序。”
【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那不是我，你如果好奇问，我也会告诉你。】
方锈表示打住：“我对探究人…又或者神的秘密没有兴趣，大家各取所需更好。”
【既然如此，你少喊祂。】
方锈不置可否。
他又查看播报时系统小助手说的属性点，那是在个人面板上。
就像是游戏一样，显示他有10点可分配，也可十比一化为一点“技能值”，加在天赋技能上。
他现在天赋技能是Lv1，升到二级需要10点技能值。
方锈没怎么犹豫，直接换成了技能值。
主要是他别的属性用不着提升。
加了这一点后，方锈本以为他的面板会没有变化，但没想到【初始天赋】忽然发生了变化。
【初始天赋：Lv.1灵魂—现有技能：Lv1心灵之墙[被动]】
没有技能介绍，但是这个所谓的【心灵之墙】应该就是能够阻挡那个谁的技能。
看样子他的天赋还能衍生出别的技能啊。
.
韩淮在一条老街开了一家两层楼的旧书店。
店面不大，他平时睡在二楼，一楼卖的都是一些老漫画书和十几年前的小说，也有一些比较新的，但是和中古风的店面放在一起，莫名也被铺上了陈旧感。
店门口还卖报纸——在现在这个社会，报纸确实已经很少见了。
方锈到时，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在拍照，大概是探店的。
方锈等她们走了，才迈进店门。
韩淮：“你这警惕心……是我老了。”
“不想被拍。”方锈靠在柜台上，拨弄了一下看上去很廉价的沙漏：“过一下我好友申请，我转积分给你，你把直播关了。”
韩淮也没有扭捏，直接打开了手机，又嘀咕：“这玩意都弄得这么高科技，对我们老年人真不友好。”
方锈轻嗤：“是你自己不愿意接受新事物。朋友，你才三十二。”
韩淮呵呵：“大你十二岁，在我老家那边，你都可以喊我叔了。”
方锈把积分转给他，又把分好了的药水一并给他，还有几个他觉得韩淮用得上的道具：“我不介意，看你乐不乐意了。”
“嘶。”韩淮牙疼：“想想你‘父亲’是谁，还是别了…你这开张了？”
方锈嗯了声：“有三个好心人。”
方锈又把郑廉原他们的武器一股脑地丢给了韩淮，他倒不是偏心韩淮，只是许别楠毕竟真的是医生，这些东西给韩淮，比给许别楠更有用，更何况他还给许别楠找了个保镖。
方锈把剩下的杂七杂八的道具再打包丢给了许别楠，自己只留了自己抽到和副本奖励的道具。
方锈：“说起来你那个天赋，可以装多少东西？”
“人的话只能装一个。”韩淮道：“别的我还没试过，下次做一下实验。”
方锈说好：“下次试试能不能收我的武器，它没法收进游戏背包，有时候很麻烦。”
韩淮看了方锈的直播，也看了论坛，所以知道那把“神赐”。
他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别的，方锈就挥挥手跟他道别了。
方锈走出店面没几步，又倒回来：“老韩，如果告诉你游戏世界达成什么条件可以向世界许任何愿望都能实现，你会许愿吗？”
韩淮微顿。
他抓了抓自己乱糟糟宛若鸟窝的头发，一双锐利的眼眸藏在厚重的眼镜底下，因此被掩盖了风华。
韩淮的脊背微微佝偻，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个流浪汉一样，还胡子拉碴的：“我知道你的潜台词。”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但却因为想到了什么，而透露不出半点笑意：“我不会许愿的。”
他亲眼看着她死在了他面前，怎么可能做到自我欺骗，相信人死复生？
就算那个游戏世界那么神奇，他也没有办法麻痹自己。
方锈点头，又拍拍他的肩：“抱歉。”
韩淮笑了下：“跟我就别客气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没事。”
.
当晚。
方锈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你的报酬该给我了。”
【…我想想。】
灵沉默了会儿：【我没和人说过睡前故事，可能说的不好。不喜欢的话忍着吧。】
方锈：“？”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睡一觉会死很多人，睁个眼会死很多人，想一下东西也会死很多人，从他出生开始，他就在带来死亡，他很苦恼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后来他想明白了，反正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死很多人，那么他不如把所有人都杀了好了。于是他就去把所有人都杀了。】
【没了。】
方锈：“……”
他做了个深呼吸，微微一笑：“谢谢，建议你如果能连上网络的话去查一下什么叫睡前故事。”
他又说：“如果你不能的话我也不介意帮你查一下念给你听，不收费。”
【……】
灵道：【这也是别人讲给我听的。】
方锈：“你听了后什么感觉？”
【有病。】
方锈：“谢谢，你是我的嘴替。”
【……】

第39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1+2+3）
游戏世界。
VIP休息室里。
休息室难得没有光屏在播放直播, 而最为诡异的是本应该是竞争关系的三大公会各有人坐在为了休息室里。
曙光将至的克尔德坐在单人真皮沙发上，金发碧眼映照在不远处的酒杯杯身，遮住了半张脸的镶钻面具配上他白皙的肌肤, 像是电影里的王子。
他把玩着手里的扑克牌，彩色的小丑牌在他指尖旋转, 显得格外滑稽。
而坐在他对面的是破晓公会的风扬, 风扬戴着一个猴子面具，穿着坎肩露出一身彪悍的肌肉，和对面的克尔德简直就像是两个片场。
在他们百米开外的吧台上, 还坐着影子公会的黑袍男人。
大家保持着一个略有些扭曲的三角形阵型，也可以从这看得出, 曙光将至和破晓的关系要近很多，而影子和他俩的关系要尴尬很多。
而除开三人外，休息室里随着时间的推移, 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
大家都带着面具或者口罩，反正是能够遮住自己脸的东西, 甚至有人干脆穿了一整套玩偶装来。
在看见那个玩偶的时候，有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却穿着和口罩墨镜完全不符合的巫女打扮的女生十分无语：“你们戏剧公会的真的很戏剧啊。”
玩偶发出AI般的声音：“这叫完美的伪装。”
VIP休息室一共抵达十一人，十一人在各个不同的地方落脚, 彼此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也正是这点距离，可以看出哪个公会和哪个公会的关系会近一点。
屋内安静了许久。
黑袍男人主动开口：“关于那个玩家，你们怎么看？”
风扬未语，克尔德微顿, 直白道：“提前申明, 我不是帮影子公会的人说话。我们之前就有要除掉他的意思, 毕竟你们华国人也有句话叫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也许他就是那位的底牌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 我支持杀。”
“我不支持。”风扬更加直白，淡淡道：“破晓想招他入会。”
屋内静了静。
随后那个巫女打扮的女生第二个表态：“他要是愿意来，我们舞雩公会可以手把手教他巫术。”
玩偶AI音：“我们戏剧公会愿意将他捧为台柱子。”
随着他们的表态，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公会都需要方锈。
局面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克尔德笑着看风扬：“风，你也太直接了。如果你要召他入会的话…那么我们曙光将至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为他留一席。”
黑袍男人在心里骂了声一群狐狸。
虽然各个公会所信奉的神明下达的神谕是一致对外。
可神战最初是他们这些从者打，他们得能够通过筛选，才能够挑战神明、冲击神榜。
现在神战开始前他们彼此的内耗是被叫停了，但等到神战开始后，那可就不好说了。
要知道能走到最后的，只有一个人，如果能把自家的人送上去…那就等于多了一个助力。到时候究竟是什么局面，谁也不清楚。
他们说是说拿到心愿劵要结束这一切，可真的拿到心愿劵后是不是换个主宰，犹未可知。
.
鉴于方锈还不够积分关直播，所以方锈没怎么犹豫，在听完灵的死亡睡前故事后，方锈就直接进入了游戏世界。
他出现在游戏世界时，就感觉到了有不少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有探究的、有崇拜的，还有一些来源于对强者的推崇从而狂热的。
方锈稍停，想下一次还是要做一下伪装再上线。
他没有在大厅做过多停留，直接掏出手机去找灵说的那个副本，同时不忘吐槽：“你们但凡把游戏做成可以在现实世界直接进入副本都能少点事。”
【谢谢您的宝贵意见，下次游戏世界大改革时我会为您反馈。】
方锈：“……”
弄得跟某能气死人的客服一样。
他点进副本，又若有所思。
游戏世界还会大改革？
类似版本更新？
灵没有回答他的心声。
方锈消失在大厅里的同时，关注了他的所有人也是收到了一条通知——
【您关注的玩家方锈已开播】
而在VIP休息室里的十一人的手机也都震动了几下。
风扬低头去看，就见自己公会不怎么惹眼的人给他发了消息说方锈开播了。
十一个人几乎是同时处理消息，同时静音打开了方锈的直播间，就见上头挂着【玩家方锈将直播《来自远古的悲歌》】的字样。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看这个本究竟是几人本，在看到十五人时，每个人心里先升起了“这下好了，每个公会都可以进一个人进去”的念头，然而第二眼，他们才看见副本底下的标注。
【此为新老混合本，新手玩家随机10名，老玩家5名。】
众人：“？！”
方锈怎么就这么会选副本？！
【小乐：副会！】
【小乐：我们的人正好进了那个本！】
风扬心中一喜，面上八风不动：【谁进去了？】
【小乐：梦姐！】
风扬眼皮子一跳。
怎么偏偏是庄梦进去了？！
.
初始空间里。
方锈坐在散发着劣质皮臭味的面包车里等待着人数达标。
这一次人数达标的速度比之前快，他还没来得及跟灵说句话，系统小助手的提示音就立马到了。
【副本《来自远古的悲歌》人数已达标，入口关闭】
【副本载入完毕，请所有玩家选取角色】
方锈稍顿，猜到了什么似的，轻勾起唇，直接花费50积分抽取隐藏角色。
【角色抽取完毕，玩家需注意演绎该角色】
【祝您好运】
面前的场景一转，方锈眨了下眼，身处的环境立马就变了。
湿咸的海风味萦绕在鼻尖，空气有些寒凉却也清爽，海鸥的声音伴随着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一并传入他的耳朵里。
方锈坐在一间看着就很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头一偏，就能透过有些脏的窗户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来自远古的悲歌》，下面为玩家播报本次副本须知】
【1、此次副本为新老玩家混合本（指将是部分玩家的新手本），无特殊规则，但请友爱游戏。】
【2、副本内的真正死亡即现实死亡，请玩家珍惜生命，积极游戏。】
【3、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二者其一清零即死亡。】
方锈在进这个本的时候，就看见上面写着新老玩家混合本了。
【玩家方锈，您抽取到的角色是：一个准备假装贵族混上“siren”号邮轮的穷鬼】
方锈：“？”
现在身份介绍越来越长了是吧？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是一个从小在渔民家里长大的孩子，受当地贵族压迫，你们的家庭条件并不如何，但好在能勉强果腹。你的父母一直想让你好好学习，离开大海，去城市中心，可你一心却想前往海上，想像那些水手一样，又或者做一个海盗，只要能待在海面上，你就会感到无比安心。
这一次贵族的“siren”号启航，目的地是哪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得抓住这一次机会，登上那艘只有贵族才能踏足的豪华邮轮，去到你向往的海面。
然而“siren”还有一小时就要开船了……】
【触发主线任务：登上“siren”号邮轮】
【任务限时：59分59秒】
【特别提醒：如玩家未完成此任务，将在倒计时结束后被抹杀！】
方锈：“……”
他极其冷静地站起身来，望着窗户外正站在太阳底下侃侃而谈的贵族，已经有了方案。
只不过……
方锈扫了一眼那些贵族打扮的人身边站着的管家与侍从，心说会有那么一点麻烦。
这个本有新人玩家么。
方锈微垂了眼帘。
他身后的门被敲响，方锈还没说进，就有一个棕发的外国女人推开了门：“嘿，你还在干什么呢？快去吃早餐，你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走了！”
方锈没问去哪，女人絮絮叨叨：“我亲爱的孩子，别在看海了，在这里是没有出头之地的！你只有去城市中心，才会得到更好的生活！”
这浓浓的翻译腔……
方锈迅速入戏：“妈妈，就不能等一下吗？我想看着siren启航。”
“哦，别闹了！”女人无奈：“我们拜托了约翰家好久，他们才愿意捎上你，孩子，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方锈一脸失望地提上了摆在一旁的老旧行李箱。
女人转身，方锈毫不犹豫地抄着老旧行李箱砸在了女人的后脑上。
他控制好了力道，最多就把人砸晕，而不是砸死。
女人的身体往下倒时，方锈还顺手接住，没有发出声音，将其放到了床上。
[我一进来就看见秀哥砸人]
[这么快就动手了？？？]
[秀哥限时任务，他不把父母弄晕，父母可能会成为变数，所以确实没问题]
[问题是他要怎么扮做贵族上邮轮]
[欸这个本怎么没有显示难度等级啊？]
[新老混合本都是这样啦，有两条线的，一条难的一条简易的，就看玩家自己走哪条了]
[我感觉这个本应该会比较复杂，难的估计也能到S了]
[别感觉，看了才知道]
[又是新本子啊，秀哥都不下旧本子]
[杀戮公会还想搞他呢，他下旧本子不安全]
[别云了，杀戮公会的人没进来，有疯子给杀戮公会下战书了，现在杀戮公会整个公会所有人和那疯子在屠戮本里]
[啊？？？？？战书？？？]
[一个强制下本的道具，杀戮公会里有玩家没关直播，战书理由很令人沉默]
[我也看了！战书理由是你们公会名字让人看了不爽……]
[……？？？？我刚想问哪个神经病，然后一想能被喊疯子的就那一个，我沉默了]
[虽然他是真的强，但是一个人挑一个公会……？]
[而且杀戮公会还找了影子公会的人帮忙，嗯…]
[我去看了一圈，老玩家里只有秀哥一个人在播这个本，等于其他人都是关了直播的，所以！！！]
——这个本的含金量比《你看我漂亮吗？》还高！
对于这些都不得而知的方锈下楼后又趁着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不注意时直接敲晕了对方，把人和女人一起绑了丢在了浴室里，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真正的行动。
首先，他得找两个新人……
方锈背着神赐一出家里的破旧小洋房，就先撞见了一个在太阳底下反出了光的光头。
他脑袋顶上没有“NPC”的字样，更别说这位光头手里还拿着佛珠，虽然身穿粗布麻衣，却单掌并拢向上，摆放在胸口冲他微微颔首，慈眉善目：“方施主，久仰。”
老实说，在这种充斥着旧世纪西方风格的地方，听到这一句不仅不觉得诡异，反而让人莫名感到亲切。
尤其方锈知道他是谁。
萌新榜No.1，白和善。人送外号“白和尚”。
[我靠！白和尚！！！！]
[啊啊啊他上个本出来后就关掉了直播，我以为我还要很久以后去别人的直播间才能够看见他的身影，结果！双厨狂喜！]
[来了来了，白和尚的粉丝们待会就要来了]
[这个本还有神的宠儿！！！我刚刚在新人玩家的直播间看见了神宠！！！]
[我的天？？？这含金量拉满了，白和尚、神的宠儿，然后还有秀哥，我开始期待另外两个老玩家是谁了！]
方锈微微点头，白和善对于自己开局遇上方锈这件事也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他笑：“能在这里见到方施主真是幸哉，不知道方施主的任务是不是登上邮轮？要不要合作一下？”
方锈稍顿。
和老玩家合作，与跟新玩家讲解，很明显前者更快。
“你要扮什么吗？”
“不用，小僧只要能够登上去就行。”
方锈果断道：“那好，我做贵族你做侍从。”
白和善没有意见：“方施主，我们要怎么假扮？”
这些贵族很明显都有着家徽，按照一般故事来看，贵族之间互相是有联系和走动的，他们也不能顶替谁。
这任务看着好像很简单，但细究全是难度。
这是老玩家面临的问题。
新手玩家那边就不一样了，他们要么就是贵族，要么就是船上的工作人员，要么也是贵族所携带的侍从。
根本就没有老玩家的忧愁。
但方锈也压根没有这个忧愁：“简单。”
他望着远处四处散落的，和这个贫困的港口格格不入的贵族们：“你觉得他们里面谁最有话语权？”
白和善看了看，沉吟两秒：“小僧觉得马车里面那位最有话语权。”
方锈的视线也在那辆看着就很贵、还镶嵌了绿宝石的马车上，只是那辆马车周围站着武装的骑士，而且也有很多贵族在时不时地朝那里面投去视线，要动手会很麻烦。
白和善刚想说要不换旁边那个，就听方锈问他：“会忽悠人吗？”
方锈语气诚恳：“就那种装大师，上去说一通我看你今天有血光之灾什么的，帮我吸引一下注意力。”
白和善转了转手里的佛珠：“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方锈实在是没想到能杀上萌新榜No1的人会说这种话，一时无言：“所以？”
白和善更加诚恳：“所以干他丫的。”
……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聪明人之间总是会有一些无形的默契。
当白和善转着自己的佛珠，将“神性”的姿态表演得惟妙惟肖，以高深的话语吸引走了马车附近的人的注意力时，随着一阵巨大的海风，马车的门板轻轻晃动，方锈闪身进了马车内。
马车内的人见到他上来的一瞬间就想要说什么，直接被方锈捂住了嘴抵在了车壁上，神赐出鞘，横在对方脖颈上：“别喊，不然在你出声前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对方呜呜点头，方锈松开手，一抬眼又停住了动作，陷入了一种无语的境地。
正好对方小声道：“哥，你、你是老玩家？”
方锈心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面上装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缓和了语气：“兄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NPC。”
“没事没事。”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小伙泪眼汪汪：“你们老玩家是刺客身份？要杀贵族？”
方锈简略地解释了几句，略过了一些细节，刀始终没有放下：“朋友，要不要考虑抱大腿？”
对方：“！”
他眼睛亮了亮，从刚刚方锈进来的速度，他就知道这个老玩家肯定很厉害，而且还长那么帅，这搁小说里就是主角配置啊！
“我、我要怎么做？”
“帮我们捏造贵族身份，就说我是你的远房亲戚什么的，都行，只要能带我们上船。”
“你们？”
小伙子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哦哦哦外面那个和尚是你队友啊？可以啊！没问题！”
于是小伙子打开了车窗，让一脸慈爱宛若如来降世的白和善上来了。
白和善刚想问方锈是不是搞定了，也瞥见了小伙子头上没有“NPC”字样：“……”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白和善看着虽然慈眉善目的，但那魁梧的身形实在是打眼，方锈又背着刀，刚刚还在小伙子面前露了一手，故而小伙子紧张得不行，先跟他们做了自我介绍：“那个、两位大佬，我，我叫霍得，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什么公爵的独子，那个英文名太长了，我记不住。”
方锈语气温和：“别紧张，我们都是好人。你看他是和尚，你总放心吧？而我和你一样，只是一个不小心被卷入游戏的新人，不瞒你说，不算新手本的话，这是我第二个本，也是个萌新。”
白和善从善如流：“阿弥陀佛，霍施主，方施主说的都是真的。你无需紧张。”
他和蔼道：“小僧自小出家，一心向佛。”
霍得奇异地安定了一点，冲他们露出笑：“那，那个，我们要怎么合作啊？”
方锈：“先帮我们弄套符合身份的服装，我是你的远房表哥，得是贵族打扮，白和尚是我的侍从。”
霍得说好，他也是个聪明的，立马安排守在自己马车旁边的管家去了，而且因为知道siren号就要启航，还叮嘱了管家时间。
方锈望着他，用熟稔却不冒犯的语气调侃了句：“你心态不错，接受能力挺强的。”
他叹气，装得跟真的似的：“我进新手本的时候是个单人本，本来睡觉呢，一睁眼就突然到了车站，吓死我了。”
[……？]
[方锈这话术是真牛批，我劝有些躺赢玩家离方锈远点，你真跟人下去了，被人卖了你还得帮人数钱，就像暗杀者一样]
霍得确实因为方锈这话慢慢放松了戒心和紧张，就像是在认识新朋友一样，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啦，我也是提前有预警，而且再加上最近无限流小说不是很流行嘛？我看过两本，这才没那么慌乱。”
其实就算是这样，他一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管家还问他怎么了，还是霍得在系统提示音中镇定下来，勉强回了句说自己是做了噩梦，又回绝了对方要送牛奶的话，再缓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进了求生游戏。
方锈扬眉：“提前预警？”
霍得：“就是我的手机系统是那种下载东西一定要到应用商城才能下载，但是我点进去那个连接的时候，直接在网页给我下载了，我就知道不对了。不过那时候我以为是病毒，后来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提示，我就想我该不会是要穿游戏了吧，结果……”
现代年轻人有穿越意识真的太正常。
“没事。”方锈“体贴”地送上过来人的好意：“你注意着自己的数值，小心游戏就好，新玩家都不会太难。”
他道：“你看，至少你们不用想办法混上船，我和白和尚还得想办法。”
大概是因为有两个老玩家同行，霍得确实逐渐彻底放松了下来。
等到管家按照他的吩咐送来成衣，三人就轮流下车，在车里换了衣服。
这个副本的背景是旧世纪西方文化，是还没有供电的时代。
而且大概是还有点玄幻风，贵族的服饰很繁琐，方锈穿上黑白色的礼服西装，佩戴好袖扣——在他换衣服的时候，直播间为了保护玩家隐私是自动进行了屏蔽的。
他身形出挑，无论肩宽腰窄这一点，还是拥有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这一点，都和西装礼服的适配性拉满。
方锈低头戴袖扣时，就听霍得在他们的商量下在那跟管家瞎扯，说自己要带这两个渔民一起上船，但是对外得说他们一个是伯爵家的远房亲戚，是他的表哥，一个是表哥的侍从。
对于自家小少爷突如其来的心思，管家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意见，包括在听到霍得说对待方锈就要像对待他一样，管家也只是说好。
——也许在他眼里，小少爷就是无聊，想要找一个玩伴罢了。
这真的省了他们很多事。
就是白和善换完衣服出来后，霍得憋了一下笑。
因为白和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和尚了，更像是要去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大哥。
正好邮轮到了开放时间，贵族们要排队登船了，于是方锈和霍得就在簇拥下往港口那边走。
白和善则是稍微落了一步，站在方锈身侧后面一点。
这里有NPC，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三人都没有说话。
方锈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密密麻麻的【NPC-xxx】之间扫着，成功地再找到了九个玩家。
而这九个玩家里，只有三个面色平静，其中一个他还见过。
方锈很快就锁定了老玩家，白和善的目力不及他，但也注意到了几个熟人，毕竟总共就三支队伍。
走到楼梯前时，跟在霍得身边的管家掏出了一块石头递给负责检阅“船票”的男人，方锈眼力好，瞥见了那块不规则的石头上刻着奇怪的铭文。
男人示意侍卫可以放他们上去，也没有询问他们的身份，只是石头并没有还给管家。
方锈若有所思。
他一开始以为是船票或者家徽什么的作为登船凭证，现在看来……这艘船比他预想的可能性还要不简单啊。
上了船后，方锈那倒计时岌岌可危了的任务，也终于响起完成的提示音。
Siren号很大，那种庞大程度就像是在拍电影一样。
而且船身看着就很豪华，整体是海蓝色的色调为基础，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花样，只是船身上印着偌大的“Siren”的黑色字体。
上船后，方锈发现白和善的面色不是很好。
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正好三人到了霍得的豪华套间，霍得遣散了管家他们，白和善才呼出一口气，诚实道：“两位施主，其实有一件事小僧应该提前与你们说一声。”
他面露难色：“小僧晕海，是个旱鸭子。”
副本进入时没有海报，没有介绍，谁也不知道这是个有海洋元素的副本，毕竟也没写在本子上。
霍得有点懵：“那、那怎么办？”
方锈示意他不用担心，就在年轻小伙以为方锈会说有他在可以安心时，霍得终于察觉到自己可能上了一艘有点问题的船。
因为方锈说：“他总不至于让自己死掉。”
而白和善对于方锈这样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就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方施主，做人该以慈悲为怀。”
霍得：“……”
他、他怎么感觉这俩人不像是朋友，像是敌人啊？！
霍得警惕起来了一点点，可方锈和白和善没再说什么别的，给他更多思考的机会。
白和善换了个话题：“萌新榜第二庄梦、第三周藏（zang），还有高能榜第九十六的西奥诺…这次副本也许会很简单，但也有可能会很难。”
方锈把刀丢进床底下，示意霍得最好不要碰，随后才问：“庄梦是破晓的，周藏和西奥诺呢？”
“周藏是自由人。”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情报，白和善当然愿意本着出家人该以慈悲为怀的心理回答方锈：“西奥诺是曙光将至的骨干。”
方锈抱胸，倚着床栏：“你也是自由人。”
他勾勾唇，有些意味深长：“神战你去吗？”
白和善拨弄着佛珠，依旧是单手合掌立着，他微垂眉眼，始终带着慈爱的微笑：“凑凑热闹的事，小僧是有兴趣的，但神位就不敢肖想了。”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方锈笑了下，玩笑道：“怎么？要是成佛你就会努力了？”
白和善也笑：“那小僧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得上了。”
不明觉厉的霍得弱弱插嘴：“那个…你们在说什么？”
“一些你出去后就知道了的事。”方锈没有要做新手村的村长的意思：“我单独行动了，你们自便。”
他看了眼茫然的霍得，到底还是说了句：“我建议你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要做过多的事，跟着剧情和自己的直觉走，如果不能拳打老虎的话，最好不要想着自己能C。”
霍得下意识点头，然后看着方锈出去了。
白和善倒是没有动，而是坐下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
霍得挠挠头：“那个，大师，您不去？”
白和善又道了声阿弥陀佛，笑得慈祥，却莫名有几分意味深长：“人各有命，小僧与方施主的命不同。”
霍得：“啊？”
挤在霍得直播间看白和善的玩家们却懂了什么似的。
[白和尚看到了方锈的因果？！]
[难怪他主动跟方锈提了合作！]
[可恶我好想做白和尚肚子里的蛔虫看看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趣！兄弟们！有完全不知道的新人！]
[激动啥啊，论坛一搜就知道了，白和尚是真和尚出身，他是真有修行的，有时候可以看见和他相关的人的因果，会受指引为了这个因果做点什么，就是不知道他看见方锈什么了，好奇！！！]
……
Siren号邮轮可以说是“巨轮”了。
休息的地方就不用说了，船上还有有剧院、赌场、吧台和宴会厅与舞厅，以及露天公园。
这时候大家都刚上船，所以还有许多人员走动。
贵族、侍从、水手很好区分，故而方锈遇见侍从和水手时，对方会向他行礼致意。
方锈大概摸索了一下整个邮轮的构造后，行至甲板上时，邮轮正好收起了梯子，发出了长长的汽笛声。
邮轮缓缓离岸，方锈朝港口看去，发现头上显示着【NPC-镇长】的老人盯着这艘巨轮，眸中似有怜悯。
本来是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神色的，毕竟这个距离，怕是得八倍镜才能捕捉到他的脸。
可方锈的眼睛就是镜（？）
有意思了。
方锈转身靠着护栏，望着光是甲板都宽敞到可以开个露天舞会的siren号。
海妖么？
他们这艘船，该不会是一船的祭品去给海妖吃吧？
这也不能啊，毕竟船上那么多贵族呢。
方锈起身，正要从有些湿冷的海风中离开，回到温暖的内部，那边就有人从楼梯上走了上来：“方锈。”
来人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像狮子一样垂落在耳后，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乍一看有些瘆人，他操着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你好。”
方锈扬眉：“西奥诺？”
西奥诺微怔，旋即露出了笑：“看样子白与你说过我。”
他道：“我来是想邀请你加入我们曙光将至，你的表现很优秀，我们公会会倾尽全力来培养你的。”
方锈点点头：“谢谢，不过我没有兴趣加入公会。”
他笑：“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束缚。”
西奥诺回忆着副会长嘱咐他的话，慢慢道：“队长，可以让你做。”
[队长？什么队长？难道是神战……]
[！？我靠那可是曙光将至啊秀哥！！]
[疯了疯了，曙光将至这么看好他？]
[拜托，你见过第一个本就直接上萌新榜，而且还是13名的新人玩家？]
……
“是吗。”
方锈持续拒绝：“可我不想加入公会。”
西奥诺微顿，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你不会加入任何公会？”
方锈骨子里的一些恶劣因子发作，他耸耸肩，故意说：“也不一定吧，如果有公会开出我心动的条件，也许我会加入。”
“什么条件能让你心动？”
“那我就不知道了。”
西奥诺皱眉。
他脾气好，虽然知道方锈很有可能是在耍他玩，但他还是想要为公会争取到方锈：“出了这个本后我会转达的。”
方锈没看见他露出什么负面情绪，觉得没意思，挥挥手直接进去了。
这一下午，邮轮上就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晚饭在宴会厅，采用自助餐形式，贵族们在觥筹交错间笑谈风云，他们与其说是进了个游戏副本，倒不如说是沉浸式度假。
方锈仗着自己还有新人宽容判定，试着做了点出格的事，比如突然跟给他们送下午茶的管家说他要下船什么的，也没有引发什么。
管家很尽职的真的把他当做少爷一样为他解释了这是一场为期两个月的旅游，到了目的地后就可以下船了。
比如晚饭和一群贵族在一起吃的时候，他刻意表现出了不像是贵族的样子，也没有被人怀疑。那些人就像是看不见他一样，依旧各说各的。
但就是什么都没有，这一船的人才格外诡异。
方锈捏着管家送上来的雪茄，倚着窗户看着外头黑下来后融为一体显得格外寂寥的天与海面，若有所思。
因为嫌礼服限制行动，方锈脱了外套和马甲，就穿着一件衬衫，要不是他身材太好，看上去就像是个忧郁的游吟诗人。
霍得小心问：“那个，方哥，是怎么了吗？”
方锈瞥他一眼，还是说了：“你们不觉得这些NPC的行为都有些死了吗？”
霍得：“啊？可是NPC不就是这样吗？”
“霍施主，不是的。”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别的副本的NPC都像是真人，互动性很高。”
    ㈧_ ○_電_芓_書_Ｗ_ w_ ω_.Τ_Χ_t_捌_０. c_c
没经历过的霍得挠挠头，不懂了。
白和善：“方施主，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方锈想了想：“暂时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印证我的想法，就先不说了。”
经历过上个本后，已经没有几个玩家会在方锈的直播间里说方锈装了。
他跟开了上帝视角一样的事，已经在玩家间传开了。
霍得弱弱举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方锈把雪茄放回烟盒，直接从床底扒拉出来了神赐，抱在怀里往沙发上一躺：“夜深了，睡吧，晚安两位。”
霍得轻声：“啊？？？”
他看向白和善，白和善双手合十，就地盘膝而坐：“阿弥陀佛，霍施主你可以睡床，小僧打坐就好，晚安。记得吹灭蜡烛。”
霍得懵逼的望着两个已经阖上眼了的大佬，满脑子都是——
哥哥们！我们不是在惊悚副本里吗？！这不是个逃生游戏吗？！不需要人守夜的吗？！
霍得不确定地坐在床榻边沿吹灭了蜡烛，还是说…大佬们是在考验他？让他自觉守夜？
想太多的小伙子立马支棱了起来，瞪着眼睛决定今夜太阳不升他不眠，太阳升了他也不梦！
.
海面上的夜，静悄悄的。
只有海浪声和风声在造作，方锈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睡着。
直到一声有些遥远的，像是鲸鸣的声音悠悠传入他的耳朵。
方锈的耳尖动了动，又是一声鲸鸣响起，这回声音近了很多，而且同时响起的，还有细碎的脚步声。
方锈不动声色，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自己身边。
方锈装作做梦翻身，顺便悄悄睁开一条缝，想看看是谁要做什么，以及白和善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
结果对上的就是白和善的佛珠。
方锈皱眉，彻底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见白和善“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他眼珠翻白泛着红色的血丝，张开了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方锈冷静地坐起身来：“……白和尚？”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在他面前的白和善直接变成了一条鱼在地上扑腾。
方锈低头去看，又听见白和善不解的声音：“方施主，你喊小僧干什么？”
方锈微顿，抬头就见白和善坐在不远处打坐，霍得握着一个烛台瞪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干嘛。
……？
方锈有点懵。
他刚刚是有听见霍得的心跳声，也有看见他的身影，不远处更是有第二个打坐的白和善的心跳。
那个跪在他面前的白和善的是第三个心跳，是和第二个白和尚一模一样的心跳，也就是这条……
鱼呢？
方锈望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地板，陷入了自我怀疑。
心跳声没了，鱼也没了。
刚刚的一切都仿佛是他的幻觉一样。
可他怎么可能会被幻觉蒙蔽？
他的五感……第一次出现了错误。

第40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4+5+6）
方锈示意霍得把蜡烛点起来, 小伙子慌忙拿起放在柜台上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屋内被并不明亮的幽幽烛光照亮一隅，反而显得更加具有恐怖色彩。
方锈抱着神赐问：“你们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霍得攥紧了手里的烛台，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白和善镇定无比：“阿弥陀佛, 方施主是看见了‘我’？”
方锈也没瞒着：“长得像你，但不一定是你。”
毕竟白和善不可能变成一条鱼, 尤其还凭空消失了。
白和善：“幻觉？”
方锈还没答话, 白和善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僧曾听朋友复述过方施主你新手本的表现，在小僧看来，方施主你不像是会被幻觉所影响的人, 所以方施主也许真的看见了小僧？”
两人在昏暗的屋内隔着一张桌子对视，都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时空。
可这样问题就来了, 白和善是为什么会变成鱼？
还在他面前跪下了？
白和善：“方施主，可以说一下你看见了什么吗？”
方锈摩挲了一下神赐的刀鞘，似笑非笑：“朋友, 我们是竞争关系吧？”
白和善笑眯眯的，也不瞒着：“小僧的确也是隐藏角色。但是方施主, 所谓相逢即是缘，既然我们有缘……”
“打住。”方锈心说你们做和尚的都喜欢念经是么：“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我们得先说好，听我指挥。”
作为萌新榜第一的白和善, 居然完全不争取自己的话语权，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当然。”
方锈微微眯眼，没看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和善接近他是带有目的性的，方锈当然能够感觉到，可他从白和善身上, 察觉不到半点恶意。
是因为白和善的天赋吗？
论坛没有人扒出来他的天赋究竟是什么, 但方锈在这个本里有一点猜测了。
这还得归功于霍得。
想到霍得, 方锈抬眼看了看坐在他正对面, 靠着床头紧张得不行的霍得，实在是有点纳闷：“朋友，你在干嘛？”
霍得严肃道：“帮你们守夜，警惕周围。”
方锈：“？”
白和善：“……”
白和善因为憋笑肩膀抖了抖，方锈十分诚恳：“那你加油。”
觉得自己被肯定了的霍得登时受到了鼓舞，刚要热情地回方锈一句，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就先响起，打破了这份诡异的祥和。
霍得被吓得一个激灵，还没缓过来，就见方锈和白和善对视了一眼，为了快速赶路直接从窗户口…窗户口翻出去了？？？
霍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窗户口的，他只知道他探头去看时，方锈和白和善已经轻松落在了甲板上，方锈的动作要快一点，已经往甲板那边跑了，应该是没借什么力，他去看时，白和善正好还在一层一层的跳。
两个人明明看着也不轻，却没有什么响声。
霍得沉默了。
这可是第七层啊！！！
.
方锈和白和善赶到尖叫声来源地时，那边已经聚集了几个人。
都是NPC，他俩是最快赶到的玩家。
血腥味混杂着淡淡的海腥味飘进方锈的鼻子里，方锈稍稍顿了一下。
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很奇怪的香味。
这种香味方锈没有闻过，感觉像是什么油脂烧出来的，香味虽然雅淡，却也有几分腻味。
方锈走到人群里时，也看见了极其惨烈的一幕。
就见一个脑袋上顶着【NPC-罗歇尔子爵】的贵族男人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被一个简陋的三叉戟鱼叉扎在地上。
罗歇尔子爵低头垂脑地跪坐在地上，大腿和小腿折叠在一起，三叉戟斜斜地从他脖颈前面扎下去，穿透了他的脖子和他的小腿处，像是将他整个人都串了起来。
发出尖叫的女士正惊慌失措地埋首在另一位女士的怀里，NPC们带着惊疑在议论——
“我的天呐！罗歇尔怎么会这样？！”
“他刚刚还和我们在一块玩牌呢！”
“诸位，你们不觉得他这姿势像是……”
“哦我的天，你快别说了！在海面上说这些！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那只是传说！而这只是巧合！这些一切都没有联系！”
方锈扬眉，和白和善再次对视一眼，与此同时，他们的面前也是同时亮起了淡蓝色的半透明面板。
【触发主线任务：贵族之间流传的传说】
【任务详情：在贵族之间似乎流传着有关于海洋的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任务限时：11小时59分59秒】
时间还在倒计时，而且特意用的红色字体，看着就让人很有压迫感。
又是限时任务。
方锈若有所思。
这个本可能真的和时间、时空有关系。
毕竟本也叫“远古”。
方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想这都到海上了，大概是遇不到邪神产物了吧。
西奥诺第三个到，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扎着脏辫，看上去有些沉默的男人。
他们和白和善都认识，所以双方简单打了声招呼，方锈也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谁。
萌新榜第三名，周藏。
人送外号亡语者，因为据说他的天赋是和死人的灵魂沟通。
周藏个头高，但看着瘦，脊背微微佝偻着，躲避着人的视线，就算是和打招呼也只是略一点头，并不开口。
然而周藏在瞥见方锈时，怔了一下，随后方锈就看着他默默地挪到了离自己超远的地方去，仿佛在躲他一样。
方锈：“？”
他确定他没见过周藏，也不认识他。
难道是因为看了他上一场直播？
因为越来越多的NPC在往这边聚集，隐晦的暗示还是络绎不绝，对于方锈和白和善来说没有什么关键信息了，但却能够触发别人的主线任务。
方锈想等周藏发动天赋，和罗歇尔子爵的灵魂进行对话，白和善和西奥诺也是。
随着船上海军的到来，又进行了一次清场，贵族们也逐渐散去，还留在这里的就只有玩家。
除开他们四个外，还有三个新人玩家，站在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踌躇不前。
主要他们四个看着就不像是新人玩家。
白和善扫了一眼：“方施主，庄施主没来。”
他说的是庄梦，方锈不瞎，也知道没看见庄梦，但他并不意外：“嗯，正常。”
看样子现在是那个庄梦保持着清醒。
白和善又对远远的周藏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周施主，请吧。”
周藏也没有要藏私的意思，只是他又看了一眼离尸体最近的方锈，拿出了小本子写：【让方锈站远点】
在这行字出来后，西奥诺和白和善都默默地看向了唯一的受害者。
方锈：“？”
他一边退，一边纳闷地看向周藏。
只见周藏根本不敢看他，他回应白和善和西奥诺时，好歹只是不敢对上他们的头，但对他，就是连一片衣角都不敢了。
论坛上有玩家分析说是他胆子小、社恐，可方锈看着，怎么感觉他这像是看见了别的东西？
方锈退到了周藏点头了的位置后，不是很理解地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
除了漆黑广阔的海面还有护栏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方锈难得地在本里呼唤了灵，他在心里问：“他总不能是看见你了吧？”
灵随时在线：【没人能够看到我。】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藏走到尸体前，望着那具惨烈的尸体，也没有海军或者水手阻拦他，不让他上前。
——这个本的NPC，真的很NPC。
他闭上眼睛，发动天赋技能，刹那间本就有些寒凉的空气登时连降十几度。
在方锈退了后，方锈就变成离案发地最远的那个了，而那三个新人玩家反而比他还要近。
他看着那三个新人打了个哆嗦，抱团在一起取暖，却还是不肯离开，稍挑了下眉。
这三人，认识啊。
不是那种在副本里认识的认识，而是在现实世界有很好的关系。
气温下降了不过五秒后，就又回升。
方锈抬脚往前走，就见周藏摇了摇头，在本子上写：【我感觉不到他的灵魂】
周藏：【但他是在死前灵魂就被人拉走了，然后死后被人摆成这样的】
方锈和西奥诺都若有所思，白和善则是低眉道了声阿弥陀佛，方锈就听着他轻声念了一段往生经。
案发地没有什么其他线索，于是四人又礼貌且疏离地互相点点头，准备分头离开。
但走时，周藏拉住了白和善的衣袖。
和白和善达成了不知道牢不牢靠的联盟的方锈回头看了一眼。
白和善双手合十：“方施主，你先去吧。”
方锈轻哂，也没有强调他们的联盟，毕竟在这个游戏里朋友互相背刺的事估计都很常见。
方锈走了，白和善就看向像根电线杆似的周藏：“周施主，你有何事要与小僧说？”
周藏在本子上写：【你离方锈远点，他很危险】
白和善又道了声阿弥陀佛，依旧是那样一副慈悲的模样：“多谢周施主箴言，只是人各有命，有些因果已是注定。”
周藏愣了愣，白净的脸上显露出一点彷徨，写字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显得有些潦草：【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因果？】
白和善笑而不语。
周藏抿住唇：【你之前跟我说你进游戏是受到指引，你来是为了成全一个人…我看着你跟在方锈背后下本的，你要成全的，不会就是他吧？】
白和善神情未变，只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并未开口。
在场已经没有玩家了，他俩都关了直播，游戏外的玩家不能看见他们这边的动静。
所以周藏张了张嘴，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呃”，又有些急切地“呃呃呃”了几声，却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话来。
因为他没有舌头。
白和善低叹，立在胸前的单掌抬起，放在了周藏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周施主，你我尘缘早断，不必如此执着。”
他知道就像他是跟在方锈身后下本的一样，周藏也是跟在他身后下的本。
周藏低垂着脑袋，红了眼眶，一滴眼泪砸在了甲板上，他抬手抹了抹眼睛，吸着鼻子在本子上写：【我陪你】
白和善没有说拒绝的话，只是问：“你在他身上看见了什么？”
周藏迟疑了一下，慢慢写——
【无尽业障】
.
那头方锈一拐角，就被那三个也不知道该说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的新人玩家挡住了去路。
三个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九二十，却被拉进了游戏里。
在三人中间的那个短发姑娘主动开口：“那个，你好。”
她有点忐忑：“我想问一下就是，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
方锈望着她们三：“你们触发了主线任务？”
三人面面相觑，方锈一看就知道没有：“那别管了，回去待着。”
他丢下这一句后，就直接进了船，也没有要发散好心肠的意思。
留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锈先回了房间一趟，就见霍得还坐在那。
他一进来，霍得就紧张地问：“哥，是发生了什么吗？”
方锈稍挑眉：“你好奇不自己去看？”
“…我这不是看你把武器留在这了吗？”霍得示意了一下方锈丢在沙发上还放不下的刀袋：“我就想着帮你守着，怕被人拿了。”
他又道：“再说我也没有触发什么任务，我想着这个热闹要不还是别凑了，等大佬你们通关，带我出去就好。”
方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霍得是聪明，还是不太聪明。
“你不用管它。”
方锈把神赐丢在了柜子上，想了想，鉴于霍得还算是听话，又多提醒了一句：“也别碰它。”
只以为方锈是不喜欢被人碰武器的霍得狂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方锈懒得多解释，就又要出门。
他没有带“孩子”的慈悲心怀，白和善待会会不会带霍得，那就是白和善的事了。
方锈的目的地很明确，他打算先去做了那个限时任务。
外头死了个罗歇尔子爵是真的，但方锈踏进赌场时，贵族们之间的纸醉金迷也不假。
赌桌上坐满了人，这些吃饭时仪表堂堂，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的贵族大多都已经喝高了，脱了外套，解了衬衫上的几个扣子，在烛火摇曳中觥筹交错，嘴里也是放肆调笑着，水吧那边还有男人与女人、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在接吻，甚至手也往不该放的地方在游移。
负责调酒的工作人员和荷官还有侍从们低垂着头，仿佛在遵守着规矩，却和这荒诞的场所格格不入。
同样格格不入的，也还有出现在门口的方锈。
这里的每个贵族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还有女士们所用的香薰气味混杂在一起，味道显得很奇怪。
方锈捏了下鼻子后，发现其中竟然还夹杂了一点他在甲板上闻到的那种淡却腻的香味。
方锈望着面前的场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从来不是那种因为不对就会退缩的人。
所以方锈踏了进去，守门的侍从关上了门，赌场的嘈杂和热闹似乎就被关在了这里面。
这里的每个人脑袋上都顶着【NPC】的字样，方锈在人群中穿梭，不确定是副本设定的NPC性格就是如此，还是什么。
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好像看见他了，却又在漠视他。
他们眼里只有眼前的欢乐。
哪怕方锈故意撞了一下一个在吧台和一位女士亲得火热的男士，对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方锈甚至都没有道歉，就没了后续。
好奇怪。
方锈随意找了个赌桌，直接用武力一把拎起一个瘦弱如鸡的贵族，用那种老子天下第一拽的语气说：“让位，我要玩。”
那个贵族和刚刚那个人一样，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端起自己的酒杯走了。
旁侧的侍从给他倒香槟，荷官重新洗牌发牌，被中断的游戏需要重新开始，桌面上却没有一个人表露出不悦又或者是半点别的神色。
——就算真的因为他借了霍得在这个游戏里的家族身份，其他贵族因此有所顾忌，也不该是这样可以说是平淡的反应了。
这些人明明能够看见他，却又好像无法看见他。
就如同现实世界里真正的游戏里的NPC一样。
他们被“设定”好了，只是一个人物，并不是一个“人”。
荷官：“先生，请下注。”
方锈扫了一眼每个人面前的金属制的钱币，又或者只是这个赌场自制的有象征意义的筹码。
圆币边缘刻着浪花，中间刻着的，说是人头，但又有些抽象，反正乍一看就觉得很扭曲。
方锈淡定自若：“我没有筹码。”
荷官淡淡一笑，明明方锈现在已经是贵族身份，他却不卑不亢，甚至话语间还莫名有种地位更高的感觉：“您既然能够踏入这里，那么您就有足够的筹码。”
什么意思？
踏入“这里”？
是指只有贵族可以登上的siren号？还是指这古怪的赌场？
在荷官说完那话后，就有侍从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堆叠了高高的圆币，高得遮挡住了人的视线，高得吸引了所有的人。
在那一刹那，方锈清楚地感觉到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那个托盘上，而当托盘放在了他面前，形成了一堵墙阻挡了他和正对面的荷官时，场内原本暧昧且靡费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不仅是气氛变了，所有人都停下来了手上的动作朝他看来，一道道视线交叠在一起，没有狂热没有羡慕没有震惊，有的只是接近漠然的注视，就好像是机器人、监控摄像头投来的“目光”一样。
明明没有任何神情，却莫名让人感到压迫。
方锈扫了一眼周围直勾勾盯着他的贵族们，动作仍旧不变的全是工作人员……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轻扯着嘴角，把堆积在自己面前的筹码往旁侧挪了挪，直视着笑容弧度恰好的荷官：“玩什么？”
荷官伸手示意他面前高耸入云圆币：“先生，请您下注。”
方锈扬眉，随手捏起一枚圆币看了看，发现这枚圆币前后花纹并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正面还是反面是那个扭曲的人头，另一面边缘则是刻着像是山脉，大概意思是陆地，因为中间与之相反的是鱼尾的尾鳍。
尾鳍图案看着很清晰，但上头却充满了划痕，而且还是红色的、乱七八糟的划痕。
一边是人，一边是鱼。
“…这是要我选阵营赌谁会赢么？”
方锈轻哂了声：“你们这赌的东西，有点奇怪啊。”
荷官但笑不语。
方锈把圆币拍在桌子上：“我这个人呢，有很多坏毛病。”
他也笑：“其中有一条就是我从不选择别人给我的路。”
方锈抬起手，露出了被他立着卡进了赌桌里竖着了的圆币，他微抬下巴，繁琐镂空的白色扎结领让他看上去更加狂妄又自负，身下坐着的简易实木皮椅也如同王座一般。
方锈淡淡道：“我赌我自己。”
话音落下时，整个赌场内的气氛发生了二度变化，方锈也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神赐！”
漆黑细长的仪刀出现在赌场的那一刹那，这些“贵族”也全部变了模样。
贵族们像是“化”了一样，外表的那张人皮如同泥一般往下落，没有变化的只有非贵族的NPC。
方锈握住神赐，神赐的刀与刀鞘自动分离，他直接一脚踏在赌桌上，刀刃冲着面前的荷官而去。
荷官不躲不避，只冲他微微一笑。
就在神赐要挨上荷官的脖颈时，那类似鲸鸣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声又一声交叠，如同海上的精灵在歌唱，清晰地传入了方锈的耳朵里，也导致了方锈的动作凝固。
他的大脑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被一记重锤敲下，直接陷入了一片空白。
方锈的灵魂都好似跌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纯白的，没有任何东西的世界。
贵族们化成了的海泥缠上方锈的脚，顺着往上又缠上了方锈的腿和手，牢牢地禁锢住了方锈。
方锈的SAN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下降着，直到有海泥顺着方锈的手触碰到了神赐。
那一霎，神赐发出了急促的嗡鸣，直接将类似鲸鸣的歌声从方锈的脑海中驱散，也震退了所有海泥。
方锈的灵魂归位，他恢复意识的瞬间对上了荷官微微错愕的神色，握着神赐的手却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斩下了荷官的脑袋。
方锈下意识挽刀花挡血，但没有血液溅出来，荷官也没有尸体存留。
他一转头，就发现他站在赌桌上，赌场没有一点光亮，四周静悄悄的，屋内所有的陈设都摆得很整齐，像是前不久刚打扫完。
方锈顿住。
他听见屋外传来两声议论声——
“门都锁了，不可能有人在里面。”
“拜托，这可是大海，你小子总不能告诉我说是老鼠在里面偷东西吃吧？！”
下一秒，门被人打开，方锈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扫两人头顶。
一个挂着【NPC-大副】，一个什么都没有，应该是玩家。
两人见了他，也是微微一愣。
大副忙压着那名玩家冲他行礼：“贵族老爷。”
大副低声问：“您是来……？”
方锈极其淡定地收起神赐：“梦游，不好意思。”
大副：“啊、啊…没事……”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锁，可是都已经锁上了啊！这位贵族老爷是怎么梦游进去的？
还有他手里那个……
方锈注意到了他的微表情，心说真是有意思了。
这个NPC，是“活”的。
和他们之前遇见过的NPC都不一样。
方锈：“没什么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大副忙拉着那个玩家让路：“您请。”
他又道：“老爷，您要灯吗？”
方锈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煤油灯：“不用，谢谢。”
他径直往外走，在昏暗又略微狭窄的走廊里给大副留下了个笔挺的背影，没有要跟新人玩家认亲的意思。
现在时间虽然还是深夜，但走廊上有不少非贵族NPC在轻手轻脚的工作。
他们遇见方锈时，在看见方锈穿着单薄的衬衫、微敞着领口，拎着细长高过他的武器在走廊里走时，一边低头行礼，一边流露出了或不解或茫然或羞涩的神色。
——所有的NPC突然都“活”了。
方锈一路走进霍得的房间，霍得见到他拎着刀回来，松了口气：“哥你的刀刚不见了，吓死我了，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像游戏啊。”
方锈嗯了声，看了看：“白和尚没回来？”
霍得挠挠头：“没有啊。”
“那你一直在这待着？有什么异常么？”
“我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去，这不是怕万一触发了什么给哥你们拖后腿吗。”
霍得也是个人精，很会说话：“至于异常，那还真没有。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锈没有答话，只是又捏起了那支被他随手丢在小茶几上的雪茄。
他拿起来嗅了嗅，雪茄的味道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非要说，大概就是在外头放了会儿有些潮了。
毕竟他们在海上，窗户又一直开着没关。
霍得十分狗腿地走过来递上火折子：“哥，你要抽吗？我不介意烟味的。”
方锈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了火折子，自己给自己点了烟。
淡淡的烟雾伴随着浅淡的植物香从小小的烟中弥漫出来，方锈没有抽，只是将其摆在了一旁。
霍得没看明白，只以为是有什么玄妙：“哥，难道这底下有墓，你在寻龙点穴？”
方锈：“……？”
他心说这玩意儿和烟有什么关系吗，面上不动声色地吓小孩：“不仅有墓，这底下全是死人。信吗？”
霍得震惊，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无光的海面，咽下口水，后退了两步。
大海在白天是漂亮的，尤其有太阳的话，波光粼粼，如同仙境。
但在夜晚，尤其是无星无月的夜晚，就显得格外瘆人而又死寂，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压抑。
方锈没想到霍得还真信，一时无语，顺手就敲了一下他脑袋：“想什么呢，我不爱抽雪茄。”
霍得慢半拍反应过来方锈是在跟他开玩笑，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珠子也是转了转，打起了主意。
他看得出来，白和善很强，毕竟那一身肌肉，最起码就是武僧，而这样的白和善对方锈都有点马首是瞻的感觉，而且就刚刚方锈和白和善在他面前亮的那一手……
霍得觉得自己一定要抱紧这个大腿，最起码在这个本里要。
不求方锈保他毫发无损，最起码这条小命，希望方锈能看一看。
等到一支雪茄烧到尾，白和善也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先道了声阿弥陀佛，又问：“方施主，你是做了什么吗？”
方锈倚着窗户抱胸扬眉：“怎么这么问？”
他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但白和善为什么认定是他干了什么？
白和善道：“这一路上小僧觉得这些NPC的行为又与从前副本一样了，好似先前是卡了bug，现在行为程序才加载完毕一般。刚还有个施主给我推荐假发……”
“朋友，说重点。”
方锈打断他。
白和善哦了声，把话题拉回来：“方才小僧是与西奥诺施主三人在一块，故而我们四人都没有做什么，新玩家应该不至于会造成副本这样大的变动，所以…方施主，你做了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
方锈确实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猜测。”
白和善表示洗耳恭听。
方锈道：“我们在刚刚跌入了另一个时空。”
霍得：“？？？”
饶是白和善也没跟上，但他的没跟上和霍得的没跟上是两种：“方施主是说我们从A1到了A2？那A2的我们呢？”
方锈还没开口，霍得就立马出声：“那个那个，哥哥哥，大师，两位稍等。”
他欲哭无泪：“能不能，跟我这个小弱智解释一下啊？”
方锈示意话多的白和善发挥他的特长。
白和善单掌而立：“阿弥陀佛。”
他道：“霍施主，是这样的，假设我们上船的时候时空是A1，而A1时空的NPC行为比较呆板，互动性很低。而我们现在遇上的NPC都和以前副本一样，像是真正的人，互动性很高，可以完全忽视他们头顶上的NPC标识当做人相处，说明可能发生了什么改变。也就是方施主猜测的，我们有可能掉入了A2的时空里。这两个时空是平行的。”
霍得脑子绕了好一会儿，勉强绕明白了，问出了和白和善同样的问题：“那…那A2的我们呢？平行世界的话，应该还有个我们吧，而且就是说…为什么A1和A2的NPC不一样？”
方锈扬眉：“好问题。”
他终于正眼看向霍得：“这是第二个猜测。”
方锈竖起大拇指，双手像是一把枪一样比着天花板：“A1的NPC不是正常的NPC了。”
他没有解答第一个问题。
霍得陷入了沉思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白和善注意到了。
他向方锈投去疑惑的视线，就见方锈眉眼间也还凝着思索。
——论坛上一些玩家吹方锈是手握剧本，进游戏就知道副本内容，说他和神明有关系，毕竟“希望与守护”对他确实很不一样，但是真的有点吹过了。
不是说方锈不厉害，只是他也需要思考，也需要线索才能玩下去。
可就算是这样，方锈也领先绝大多数玩家太多。
白和善想了想，提供了一个思路：“方施主，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的我们已经遭遇了什么，而A2的NPC知道我们还会掉进来呢？”
方锈否定了：“我之前也想过，但这些NPC没有演戏的成分。”
他微顿，似是自言自语：“其实我更倾向于我们本来是要登入A2空间的，但是从一开始进游戏就登成了A1空间，也就是A2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霍得又不懂了。
白和善沉吟：“也就是说，A2才是正确的时空，而我们从A1登入，是因为我们是玩家，那是我们的难关。”
他看向方锈，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方施主，你做了什么？”
方锈把自己在赌场遇到的事简略地说了。
在听到方锈直接暴起一刀砍了荷官时，霍得哽了一下。
虽然他猜到了方锈说自己第一次进游戏的时候被吓死了多半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这哥这么猛啊。
谁开局第一天就砍NPC啊？！
说完后，方锈若有所思：“白和尚，我有第三个猜测了。”
白和善跟上了他的思路：“我们会掉回A2空间，是因为你说你要赌自己，而圆币上人代表NPC，鱼尾应该代表怪又或者是暂时还没出现的什么——小僧倾向于海妖——但你把圆币立起来了，等于现在场上出现了第三个阵营。”
玩家阵营。
他们是这个副本的外来者。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方锈稍拧眉。
为什么是他做这个选择？
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进去的？还是这其中有什么判定标准……
身份？
方锈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自己的角色前景，怎么品都不对味。
渔民出身的父母只想让自己的儿子远离大海，而儿子却非要去往大海，甚至有点好像就算是死在海里都是得偿所愿的偏执感。
方锈头疼：“早知道我就随便选一个了，现在看来，还得把玩家全部召集在一起了。”
白和善慈眉善目地道了声阿弥陀佛：“方施主，耍帅一时爽，通关火葬场啊。”
方锈：“……”
这和尚有点烦。
白和善主动道：“方施主，不如小僧去召集玩家吧，小僧对自己的游说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让方锈去，大概就是拎着刀问你合不合作，不合作就直接砍了。
他一个出家人，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
方锈不是很在意地挥挥手让他去了。
霍得小声问：“那哥，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吗？”
还在思索的方锈看他一眼，有了一个计划：“你们新人玩家不知道这个本有多少个玩家是吧？”
霍得点点头。
方锈打了个响指：“这样，你待会不要说你也是新手，你就说你已经下过两个本了。”
霍得没明白：“啊？为什么啊？”
方锈拍拍他的肩：“装起来你才能成为新人玩家的领队，帮我管好他们。”
霍得立马就支棱起来了：“好！”
最先进来的，还是那三个姑娘。
大概是因为方锈不笑时看上去实在不好惹，虽然帅，但那张脸有些过于锋利，所以她们没敢打招呼，只找了个角落抱团。
之后进来的是周藏，老实说周藏愿意来，方锈都有那么一点点意外。但是细细一想周藏看白和善时那复杂的目光，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一共十五名玩家，大家陆陆续续的抵达，新老玩家的差别真的很明显。
老玩家都很淡定，新玩家的眼神就明显要慌乱很多了。
最后进来的是白和善和庄梦。
庄梦是个个头不算高的女生，留着一头前面长到锁骨，后面短到只盖过脖颈、看上去又直又干脆利落的黑色短发。
她长得很漂亮，温柔又文静，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还显得有几分柔弱。
但就算是白和善也不会小觑她。
因为她就是萌新榜No.2，被人称作“神的宠儿”。
方锈和庄梦对上目光时，两人都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庄梦就微蹙着眉找了个离方锈最远的地方坐下。
不用他们问，方锈就主动把事情说了。
事实证明，霍得的智商在这一批新人玩家里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
大半新人玩家没听懂，听懂了的只有一个，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点难看。
而在他身边不是很听懂，但也听明白了一点意思的，估计是个小混混，一听就一拍桌子骂道：“奶奶的，你他娘的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就拉我们下水，我们就十五个人，还一堆老弱病残，奇奇怪怪的人……”
小混混离方锈不远，方锈直接拔出了神赐，都不用一个眨眼间，锋利的刀刃就架在了小混混的脖子上：“不想玩是吗？”
他语气平静：“那我现在送你出去。”
屋内登时一静。
老玩家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毕竟死人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实在是看太多。
新玩家就不一样了，每个人无一例外地被方锈吓到了。
方锈继续道：“喊你们来不是征求你们意见的，你们要是不想玩，可以，我现在就能送走你们。这个副本我们有我们六个老玩家绰绰有余了。”
其实也被吓到了的霍得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要装老玩家了，故而立马悄悄挺直了脊背，学着白和善他们的模样，镇定道：“是的。”
西奥诺操着不太熟练的中文：“不听话，就杀掉好了。”
他扫视着屋内的新人玩家，对方锈温和，那是因为方锈有实力，不代表他本人没脾气：“反正，能进这个游戏的，不会是什么好人。”

第41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7+8+9）
西奥诺这话登时让在场的新人玩家露出了难堪的表情。
就像弹幕中总提到的一样——
能进这个游戏的, 就没有一个好人。
别看有些人光鲜亮丽的，背地里干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白和善他们对于方锈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 甚至庄梦那边还忽然发出了一声轻蔑地笑，声音莫名有些尖锐：“要我看都杀了好了, 这些新人只会拖后腿！”
她这话惹得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她, 庄梦捂住了自己的右半边脸，深呼吸了口气，随后抬头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 仿佛刚刚说那话的人不是她一样，语气温温柔柔的：“抱歉, 不用管我。”
有个新人玩家清楚地看见她刚刚眼睛有一瞬变成了红色：“……”
小混混说这一屋子奇奇怪怪，他们觉得的确，但要说老弱病残…新人玩家们觉得他们这些新人更符合。
被刀架在脖子上了的小混混不敢说话了, 方锈便又利落地收了刀。
之前跟方锈搭话的那个短发姑娘主动道：“那，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也认识认识。”
她很清楚这么多人不一定记得住姓名, 所以说的是自己的小名：“你们可以叫我琪琪，这个是我姐姐。”
她指的是她右手边的女生。
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做了自我介绍。
不得不说就是这批新人确实没有几个能打的，不是学生就是上班族, 最后到那个小混混的时候，小混混哼了声，脸色难看，但还是也做了自我介绍。
之后就是到老玩家这边了。
霍得作为装老玩家的新人玩家，在遭受过方锈和白和善的冲击后, 表现得确实还挺娴熟的, 甚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阵营划分好了：“那我们这边我先来吧, 我叫霍得, 虽然下过两三个本了，但也还算是新人。”
白和善他们也都做了简略的自我介绍，但都是一个名字，没有给出太多的信息，就是周藏在本子上多写了句不要随便和他说话。
只有庄梦不太一样。
庄梦在椅子上坐得端正，讲实话要不是她刚刚突然说了那样的话，所有人都会以为她就是一个新玩家，又或者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普通人：“我叫庄梦。”
她稍顿：“跟大家多介绍几句吧，我是破晓公会的，萌新榜No.2，在场实力或许一般，但也还算能看，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庄梦指了指自己：“但得找黑头发的我，见到白头发的我，记得离远点。”
她又停了停，似乎是很头疼，但还是再轻轻柔柔地多说了句：“还有就是，别在我面前说方锈坏话吧，白头发的我把他当偶像。她要是要杀你们，我拦不住。”
新玩家：“……”
关于暂时的队友好像比副本还吓人是怎么回事。
最后到导致了这一切局面的方锈，方锈把神赐斜在自己身前抱着，语气随意：“我就是那个方锈，多了就不说了，活下来再认识吧。以及，为你们好，别碰我的刀。”
方锈转向了老玩家这边：“首先我有一个问题，大家既然现在是同一阵营了，最起码的底交一下没问题吧？”
他率先示意：“我是隐藏角色。你们应该都是隐藏角色？”
他这话问出来，先热闹起来的是直播间的观众，虽然在大家齐聚一屋的时候，直播间就很热闹了，但现在弹幕滚的速度和直播大厅现场观看议论的声音都更大。
[五个隐藏角色？？？]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这个本就是史无前例的存在了！！]
[我记得被公认最难、有攻略都不一定能过的那个神战特定副本最多也就四个隐藏角色吧？]
[五个隐藏角色就代表有一条主线四条支线…那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是有多么宏大啊，真不至于]
……
游戏内几人对视一眼，白和善道：“小僧是。”
庄梦轻轻点头：“我也是。”
周藏和西奥诺也点了头，方锈看了霍得一眼，霍得虽然不明白什么是隐藏角色，但也立马跟着说：“是的，我是隐藏角色。”
除了方锈和装作是老玩家的霍得，四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说可以叫自己小郭的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主动问：“不好意思，能告诉我们一下，这怎么了吗？”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这代表这个副本会很难。”
方锈继续问：“第二个问题，在罗歇尔子爵出事之前，你们都在哪，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异常？”
周藏听到这话就开始低头写字，西奥诺先说：“我在房间休息，没有遇见什么异常。”
周藏也快速地写好了：【我在七楼的甲板上，没有遇见什么】
庄梦想了想：“我是顶替了一个贵族的侍女进来的，罗歇尔子爵出事前，我在赌场。”
赌场！
方锈看她：“你在赌场没有遇见什么？”
庄梦知道他想问什么，她摇摇头：“没有，一切都很正常，你遇见的那些事都没有。非要说，无非就是NPC的行为太过死板。”
她说完，又忽然蹙眉按了按额角。
所以……只有他。
方锈若有所思。
庄梦又主动开口：“方锈，罗歇尔子爵出事前，你还遇见了什么吗？”
方锈轻唔了声，到底还是把他遇见的异常说了。
听过后，周藏眉头皱得很深，看向白和善的目光满是忧虑。
当事人却无比镇定，始终保持着如来佛般的微笑。
西奥诺：“幻觉……？”
他说过后，又自我否定：“不，你不像是会被幻觉所迷惑的人。”
方锈挑眉：“谢谢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看得起我。”
庄梦：“你已经有想法了。”
方锈颔首，没有否认：“那个类似鲸鸣的歌声，我猜会影响人的SAN值，人的SAN值过低会出现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我看到的都是幻觉，我只是想提醒一下诸位听见鲸鸣的时候有精神防御手段的都拿出来。”
“那个鲸鸣，恐怕不仅能够影响SAN值，还是时空错位的一种标志。”
第一次出现时，是短暂的错位“投影”，第二次就是他们玩家集体掉到了A2。
方锈：“我认为我们还会持续掉到不同的时空。”
庄梦他们没有异议，只是都在思索，霍得弱弱举手：“哥，为什么啊？”
反正他的人设只是一个才下过几次本，也不是很会的老玩家，可以放心问。
白和善替方锈解释了：“阿弥陀佛。霍施主，这是因为这个本的名字里有‘远古’。”
小郭：“那你召集我们，是想要干什么？”
方锈：“告诉大家我们玩家现在是同一阵营，最好友爱游戏，发现什么异常及时互相通报信息。”
他扫视着这些新人玩家，语气随意：“你们也可以不以为意，也可以觉得是我们老玩家在压迫你们，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老玩家保命的手段很多，你们要拿你们自己的命去赌去猜，那我也管不着。”
小郭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我相信你。”
他稍顿，把自己最大的发现说出来了：“我的角色身份是这个船的船员，我有发现这艘邮轮的异常。”
来线索了？
方锈来了兴趣，示意他说。
小郭回忆道：“这艘邮轮的地下两层是不允许人进去的，我昨天探索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那一层就只有一间房，房门不知道为什么没关，我透过缝隙去看，看见了一具棺材，那个棺材很大很大，外面全是树枝缠绕着。”
而且缠绕着的树枝不是那种棕黑色，而是漆黑的，看了一眼就让人觉得不舒服，心里发慌得很。
小郭当时就匆匆瞥了一眼，然后就感觉自己遍体生寒，他的求生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退了回去，离开了那一层。
等到离开后，小郭才发现自己的里衣不知何时被冷汗浸透，镜子里的他还陷在恐慌的余温中，面色发白，惊惧不已。缓了很久才能好好说话。
那种恐怖，是无法形容的。
小郭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不住打了个哆嗦：“而且我事后看了一眼我的面板，我的SAN值掉到了30。”
听到黑色的树枝和他这个描述，老玩家都沉默了。
邪神产物。
白和善双手合十，夹着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语气无比真挚：“方施主，你可真会选副本。”
方锈抱胸轻嗤：“你们自己要跟着我进来，撞上了那也不是我的锅啊。”
西奥诺用外语嘀咕了一句：“谁能想到你算上新手本总共就三个本，三个本都能遇上邪神产物啊。”
方锈打了个响指，指向西奥诺，微微一笑：“那位外国朋友，我听得懂。”
西奥诺轻咳了声。
小郭皱眉：“邪神产物是什么？”
“一种你们现在只要知道看见和黑色树枝相关的东西就要离远一点，最好跑出能看见的范围，”方锈淡淡道：“等活着出了这个副本才有必要了解的东西。”
切身经历过的小郭没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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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他新人玩家有没有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方锈并不打算做“保姆”。
最开始进行自我介绍的那个女孩子琪琪轻声问了句新人玩家最想知道的问题：“如果在这里死了…是真的会死？”
白和善：“施主，我们是真人在参与这个游戏。”
不是意识，不是一场全息游戏。
新人玩家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难看。
方锈猜得到原因，毕竟从他进入游戏的时间来看，是晚上，应该有不少人是准备睡觉了，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但他没有要安慰人的意思，而是把神赐搁在了旁边的矮柜上，率先道：“那么我们就先各自行动了。”
方锈调出任务面板看了一眼，距离主线任务“贵族之间流传的传说”结束还有九个小时，方锈得去做了这个任务。
他直觉，这个任务一定是个很关键的节点。
老玩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大家各自起身，新玩家里还是小郭又说了句：“几位，不能安排一个人保护一下我们吗？”
霍得一个激灵，知道自己的戏要来了。
方锈装作和霍得根本就不熟的模样：“我们都是隐藏角色，各有各的任务，没人顾得上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在说完这话后，方锈就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霍得，然后径直出门。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跟上了方锈。
周藏一言不发地离开，西奥诺看了看一脸头疼地揉着自己额角的庄梦，和她也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琪琪抿唇：“我们要跟他们走吗？”
小郭冷静道：“我建议不要，我们没有什么任务，最好就是等他们解出游戏，跟着他们……我们什么都没有，跟上去就是送死。”
霍得轻咳了一声，开始按照方锈教他的表演了：“诸位，听我说……”
.
副本内的时间流速要比副本外快很多，等他们梳理好目前状况后出来，原本寂静漆黑的天已经开始破晓，蓝灰色的天空与海洋相映衬，交界处还有一抹鱼肚白。
那股压抑的气氛是被这样的美景挥散了许多，可不代表他们的时间不紧迫。
西奥诺和庄梦都没有跟着方锈，西奥诺是因为庄梦没有跟着，所以他也没急着继续想法子拉拢方锈。
至于跟着了方锈的白和善和周藏，西奥诺并不怎么在意。
倒不是他高能榜第九十六名看不起人，而是白和善和周藏都没有加入公会，也公开表示过不会加入公会。
在某些地方是没有威胁力的。
方锈没有急着先去找贵族打听，而是先去了罗歇尔子爵出事的那个甲板。
毕竟以他们的猜测来看，他们现在是在A2时空，他们得先确定这个时空的罗歇尔子爵是不是也死了。
才推开门，方锈就闻到了还未散去的浓郁血腥味，与之不同的是，在A1时空闻到的淡淡的类似油脂的香味在这里更浓。
方锈他们走过去看，发现A2时空里案发现场的血迹比A1时空的要大片，而且还有点四溅，看上去罗歇尔子爵是有一个属于正常人该有的求生过程的。
而且船上的护卫队见到他们三个的出现也很警惕，虽然规矩地行了个礼，但还是有盘问的意思：“先生，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在场穿得像是个少爷——而且还是个浪荡少爷的就只有方锈，所以这话自然是对方锈说的。
“睡不着。”
方锈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把自己的唇抿得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又无助：“我一想到昨天前不久才和我们坐在一块喝酒的人遭遇了这样不幸的事……”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掌根撑上了自己的额头，深深叹了口气：“你们查到凶手了吗？”
说到这时，方锈的语速适时变快，变得仓皇又像是在恐惧什么：“该不会真的是……”
“先生。”护卫队的人似乎也在畏惧着什么，故而出言打断他：“您不要多想，这就是有人在故弄玄虚罢了！我们查过了，罗歇尔子爵有几个仇家，一定是他们干的！不会是那些东西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好吗？”
方锈的演技堪称完美：“真的吗？真的不是那些东西？”
护卫队的人点头：“当然先生。”
他碧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方锈，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再说先生，你和罗歇尔子爵并不一样，不是吗？”
……什么不一样？
方锈最初猜测这个传说大概就是什么海里有会杀人的海妖，然后会以特殊的方式杀死经过海域的人，也有可能专门是猎杀贵族，毕竟任务是“贵族之间”，但现在看来，要么是要加个“有罪之人”，要么就还有别的隐藏特殊条件了。
方锈适时地表露出了一点点心虚：“当然不一样。”
方锈的眼力很好，他在一刹那捕捉到了护卫队的人眼中飞速闪过的阴桀。
他稍顿，故意一副色厉内茬的模样：“你在胡说什么！你这就是污蔑！你是哪个家族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护卫队的人忙垂首致歉，白和善适时地上来拉住方锈，让人能够收戏。
等到方锈嚷嚷着被拉进了走廊里，门重新关上后，方锈就立马变了副模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身后的门：“这个船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白和善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是方施主，我们的任务等不到今晚。”
“没事，这个简单。”
方锈说简单，白和善还以为他是说套话简单，结果没想到在天彻底大亮时，方锈带着他们蹲到了一个打着哈欠起床正要去餐厅吃早餐的落单贵族。
方锈直接上前捂嘴锁喉，一眨眼间就把刚迈出门的人拖回了房间里，还顺手关了下门，导致慢了一拍的白和善和周藏得重新开门进去。
而他们进去时，方锈已经用对方的领巾绑住了对方的嘴，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把昨晚切牛排用的餐刀，抵着对方的咽喉：“能不叫吗？”
……速度好快。
周藏默默地站得离方锈远了不少，无法猜到这个人在现实世界究竟是干什么的。
那个贵族已经被他这粗暴的行径给吓傻了，懵了会儿后，连忙点头。
于是方锈松开了他的嘴：“我问，你答，不杀你。”
那看上去实在是弱不禁风的贵族少爷可怜兮兮地继续点头。
方锈直截了当：“罗歇尔子爵死了你知道吧？”
贵族少爷小声道：“知、知道。”
他一脸不会是你们杀的吧。
方锈：“我听有人说该不会是那个传说灵验了，是什么传说？”
贵族少爷瞪大了眼睛：“我的天，你、你竟然不知道？”
他惶恐不已：“现在可不能说，我们现在在海上……等下船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不好。”方锈无情道：“我现在就想知道，给你五秒，不说我换下一个，总会有人珍惜自己的命的。”
贵族少爷咬牙，在心里骂了句疯子。
霍得少爷怎么会有这么个疯子表哥？！
一定是故意的！
该死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见他不说话，方锈直接倒数：“5，4……”
他根本就没有停顿，在数到2的时候，贵族少爷就立马道：“停！停！我说！”
他真的害怕方锈直接一刀就过来了，这要是换个人，贵族少爷都还没那么恐惧，可方锈的眼睛实在是太黑，视线漠然得好像拿刀子抵着的不是人，而是一颗不值钱的大白菜一样。
方锈停止倒数，示意他继续。
贵族少爷绝望地闭上眼睛：“传说这片海域里栖息着海妖和一位掌管他们的神明，神明讨厌肮脏的、充满铜臭味的人类，认为我们贵族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当船只上有贵族经过时，那么就一定会有贵族被神明派遣的海妖杀死，会以罪人的姿态死去。”
所以罗歇尔子爵才会跪着被鱼叉叉着而死，而在现实世界的神话故事中，三叉戟也是海神的武器。
可是……
方锈扫了一眼自己的任务面板，猩红的倒计时仍旧在继续，没有丝毫变化。
他把刀再往前送了送，其实切牛排的刀挺钝的，可就是这么钝的刀，硬生生让这个NPC感受到了来自方锈的压迫感。
他毫不怀疑方锈能用这把刀杀死他。
方锈：“还有呢？”
这个贵族少爷都要哭晕了：“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还能有什么啊？！”
方锈盯着他的神色，最终认定是他没有说谎。
所以他松了手，在对方松了口气，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方锈跟拍电视剧一样，一个手刀下去，直接把人劈晕，然后接住，不让人倒地发出声响。
方锈随手把NPC丢在了床上，然后跟白和善他们离开：“他最起码得两天才能醒来。”
如果身体弱的话，可能就这么晕一两周都不是问题。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方施主下手可真快。”
方锈懒得和他闲扯：“任务没完成。”
白和善颔首：“应该是不够完整。”
他也没有问出还要不要接着绑NPC的问题，毕竟现下的局面已经很清楚了。
有一个NPC知道的不完整，就会有第二个。
他们总不可能一个个绑过去，直到绑到完全知道的那个。
再说……也许这个任务本身就不是这么做的。
.
而在霍得那边，经过方锈教的话术，再加上霍得自己锦上添花的发挥与表演，除了那个刺头小混混外，其他玩家对霍得都有了几分信任和依赖，脸色也好很多了。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霍得在他们眼里是个老玩家。
随着天逐渐亮起，他们也得遵循各自人设身份去干活做事，但也有几个贵族身份的玩家可以留在霍得这。
在大家散去前，小郭凑上来很小声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其实也是新玩家？”
小郭的确是他们十个新人里智力最能看，胆子也算大了的。
霍得的身体微微紧绷，就听他又轻声说：“你放心，我不说，我知道我们新玩家现在需要一个定心丸，我就是确认一下，如果你是，我会安心点。”
小郭注意到霍得的表情有点惊恐，又难免纳闷：“我在现实世界真的只是个编剧，一身职业病，你可以放心。”
霍得心说我不是怕你啊！我是被方哥吓到了啊！！！
——在所有人聚集前，方锈教他话术时，就忽然跟他说了句也许他们这批新玩家会有人看出来他其实是新玩家，如果对方问的话……
“是。”霍得抓住了小郭的手，像是找到了家人般泪流满面：“我开局就被两个老玩家…就方锈和白和尚，被他俩绑架了，但好在他俩还算好，说要我做他俩小弟，没怎么我。”
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后，小郭松了口气：“你也是新玩家就好，我感觉那些老玩家都…杀过人。”
他抿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游戏世界，我认为，他们靠不住。他们会随时舍弃没用的我们。”
霍得内心疯狂点头，心说所以他现在在努力让自己有用起来啊！
小郭又小声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说。”
霍得心里一惊，心说你个老六，这什么情况还瞒着人啊！？
然后他面上八风不动：“什么？”
小郭：“我从那一层出来后，脑海里总是时不时的有歌声。”
想起方锈说的鲸鸣的霍得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
小郭被他这后退两步的认真动作整无语了：“……我现在更加确认你是新玩家了。”
小郭：“不是方锈提过的鲸鸣，而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歌声，反正也不像是人能唱出来的。”
霍得稍稍松了口气：“唱的是什么？”
小郭努力回忆了一下：“我也说不出来，其实我感觉我听的时候明明很清楚的，现在回忆却很模糊。”
他又尽力想了会儿：“好像是说下雨然后怎么？说是歌，其实更像是童谣。”
霍得默了：“朋友，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吗？”
小郭推推眼镜：“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我之后会再努力想想的。”
霍得拍拍他的肩：“那你加油。”
小郭离开后不久，管家就来敲门了。
因为今天的管家已经不是昨天的管家了，霍得还小紧张了一下。
管家进来后，就看见屋子里多了几位女士，他认识这几位，都是子爵和男爵家的千金，他皱起眉：“少爷，您和公主殿下订下了婚约，该收一收心。”
只能说还好霍得是个花心任性的小少爷人设，他努力拿捏着角色性格搪塞过去，管家轻叹，但到底没有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而是道：“少爷，早餐是在房间里吃，还是去餐厅？”
他没有避讳其他几个玩家，而是直接道：“用过早餐后，我们就该去参加仪式了。”
……？
仪式？什么仪式？
霍得完全是懵的。
救命！
方哥和大师什么时候回来啊！！！
.
“你和周藏先别跟着我了吧。”
被要求分手的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方施主是要去看棺材？”
方锈没有否认：“如果你们想去也行，我就不去了，但你们得保证SAN值不会掉没。”
这要是平时，方锈不会嘱咐这么一句，可现在这游戏被他弄成了玩家是一个阵营，方锈就不得不考虑自己是不是要维持阵营的一定人数这件事了。
白和善果断道：“施主，小僧一心向佛，并不打算踏入地狱。”
方锈：“……”
于是他们三兵分两路，方锈先去地下二层了。
往下走比往上走要冷，大约是因为上头都有壁炉烧着火，确保娇贵的贵族们不会生病，而往下多数是仓库又或者船员的房间，生活就要糙许多了。
地下二层没有人守着，但门也没有开一条缝。
方锈试着开了一下门，发现门被上了锁。
他正要直接上暴力，就有一个声音幽幽从楼梯口响起：“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方锈回头，就见一个头上挂着【NPC-船长】的人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船长是个肱二头肌很发达、满脸络腮胡的外国男人，他盯着方锈的眼睛里带着绿光，并没有太多对贵族的尊敬。
方锈抬抬下巴，把跋扈的贵族形象演得淋漓尽致：“这里面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船长淡淡道：“一些废料垃圾罢了，您这样的身份进去，只会脏了您的鞋子。早餐已经开始发放了，如若您是迷路了，那我带您前去餐厅。”
方锈：“不，你给我把这扇门打开看看，我就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船长静默了两秒后，居然点头同意了。
方锈看着他掏出过大的钥匙开锁，微微皱眉。
随着两声啪嗒声，门被船长打开，冲鼻的恶臭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船长甚至还体贴地抬高了煤油灯让方锈看：“先生，您看，我说了这里都是垃圾，等到上岸后会进行集中处理的。”
方锈捏了下鼻子，确定这里面真的没有棺材，又演了一段戏，随后才上楼。
怎么回事？
是小郭在说谎？
还是……
方锈站在楼梯上看了一眼正在低头锁门的船长，虽然船长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但在一瞬间，方锈捕捉到了他的一点不解和困惑。
方锈扬眉。
他悠悠上楼，心说这可有意思了。
烦躁还能解释，困惑是因为什么？
离开了地下二层的方锈并没有着急着去找白和善他们汇合，而是去了趟甲板，正好看见有水手在撒网捞鱼——储备食材。
方锈过去和他们搭话：“嘿，你们收获如何？”
见到他一身贵族打扮，水手们忙垂首致意，有喊老爷的，也有喊先生的，还有喊阁下的，反正也没个统一。
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水手回道：“才下网呢。”
方锈倚靠着栏杆，像是来了兴致一样：“我从前都生活在城市里头，这还是第一次出海。这里有鲸么？”
水手们对视一眼，眉眼间都是疑惑：“鲸？”
方锈也很诧异：“你们不知道？那你们这片海域最大的鱼是什么？”
他们又互相看一眼，不说话了。
方锈没想到自己这么随便一打探，又捕捉到了关键的一些信息点。
这可是太有意思了。
这片海域的鱼是有什么问题吗？
方锈偏头垂眼看了看看似平静的海面，忽然很想跳下去看看，但忍住了。
——都怪他把游戏玩成了三方阵营。
.
霍得吃过早餐后，就被NPC侍从强行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华贵的服饰，表面装作淡定，内心忐忑不已地在簇拥下跟着管家走。
他瞥了白和善一眼，确认白和善和周藏就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才勉强安心一点。
但这份安心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到地下一层时，他被请进了一个巨大的房间，随着厚重的门被关闭，白和善和周藏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
继而代替出现的，是一口漆黑的、看着像是木制的棺材。
棺材就摆放在屋子中间，底下垫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看着有点光滑的垫子，棺材上刻着繁杂的花纹，但大概能够分辨出应该是和海洋有关，因为有些有浪花的形状。
棺材四周点着一圈白色的蜡烛，上头亮着海蓝色的火光，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这不是最窒息的。
最让霍得紧绷起来的，是蜡烛外面跪了一圈贵族。
他们头顶上都是什么“公爵之子”“公爵之女”“伯爵之子”“伯爵之女”，反正最低伯爵起步，跪了足足十二个人。
——霍得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口棺材上头没有缠绕着树枝。
他的侍从只进来了个管家，管家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刚刚还不觉得，现在霍得就觉得管家的手不仅冰凉，还槁枯如柴，就像是一把利器抵着他，催促着他。
管家轻声：“少爷，快点吧，就差你了。”
霍得在心里深呼吸了口气，走到唯一的空位，学着他们的样子，跪在了蒲团上。
他的腿折叠着，大腿贴着小腿肚，低垂着脑袋，双手垂放在腿侧，脊背也弯着。
霍得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难受极了，他都不知道周围的NPC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但要是他晚上时和方锈他们一起去了甲板上，就会发现，罗歇尔子爵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只是罗歇尔子爵比他多了把三叉戟而已。
霍得想象了很多小说和游戏内的画面，比如什么祷告词什么放血，各种各样的，但都没有。
当他跪下时，房间内的温度就开始骤减，霍得很想睁开眼悄悄看一看，可却根本做不到。
他要是能，就一定会看见，在那具巨大的可以容纳下三个人的棺材上，凝聚出了一道虚影。
那道虚影很模糊，看着像是人，但却又不完全像人，它很庞大，庞大到随随便便动一下就能穿过跪在四周的贵族们的身体。
虚影似乎是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霍得身上。
霍得感觉自己冷得都快要冻成冰棍了，可更冷的还在后面。
像是有冰霜直接降落在了他的头上，抚摸着他的脸，他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就听见一道温柔的、有些空灵显得遥远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下一秒，霍得只觉自己眉心一痛，燙淉大脑要被撕裂的剧痛让他没忍住嘶吼出声。
在他吼叫时，守在外头和侍卫们大眼瞪小眼的白和善和周藏毫不犹豫地就出手了。
周藏身边冒出黑雾，缠上了侍卫们，白和善则是直接抬手一拍。
几掌之下，伴随着巨响，门锁被他轰开，守在门口的管家拔出身侧的佩剑，白和善刚要动手，身边就掠过了一抹黑影，眨眼间，管家已经倒在了地上，而不知什么时候到来了的方锈，已经抓住了霍得的手。
因为霍得的手指差一点就去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了。
方锈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直接把霍得的双手先给卸了，然后丢给了看上去不太能近战打架的周藏：“看好他，他被东西污染了，别让他死了，我回头还要用他。”
他命令式的语气让周藏一顿，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而此时，屋内的十二名年轻的贵族全部站了起来，像是陷入了什么狂热一般，如同被冒犯了的信徒，一个个眼冒绿光，幽幽地盯着他们。
方锈都没有召唤神赐，直接在对方动手前，先一脚踹翻了棺材。
那偌大的棺材看着都重，就算是从小就练硬功夫的白和善要挪动都得使全力，他却直接一脚就将其踹得侧翻了起来。
没有被钉死的棺材盖应声砸落在地上，连带着里面的人也一块滚落出来——
又或者说，连带着里面的怪物也一起滚落了出来。
那是一个类似美人鱼，但确实和美人鱼有点出入的怪物。
一条巨大的鱼尾甚至有方锈高了，但鱼尾上长着的，是两个人。
一雌一雄，身上布满了海蓝色的鳞片，额头是露出的脑花，两腮也是长着鱼鳍，都闭着眼睛，浑身冻满了霜花。
仿佛刚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海鲜一样。

第42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10+11+12）
随着这个比较奇特的海鲜滚出来, 原本还陷在狂热的贵族少年少女们，登时发出了尖叫，甚至其中有个年纪比较小的千金直接吓晕了过去。
其中年纪最大一位少爷手攥成拳头, 满目惊恐：“怎么可能…这里面怎么可能是这种东西？！”
方锈挑眉：“怎么？你们自己在祭拜什么，自己不知道？”
其实方锈只是一句疑问, 但是此情此景下, 他这话真的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反讽。
也就导致了那位少爷瞪着眼睛看向他：“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锈微微一笑：“我还想问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海鲜”：“这是什么？”
以为他是在问他们为什么会在祭拜这种东西、怎么把这东西弄上船的少爷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我怎么知道？！”
他连连后退，惊慌而又极度恐惧地贴在墙上：“我要是知道我们祭拜的是这该死的玩意我才不会来呢！”
方锈知道自己和他不在同一频道对话, 遂看了白和善一眼。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慈眉善目地上前：“施主且安心, 实不相瞒，我三人是从东方来的法师，听闻海上诡事, 故而想法子登上了船。”
NPC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转去看霍得状态了的方锈。
霍得不知道是怎么了, 一直在抽搐，方锈大概看了眼，掏出了一瓶精神药水给他灌下后, 霍得就平静了下来。
于是方锈再把他的手胳膊和腿装回去。
那个少爷：“！”
他信了大半，又因为他们都已经遭遇了这种事，也没有再顾忌什么，而是直接道：“是鲛鬼。”
鲛鬼是一种人变成的怪物。
据这位NPC所说，他们祖上流传下来的传说, 从前这片海域里生活着许多人鱼, 人鱼与人类共同在这个世界生存, 虽然说不上和睦, 但至少相互间不是敌对。
直至忽然有一天，出海捕捞的渔民捞到了一具浑身被树枝缠满死去的人鱼尸体。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把人鱼尸体带回家，但他的举动惹来了一些贵族的关注，有兴趣猎奇的贵族花重金购买了人鱼尸体，然后将其烹饪煮食。
参与分食人鱼的贵族足足有三十四位，其中甚至还有国王陛下。
吃过人鱼的贵族们都奇异的发生了变化，他们变得更加年轻、漂亮，身体也变得更加健康，甚至他们的头脑都变得聪明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就导致了悲剧的诞生。
贵族们开始大肆的捕杀人鱼，因为人鱼肉的价位高昂，穷苦了一辈子的渔民也愿意冒这个风险。
但在海底生存了这么多年的人鱼，也不是什么弱小之辈。
两个种族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最终因为人鱼无法上岸，而人类在海上又打不过人鱼，双方不得不就此停战，人鱼一族迁往海洋深处，不再在海面上冒头，避免更多的损失，而那些贵族也则是迁往大陆深处。
只是在迫于无奈下做出这样的决定时，那一任愤怒的人鱼王因为贵族们残忍地烹食了自己的子民，而将王位移交给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邪神，与邪神做了一笔交易。
他要诅咒那些吃过人鱼的贵族们，诅咒他们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存在，背负着被他们侵食的灵魂，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一开始人们不以为意，可诅咒真的降临了。
那些吃过人鱼的贵族们都变成了怪物，而且还是一条鱼尾，两个人身的怪物，人们将其称作“鲛鬼”。
“鲛鬼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会带来无尽的杀戮…它们的目的就是杀掉所有的人类！”
听过这个故事后，方锈觉得这个故事线还是有点太简单了。
但是他面前却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
【主线任务：贵族之间流传的传说[已完成]】
方锈若有所思地扣了一下字眼“贵族之间”，所以说，这个传说可能还有会第二个或者第三个版本？
比如渔民之间，以及……
方锈瞥了一眼看上去仿佛被冻死了的鲛鬼。
他知道对方没死，因为他能够听见。
两种心跳声，一个比较弱，听着像是人类的，另一个频率很奇怪，像是在发送什么暗语一样，有着他暂时还没琢磨出来的节奏。
白和善和周藏他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具鲛鬼该怎么办才好。
那些贵族们蜷缩在角落，没有人敢上前靠近它，方锈倒是胆子大，他不仅上前了，还顺手拿了个没熄灭的蓝色蜡烛，蹲在了这庞大的鲛鬼面前。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就是那股说不出是什么，但闻着很像是油脂烧出来的味道。
方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蜡烛，换了只手拿住，手捻了捻，然后凑到鼻下闻了闻。
白和善也已经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方施主，你又有何发现？”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东西，叫做人鱼烛？”
白和善：“你是说传说可以燃烧千年不灭的人鱼膏之烛？”
方锈把蜡烛递给他：“我一直觉得这香味像是什么油膏烧出来的，有点腻味，你闻闻？”
白和善闻了，陷入了沉默：“……方施主。”
他诚恳道：“恕小僧直言，小僧闻不出什么味。”
方锈：“？”
如果是混杂在其他气味中，白和善他们闻不见也很正常，可问题是凑近这蜡烛，可以闻到很浓郁的油膏香，甚至让人莫名有些反胃啊。
难道又是只有他？
方锈看向背靠背的鲛鬼，伸手摸了一下对方身上的鱼鳞，鱼鳞冻得很冰，他们眼睫上也结了霜，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方、方哥？”
那头霍得倒是清醒了，周藏松开他，他下意识就想要跑向方锈哭嚎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却被四肢的剧痛所打败，直接摔在了地上：“嗷嗷嗷…好痛！”
方锈头也没回：“你别乱动，先休息。”
他微顿，又问：“你们原本是要祭拜什么？”
霍得呜呜地抽噎着：“我也不知道，就那个管家，忽然跟我说什么仪式要开始了，就把我拖过来了。”
方锈看向蜷缩在角落的贵族们，重复了一遍问题。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有聪明的队友的好处就是，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方锈去做。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拜了邪神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或是你们的身体，或是你们的灵魂，你们总要与我们说清楚缘由，我们才能为你们化解这一劫难，不是吗？”
大概是因为方锈那一脚实在是太惊人，他们三的表情又太淡定，加上对于这些贵族而言是外国人的面孔，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故而有贵族立马开口了：“我说！”
她哀求地看向白和善：“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据她所言，他们就是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如果放一尊人鱼的雕塑在棺材里，等到到了大海上，进行一场仪式，他们就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
对于这些熊孩子而言，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正巧碰上siren号要出海，于是他们彼此几个玩得好的就组织了这一场“仪式”。
白和善轻声：“方施主，你怎么看？”
“这个‘不知道从哪听说’就很灵性啊。”方锈挑起唇，在幽幽蓝光的映衬下，那张脸透露出几分邪性：“感觉就是被利用了。”
白和善表示赞同。
那边周藏低头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递给了白和善，白和善接过后和方锈一起看了。
【这些NPC身上都有东西跟着，我没开天赋，看不清，但感觉不太好，需要我开天赋看看吗？】
什么叫没开天赋看不清……
方锈有点诧异地看向周藏：“你是天生阴阳眼？”
周藏完全不敢看方锈，避着他点了点头。
方锈来了兴趣：“厉害啊朋友，那你在现实世界也能看见？现实世界有鬼吗？”
其实真的是个社恐的周藏有点无措，白和善轻咳了声：“方施主，闲话不如以后再聊？”
方锈算了算：“要不我试试高能榜那个解行水的玩法，直接杀完然后我们出去聊聊？”
正好他不喜欢这个本。
白和善：“……”
周藏：“……”
[想说一句你没事吧，那是能随便试的吗，然后又看了看说这话的人是谁……方锈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不好说，那疯子能用那么血腥的玩法，和他的天赋也有关系的，虽然论坛还没扒出来他天赋究竟是什么，但大家一致都猜和狂化沾边，秀哥天赋显然不是]
[说到这个，隔壁直播看没看？疯子已经杀了三分之一了，要不是影子公会的人和杀戮公会的会长利用了副本特性阻拦了一下他，他现在就杀了一半了]
[草杀戮公会的副会死得真的好惨，嘴直接被撕烂了，我看吐了，真的看不下去，那疯子太血腥了]
[说起来那个副会是不是在游戏登出口放狠话威胁过秀哥？]
……
白和善是真的有被方锈这思路震慑道：“方施主，你是认真的吗？”
方锈纳闷：“我看上去很像开玩笑？”
白和善默了。
他双手合十，试图劝解方锈：“方施主，就目前信息来看，这个副本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也许你杀完了这个时空的，会掉到另一个时空……”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白和善对上了方锈似笑非笑的目光。
白和善停顿，垂下眼神情不变，却在心里低叹了声。
师父说他年轻，才二十，修行还不够，却过于自负。他始终不以为意。
然而现在对上方锈，白和善才真正感觉到他确实自恃过高。
方锈也没再说什么杀完的话，而是将鲛鬼横抱了起来。
老实说，鲛鬼得有两个他那么高，大起码是三个他那么大，但方锈抱得却很轻松。
他甚至还能抽出空，一脚将棺材踹了回去，然后把没有化冻一点的鲛鬼放进了棺材里，又拎起了看上去就很重的棺材盖给盖上。
——那个棺材盖刚刚砸在地上时发出的巨响就能让人知道其份量多么沉重，然而方锈单手拎起来的模样又显得它好像只是个泡沫板。
方锈把棺材盖重新给人盖上，又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棺材。
霍得已经缓过来，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方锈身边：“哥，怎么了？”
方锈一直盯着棺材在看。
“哦。”方锈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在哪见过这花纹。”
棺材盖上刻着他们看不懂的晦涩文字，最中间还有一个小圆圈，小圆圈里刻着密密麻麻却精细的图案，却又因为太小，辨认不出来是什么。
不过方锈的眼睛真的很好，他认得出来。
那个圆圈里雕刻着的图案，像是一座城。
霍得挠挠头：“那，这有什么问题吗？”
方锈嗯了声：“一般来说我见过的东西我就不会忘记，如果有什么是我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的……”
方锈嘴角噙着的笑有几分意味深长：“副本影响啊，又给我叠了什么buff。”
而且看白和善和周藏同样是隐藏身份，却并没有熟悉感，也没有闻到蜡烛的香气。
已经很明显了。
他就是主线的隐藏角色，其余四个人多半都是支线。
在白和善安抚了这些贵族，并表示他们会想办法，但不要将他们的身份说出去后，方锈先退出了这一层。
因为周藏要开天赋，方锈得站远点。
得知周藏是天生阴阳眼后，方锈就并不意外周藏“不待见”他这件事了。
他转着手里的匕首玩，看向霍得：“你怎么也出来了？”
霍得嘿嘿一笑：“哥，我是向着你的。”
方锈：“……”
他好笑道：“你想抱大腿的意图很明显啊小霍同学。”
霍得挠挠头：“哥，你看我手不能打肩不能扛的，就算是侥幸从这个副本里出去了，我也不一定还能活过下一个副本。我觉得我很清醒，不求哥你罩着我，我就想活下来而已。”
方锈也不在意，他抱着胸扫视着霍得：“你能给我什么呢？”
霍得卡壳了：“呃，钱？”
方锈轻笑：“我不缺钱。”
霍得自闭了：“哥，我啥也没有啊，我脑子没你好，打架更是个小废物……我也舍不得玩命。”
最后那句话他是很小声的说的，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丢脸，什么都没有，还想让大佬罩。
“你脑海里有什么念头吗？”
霍得：“啊？”
方锈耐心道：“什么向神祈祷啊什么的。”
霍得瞪大了眼睛：“有！就刚刚我失去意识的时候！”
方锈点头：“可以，出去后加个好友。”
他瞥霍得：“我没让你喊你别喊。”
霍得哦哦了两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别问比较好。
他傻笑着看着方锈：“谢谢哥。”
霍得又把小郭之前跟他说的话说了，他在说这个时，白和善他们正好走出来，白和善就多问了句：“方施主，你看到了什么吗？”
“没有。”
方锈把自己遇到的事也说了。
白和善和他有同样的猜测：“难道说A1时空和A2时空并不是同一时间线，A1是A2之后的又或者之前的？可为什么A1时空还是这些人登船？甚至罗歇尔子爵的死亡事件也一模一样？”
方锈打了个响指，倚靠在了楼梯口：“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说法？人死后变成鬼，会重复自己死之前的事。”
白和善：“方施主，你的意思是A1时空的人都死了，他们只是在重复？而A2时空还没有发生悲剧？”
方锈还没回答，白和善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会让你选阵营了，其实无论你选什么阵营，我们都会掉到这个时空，因为这里是A1时空的伊始。”
方锈满意道：“聪明。”
他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方锈看向低着头的周藏：“有什么收获吗？”
周藏摇头，却又点头。
他在本子上写：【他们的魂魄是残缺的，开了天赋也看不清。说话我也听不懂，也不是外语，是一种很难复述的语言】
看上去好像没有收获，但其实细品全是线索。
方锈很懂得人与人之间如何相处，他冲周藏温和一笑：“谢谢，辛苦了。”
周藏一顿，有些腼腆地垂下了脑袋，迟疑过后，弱弱地举起了本子：【不用】
霍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等。”
方锈悠悠往上走：“我撒了很多饵，就看谁先咬钩子。”
.
和方锈他们分开以后。
庄梦和西奥诺并没有着急着去做什么任务或者探查这个副本。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甲板上，清晨的冷风吹起庄梦的裙子，她从游戏背包里变出了一件盖过脚踝的风衣套上，于是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纤弱：“西奥诺，方锈是我们国家的人，他该归属破晓。”
西奥诺礼貌地笑了笑，用外语道：“可是庄，我看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你要怎么和他合作呢？再说你舍得把队长的位置让给他吗？”
庄梦压着自己被风吹起的长发，语气平静：“我听会长的安排，会长要求，我就会退位，会长要求，我就可以做他的副攻手。”
西奥诺耸耸肩：“那大家各凭本事好了。”
庄梦静静地凝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你真的觉得他会加入公会吗？要知道不用加入公会也可以参加神战，他只需要组五个队友。”
她又呢喃了句随风而散、不会被西奥诺捕捉到的话：“以他的本事，就算是随便组个歪瓜裂枣也能杀到最后吧。”
西奥诺若有所思：“庄，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不打算为破晓多争取一下他？”
“没必要。”庄梦淡淡道：“你和他不熟，所以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左右他。”
就算是神也不行。
西奥诺：“你和他很熟？你们在现实见过？”
哪怕她和西奥诺的直播都关闭了，庄梦也没有回答这话。
但她确实和方锈见过，在现实世界一场危机四伏的宴会上。
方锈在八百米开外架狙，枪口对准了她。
可他没有狙杀她，他还帮她伪造了死亡，让她从公司的暗杀名单上消失。
还告诉了她她的哥哥还活着，只是他俩已经背道而行。
庄梦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但她知道她和许别楠站在了敌对的钢索上。
就看是她先朝许别楠跑过去，还是许别楠先摆脱如同附骨之疽的影子。
又或者……
选择方锈这个平衡点。
“去找他呀。”
庄梦脑海里响起了那个有些故意把语调弄得很尖利，但其实声音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你看许别楠在那，你想见许别楠。而我想见方锈，你选择他，咱俩就都能得偿所愿！”
庄梦未语，对方继续絮絮叨叨：“你什么时候开天赋把身体掌控权给我啊？我真的好想冲到他面前，我快要疯了，我想跟他说话，想让他看我！还有那个臭猪！他居然敢那样跟他说话，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庄梦额角突了突，细长的手指搭上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只能持续无视。
西奥诺见她不说话，正要继续说点什么，忽然有一声“噗通”声传来。
两人没再多话，西奥诺直接朝那边跑去，庄梦现在没那战斗本事，所以她没有往那边跑，而是转去了栏杆旁盯着。
就见淡淡的血色在海面上弥漫开来，有什么东西在海面上漂浮，就要沉下去了。
庄梦直接拿起了旁侧挂着的渔网，在心里轻轻喊了声：“帮帮忙，捞上来。”
天赋&#183;双生！
在刹那间，庄梦的头发就变成了白色，她原本干净的眼尾也是晕染上一抹红色的眼影，配上变成了星星模样的猩红色瞳孔，看上去诡谲却也妖冶。
更为神奇的是，她原本素白的裙子也变成了黑色哥特风的小短裙，手指甲也变成了血红色。
“哈哈哈哈哈！你看你还是要靠我吧！”
“庄梦”一撒渔网，直接一跳站在了栏杆上，一点也不怕摔下去。
渔网网住了目标后，她更是用力一拽，稳稳地就将那东西直接捞了上来，甩在了甲板上。
她单手拖着渔网，就要去找方锈，结果却被庄梦无情地掐掉了天赋技能，瞬间变回了黑发黑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庄梦脑子里叫唤：“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我才出来多久！？有一分钟吗？！”
庄梦无视了她。
她继续发泄着自己的脾气，用尖利的喊叫冲击着庄梦的大脑，还不断念叨着：“有事就我上，没事就不理我！过分！呜呜呜人家就是想见方锈嘛呜呜呜呜你之前都看了好久许别楠的直播！呜呜呜呜凭什么你能见你哥哥我不能见我哥哥呜呜呜呜……”
正在解开纠缠在一起的渔网的庄梦轻呼出了口气，那句方锈不是你哥哥到底没出口，转而安慰了句：“之后你出来的时间会比我长的。”
“呜呜呜呜真的吗？”
“真的。”
因为方锈之后需要的不是“大脑”，而是“武器”。
庄梦打开了黑色的粗布，就见里面是一个箱子。
有淡淡的腥味传来，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将其打开。
她一打开，率先对上的就是一个面色惊恐的人头。
庄梦一顿，指尖不可察觉地轻颤了一下，她闭了闭眼，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去看。
“……喂，要不要换我啊？你看你这弱鸡，见个死人就怕成这样，换我出来好啦。”
庄梦没有理她，只继续动作。
就见里头塞满了尸块，将其倒出来，可以完整地拼成一个人。
庄梦忍着恶心拨弄了一下糊在脑袋上的头发，辨认出来了这是谁。
是siren号的船长。
那边西奥诺也走了过来：“我刚遇见了船长，他说……”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出现在面前的尸块给停住了。
庄梦站起身来，从游戏背包里掏出了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微微蹙眉：“你说你遇见了船长。”
西奥诺点头：“我很确定那是船长。他头顶上也是‘NPC-船长’。”
他看向地上的尸块：“和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在他说完这话时，两人面前同时出现了淡蓝色的光屏。
【触发主线任务：两个船长】
【任务详情：siren号上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船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任务限时：23时59分59秒】
又是倒计时。
庄梦眉头蹙得更深，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催着人走的本。
这个限时，究竟是有什么意义？
.
大家自由地探寻了一上午后，是中饭时在餐厅碰面的，双方互相交换了信息，没有完成任务的完成了任务，没有触发任务的触发了任务。
白和善：“阿弥陀佛，我的任务时间显示是24小时，看样子并不是大家都同步的时间。”
西奥诺：“这么看来，我和庄会紧迫一些。”
“不。”方锈优雅地切好了全熟的牛排：“我比你们早半小时。”
众人默了一下。
方锈理所当然：“就在去找你们和霍得之前，我看着船长在分尸自己，就触发了这个任务。”
他说的“你们”是指白和善和周藏。
已经听过方锈在这一上午都做了多少事了的西奥诺没忍住：“方，你怎么会想到去找船长？”
方锈：“我觉得他不对劲，就想去找他，结果正好撞见他在分尸自己。”
他本来是要做点什么的，但他很快又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动静，是霍得和白和善他们来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方锈能够在那时候及时出现。
霍得默默：“哥你有停过哪怕一下吗？”
方锈扬眉：“我们现在是在副本里，为什么要停？不想活了？”
霍得直接滑跪：“对不起。”
庄梦：“我和西奥诺的猜测是现在的船长已经不是船长，而是海妖了。”
并且他们也有佐证可以证明，因为他俩在接收了任务后，去观察了一下船长，发现船长虽然行动和之前一模一样，但总是会悄悄盯着贵族。
至于为什么任务还没有完成，有可能是要戳穿船长的“假皮”才行。
方锈不置可否，庄梦就知道他还有别的猜测：“你有其他想法？”
“唔。”方锈笑了下：“我先不说，先等我钓的鱼上钩再。”
西奥诺：“那接下来呢？”
他的智力面板不高，没有白和善和庄梦这么会动脑，能上高能榜第九十六名，除了是凭借着自己的战斗能力上去的，也有曙光将至运作的成分在里面。
毕竟这个榜单不是按照智力排的，而是各种因素。
——高能榜第五名、整个游戏唯一的红名人士就没有解过副本的题，一路杀到第五名的。
论坛都说他要是解题，现在多半就是第一名了。
而且，外界总觉得高能榜好像很牛，但其实他们这些大公会的人才知道，有公会的运作在要上这个榜单是很容易的，要知道影子公会可是在这上面占据了一半的名额。
真正牛的，是那些没有公会却能够上榜的人。
比如那位红名，比如白和善和周藏，比如——一个正式本就上萌新榜的方锈。
不过西奥诺也承认庄梦的实力，她能上萌新榜，靠的不是破晓。
毕竟破晓是所有公会里唯一不做这种“数据”的存在。
方锈吃完最后一口牛排，抿了口有些苦涩的红酒：“接下来给我点自由空间，让我一个人待着，不然鱼不会上来。”
他说完，就冲众人示意，然后翩翩离去。
完全插不上话的新人玩家们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人敢开口说什么。
他们这一上午，确实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敢去主动做什么。
方锈没去什么小房间里猫着，而是到了船尾的小甲板上。
他倚靠着栏杆，望着没有什么海洋生物在表面游过的大海，想根据西奥诺所说，他就是在这里遇见船长的，根据时间来看，就是船长自己丢“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疑点。
方锈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忽然喊了声：“洐。”
虽然这才第三个本，但是直播间的老人早就习惯了他这作风，麻木地看着被无数人哭喊着求助的神明、被无数人奉若救命稻草与信仰的神明凝结了虚影在空中，又悠悠落在方锈身侧。
在这个游戏世界，每个人喊洐都是求助，哭天抢地地求祂救自己。
有且只有方锈，只有他没有求祂救救他，只有他喊祂出来只是为了聊天。
祂出现时，方锈的直播间瞬间变成了雪花屏，无人能够窥到他们的见面。
方锈稍稍偏头，望着面朝大海而立却在看他的洐：“你这次没有主动跟我说话。”
“因为你心情不好。”祂的声音含笑，带着淡淡温柔，为方锈驱散了海风中的寒凉：“这个副本我可以陪你久一点点。我还帮你把直播间屏蔽了。”
方锈停了半秒：“……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心情不好？”
祂没有回答这话，只是专注地看着他：“方锈，你在我这和他们是一样的，却也是不一样的。”
方锈又顿了顿：“我很清楚你这些话背后的含义。我学过，人们管它叫‘情话’。”
他嘀咕：“这东西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洐失笑，祂还未说什么，方锈就又问：“什么叫这个副本你可以陪我久一点？难道这个副本比上一个要稳定？还是说……”
洐低叹一声，抬起手，一根手指压在了方锈的眉心上，那种又冷又重的感觉再次积压在方锈的心脏上，打断了方锈后续的话。
祂幽幽道：“方锈，不要那么煞风景，就算能陪你久一点，也只是一点。不要跟我谈副本好吗？”
方锈哦了声，洐便悠悠收回了自己的手，听方锈嘟囔：“我不会和人…和神聊普通的天。”
洐似笑非笑地瞧他：“可你和别人明明聊得很好。”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在你这，我是特殊的？”
方锈：“……”
你一个神要把话说得这么卑微吗？
见他不说话，洐问：“想抽烟吗？”
方锈瞬间警惕：“这算是你的‘帮助’吗？”
洐好似很无奈一样：“原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吗？”
祂变出一包十三月和一个打火机递给方锈：“那我很荣幸，给你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
方锈到底还是接过了那包烟，他用打火机点燃一支，捂着嘴吸了一口后，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烟圈要被海风吹散时，洐抬抬手，就将其凝固住。
祂轻笑：“我喜欢看你抽烟的模样，虽然对人类而言有害身体健康，可这样的你很帅。”
方锈：“……”
他猝不及防地被呛了口：“你要不还是别说话了？”
洐微微偏头，那充满神性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无辜：“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吗？”
方锈转身和他一起面朝大海，他没有看洐，因为反正看了也记不住那张脸，那是神的特性：“你知道世界上最好藏尸的地方是哪吗？”
洐学着他的模样轻唔了声：“大海。”
方锈望着平静的海面应声：“我第五十九次任务是前往一艘邮轮，和siren号很像。”
他其实不爱与人说自己的过往，可洐不是人，祂是神。
也许是受祂随时随地散发的神性的影响，又也许是因为知道作为神明的洐清楚他的过去，说不说其实都没法在祂面前掩盖，所以方锈第一次与人这么详细的说起一次任务。
“我当时是以保镖的身份混上去的，那个企业家看见我的本事后还很高兴，觉得他很安全。但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
整艘船五百六十七个人，他接到的命令是一个不留，随后沉船。
让那艘跨洋巨轮沉没在大洋中，让尸体被海洋里的王者们分食。
然后他再游回来。
那是方锈杀过最多人的一次任务，也正是那次任务，让方锈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一种他至今都没有走出来的状态。
他在课程上没有学过，却不敢去问老师。
方锈轻声：“我讨厌大海，可我不确定是我想让我自己讨厌大海来以此变成正常人，还是我真的懂得讨厌这个情绪，所以才讨厌大海。”
“方锈。”
洐喊他：“你真的很聪明，可太聪明的人，总是会活得比别人痛苦。”
公司成立不是一两天了，他们培育出来的赏金猎人全部都经过洗脑，在他们脑海里，是没有杀人是错误的这个概念的。
有人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生，病死或死在任务中，或被政府捕获然后根据公司灌输的理念自尽。
也有人在任务中幡然醒悟，受不了满身罪孽的自己而自我了断，又或者在去政府自首的路上被公司列入叛徒名单悄悄清剿。
可方锈不一样。
他是公司最满意的作品，却也因为最满意，他的聪明会让他被自己堵死在思维的巷子里。
方锈静静望着祂：“你的意思是让我活的笨一点吗？”
祂笑：“你做不到。”
洐伸手，把已经要烧到尾，要烫到方锈手指的烟拿走，一转又变成了一支黑玫瑰。
祂将黑玫瑰递给方锈：“你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洐稍稍弯眼，语气轻柔：“方锈，我是神，神能做到的事比你想象的要多。从你出生起，我就一直在注视你。”
方锈微怔，他脑海里迅速地划过了一个念头，可当这个念头起来时，他又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
“因为……”
洐轻笑：“我以后再告诉你，神秘感都没了，你就对我不好奇了。”
祂呢喃：“方锈，你可比任何人都要无情。你想逗我，我不在意，所以欢迎你下次再来‘逗’我。”
说完这话后，祂的身影就在空中消散，没留下一点踪迹。
除了方锈手里的烟和玫瑰。
方锈低头闻了闻手里的玫瑰，传入他的感官的，并不是花香，而是淡淡的木香，还有点冷的感觉。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个本也不是那么让他提不起兴致了。
方锈试着将花放进了游戏背包里，居然成功了。
他有点意外，又把烟和打火机一块塞了进去。
他的游戏背包很空，因为大部分东西他都给韩淮和许别楠了，那朵花和烟在里面很打眼。
方锈又没忍住，点开了黑玫瑰的框框，就见上头的介绍是——
【道具：一朵黑色玫瑰】
【品质：？？？】
【道具详情：来自神明的赠予，或许它在战斗中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在感情上却大有用处。】
方锈：“……”
他沉默了几秒，没忍住弯腰笑了两声。
他挺喜欢洐送给他的刀的，也挺喜欢跟洐聊天的。
花……也是。
方锈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直视着刺目的太阳，勾着嘴角：“谢谢。”

第43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13+14+15）
之后方锈离开甲板, 特意去往了一间无人的库房，成功钓到了他等的鱼。
他回身望着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人，正是那个上午时和他聊天的护卫队的人。
他脑袋上的【NPC-护卫二队队长】明晃晃的, 让人无法忽视。
方锈站定住脚步，望着锁了门的二队队长：“朋友, 跟了我一路了, 想干什么？”
二队队长目光阴桀，配上那个鹰钩鼻，看着真的很像一只秃鹰：“你们这些自视甚高的贵族, 都该死！”
他话音落下时，手里也是亮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剑。
他直接握着短剑朝方锈冲过来, 方锈微微一侧身，正要用手刀去劈他的手腕，把短剑夺下, 二队队长又一横扫，于是方锈改劈为抓, 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用力，二队队长就露出了狰狞的表情，看着明显是痛极了。
因为他的腕骨直接被方锈给捏碎了。
短剑从他手里脱落, 眼看就要砸在地上，方锈连眼皮子都没垂一下，抬脚轻轻一踢，正好踢在剑柄上。
短剑在空中旋转着往上抛，最后落在了方锈的手上, 被方锈拿着抵在了二队队长的脖颈上。
整个过程, 不过眨眼间就完成, 快得就算是练过的护卫队队长也无法反应过来。
这把短剑可比切牛排的餐刀要锋利得多。
方锈稍稍用力一点, 就有红丝从二队队长的脖颈上流出来。
方锈刚要开口，就忽然感觉到背后一凉，还伴随着飞速破空的声音一并响起。
他毫不犹豫地松开二队队长，握着短剑就回头一扫。
在短剑劈到朝他袭来的东西前，方锈率先看见了一根黑色的类似章鱼触须的触手。
随后短剑砍在那玩意儿上时，没有攻破一点，反而是短剑被卷起。
方锈在对方要将他的手一并束缚前就先松开了手，然后往旁侧一躲，避开了触手再甩出来的短剑。
短剑“咚”地一声狠狠钉在了墙壁上，方锈顺着触手看过去，发现居然是从大海里探进来的触手！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方锈毫不犹豫地一伸手：“神赐！”
漆黑细长的仪刀出现在他手边，在他握住刀柄时，微微往前一带时，刀鞘就自动脱离。
没有过多华丽的技巧，面对直直冲他席卷而来的触手，方锈直接一个撩刀一斩，触手就被分成了两半，绿色的汁液溅开，方锈又挽了个刀花挡了，他只瞥了一眼掉落在地上不断扭曲的触手，单手抓住了被砍断后想要往海里缩回去的触手。
方锈正要跟着这个触手直接冲出去，那边二队队长嗓子里就忽然发出了嘶吼，跟变异了一样朝方锈冲过来。
他那一双浅色的眼瞳眼白变成了漆黑，瞳孔也是变成了猩红色，更让人掉SAN的是他一只眼睛长出了两个瞳孔！
方锈一手拽着断掉的触手，下盘像是在地板上扎根了一样，任凭触手怎么挣扎他也不撒手，过于用力让他的肌肉紧绷出漂亮的线条，配合着被触手砸得稀烂的窗户，也可以看出他和触手进行了怎样一番角力。
方锈另一只手还握着神赐的刀柄，反手握刀去挡住二队队长的攻击。
只见二队队长的异变还在持续，他的两腮长出了鱼鳍，脸上更是分布了一半的黑色鳞片。
他的速度比之前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就连力气也是。
方锈还是能够应付得来，就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了。
[我靠我一时间还以为我开了倍速]
[太牛了太牛了哥]
[别说了兄弟们，我已经在游戏登出口买房了，我也可以喊*！秀哥要我什么时候喊我就什么时候喊！求秀哥带我！！！]
[捏马前面的你干嘛说出来！这不是给我们增加竞争对手吗？！]
……
大概是因为感觉到了方锈的可怖，触手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挣脱，于是干脆停下了乱晃，继而一抬，将触手底下的吸盘暴露在方锈面前。
只见那些吸盘翕张，方锈就瞬间松开了手，直接一个空翻，连人带刀一块离开。
落地后方锈更是在身前挽起刀花，将从吸盘里喷出的黑色汁液全部挡下往旁侧一甩。
“滋滋”的声音响起，地板和墙壁以及屋内的家具摆件都被黑色液体侵蚀得冒烟。
而二队队长和触手则是一并消失在了屋内，没给方锈留下半点可以追寻的踪迹。
方锈也不急，他收了刀，姿态闲散的蹲在了地上，望着地面上的液体，忽然伸出食指沾了一点。
他的皮肉瞬间化掉，方锈却眼皮子都没跳一下，将其放在鼻下嗅了嗅。
浓郁的海腥味。
方锈的指骨在黑色液体的侵蚀下暴露出来一点，方锈在身体自我恢复前，先怼了口生命药水。
生命药水快速起效，他的生命值也重新到满格的档次。
方锈又走到窗口看了看被触手砸得稀巴烂的窗户框，从这正好能够望到大海。
今天出了太阳，平静的海面反射出粼粼波光，刺眼得很，方锈却跟完全没感觉似的。
他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船上的护卫队和侍卫们却没有反应。
所以这一船的“工作人员”是不是都变成了像二队长那样的怪物？
在和海底的触手合作？还是他们就是同伴？
没有怀疑贵族，完全是因为这些贵族不关注自身利益以外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就像他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里演得那样。
“绅士们”会无视和自身无关的你。①
他思索了会儿，身后的门被人敲响，来的人是白和善：“方施主？”
方锈应声，白和善就推门进来了，周藏也在。
屋内的一片狼藉被他们收入眼中，方锈转过身，闲适地靠在窗边看他们：“没抓到，有帮凶。但我有了个新的猜测。”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方施主，刚刚我们都看见了那根触须。”
那样正好，省了他多费口舌的功夫。
庄梦和西奥诺就在他们后面走了进来。
在方锈开口前，庄梦先说：“我去看了罗歇尔子爵的尸体。”
方锈闻言，扫了一眼她边角有些破损的裙子：“你和护卫队的人打起来了？”
庄梦微顿，没有否认：“嗯。”
方锈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示意庄梦继续。
庄梦：“罗歇尔子爵的尸体状态和A1时空并不一样，虽然有三叉戟造成的贯穿伤，但那是死后伤了。只是他身上虽然有很多像是逃跑中造成的擦伤，但却也没有看上去像是能致命的。”
“非要说值得一提的，就是罗歇尔子爵的腰身上有勒痕，从大小来看，和刚刚袭击你的触手应该是一类。”
庄梦轻声：“所以我有个推测，他是被吸食了灵魂，然后才被那样摆在了甲板上。”
论坛上有人推测过庄梦的智力面板应该是A+，方锈也是赞同的。
庄梦继续道：“结合选阵营的事来看，这个游戏最开始的线大概是主线的隐藏角色选择一方阵营，就要帮其中一方取得胜利。而胜利则是这艘船上已经开展了的斗争。不过在这里我有一个不能理解的点。”
庄梦微蹙着眉：“其实从A1时空我们就可以看出来，船上大概是海上生物这一方的胜利了，那为什么还要主线隐藏角色做选择？除非还有个A3时空，是人类胜利线。”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们偏偏在A1时空登录了？
这个问题方锈可以回答：“也许无论怎么选，都只有A1时空的结局呢？”
什么？
这是四个老玩家内心的第一个念头。
方锈的思维已经不能说是快，而该说是怪了。
真不是寻常人能够跟上的。
庄梦蹙眉思索了会儿，才勉强理解：“你不会是说…中途可以变卦吧？”
方锈摊手：“荷官又没有说不可以当二五仔，你上赌场的时候在开盘前不是都可以挪一下吗？”
……你别说，还真是。
买定离手都是指开盘前。
白和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是方施主，小僧不明白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导致临时变卦。”
方锈挑唇：“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A1时空就是游戏给我们的提示，需要我们打成那个结局？”
西奥诺下意识：“这怎么可能？我没玩过这样的……”
可他也同样是第一次玩有五个隐藏角色的本。
方锈提供的新思路直接把之前他们的一些推测给干翻了，正好霍得又悄悄从门缝中探了个头出来：“那个，方哥。”
方锈示意他进来，霍得便小心翼翼地在大佬中穿梭站定：“刚大副过来邀请我晚上参加晚会，说是庆祝siren号顺利航行的宴会，还说正好他们今天刚捕捞到了一条这片海域的特色。晚会的时候会拿出来和大家分食。”
霍得顿了顿：“哥，他还问了我我管家去哪了。”
听到这话，方锈扬起唇。
第二条鱼上钩了。
霍得：“我按照你说的，就说我也不知道，还抱怨了句今天上午起就没见过他了。”
方锈嗯了声，拍了拍他的肩：“干得不错。”
霍得嘿嘿一笑，也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很轻松的事，但还是会被方锈的夸奖给激励到：“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方锈想了想：“我总觉得隐藏角色不该只是我们五个老玩家，你们新人里面应该也有。”
新玩家在拿到角色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隐藏角色的，但可以通过会不会触发主线任务来得知。
普通角色就只有“触发任务”，但隐藏角色的会是“触发主线任务”。
因为之前白和善好心解释过了隐藏角色，所以霍得也知道了角色和角色的不同代表着什么，故而他上道道：“我去打探出来？”
霍得现在作为“老玩家”，比起方锈他们五个人在新人玩家里的形象更为亲近一点。
主要是他表现出来的模样有点傻，虽然是“老玩家”，但不像方锈他们这样古古怪怪，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平衡点。
方锈没有否认：“还有晚会我们要去。”
霍得比了个ok的手势，又很有自知之明地示意自己先走了：“那大佬们你们继续聊。”
等他走了后，门被周藏默默地重新关上，西奥诺望着闭合的门，若有所思：“他很有…用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眼力？”
方锈没有回答他，只是站起身来背上了神赐：“那么大家就此散了，各自为晚上的晚会做准备？”
他笑：“毕竟这看起来很像是一个重要的剧情节点。”
鉴于最早触发“两个船长”任务的方锈都不急，其他人也没什么好急的。于是大家就各自散了。
方锈看着白和善冲他微微弯腰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带着周藏离开，心说是因为他开着直播吗？
还是说时间没到？
怎么白和善还没主动跟他摊牌？
.
副本内的时间流速总是很快。
当夜晚再一次来临时，这艘siren号似乎比起昨晚要存有更多危险。
即便宴会厅因为过亮的烛火和金碧辉煌的装修而显得奢靡，空气中也依然流淌着只有局外人才能察觉到的压迫感。
而局外人就是不属于这个副本世界的玩家们。
方锈终于规规矩矩地套上了礼服，马甲和外套将他肩宽腰窄的身形勾勒出来，其实在场的五个老玩家，他和白和善以及西奥诺都是这样的身材。
只是白和善看着太夸张，西奥诺到底不是什么美男子长相，只有方锈不一样。
刚好的身材和优越的脸，让他成为了全场最瞩目的那个，成为了许多人的视线焦点。
方锈端着餐盘，坦然自若地走在视线中。
西奥诺是以侍者的身份上来的，他站在方锈身边，因为知道方锈听得懂他们国家的语言，也不再用那带着奇怪口音的普通话与他讲话。
“你对这些很熟练。”
方锈扫他一眼：“朋友，作为高能榜第九十六名的你应该明白，不要随便打探一个你打不过的玩家在现实世界的生活。如果我要是脾气不好，就可以将你的话视作挑衅了。”
在游戏世界的玩家，最怕的就是有人挖掘到自己现实世界，会波及到自己所在意的人。
西奥诺被他说得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知道他们现在要拉拢方锈，但是男人一些奇奇怪怪的好胜心还是让他忍不住道：“而且方，虽然你的武术的确很厉害，但在算上道具的情况下，你应该打不过我。”
方锈稍稍偏头，笑了一下，对这话不置可否。
那头又有贵族招呼西奥诺，西奥诺作为一个假扮侍者的身份，得去了，所以他冲方锈微微致意后，就转身离开。
方锈有点恶劣地拿着叉子在他后心比划了一下。
“虽然西奥诺是曙光将至的温和派，但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轻柔的女声在方锈身后响起，方锈回头看去，就见只到他胸口的庄梦淡淡道：“你刚刚的动作也会被他视作挑衅。”
方锈伸手抽走她手里的酒杯：“未成年不要喝酒。”
他轻笑：“我还以为你打算非正事不和我说话呢。”
庄梦：“我虚岁十八了，再说古代少女十六岁就及笄可以嫁人了。”
她微顿：“我也以为你非正事不会与我说话，毕竟这对你更好。”
“虚岁十八也不是实岁十八，再说你活在古代吗？”方锈看了眼天花板上燃烧的蜡烛：“我想做个实验。倒是你，主动和我搭话…有决定了？”
庄梦：“你不该总是做一些危险的实验，你不是一个人…谢谢。”
——方锈给她递了一块蛋糕。
庄梦拿起碟子上的叉子：“之前没想好是因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而且我挺喜欢破晓。”
她曾经的志愿就是成为一名警察。
后来警察是做不了了，但加入破晓成为另类警察也算是圆了她的梦。
但刚刚她找上在她看来很明显是带有目的性接近方锈的白和善，和白和善单独聊了几句，庄梦就有了决定。
“我知道，但是生活已经够无趣了，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能调动起情绪来。”方锈想了想：“他是个医生。”
庄梦能够听懂方锈的潜台词，所以她问他：“你直播没关是吗？”
方锈点头。
于是庄梦就稍稍偏头，因为还才十七，尚未完全长开的眉眼虽然看着温和还凝结着几分老成，但其实仍旧带着稚嫩：“风会。”
她动了动唇，哪怕已经打好了腹稿，在此时还是有些难以开口。
庄梦缓了缓：“抱歉。”
[？？？你们在说什么啊？]
[救！梦梦和秀哥现实认识？梦梦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要退破晓？？？]
[啊？？？？我听人说破晓神战要让她当队长的啊？！]
[我晕了，你们说话能不能不要做谜语人啊！]
……
直播间的观众们大多不明白庄梦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但风扬却明白。
他们已经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公会领地，风扬坐在休息室里，在看到这一幕时有些沉默。
他身边的确有暴脾气坐不住，不能理解在破口大骂了，但风扬却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有一天庄梦从现实世界进入游戏世界后，忽然跟他说她也许有一天会离开破晓。
他问她是发生了什么，庄梦没有说原因。
后来方锈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当时正好是副人格在主导身体的庄梦对方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差点失控，要不是主人格出来关了天赋，早在第二个本庄梦就跟着下去了。
那时候起，风扬就隐隐约约地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风会。”
他身边的玩家问：“庄队的意思真的是要离开……？”
“不是，为什么啊？”
“我不理解，梦梦从小就在我们局里长大的，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
“靠！这方锈到底是什么人啊？！凭什么……”
“好了。”风扬捏着眉心打断了他们的吵闹：“庄梦的智力面板比我们都高，她选择离开破晓而不是选择将方锈拉入破晓，这就代表着方锈真的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公会…我们要做第二手准备了。”
他的声音沉下去：“这段时间我们公会互相的动作不少，那位又不是瞎子，我不信祂没有察觉。方锈目前展露出来的数据来看，各方面都有点超过正常人类能够达到的范畴了，也许，他是被祂眷顾甚至创造出来的，就是为了神战做准备的‘人’。”
随着风扬的话，他身边的每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风扬：“去跟曙光将至那边打招呼，围剿行动，我们这边可以配合了。”
“是！”
整齐划一的应声过后，又有人小声问：“那要是庄队跟他一起下本了……”
风扬沉默了两秒：“方锈可以就地击杀，庄梦活捉。她还没有十八岁，就算是犯了法，也不能被判死刑。”
.
“你不好奇我和白和尚聊了什么？”
方锈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低垂着眉眼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的白和善：“要是能说你俩就跟我说了，没说就是不能。”
或者是暂时不能。谁让他开着直播呢。
他叹气：“再说妹妹，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像个好奇宝宝？”
庄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蹙着眉按了按额角：“你别喊我妹妹。”
方锈扬眉：“你们主副人格分得这么清楚？”
庄梦：“以前不会，进了游戏后觉醒了天赋，在游戏世界她能和我在脑海里对话后彼此就有意识的会去区分了。”
比如她的副人格会故意用那种尖锐的声音说话。
然后导致主人格的她每次换回来都觉得嗓子疼。
他们说话间，嘈杂的宴会厅忽然安静了许多。
方锈的耳朵动了动，正中央的舞台响起了机括声，随后就见那个台子降了下去。
方锈仔细分辨了一下，想不愧是没有电力的时代。
舞台是人工在转动，底下还有人在喘着粗气推着机关和箱子。
他们等了一会儿后，就等到了船长带着一个巨大的、被布蒙着的箱子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来到了宴会厅的玩家们已经自觉地聚集在了方锈身边，方锈轻声：“水声、心跳声……”
听上去很慌乱啊。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小混混看向他的视线写满了莫名其妙：“装什么啊。”
他这话也只敢小声嘟囔，但还是被霍得听见了。
——新老玩家之间的距离还是隔了段的，方锈虽然听见了，但他现在懒得理这种人。
霍得却狠狠瞪了小混混一眼。
船长：“先生们！女士们！虽然有些迟了，有些话也已经说过一遍了，但在这里，我们还是要再说一遍！欢迎大家登上Siren号！我很荣幸能被聘请为Siren号的船长！”
他笑：“相信所有人都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Siren号要叫Siren号，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这艘豪华邮轮的拥有者。”
船长站在最明亮的烛火下，一张常年经受过海风磋磨的脸看上去十分粗糙，却也有着硬汉该有的模样。
船长似是玩笑，又仿佛在说真话：“那位尊敬的先生告诉我，是因为登上这艘船的人们都会变成美丽又强大、却被人类所厌弃的海妖！”
他说完这话后，厅内有不少贵族都因为喝酒上了头，发出了捧场的大笑。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庄梦轻声：“他用的是‘人类’，而不是‘我们’。”
但他们的主线任务并没有显示完成。
方锈看了看在他们后面的新人玩家：“有几个玩家没来。”
西奥诺皱眉，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方，你想说什么？”
方锈未语，就听船长在台上道：“而今天，我们在海里捕获了一条大家最想见到的、也是最为神奇的存在——”
他一把拉开了黑布，巨大的水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只见里头被关着一位鱼尾人身的人，她披散着头发，上半身虽然是人的模样却也被鳞片给完全覆盖。
她说不上漂亮到让人感到惊艳，甚至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惧，在看见方锈他们时，她还在疯狂拍打着水箱。
船长：“人鱼！”
一个新人玩家：“琪琪？！”
玩家这边错愕为多，庄梦微微蹙眉，看向始终保持着冷静和镇定的方锈：“怎么回事？”
方锈若有所思：“看着不像是拼接上去的，而是她自己真正长出来的。”
白和善：“阿弥陀佛。方施主的意思是她是隐藏角色？”
方锈没有否认：“看样子不用找了。”
惊愕的不只是玩家，人鱼的出现，让在场的贵族NPC们也纷纷做出了极大的反应。
原本热闹的宴会厅几乎是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围在舞台周围的贵族们也后撤了好几步，空出了一大片圆。
议论声此起彼伏，多数都含着慌乱和惊恐，显然是那个流传在他们之间的传说给他们留下了刻骨的阴影。
船长却好像毫无察觉一样，还在继续：“等下我们Siren号最高级的厨师就会当场处理这传说中最美味的食材，在场所有人都有份！”
有贵族忍不住直接拎起一个酒瓶往舞台那砸：“脑子有病！谁要吃！？”
但他扔出去的酒瓶还没落地，就被护卫队的人接住。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守在宴会厅四角的护卫队全部拔出了自己身边的佩剑，就连这些贵族身边的侍卫也全部冲着自己的“主人”拔出了利剑示威。
船长笑吟吟的：“每个人都要吃哦。”
现下这个局面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不吃，就要被杀死。
宴会厅内倒没有鸦雀无声，反而是充斥着大骂。
那些贵族们在骂那些背叛了他们的侍卫和侍从，骂他们都是没有调教好的贱狗。
但也有欺软怕硬的贵族看得清楚形势，畏缩着不敢出头。
只是无论是怎样的反应，得到的都是侍卫们的漠视。
而真的要他们动手，他们又不敢——
打不过。
方锈扫一眼就知道了，这些贵族们一个个都是身娇体弱，他甚至觉得很奇怪。
在这个世界观里，这些贵族们是怎么驾驭这些侍从的？怎么看这些人都是能一打十的啊？
你要说阶级原因，可阶级也是可以被武力推翻的。
这里面肯定还有故事。
眼见他们就要对水箱里的琪琪动手了，庄梦随时准备开天赋：“方锈？”
方锈嗯了声，瞥她：“先打个配合试试？”
在话音落下时，两人就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神赐！”
“天赋！双生！”
而同样的，白和善和西奥诺都是召出了自己的武器。
白和善手持金刚杵，西奥诺则是手持战斧。
白和善：“周藏。”
周藏轻轻点头，跑到了新人玩家那边，看了霍得一眼。
霍得接收到信号：“大家别动！别乱跑！就在这待着！有周哥在没事的！”
他话音落下时，周藏的身上冒出了十几个灰色的雾团，形成了圈圈包裹住了他们。
而冲向正中央的两人，方锈的速度比庄梦到底要快一点，他握着神赐冲到台上时，刀刃与刀鞘分离，方锈一个转身，一手抓住了刀鞘，另一只手则是砍向船长。
船长不闪不避，面色狰狞地在瞬息间发生了异变。
漆黑的眼白和猩红的双瞳与方锈对上的那一刻，方锈眼皮子都没跳一下，刀刃已然抵达船长的颈侧！
但也就是这时，一条触手飞快地从船底破出来，导致方锈不得不临时一拧腰转变方向，改为将那触手斩下。
绿色的汁液溅在了水箱上，却被方锈一个刀花挡下，随后方锈继续冲向已经以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后退想逃了的船长。
“庄梦！”
“来啦来啦！”
变成了白头发的庄梦握住召唤出来的巨大镰刀，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欣喜与激动：“哥哥放心吧！你的背后就交给我啦！”
她边说边挥刀，比她人还高、还大的镰刀看着都重，但在她手里却好像轻得像是玩具一样。
在飞速掠过地板时，同时将朝着方锈而去的触手全部斩断。
方锈在追船长，她就在追方锈，将那些要阻碍方锈的NPC或者触手全部斩杀。
眼见船长就要跑出这一层，方锈扬声：“你们有没有什么道具锁一下的？！”
一个金刚杵下去砸死了已经发生了异变朝他们攻击的侍从NPC的白和善：“小僧有！”
他从游戏背包里丢出一个正方形一样的东西，那东西瞬间放大，锁定了船长，直接框柱了整个宴会厅，也让船长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那个淡蓝色的“光屏”。
而也就是这一下，让方锈直接追上了他。
船长一回头，就看见神赐锋利的刀刃和方锈无情的面庞，伴随着几声交叠在一起的巨响，在刹那间，他周遭的地板和墙壁上都冒出了触手，数十根触手带着浓烈的海腥味和海水，朝方锈袭来。
——白和善的道具只能锁定船长将船长困在这，但不能阻碍船长以外的人或物。
与此同时，船长的身上也发生了二度异变，他张开了嘴，嘴巴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口子，牙齿密密麻麻的围绕了一圈，又尖又利，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张嘴里喷出了无数细长的、肉粉色的长须，冲着方锈的脸就来了。
方锈面不改色地改刀，要将其斩下，却完全没有要顾自己身边的意思。
速度没有方锈快的庄梦：“哥哥你太快了我追不上啊啊啊啊啊啊——狂化！！！”
她直接开了狂化，白发的末尾变成了艳红色，她星星形状的瞳孔也是亮起一圈光纹。
庄梦的“狂化”是天赋双生的衍生技能，而且只有副人格掌握身体的时候可以使用。
庄梦的速度得到了再度的提升加成，几乎成残影“闪”到了方锈身边。
巨大的镰刀在方锈身边划过，和方锈的神赐一块落下，章鱼触手与船长嘴里的长须一并跌落在地上，方锈的刀再起也成功将船长的脖子斩下。
绿色的液体喷溅开来时，方锈直接拽住了庄梦的手臂，一边挽刀花挡，一边退。
庄梦双手握着镰刀，任由方锈带着她动作。
她星星般的瞳孔看着方锈是真的变成了星星眼。
方锈把绿色的液体全部甩开后，松开了庄梦的手臂，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干得不错，谢谢。”
庄梦：“！！！！”
她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镰刀，心情大概是恨不得当场把所有人的脑袋砍了捧给方锈，但面上却只能扬起了个最灿烂的笑容。
——笑死，好不容易出来了，她一肚子的话要说，却根本不知道要从哪说好。
尤其现在还在战斗，方锈松开她后就去找白和善他们了。
白和善和西奥诺一个人护着贵族们，一个人守着琪琪的水箱。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打破了把琪琪放到新玩家里面，原因也很简单。
琪琪现在都变成人鱼了，没水会不会死谁也不知道。
这场战斗对他们这些老玩家来说都不难，战场很快就被清扫干净，满地绿色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海腥臭味，让人忍不住捏鼻捂嘴。
方锈早就不在意自己的那什么演绎度了，只要不被判定OOC扣积分，他都随意。
——主要是奖励太抠。
确认了安全后，周藏才收了那些灰色的雾团，在刚刚的战斗中，有这些东西在，那些“怪物”没有一个想要接近他们。
这一场快速的、没有任何人伤亡的战斗让新玩家彻底看见了老玩家的实力，也再没有人敢置喙一句。
方锈收起神赐，敲了敲水箱：“能听见吗？”
因为没有了死亡威胁，琪琪这会儿也冷静了许多，她哭丧着脸点头，却不敢张嘴说话。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你现在是人鱼，按理来说张嘴不会被淹死的，不然你已经死了。”
琪琪一噎。
她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啊……”
然而她出口的声音，是有点像鲸鸣的、带着曲调的嗓音。
琪琪愣了愣，又张嘴喊了好几句，在他们耳朵里听着，完全就是如同歌声一般空灵却晦涩的语言。
琪琪都要崩溃了。
方锈却很有耐心：“别急，在船沉没之前我们都有时间。”
霍得一愣：“什么沉没？”
白和善：“阿弥陀佛。霍施主，你觉得那些触手怎么来的？”
霍得：“！”
这话登时就让新人玩家慌了。
“那怎么办？！”
“船沉了我们岂不是要完了？”
“那现在还聊什么，赶紧看看有没有救生船啊！”
“不是你们……”
几个人几张嘴，嚷嚷得盖过了琪琪的声音，也让庄梦直接一甩镰刀。
巨大的镰刀横在了几人的脖颈后面或侧面，在死亡面前，他们本能地住了嘴。
庄梦做了个自认恶狠狠的可爱鬼表情：“闭嘴！你们这些臭猪！垃圾！蠢货！再打扰我哥哥，我就杀了你们！”
“庄梦。”
新人玩家咽了咽口水，把求助的目光给了方锈，以为他能管一下庄梦，然而方锈只是诚恳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说脏话。”
庄梦哦了声，忍不住嬉笑着转了一下镰刀，那把镰刀就贴着新人玩家的脑袋划过去，还扫掉了小混混的几缕头发，但是小混混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
方锈示意琪琪：“你别急，边说边用手指在这上面写行吗？我尝试理解一下。”
琪琪忙点头。
【对不起，欺骗了你们，我是隐藏角色】
【我想完成任务，但是我正好撞见船长被一个怪物杀了，然后那个怪物还变成了他的样子，我躲不过，就被打晕了丢进了海里，等我醒来就成这样了】
方锈静静地看着，忽然笑了。
他把琪琪的话复述了，然而他们面前却没有亮起淡蓝色的光屏。
现在是第二人格的庄梦智力不高，但白和善和西奥诺还有周藏在听完他这话后脸色都很精彩。
白和善垂首，肩膀不住抖了几下。
西奥诺看向琪琪的目光带着难言。
周藏也默默别开了脑袋，想在本子上写什么，却又还是没有写出来。
琪琪毫无察觉：【怎么办啊？我还能不能变回人？我还能不能离开游戏世界？】
方锈轻叹：“朋友，你是变不回来了。所以我给你个痛快吧。”
话音落下时，方锈根本不给任何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直接拎起了神赐一刀下去！
过长的仪刀不仅在刹那间穿透了水箱，还在海水流出来之前先穿透了琪琪的心脏。
猩红的血液在海水中四溢，像是烟雾般飘散，最后随着方锈的拔刀，变成了淡淡的红，与海水一并流出来。

第44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16+17+18）
“你干什么！”
方锈的动作让新玩家里有人忍不住大喝,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庄梦的镰刀给逼停。
庄梦把镰刀扛在自己单薄的肩膀上，镰刀的刀尖直逼那个玩家的后颈。
她没有半点女孩子该有的模样, 痞里痞气的：“干什么干什么？你这种垃圾，也配跟我哥哥说话？留着你们没有处理掉就已经是哥哥的仁慈了！你还敢大呼小叫？”
她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方锈要杀那个玩家, 但只要是方锈做的事, 都是对的！
方锈没有阻止庄梦的恶霸行径，而是看向周藏。
察觉到他视线的周藏点点头，上前了一步, 开了天赋。
空气瞬间下降了十几度，本就透风的船舱像是要凝结冰霜, 不过好在也就十几秒，周藏就收了天赋在本子上写：【她们没死，被关在了地下一层, 就是霍参加仪式的那个房间】
为了节省时间，周藏把霍得的名字省略了一个“得”。
他的天赋其实不仅可以和亡魂沟通, 如果完整的话，还可以看见对方的一些他主动去寻找的记忆。但只能看一次。
小郭正好在他们后面，也看见了这句话。
他算是新人玩家里最冷静的了, 至少虽然刚刚看着方锈杀了“琪琪”，但他也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下，并没有打算当场说什么。
毕竟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五位老玩家并不在意他们的性命。
——或许黑头发的庄梦会在意，小郭推测庄梦说的“破晓”可能是什么比较正面的公会, 不然庄梦也不会特意提一句。但现在庄梦是白头发的庄梦, 白头发的庄梦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她对方锈的推崇。
显然已经到了毒唯的境地。
小郭试图缓解一下新老玩家之间的紧张气氛：“你们的意思是, 这个不是琪琪？”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 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解释了句：“副本内有NPC可以假扮玩家，这类NPC脑袋上不会有NPC标识，也并非什么罕见的事。”
小郭闻言回忆了一下刚刚方锈转述的话，也明白了过来。
“琪琪”的话全是漏洞。
小郭试探着问：“那…可以去找琪琪吗？还有她们…意思是琪琪的姐姐和闺蜜也都和琪琪在一起？”
今晚宴会，她们三个没来。
方锈点头：“当然。毕竟我们现在是一个阵营，这才开局就死人会有点小麻烦。”
他示意周藏和西奥诺：“你们去？白和尚晕海。”
白和善一脸惭愧：“两位施主，不好意思。”
周藏和西奥诺没说什么，结伴去了。
新人玩家里有这两天和琪琪聊过、已经建立起了友谊的人忍不住问：“我们能一起去吗？”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我们最好是趁现在水还没有漫上来往上走。”
小郭皱眉：“可是船总是会沉的不是吗？我们往上走不过是最后的挣扎，你们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白和善：“继续掉落进别的时空。”
霍得啊了声：“怎么掉啊？”
白和善未语，只是看向了方锈。
方锈点点头：“我确实有办法。”
他示意庄梦：“你和白和善一起保护他们，那些贵族NPC也不要落下，行吗？”
庄梦瞪大了眼睛：“哥哥！我……”
主人格在她脑海里和方锈打配合：“阵营的人数存留对于方锈而言很重要，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他拜托给你，说明很信任你。”
副人格：“！”
她立马就变了脸：“好的哥哥！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新人玩家们：“……”
老实说他们有点不相信。
庄梦：“那哥哥你要去哪？”
方锈微微一笑：“去抓一下总是躲在海里玩偷袭的朋友。”
.
那头去找琪琪她们的周藏和西奥诺才踏入地下一层，就不得不面对已经漫上来了的水。
两人没有直接下楼梯，因为即便甬道内的蜡烛熄灭了，水里也很明显有东西在游。
西奥诺从背包里拿出了手电筒打光，光线才出现的那一刹，就有一条鱼跳了起来，长着嘴，露出宛若鲨鱼般的利齿，不仅如此，它嘴里还喷出了和船长一模一样的肉粉色长须。
西奥诺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一斧子劈下去，将其劈成了两半。
绿色的液体和怪物的尸体砸落在水中，惹来了一大片的鱼群在水面上蹦跶。
西奥诺皱眉，直接丢出了游戏背包里的道具，短暂地禁锢住了这些怪鱼：“走。”
他和周藏匆匆进入那间屋子，管家还在那被捆绑着，但海水漫进了屋内，已经淹没了大半，也让管家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琪琪三人都被打晕了丢在棺材上，西奥诺直接扛起两个人，周藏勉强撑起琪琪，在离开房间前，他突然回首看了眼那个棺材。
不对劲。
周藏把琪琪交给西奥诺，在西奥诺不明所以的视线下回到了棺材前，想利用杠杆原理撬开棺材盖却失败了。
直到这时，在琪琪他们直播间来看周藏他们的观众们才知道方锈的臂力究竟有多可怖。
更别说西奥诺虽然不知道周藏想干嘛，但还是放下人过来帮忙，也是用杆子才挪开了棺材盖，甚至那个铁棍都因为过于尽力而扭曲了。
鲛鬼还好好地躺在棺材里，只是他们身上的冰已经化了大半，至少头发不再是那么硬邦邦，而是带着水黏腻在一块垂落而又交缠着。
周藏伸手探了一下——
这只鲛鬼已经恢复呼吸了！
但这并不是更为紧迫的事，更加要命的，是周藏收回手的那一刹那，鲛鬼鱼尾上属于女性身躯的眼睛忽然睁开。
海蓝色的眼瞳和周藏漆黑的眼瞳对上的那一刻，周藏只觉自己大脑一痛，像是被什么勒住了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他好像瞬间掉进了海里，被海水所包裹住，舒服，却又令人绝望。
溺毙的窒息感让他想要放弃挣扎就此沉沦……
有美妙空灵歌谣在他耳侧轻轻响起，随着他意识越来越模糊而越来越清晰，他好像还看见了一座海底城，但又似乎只是海面对陆地上的投影。
因为那座城市是完全颠倒过来的。
他一开始是听不懂那晦涩的语言的，但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踏上了生死线的那一刻，他听清楚了两句——
“天要下雨，一条人鱼上了岸”
“天要下雨，一个人类下了海”
“天要下雨……”
“周！”
“周藏！”
西奥诺可以说是穷尽毕生之力才把这两个字念得这么字正腔圆，也成功将周藏拉了回来。
在他的视角里，周藏忽然就翻了白眼七窍流血，被他喊了几声后，又猛地扶着棺材边沿跪倒在地上。
比起新人玩家，当然是老玩家更顶用，所以西奥诺伸手扶起他：“你怎么了？”
周藏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摇了摇头，再去看棺材里的鲛鬼时，就见对方虽化冻了，但却并没有睁开眼，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然而他的SAN值确确实实的掉到了60。
他从小就容易被这些东西缠上，更是自带“共情”天赋，所以周藏暂时没有说什么，只摇摇头，咬着牙和西奥诺把这三个新人玩家扛上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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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方锈是直接当着玩家的面，脱了会限制住行动的外套和马甲，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霍得都被吓呆了：“…海里有怪物的话，方哥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吗？”
白和善慢吞吞地道了声阿弥陀佛，还没说什么，庄梦就先哼了声：“你在想什么呢？那可是我哥哥！你知道他有多厉害吗？”
霍得弱弱地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和庄梦多话。
然而庄梦还在那碎碎念，比白和善话还多：“要不是因为你们，我就能跟着下去看哥哥大展身手！都是你们！这世上为什么要有你们这种垃圾存在！一群废物……”
她话是这么说的，可当船上那些没参加宴会厅但却变异了的船员NPC袭来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地挥出镰刀，救下了惊慌失措的新人玩家。
因为这是方锈交代的。
跳进海里的方锈，不需要游动一点，就看见了极为壮观的一幕。
就见海妖号底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粗壮得有一两米的直径的触手，它们不是吸在船底，更像是从船底长出来的一样。
如果把这些触手看做是超级大版章鱼，那么海妖号就像是章鱼脑，这些就是章鱼须。
这玩意儿明明没有眼睛，却在方锈落入海里时疯狂朝方锈席卷而来。
在海里战斗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对于方锈而言，好像在哪挥刀都是一样。
海水被神赐急速地划过，冲着方锈而来的触手全部被一击斩下，绿色的液体在海水中蔓延，惹来了更多的怪物。
周藏他们遇见的怪鱼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
整片大海忽然动荡，浪花从一开始的轻晃变成了层层巨浪拍下，不仅影响了方锈，也阻碍了触手和怪鱼们。
方锈脊背一凉，在挡下触手的攻击回身去看时，就听见漆黑的海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清楚地看见了。
一只巨大的、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在海底缓缓睁开。
别说方锈了，就连Siren号连带着这些触手，都没有那只眼睛的瞳仁大，甚至在那瞳仁面前都如同蚂蚁。
那是一只金色的眼睛，方锈率先看到的就是一片醒目的金光，直接照亮了整片海域。
再然后是无数空灵的、此起彼伏的晦涩语言组成的歌声伴随着一声声鲸鸣在他耳边飘荡。
方锈的世界陷入了刹那的空白。
等到他从那种状态中出来时，他不在海底，也不在船上。
他在一座建造得十分巍峨且华贵的城市中，周遭的环境是那样的模糊却又清晰。
他能够听见海浪声，能够听见鲸鸣，能够听见人们的欢声笑语。
以白色为主的罗马式建筑看上去十分祥和，让人的内心无端平静。
然而方锈却闭上了眼睛，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狠狠地挥出了最简单也是最有力的一个横斩！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看不见怪物，更看不见眼睛。
可在现实里，方锈确确实实地用神赐劈出了一记水波攻击，直冲那只眼睛而去。
在水波抵达前，眼睛缓缓合上消失，水斩也只是砸在了海底的泥沙上，激起千层巨浪，震开了朝着方锈而来的触手和怪鱼们。
方锈重新回到现实，只听见了一声似乎很遥远、但却就在他耳边的叹息。
他再看那些触须，就见触须们全部垂落在海水里，没有离开船底，却也没有再向他发动攻击。
看上去就像是Siren号长出来的“头发”一样，随着Siren号的前行而在海水中漂浮。
方锈也没有再为难人家，只双腿发力，直直地冲着海面上游去，他在海面上露了头后抓住边沿的栏杆用力一扯，将自己整个人都带动着往上一翻。
伴随着洒落的海水，方锈在空中鱼跃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也直接落在了站在最顶层甲板上的庄梦他们身边，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导致他的额发垂落下来微微遮住了眼睛，于是方锈干脆将其一捞，把它们全部往后面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的同时，也将那张堪称完美无瑕的脸暴露了出来。
他这样看上去有几分成熟，也更为冷戾，再配上他拎着的那把漆黑的、只有中间放血槽是墨绿色的仪刀，老实说更像是潜行来杀他们的杀手。
第一时间没人开口，还是庄梦啊啊啊啊叫了几声：“哥哥你好帅！！！”
她的星星眼冒出了星星：“哥哥，你刚刚在底下是发生了什么吗？刚刚海面上唰的一下就一阵地动山摇！然后又唰的一下！那个光！超级刺眼……”
方锈露出了个浅笑，用腋下夹住神赐拧了拧自己衬衫上的水，把船底下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
他打开面板看了眼：“我SAN值掉了25。”
西奥诺：“听你的描述你应该是遭遇了精神污染，而且是重度，能只掉25也是个奇迹。”
最主要的是……
西奥诺看向方锈的目光十分复杂。
方锈可以凭借自身的意志出来。
很少有玩家可以在遭遇那样直击灵魂的精神污染时自己走出来，至少他就不可以，看样子他们会长说方锈十个本内必上高能榜的评价毫不夸张。
周藏掏出本子写字，告诉方锈自己的遭遇，方锈若有所思地看向霍得，示意他过来。
霍得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和方锈到了人群稍远的地方。
方锈：“怎么样？”
知道他在问什么，霍得脑壳痛：“我试了，我感觉他们都不是很像隐藏角色…非要说就是那个小郭很像，哥，你不觉得他动作太多了吗？也许是他？”
方锈摇头：“他不是。”
小郭只是一个想太多的聪明人。
霍得哭丧着脸：“那，那我继续去努力。”
“没事。”方锈拍拍他的肩：“不用了，待会就有办法可以找出来了。”
霍得昂了声，小小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疑惑。
方锈重新回到队伍里，新人玩家还惦记着船的事，不由有些着急：“我们怎么还没有掉时空啊？”
“时空会掉，但是船不会沉了。”方锈随意道：“siren号本来就不是船，而是一个怪物，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站在怪物的脑袋上，在船舱里的时候就是在怪物的脑袋里。”
小郭皱眉：“那触手攻击自己？”
方锈轻叹了口气，白和善替他解释：“我们十五个人就像是外来者，阻止了本来就该发生的事，所以怪物想把我们从它的脑子里赶出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郭还是没能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可能不是真人入境。”因为暂时没有要战斗的局面，庄梦的人格切换回来，大镰刀也收了起来。
她揉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胳膊：“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个场景，我们的身体应该是在副本的一个地方沉睡了，然后精神进入A1时空，又或者在A1时空的身体沉睡了，灵魂进入的A2，但我更倾向于前者。”
方锈打了个响指：“和我想的大体上一致。”
完全跟不上他们思路的新人玩家们又沉默了。
霍得：“那方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锈：“先送普通身份的玩家出去。”
霍得：“啊？”
新人玩家们一愣，旋即也露出了各异的神色，有怀疑的，有欣喜的，也有一丝慌乱的。
方锈扫了一眼他们的脸色，轻哂了声。
他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的身份，但他也懒得管。
方锈直接拎起了一个贵族NPC的领子，吓得那人打着哆嗦鼻涕眼泪横流，话都说不清楚地在求饶。
方锈却十分漠然：“我有一个猜测。”
众人看着他，就见他把那个NPC丢到了下面几层、已经漫了海水的甲板上。
海水浸没了他半边身子，他哭着喊救命，但是没喊两声，身体就发生了异变！
他的身体背后居然硬生生地长出来了第二个他，而那个他则是和船长一样，有着漆黑的眼白，猩红的重瞳。
这一幕看得人实在是有些掉SAN，但却让方锈他们面前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显示任务完成。
庄梦微微蹙眉：“这些贵族是被污染了？还是他们被替换了？”
“我更倾向于，他们本来就都是怪物。”
方锈轻笑，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以至于语调都上扬了许多：“只是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那个贵族背上长出来的人已经开始长出鱼鳍，他似乎是痒，在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脸，但撕扯下来的是人皮，人皮底下藏着的是鱼鳞。
这一幕看着实在是太诡异了，能好好欣赏的人大概就只有方锈。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贵族的身体里长出了一条人鱼，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又扫了一样地上人类的“自己”，最后一跃跳进了大海里，激起了水花后，就消失不见。
那些同样目睹了这一切都贵族受不了，惊恐地喊叫着，方绣他们却不予理会。
庄梦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周藏听见的那个歌谣…其实是想告诉我们很久以前人鱼上了岸，人类下了海，他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方锈打了个响指，示意她说对了，他看向庄梦的视线真的带着浓浓的欣赏：“而之后又经历了一些变故，人鱼和人类再次形成了两方生存在这片土地上，贵族的祖先忘了他们的祖先也是人鱼，他们猎杀人鱼吃人鱼的行为……”
就是在吃自己的同类。
庄梦觉得有点反胃，眉头拧得很紧。
新人玩家里也有人受不了，干呕了两声。
“鲛鬼可能就是因为贵族吃自己的同类所形成的。”
方锈面不改色：“不过这个猜测里有两个问题。”
庄梦跟上了他的思路：“人鱼和贵族为什么要交换生存环境以及后面又为什么分开了，还有贵族以外的人类在这其中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方锈赞叹道：“聪明。”
庄梦和许别楠，不愧是兄妹。
也不愧他们父母被称作天才科学家。
基因的强大啊。
方锈看了看自己的手，活动了一下五指：“不过这已经是另一条线的事了。”
他指的不是HE还是TE，而是在这个副本里特意分出来的两条给普通角色和隐藏角色的。
“方哥！我光屏出现了！说我以普通角色的身份推进了主线，可以离开游戏了！”
霍得惊喜道：“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方锈点头，扫过那些新人：“你们是普通角色的应该都可以离开了。”
琪琪她们已经醒来了，知道是方锈让周藏和西奥诺冒险来救他们，故而都表示了感激，然后迫不及待地下了线。
小郭推了推眼镜，也点了退出游戏。
见他真的不是隐藏角色，霍得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谁不能走，谁就是隐藏角色。
随着新人玩家一个个的离开，被留下来的那个小混混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他还想找补：“我才不是什么隐藏角色，我就是想再玩玩！”
方锈微微一笑：“没关系，你继续玩。”
霍得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傻叉啊，这时候还装。”
小混混额角青筋暴起，双手握成拳头，却不敢说什么。
方锈好整以暇：“他不是故意要装，只是他没法告诉我们他的任务是什么，我说的对吧？”
他一开始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哪个睿智，在这种情况下一点信任都不肯付出，但是他在海底的时候忽然想起上个本时叶隐珏和他说过不同线的主角是会收到不同的任务的。
那如果……
玩家中有个人拿了二五仔角色呢？
虽然这听上去很离谱，毕竟在这种又很多NPC还有怪的本里还有玩家搞反水很奇怪，但这个本的难度显然已经不是人可以预测的了。
方锈：“你一开始在我们说要‘集合打团’时反应那么大，也是因为大家联合在一起，你就不好动手了吧？”
小混混被他说得说不出一句话了。
他惊恐地看着方锈，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方锈不仅是身手好，头脑也碾压他们。
难怪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总是有点以他为首的意思。
方锈抱胸：“说说吧，你的任务是什么？”
小混混彻底放弃挣扎：“对不起…”
他没了那副嚣张的嘴脸：“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全部推下海。”
简直开局地狱难度。
方锈没有第一时间理小混混，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就差搬把椅子坐下来嗑瓜子看戏了的霍得，没有催他离开，而是又冲他招了招手：“真想我带你？”
霍得疯狂点头。
方锈勾勾唇，眼底闪过算计：“那你这个本先别下，再陪我们走几步？”
霍得猛地一顿。
他玩游戏多，猜得到后面是怎样的危机四伏，可是……
这只是这个本而已，以后他要是独自下本，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霍得瞬间就权衡好了利弊：“可以！”
方锈就跟他低语了几句。
霍得瞪大了眼睛：“啊？哥你要干嘛啊？”
方锈轻笑：“太无聊了，玩把大的。”
这个副本的故事线藏得太深，方绣不想一点点慢慢挖了。
某位神说他可以随便逗祂，说这个本可以撑得住，那他就来把大的，速战速决好了。
交代完霍得后，方锈看向小混混：“行了，来吧。”
小混混终于反应过来了方锈刚刚说了什么：“……啊？”
方锈站到了栏杆边缘：“快点，别耽误时间。”
庄梦沉吟了一秒，也明白了过来：“来吧。”
白和善他们没说什么，只是同样站到了边缘。
白和善叹气：“小僧是真的晕海啊。”
然而除了周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以外，没有人理他。
小混混一脸懵逼地走近他们，不太确定：“我真的推？”
方锈亮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神赐：“不推杀掉你，快点。”
小混混毫不犹豫地用双手猛地把方锈往下一推。
方锈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没让一些本能出来作祟。
他听见有风呼啸过他的耳边，随后是落水的巨响和海里的水压一并袭来，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鲸鸣，忽远忽近，又好似他的错觉。
他再一次回到了海里，身体自由下沉。
大海是那样的宽广，以至于显得方锈是那么的渺小。
方锈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坠入海底，脊背轻轻碰上了泥沙。
鲸鸣随着他的坠入而愈发清晰，到最后就像是在他耳边歌唱一样。
方锈再一次看见了他不该看见的景象。
只是这一次不是什么建筑物，而是一个银色头发的雄性人鱼。
他手持被打造得金光闪闪、还镶嵌着宝石的三叉戟，那双海蓝色的眸子由上而下地俯视着方锈，嘴里说着方锈听不懂的晦涩语言。
方锈心说能说人话吗，然后他就听见一声叹息。
“要下雨了……”
再然后，方锈就猛地睁开了眼睛，从那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庄梦和霍得就在他身边，还有周藏和西奥诺以及小混混。
至于白和善——
晕海的他在躺尸。
他们五个在海底，庄梦向他比划了一下，大意是问他是不是又掉SAN了，看见什么了。
方锈调出面板来看，他又掉了20%的SAN值。
庄梦又示意了一下他的腮帮子。
方锈摸了摸，摸到了鱼鳞。
他扬眉，也不是很意外，直接张嘴：“测试一下，能说话吧？”
庄梦被他勇到了：“……”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算了，你不要命也不是一两天了。”
他们说话时海水会顺着灌进他们的嘴里，但却不会给他们造成窒息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庄梦没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胃。
方锈：“放心，我们都是‘海妖’，你不是在吃水。”
庄梦冷静：“谢谢，但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那位。”
她是说躺尸的白和善。
在海里行走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方锈踢了一下白和善的腿：“别晒鱼了，起来干活了，我们时间有限。”
他摸了摸自己手背上也开始长出来的一片鳞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是人鱼——不是NPC那种鲛鬼也不是那种从人身上分裂出来的人鱼，而是纯种的。”
白和善忍着呕吐的感觉爬起来，虚弱道：“阿弥陀佛。方施主的意思是你变成人鱼后会不可控？”
方锈微微一笑：“我现在SAN值只有54，而且在持续下降，你认为呢？”
庄梦轻轻蹙眉：“这很危险。”
霍得弱弱道：“哥你要是失控了，我们怕是会被你团灭吧。”
他是真的能够感觉到方锈的强大和其他老玩家的强大是不一样的。
毕竟他是那个开局就被方锈拿刀抵着脖子的幸运鹅。①
小混混虽然很多词都听不懂，但他听得懂团灭，所以他很紧张地看着方锈。
方锈无比淡定：“所以我让白和善快点。”
他条理清晰：“我们得找到人鱼的栖息地。”
霍得：“怎么找？”
五名老玩家一齐看向了小混混。
小混混：“……”
他被这些大佬玩家弄得头皮发麻：“我是收到了新任务…你们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小混混抱怨了句，才继续道：“顺着歌声走…哪有歌声啊？”
方锈晃了晃脑子：“我能听见，走吧。”
说是走，但他们没迈出两步，就变成了游。
主要游明显要快一些，而且他们七个人都不是人类身份。
方锈在最前头，西奥诺快游了两下，到方锈身边：“你之前没杀他，是因为猜到了这一步？”
方锈心说他看上去就那么凶神恶煞把人当西瓜切么：“不是。”
他言简意赅地提醒西奥诺：“进副本第一条是什么？”
西奥诺愣了一下：“无特殊规则？”
庄梦在方锈身边轻声：“后面那句，‘请友爱游戏’。是提示。”
西奥诺为他们这些脑力玩家表示了敬佩：“庄你和方要是下本次数有我这么多，那估计已经在高能榜前十了吧。”
两人不置可否。
随着方锈能够听到的歌声越来越清晰，方锈也突然停了下来。
庄梦眉眼闪过疑惑，方锈打了个手势。
两人其实真的没有怎么配合过，但聪明人之间就是不需要太多磨炼。
庄梦毫不犹豫地开了天赋，换了副人格出来。
副人格见了方锈就很激动，但她没有打扰方锈，她虽然智商不高，却有着战斗本能，她知道方锈现在进入了戒备状态。
庄梦开天赋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让西奥诺和白和善都变出了武器，周藏也抬起了头。
霍得则是和小混混紧张地抱在了一起，企图报团取暖，也让方锈他们能够更好的形成一个保护圈保护住他们。
就见在方锈面前，有一个人影缓缓浮现。
方锈夜视好，海底又有一些自发光不会攻击他们的生物散发着幽幽绿光，所以他率先看清楚。
那是个鱼尾贴着海底的泥沙竖着飘过来小人鱼，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皮肤看着就像是粘上去的一样，被水浸泡的脱离了身体漂浮起来了一点。
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是一具具鲛鬼。
那些鲛鬼身上都牵着漆黑的、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连接在小人鱼的背后，那些鲛鬼们都像是睡着了一样漂浮着。
在张着嘴唱歌的，就是小人鱼。
她冲方锈伸出自己长着蹼和鳞片的手，像是一个讨要的动作。
方锈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明明冲他流露出了杀意却不动手…他倒要看看要做什么。
于是小人鱼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转身。
那些“树枝”也跟着她转身，小人鱼的背部也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她的背上没有鱼鳞，有的反而是与其身躯不符的大片漆黑的树皮，玩家们光是看一眼，脑袋的思绪就不自觉地迟钝下来，头也出现了钝痛。
而霍得和小混混则是直接给跪下了，还是白和善和西奥诺手疾眼快一人一个灌了瓶精神药水才给拉回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小人鱼的背露出来的那一瞬间，方锈三人的直播间就再次被关闭。
【检测到超出绝大多数玩家承受能力的邪神残留产物，为避免观众受到污染，该副本全线屏蔽。】
不过知不知道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了。
因为在那漆黑的树皮出现的那一刹那，老玩家心里都很明白那是什么——
邪神产物。
这个人鱼被邪神污染了。
甚至可能处于降世的阶段，但还没完全降世。
要是完全降世，他们不可能撑得过。
方锈被小人鱼牵着走，其他玩家跟在后面，小人鱼也并没有阻止。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小人鱼牵住了的原因，方锈的SAN值掉得更快了。
庄梦他们几乎是肉眼可见得看着方锈的双腿逐渐融成鱼尾，漂亮的鱼鳞在幽幽绿光下折出斑斓的光泽。
而他们也到了一座看上去十分巍峨却破损了的海底城前。
那座城实在是太诡异，坚硬的建筑物里横生了数不清的黑色树枝，像是有一棵黑色的树从建筑物里面长了出来，又或者说这座城在一棵树上穿插着建了起来。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整座城在他们停下来后，就忽然发出了一声类似鲸鸣的声音。
这一次不仅是方锈听见了，就连庄梦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不出的感觉在他们脑海里炸开，但对于他们而言影响并不大。
真正受到冲击的是在场唯一“纯种的人鱼”。
方锈的世界再度陷入空白。
这一次他的眼前出现了别的画面。
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能看见的只有一个缠满树枝的棺材，就像是小郭说的那样。
而这一次，方锈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走到那个棺材前，甚至可以推开那具棺材。
棺材盖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声音，而里面躺着的，是闭着眼睛、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一条人鱼！
与此同时，无数晦涩的言语也从虚空中而来，交叠在一块砸进了方锈的脑海，方锈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能够感觉到浓烈直白的情绪——
憎恨与埋怨。
这些声音的主人，在恨他。
方锈的异变也是在眨眼间就完成。
他原本的黑发变成了一头长长的银发，身上被鳞片所覆盖，骨节分明的手也是长出蹼和鳞片，指甲变得尖利且细长。
小人鱼松开了他，用晦涩的语言与他说了什么，方锈便转过了身，看向了他们。
方锈的眼瞳也变成了海蓝色，只是在海底不是很明显。
神赐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他手里，惹来了所有人的警惕。
因为他们能够感觉到，也许是因为副本的一些特殊加持，又或者是方锈本人就是如此——
那浓浓的压迫感和危险感几乎要将他们所有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副人格庄梦握紧了手里的镰刀：“哥…哥哥？”
西奥诺握住手里的战斧，已经开了自己的初始天赋“狂战士”，却还是没能减少方锈带给他的危险感。
在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长会说要杀方锈，需要围剿。
白和善轻声：“阿弥陀佛。施主们，小僧不是说丧气话，而是如果方施主真的失控了…我们打不过的。”
变成了人鱼的方锈动了。
他握住神赐稍稍一抬刀，攻击还没出手，霍得破了音的喊声就先在海底炸开：“洐！！！”
他号叫着：“救！！！救命！！！！！”
刹那间一道虚影凭空出现在海底，祂明明没有光，却好像自带着光芒，让整个昏暗的海底明亮起来。
喊祂出来的分明是霍得，洐却落在了方锈跟前。
祂当着一干人的面轻叹：“真恶劣啊。”
可祂话语里却全是笑意：“神战还没有开始，就想着要先跟我打一场？”
方锈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挥出了神赐。
他速度太快，就算是西奥诺和副人格的庄梦都没有办法捕捉到，可洐却避让开来：“方锈。”
祂无奈：“别玩了，在这里和你打，这个副本会塌的。”
方锈回身又是一斩，这一次洐不躲不避，反而是朝方锈伸出了手，任由神赐穿过了祂的虚影。
祂在方锈的攻击中轻轻抱住了方锈。
刹那间，冰冷沉重的感觉席卷了方锈的四肢百骸，让方锈有种整个世界又或者说整片天都朝自己压下来来了的、无法形容的感觉。
也让他一时间没有办法再动作。
随后他听见祂在他耳边说：“真坏啊，前不久才接了我的花，现在就要砍我一刀。”
洐抬手轻轻拂过他颈后的鱼鳞，惹得方锈很想再砍祂一刀：“演技不错，你那些朋友都吓坏了，可你骗不过我。”
方锈还没说什么，洐就松开了他，又执起了他刚刚被小人鱼牵过的那只手，微垂了眼眸，轻轻摩挲着方锈手背上的鱼鳞，身影一点点消散。
祂虽然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但方锈莫名明白了祂的意思。
方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嗤了声。
不等庄梦他们围上来，小人鱼就先发难。
连接在她背后的鲛鬼们像是导弹一样朝他们袭来，方锈毫不犹豫地拔刀出手，直接砍掉了她背上的树枝。
而苏醒过来的鲛鬼们，在庄梦他们面前也不是很够看。
又有白和善的提前提示，他们在鲛鬼完全睁开眼睛发出精神攻击前率先斩了鲛鬼，这场战斗几乎是刚开始就结束了。
大概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小人鱼的嗓子里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但才起了个头，方锈就一个回身刀将她的头颅斩下。
方锈习惯性挽刀花，但在海里确实没什么可挡的。
他嘀咕：“不打断法术吟唱的那是脑子有泡好吗。”
而他的脑子很正常。

第45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19+20+21）
庄梦切回主人格上前：“方锈？你没事吧？”
方锈海蓝色的眼瞳注视着庄梦, 比起以往的深不可测，更多了几分冰冷：“没事。”
他眼尾底下都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鳞片，看上去诡谲却美丽而又强大。
庄梦稍稍松了口气：“你SAN值多少了？”
方锈调出来看了眼, 不是很在意：“还行。”
庄梦蹙眉，刚要追问他到底多少, 白和善他们也围了过来, 于是她便不好多说了。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方锈的SAN值很危险，会引发团队内部危机。
他们现在就算是个临时团队，也是团队。
白和善面色惨白：“阿弥陀佛。”
他晕海是真的：“方施主, 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其实没有人看见方锈和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去问。
对于那位神明对方锈的态度很奇怪, 已经是老玩家们之间已知的事了。
愚蠢的人才会去刨根究底，聪明人只会选择避而不谈。
知道太多，容易被杀。
方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冷寂的海底城：“我们得兵分两路了, 关于这个本，我有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方锈没有解释他猜的是什么, 只说：“我进去，你们上去。”
西奥诺：“上去？”
“对，你们往上走。”
他交代了一番, 众人神色各异，庄梦率先道：“好，细节交给我。”
方锈还是很放心她的：“嗯，那就这样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谁提出点什么异议, 直接拎着神赐游向了海底城。
霍得下意识地想跟, 被周藏伸手拉住了。
白和善替周藏开口：“阿弥陀佛。霍施主, 这座城市被邪神污染了, 别说你了，就连我们也不敢随意踏足，有可能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霍得有点急：“那你们还让方哥一个人进去？”
“他不一样。”庄梦语气淡淡，重复了句方锈在进本第一天就跟霍得说过的话：“他总不至于把自己玩死。”
霍得：“……”
这是你们老玩家的什么游戏须知吗？
庄梦转头看向西奥诺，因为她确信白和善和周藏会跟着她，至于小混混和霍得就更不用说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西奥诺耸肩，因为知道庄梦听得懂，所以又用回自己熟悉的语言：“我都可以。庄，我是见识过你的本事的，给你做打手，我很乐意。”
——西奥诺在曙光将至的定位本就是打手。
他的天赋“狂战士”，属于狂化的一种，但增幅比狂化要更加直观，而且可以锁定目标无视一定攻击伤害进行追击。
于是庄梦带队向上游：“那走吧，就像方锈说的，速战速决。我不喜欢变成鱼。”
她热爱她作为人的身份。
.
方锈没有规规矩矩地顺着海底城的入口一路参观进去，反正这座城已经成这幅鬼样子了，没必要走正门。
他从上直接游到了正中心的城堡位置，就见城堡的大门口摆放着两尊雕塑。
右边是人类，左边是人鱼，都已经残破无比了，甚至要不是他脑内建模能力好，都有点还原不出来物种。
方锈挥动着自己的尾巴，落在了紧闭的大门前。
大门被漆黑的树枝缠绕，看上去就像是在对方锈说此路不通。
方锈本来是想直接抬脚踹开的，可奈何他现在没脚。
于是他只能挥动神赐，猛地一劈！
至今不知道是什么品质等级的神赐当得起它的名字，随着漆黑的树枝被斩落，厚重的大门也直接被硬生生劈成两半，在海里轰然倒地，激起的泥沙形成了“雾”朝方锈涌来。
方锈稍微退了一下避开，随着泥沙逐渐散去，宫殿内的模样也出现在了他面前。
就算是方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看到的是何等壮观却又惨烈的景象。
不知道究竟是从地底还是上面长出来的黑色树枝像是一根粗壮的且锋利的铁棍，在大厅里肆意横生。
若只是如此还好，可大厅内有很多被“定格”了的尸体。
有人类，也有人鱼，他们都被黑色树枝穿插，保持着不同的姿势，或是惊恐，或是想要逃亡，或是在争吵……
方锈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此骤停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把。
窒息和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蔓延上来，让他一时间没有办法动作。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有一瞬地恍惚。
这个副本真的比前面两个本都要强大啊…身份buff的影响居然可以这么深刻。
他忽然又爱上了这个副本。
游戏世界真的太美好了。
方锈俯身，甩着漂亮的大尾鳍游进了大厅里，他对自己的人鱼身份适应得很快，甩着尾在水中翻身避让开来了这些定格的尸体。
他一张张脸扫过去，若有所思。
这里的尸体，和船上那些贵族长得很像。
不是那种一模一样的，而是血缘关系的像。
看样子他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方锈又是一个转身避开了交叉的黑色树枝和被树枝穿透了、钉死在地板上的人鱼，想这个长得有点像琪琪。
琪琪的身份就是贵族。
他正好在仰泳，方锈看着这些在上上面更加密集了、几乎完全遮盖住了天花板的黑色树枝，呢喃了句：“难不成…雨是指这个？”
如果人鱼要逃离，那人类为什么又要下海呢？
方锈觉得他们还漏了什么关键性的线索。
他不再做过多停留，而是直接奔着最里面去，就见黑色树枝越来越密集，到最后他都没有办法再往前游了。
方锈不得不拎起了神赐，他看着这些在他面前流露出各种惨状的尸体，学着白和善的模样，拎着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然后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挥刀把它们全部斩了。
方锈给自己开出了一条路，他顺着游进去，就见王座上坐着一条人鱼，体型是他的两倍，银色的长发在海水中漂浮着。
他低垂着头，一只手握着在他被污染时看见的三叉戟，另一只手里似乎攥着什么。
他的鱼尾在王座前随着水波轻轻飘荡，却再也没有了生机。
因为十几根尖细的黑色树枝从他脖子棘突的位置穿过了他的脊背，钉在了他的鱼尾上，又穿透了王座。
方锈看得出来，这很有可能是人鱼王。
毕竟无论是鳞片和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他上前，用神赐挑起了对方的脸，就见那张眼周布满鳞片、两腮连带着耳朵一起长出鱼鳍和腮的脸，和他有几分相似。
方锈并不觉得这是他，他觉得这个人鱼更有可能是他身份的祖先，又或者近一点父亲爷爷什么的。
方锈再转去想要把那只手掰开，发现人鱼王握拳头实在是握得太紧了，他根本就没法轻松打开。
方锈叹气：“不好意思，得罪了。”
话音落下时，他面不改色地直接掰断了对方的手指，人鱼王手上的蹼都被他撕裂了一点，随着一根根手指的掰开，人鱼王手里握着的东西也终于完全暴露在方锈面前。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小石头，石头上刻着方锈看不懂的铭文，但他认识这块石头。
他们在A1时空上船时，那个管家出示的就是这种石头。
方锈把这块小小的石头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忽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也许天上下雨，指的是这种石头呢？
方锈摩挲了一下上头刻着的符文，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这些石头就是“种子”，是邪神入侵的媒介。
寄居在深海的人鱼率先发现了，所以他们想要上岸，因为他们认为大海会被污染。
而在陆地上的贵族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这些不明的石头落下来会砸伤人、砸死人，所以双方都想要交换生存环境。
不，不对。
前两个副本邪神一开始的手段都比较温和，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入侵方式，在“下雨”之前，还有故事？
方锈又抬头看了看上面：“我怎么感觉……”
他垂眼看向手里的石头：“这个本好像是想让我知道什么事呢？”
他话音落下时，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不同的水流划过，故而方锈头也没回：“给你三秒出来。”
水流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顺着方锈开出来的道路而前进。
方锈回身看去，就见是在船上当着他们的面变成了人鱼的贵族NPC。
而现在这个NPC的脑袋上已经是：【NPC-异形态贵族】
他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还是能够被听懂的人话：“你…让人感觉很熟悉。”
NPC皱眉：“你是谁？”
“我也在找答案。”方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反问：“听你这话，你知道你是谁？”
NPC看了看自己手上和方锈不太一样、比较起来略显丑陋的蹼，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失落且自嘲地笑了声：“无论是作为人的记忆还是作为怪物的记忆都很模糊，也许…我是siren和人类苟且生下来的怪物吧。”
……等等！
方锈眼睛一亮。
如果周藏听到的歌谣，顺序是倒的呢？
人类先下了海，才有人鱼上了岸呢！？
.
庄梦他们听方锈的往上游，果不其然地就在海底城上面看见了大陆。
这个时候时间还尚晚，至少天还没有亮，岸边没有什么人。
他们上岸后，身体各种朝着鱼方向变异的特征全部都消失了。
庄梦从背包里掏出了干净的毛巾，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看向平静的海面：“方锈猜对了。”
【海底城的建筑看着更像是人居住的，而不是人鱼，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这座城市沉没了，然后有人在这些树枝上面再建造了一座新的城市？】
——这是方锈的原话。
他们这一路往上，就没有看见那些黑色树枝的尽头，这片大陆，是靠那些黑色树枝撑起来的。
庄梦又掏出了个道具，她身上的衣服和鞋袜瞬间就干了。
那是在大多数高级副本里没有什么用的D级生活道具，一般人抽到了都会选择卖掉——至少方锈就卖了两个。
庄梦望向看着她动作沉默了的男性同胞们，十分镇定，语气轻柔：“你们需要吗？”
白和善默默伸手：“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施主善心，必……”
庄梦把道具丢给他就径直走了。
白和善也不恼，一边使用道具，一边听排队的西奥诺跟他嘀咕：“庄她很像我们国家的电影女主，聪明漂亮，又酷，还有些不一样的一面。”
白和善微微一笑：“这位外国朋友，在我们国家肖想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
西奥诺：“……”
他有点羞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表达我对她的赞美！你们华国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保守！”
霍得没忍住：“…你跟一个出家的和尚谈这些，还说人保守？”
他们上岸后脱离了海底那种压抑的环境，气氛也不自觉地轻松了起来。
西奥诺被一个新人玩家吐槽了也不是很在意，虽然晕海的就只有白和善一个，但没有人喜欢海底那种环境。
那种要是没有人陪着，可能待不了多久就要发疯的环境。
等到他们轮番把身上的衣服烘干后，道具也作废了。
天际亮起了一抹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而他们的任务很明确。
先找到那个镇长。
找到镇长就能证明方锈的第二个猜测是不是准确的。
白和善跟上庄梦，逐渐远离海面这件事让他的脸色好看了很多：“阿弥陀佛。庄施主，其实你不必如此着急，方施主他是不会有事的。”
庄梦瞥了身后一眼，确认能够听见他们对话的只有他们彼此，才说：“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因果如此就是如此的，我信命，但不信命不会改变。”
白和善低垂着眉眼，又恢复了那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庄施主的意思是你认为方施主太过不可控了？”
庄梦面无表情：“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她看了一眼已经朝这边走过来的周藏：“他不会成为变数吧？”
白和善双手合十：“庄施主放心。”
他笑吟吟：“庄施主，要不是小僧清楚你的目的，小僧真的会很伤心。大家好歹合作过这么多次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小僧送走？”
他微顿，把刀子捅了回去：“再说这话该是小僧问庄施主，庄施主真的能这么轻易地舍弃破晓？”
庄梦没有理会他的俏皮话，只是继续往前，精致的小皮鞋在沙滩上留下浅浅的鞋印：“如果真的可以达到我的目标，那么就算是我的命，我也可以付出。”
她加入破晓，一开始就是为了那个目标，但现在她从白和善这里知道了方锈是那个“唯一”，她自然可以做到抽身离开。
白和善感叹：“师父曾与小僧言，心怀大爱者，未尝不是另一种无情之人，当初小僧还不明白，现在总算知道。”
庄梦回敬：“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大家明明是同样的人，谁也别说谁不是。
随着天逐渐明亮，镇子上的人也开始出来活动。
庄梦打了个手势示意白和善离他远点——远到那种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同伴的距离。
霍得和小混混还不明所以，但白和善他们已经很懂的停下了脚步。
然后就见庄梦迎上了一位刚刚出来准备早起出海打渔的渔民。
在他们面前表现得镇定、温柔又强大的庄梦当场来了一出变脸。
只见她低垂着脑袋，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跟渔民说了什么，渔民一脸心疼地回了什么，再然后庄梦扬起了个灿烂的笑容，看口型大概是在道谢，随后就向一个方向走去。
霍得和小混混目瞪口呆。
白和善持续慈悲为怀：“施主们，走吧，老玩家的基操了。”
不会演戏，在这个游戏里很难活的。
毕竟这个游戏不是叫什么大逃杀，而是《角色扮演》。
有渔民的指引，庄梦很快就抵达了镇长居住的小洋房。
镇长的小洋房是独立于其他镇民外的，离得有些远，更靠近海岸线，庭院里还摆着一艘渔船。
庄梦敲响房门时，镇长正好在家：“哦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庄梦被这翻译腔给干得顿了一下，才说：“我和家人走散了…能麻烦您收留我一下吗？妈妈说过，如果我找不到他们了，就让我找镇子里的镇长，让我在镇长家里等他们，他们会来找我的。”
镇长：“当然，快请进吧。”
他说：“我们这里早上冷得不行，你穿得这么单薄，一定冻坏了吧！”
“可怜的孩子……”镇长给庄梦倒了杯热水：“你先暖暖身子，我去给你拿件我女儿的外套。”
庄梦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然而她还是敌不过这么热情的镇长，披上了那件外套。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庄梦就装作不经意地模样感叹：“你们住在海边的人一定常常出海吧，我也好想出一次海。坐那种超大的邮轮。”
镇长哈哈笑道：“孩子，你要是早几天来，就可以看见Siren号出海啦！”
来了！
“啊啊啊啊！哥哥好厉害！这都居然猜中了！我的天哪！他是怎么想到的！他……”
庄梦无视了脑海里副人格破音的花式吹捧，面不改色地继续跟镇长聊：“Siren号？”
她一脸惊喜：“我听我父母说过，只可惜我们没有办法上去。”
然而听到这话的镇长微微一笑，嘴角牵起的弧度有几分怪异：“美丽的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庄梦心中警钟大响，然而就在她要用所动作的那一刻，她身上的衣服猛地一缩，直接将将她捆绑了起来。
被勒得过紧的疼痛感让庄梦蹙起了眉，直接连人带椅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响。
就在不远处守着的同伴们，是西奥诺最先听见——毕竟他是这群人里武力值最高的。
他跟白和善说了后，两人决定留下周藏保护霍得和小混混，他们去查看。
而屋子里，庄梦勉强朝镇长看去，就见镇长掏出了一个弓弩对准她的脑袋，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怜悯：“你不就是从Siren号里逃出来的怪物吗？”
庄梦望着正对着自己眼睛的冰冷箭矢，一些记忆从她脑海深处翻涌出来，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屋外的西奥诺和白和善正准备敲门，就听见屋内“笃笃”两声，像是什么东西扎入了地面一样。
于是他们也不再磨蹭，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了门，就见镇长被利箭钉在地上，庄梦的小皮鞋踩在他的脸上，一头白发和黑色的裙子格外惹眼。
庄梦嘴里还念叨着：“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垃圾居然还想杀我？！还说我是怪物？！你才是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眼看她要把人就这么用皮鞋踩着碾死，白和善和西奥诺果断上前，得到的却是庄梦往后一伸手，一把漆黑的镰刀“唰”得亮在了他们面前，比在船上时要小几号，因此庄梦单手就能抓住。
“臭男人。”庄梦回头，却抬起了脚：“离我远点。”
白和善和西奥诺很有默契地举起双手，西奥诺轻声问白和善：“庄怎么还没关天赋？”
白和善还没回话，开着天赋的副人格庄梦就已经捕捉到了他的话，扬起了下巴：“喂，丑八怪，你对我有意见？”
西奥诺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队友起内讧，再说把第二人格的庄梦看做一个小屁孩就能解决很多事，所以西奥诺从善如流：“对不起。”
副人格的庄梦哼了声，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难得的安静。
不是主人格不关天赋，是主人格没法出来。
她那个看似强大实则脆弱的“姐姐”又或者“妹妹”啊，总是需要她兜底的。
副人格想，看吧，没了她就不行。
白和善看向被钉在地板上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们的镇长，道了声阿弥陀佛，蹲下身去，先看了看被庄梦撕碎在地上的外套。
“B级道具可伪装的蛛网。”白和善皱眉，看向庄梦想说什么，但一看副人格在摆弄着那个弓弩又只能作罢，转而问：“庄施主，能说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庄梦想了想，把主人格刚刚和镇长发生的对话与动作都说了。
西奥诺皱眉：“镇长怎么知道的？方没说镇长会察觉到我们的身份啊。”
庄梦把弓弩对向了西奥诺：“你什么意思？自己不会动脑是吧？什么都要我哥哥来？”
西奥诺忍了忍，没说话了。
而镇长则是吐出口血水，狰狞道：“我当然认得你们，你们这些人，身上散发着海底的恶臭，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还没出声，庄梦就把脚放下，弓弩上的利箭对准了镇长：“好好说话，说人话，你什么意思？”
白和善：“……”
饶是他也有些头疼。
他刚想劝庄梦要不先出去等等，结果没想到镇长居然真的就这么说了！
镇长咬着牙，说话像是含着血海深仇，全是恨意：“如果不是你们向邪神寻求力量！如果不是你们非要寻求改变！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说什么是为了更好的未来，都是借口！骗子！一群骗子！”
他越说越激动，像是忘了自己的四肢被利箭钉在了地上一样，甚至开始疯狂挣扎起来，白和善和西奥诺退开两步，庄梦倒是不怕，只是也握紧了自己的镰刀。
就见镇长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变，他的脑袋变成了鱼头，四肢也逐渐变化，最后变成了一条鱼在地上扑腾。
他们以为他要发动攻击了，然而却是挣扎着死去，再也没有动静。
几乎是同时想起方锈说的他看见的白和善的模样，西奥诺和庄梦看向了白和善。
白和善低垂着眉眼，脸上的神性没有半分变化：“阿弥陀佛。”
他为镇长念了一段往生经，就极其平静地看向看着他的两位：“走吧？”
白和善：“庄施主的主人格暂时不出来的话，那就由小僧负责带队，没问题吧？”
他还直白地补了句：“小僧智力是A。”
庄梦副人格的智力是“C-”，西奥诺比她好那么一点，是“C”。
西奥诺只是下的副本够多，知道很多套路而已，就类似于叶隐珏那种，影子公会会让他背很多内容。
不得不说，白和善的A在这里就很突出了。
庄梦没意见，西奥诺更没意见，只是他有点奇怪。
就算是论坛猜得差不多了，一般来说他们都不会主动报出自己的面板数值的，因为这样很容易被人卖信息，然后被仇家针对性报复。
要命的。
……白和善这么信任他们？
三人出去，白和善对周藏他们道：“方施主猜的不错，时空的穿梭只针对那艘船，应该是Siren号那个触手怪的技能。”
周藏在本子上写：【那我们现在去城市中心？】
这是方锈交代的，说如果时空的穿梭只针对Siren号的话，那么他们就要去城市中心，因为他们的身体可能在那。
白和善沉吟片刻：“不，我们等Siren号返航，再一次登上它。”
副人格庄梦拧眉：“你确定吗？哥哥说的可是让我们去城市中心。”
白和善垂眼，温声道：“庄施主，但是方施主没有提到刚刚那个情况不是吗？他也说了如果有意外的话，让我们随机应变。”
庄梦现在智商不够，皱了皱鼻子，没想明白，随便了：“行吧。”
.
“你在找什么？”
那个人鱼跟在方锈身边，不明白他在城市里找什么：“我来的比你早，这里什么都没有。”
方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安静，你待会就知道了。”
重瞳的人鱼心痒痒，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到处乱窜。
方锈带着他在这个海底城转了一圈，最终在上方停下：“不应该啊。”
人鱼不解：“你到底在找什么？”
方锈呢喃：“不应该都会有什么壁画或者石雕记载一下故事吗？”
人鱼：“……？”
方锈重新回到大厅，人鱼刚要再说什么，就见方锈望着被树枝遮掩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天花板，突然拎着刀就往上一窜。
他的漂亮的鱼尾在昏暗的海水中甩出优美的弧度，刀刃的寒光闪过，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刹那间，黑色的树枝便被他全部斩落，化作一块块“巨石”往下掉。
人鱼慌忙躲闪，等到一切恢复平静后，大厅内也莫名明亮了许多。
他抬头看去，就见方锈浮在“半空”中，各色的宝石散发出来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鱼鳞照得闪耀。
人鱼不自觉地呢喃了句：“王……”
正在看顶上壁画的方锈挑眉，垂首看向那个人鱼：“你喊我？”
人鱼自己也愣住了。
他游到方锈身边：“我不知道……”
“没事。”方锈不是很在意：“毕竟你现在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人鱼：“……”
他没法反驳。
人鱼望着方锈这张过于优越的脸，没忍住试着变了一下。
方锈看他变得有八九分像自己，想难怪。
难怪那个人鱼可以变成琪琪的模样。
“别玩了。”
方锈淡淡道：“你变不成我。”
人鱼稍顿，只好退了伪装，跟着方锈一起看向天花板：“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和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比起来，这上头简略得有些辣眼的壁画实在是不太配出现在这。
方锈都在努力辨认：“唔，从第一部 分来看，应该是人类得到了一些石头，然后把它们拼凑在了一起，发现了什么信息？可能是神谕什么的，然后就导致了第二部分的出现。”
他像个导游一样，示意人鱼去看：“你看，第二部 分是人类在翻阅古籍，找到了一个……呃。”
方锈被这辣眼的画技卡了一下壳：“这是鱼？还是什么？反正是生活在海底的生物，可能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存在？然后他们就组织了一支队伍下海，想要找这个生物。”
到了第三部 分，不需要方锈解释，人鱼也能够看懂了。
人类和那种生物进行了交媾，然后那种生物产出了人鱼。
人鱼：“…有点恶心。”
他轻声说：“我们都是这样诞生的吗？”
方锈仔细看了看：“我是，你可能不是，我感觉我应该是一代人鱼，就像这样没有什么太多的缺陷，你是二代或者三代？就是人鱼上岸后变回了人类和人类生下来的，所以你会有重瞳，脑子会是这样。”
方锈示意了一下：“怎么说呢，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就是大脑外露。”
人鱼：“大概能理解。”
方锈轻叹，人鱼以为他是感慨恶心又或者是他俩的命运可悲，结果没想到方锈的话语里带着浓浓批判：“为什么非要人外呢？”
人鱼听不懂了。
方锈又看了看那第三部 分的壁画，嘟囔了句：“神明应该不算人外吧。”
不过算也没关系吧。
反正没人能生。
【……】
方锈没有怪灵破坏他的沉浸式体验游戏的感觉，他在心里回道：“你放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没有感觉到你的心率哪怕有一秒的变快。所以我不明白。】
方锈心说你是AI吗。
【？我和你共脑，我觉得你也不明白。】
方锈没理灵。
他确实也不明白，他觉得那个谁在他这好像确实…他有点过于放纵祂了，但他并不讨厌祂送他花的举动。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人送他玫瑰吧，虽然是个黑的，可很巧，他喜欢黑色。
不过老韩跟他说过，有些事情不需要弄明白。
这世上第一次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喜欢他欸。
那就玩玩好啦。
而到了第四部 分，则是这些人鱼举起了武器，掀起了滔天巨浪，对着陆地上长出来的一棵树在发动攻击。可能是一场战争，反正战争结束后，城市沉没海底，一切恢复风平浪静。
之后就是第五部 分，人鱼和人类生下来的孩子上岸后可以变回人类，于是他们在陆地上生活，成为了比较有权势的“贵族”，人鱼则是在海里看守着那座城市。
再然后，壁画就没了后续。
方锈若有所思。
这个壁画给的信息含量很大。
除开故事内容，就细节而言，首先第一部 分的石头虽然画得很简略，但应该就是方锈手里这种石头，也是Siren号的船票。
其次第四部 分的树其实是已经被拔除了的，包括在第五部分的海底城，也没有画到有树，那么为什么现在这座城市里到处横生漆黑的树枝？甚至很有可能上面的陆地都是建在了树枝上？
最后……
方锈轻叹：“这画画的人真的需要去进修一下画技啊。”
这个本要是再开放，后面进来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够从这些扭曲的线条中看出来什么东西。
方锈转身，就见人鱼的身形忽然变得半透明了起来：“你时间到了。”
人鱼一愣：“什么？”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去喊方锈，伸出手想向方锈求助：“王……”
那是留在他脑海里本能的意识：“不要…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们明明是英雄，我们赢了战争，享受该享受的荣誉而已…我们做错了什么……”
随着他这最后一句话说完，遥远的“鲸鸣”再一次响起。
但这一次，是Siren号的汽笛声，从上面穿过海水抵达方锈的耳侧，一声又一声，听上去那么的模糊却又那么的清晰。
就好似一首唱到绝响的、来自远古的悲歌。

第46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22+23+24）
方锈坐在有些老旧的卧室里, 望着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窗台，第二次看这玩意儿，他还是怀疑这东西顶不住台风, 随时都会掉下去砸死人。
方锈动了动手，到底没忍住找了一下, 可惜没找到螺丝什么的给固定固定。
方锈好遗憾。
那条人鱼身体变透明后, 方锈也是。
再然后他们就回到了一开始进入游戏的初始点，只是这一次没有故事前景，也没有身份介绍。
方锈倒不是很意外。
这也算是印证了他之前的那个猜测。
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包括他的身份，他们只是在无意义地重复着什么。
至于重复的点, 大概就是那场宴会。
那场宴会是两方阵营的一场厮杀。
棕发的外国女人再一次敲门推门，一切一模一样一字不差的对话，方锈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对方转身时直接把人砸晕了, 就连这个身份所谓的“父亲”也是一样。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两位应该不是这个身份的亲生父母, 至于是捡到的还是知道这个身份的身份养着的，那都是故事的细节了。
方锈不是特别在意。
只是他没想到他出了门后，还是看见了白和善。
方锈皱眉, 在白和善温声喊出的“方施主”中，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怎么没去城市中心？”
白和善把他们在岸上遇到的情况说了。
方锈纳闷了：“所以呢？你们为什么没去城市中心？留在这的决定不是庄梦下的，是你吧？”
白和善微顿，若有所思：“看样子方施主对我们遭遇的情况并不意外，并且认为如果我们去了城市中心, 就不会被‘回溯’了？方施主, 这些你也想到了？”
“别给我转移话题。”方锈抱胸：“之前我遇见邪神产物了, 直播应该屏蔽了, 这里现在也只有我们俩，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白和善示意他说。
方锈面无表情：“我看论坛说过你能够看到和你相关的因果，你是不是有点太信那玩意儿了？”
白和善稍停，语气温和：“方施主不信命？”
方锈微微一笑：“我要是信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他应该还在公司里面把人当西瓜切。
白和善：“方施主就没有想过，也许你在这，也是命运的一种指引呢？”
“……你们这些搞神学的都玩这一套是吧？”
方锈一脸无语：“那我问你，你是不是人？是不是总会死？那你既然知道你反正总会死，那还做这么多事干嘛？躺着等死不就行了？”
白和善被他说得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话。
方锈心说真会给他找事，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趁现在只有他们干脆把话说开好了：“你跟我下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一开始以为白和善是来杀他的，但他没有从白和善身上感觉到杀意。
因此方锈猜测可能和白和善的天赋有关，论坛上对于白和善的天赋猜测纷纭，方锈都看过，但太杂乱了，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点。
直到进入这个副本时，在马车上，白和善一开口霍得就平静下来…方锈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白和善的天赋很有可能是让人放下戒心什么的存在，这东西乍一听好像很鸡肋，但其实真的很厉害。
至少如果白和善暗地里对他出手，方锈都没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白和善未语，方锈想了想，又问了个不太有关系的问题：“周藏是你哥哥吧？”
白和善抬眼，方锈将他眼里掠过的诧异收入眼中：“别这么惊讶，虽然你俩从相貌上看的确长得不像，但是论骨相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你练得比他好，又没头发了，就不像了。”
白和善：“不，小僧是好奇方施主你怎么知道小僧才是小的那一个？”
方锈没答。
毕竟能通过摸骨知道一个人的骨龄这事有点过于变态了。
白和善垂眼：“阿弥陀佛。”
他又恢复了那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双手合十：“方施主，小僧的确有一件事拜托你。小僧想让你之后帮忙照顾一下周施主。”
方锈看他，还没说什么，那边庄梦他们已经找过来了：“哥哥！”
他微顿，没说好与不好，转而看向庄梦：“你主人格呢？”
庄梦的脸登时就垮了：“哥哥你不想看见我。”
“没有。”方锈耐心道：“只是现在需要她帮忙，可以让她出来吗？”
副人格庄梦嘀咕了两句什么，其他人没听清楚，方锈却听清楚了：“听话。”
“她睡啦。”庄梦晃着脑袋：“我喊不醒。”
……一个个的，真的很会给他找事啊。
方锈不放心白和善带队，所以他扫视了一圈。
周藏聪明，但估计顺着白和善的意思走，不行。
西奥诺…不行。
方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在马车里冲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快来的霍得。
这孩子说傻但也聪明，最重要的是听话。
很好。
挥手臂挥得手都要酸了的霍得莫名感觉自己脊背一凉。
这一次，方锈直接带着老玩家们齐齐登上了霍得的马车。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霍得的马车够大，不然真的会很挤。
不用方锈说，霍得已经很熟练地去让管家买成衣并交代了时间了。
霍得有点小激动：“方哥！我的天我们居然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是现在在A3时空吗？”
西奥诺刚想说是，方锈就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直接说A3有助于他们智商跟不上的更好区分A1和这里的区别。
西奥诺：“……？”
周藏也疑惑了：【我们不应该是在A1吗？】
方锈似乎是叹了口气：“你们还有人记得，我们是在玩游戏吗？”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们，我们是扮演这个角色，但并非是这个角色。副本的故事或许是固定的，但玩家的选择不是。小僧想，如果要方施主选择人头或者海妖，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就是回到A1，因为这代表着我们属于‘身份’阵营，可方施主选择的是‘玩家’阵营，等于我们现在到的是不需要再做一次选择的一个和A1时空完全一致的时空。”
如果选的是“身份”阵营，那么会被送回A1，让玩家再做一次选择。
因为这就是这个关卡在不停地绕圈圈的意义。
——在故事里，他们的身份，又或者说方锈的身份就是在得知了人类和海妖的关系后，在不停地重来做无意义选择，企图找到一个平衡点。
但其实他已经死了，他第二次开始做出来的所有选择都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白和善想了想，补充：“或许说时空不太准确，因为时空是代表时间和空间，这里说是A3，但其实应该是A1-1。不过为了方便理解，你们当做A3就好。”
西奥诺沉默了，霍得晕了，周藏皱着眉思索。
至于庄梦，她现在是副人格，她很清楚自己不需要动脑。
没必要。
她不配。
白和善又道：“也许这个本要走出TE，唯一的选择就是选出第三方阵营，以既是局内人却也是旁观者的身份去进行这一场游戏，追寻既定的事实，才能打出TE。”
其他的HE，都只是无法做到两全其美的胜利罢了。
西奥诺：“那故事线就出来了？”
方锈摇头：“还没完全出来。”
目前还有几个疑问，虽然方锈大概猜到了，但要副本能够达成判定，他猜到没有用，得找到相关的线索把故事串联起来。
而且……
方锈：“我还有个更大的，会稍微推翻我们前面猜测的猜测。”
几人看向他，方锈把自己在海底城看见的壁画说了，随后道：“这个本被邪神入侵是毋庸置疑的了，但从壁画上来看，这个本的NPC们向邪神反抗了，甚至还反抗成功了，之后无法变成人的一代人鱼和二三代人鱼上岸…我认为后续的故事，就是衔接‘贵族之间流传的传说’。那么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些镇民是怎么回事？”
全场目前智力等级最高的白和善没吭声，其他人也就沉默了。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方施主不如直说吧。”
方锈点点头：“我有个不令人那么愉悦的猜测。”
他淡淡道：“也许从一开始这个世界并不分为什么贵族或者穷鬼，大家都是平等的，但邪神的入侵导致他们需要选人完成壁画那一系列的事，也就导致了人类的阶级分割。这意味着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被淘汰变成了siren，还是有纯种的人类存在的。”
霍得弱弱举手：“那为什么一定要阶级分割呢？”
方锈打了个响指：“好问题，这里我猜是因为二三代人鱼其实还可以变回人类，意味着他们继续和人类生活，就会慢慢地变回人类，所以要远离大海，去到城市中心，结果他们在城市中心发展起来了，再加上“英雄”的身份，逐渐就变得不一样了。”
不一起去发展的原因也多半就是那些问题。
什么资源不够、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而且对于生活在海岸的人们而言，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不一定愿意离开。
方锈：“回到正题，那么镇民是为什么会变成和人鱼完全不一样的怪物的？我倾向于他们知道人鱼是怎么诞生的，于是也想这么做。”
找海底的怪物进行交媾。
霍得狠狠地干呕了两下。
方锈警惕地看着他：“别吐。”
霍得捂紧了自己的嘴。
西奥诺：“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不是人鱼，而是这种……？”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方锈叹气：“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有人把你抓起来跟你说世界要末日了，我们打你一顿就能拯救世界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你挨了打后世界和平了。然后又有一伙人把你抓起来，说你让他们打了一顿，也该让我们打一顿，这样才公平，你会怎么想？”
西奥诺还没说话，霍得就激动道：“我会骂他们脑壳有病！”
方锈这个例子举得简单粗暴，但是大家都听懂了。
第一次海怪也是为了自己的存亡所以同意了，但是第二次人类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它就无法接受，但它反抗不了，所以要么给那些人下了诅咒，要么就是又和“邪神”做了什么交易。
不过方锈是更倾向于第三个可能性，也就是其实从一开始，邪神就污染了这片海域。
那所谓的怪鱼，已经是邪神产物的一部分，人鱼是人类和邪神产物交媾诞生的生物。
只是siren号的开端多半是从平民不满足于被贵族压迫，向怪鱼“寻求”力量开始的。
Siren号扬起汽笛声，方锈偏头看向那个方向：“要登船了。”
在下马车前，方锈先快速地做了一下安排，随后意有所指：“我希望这一次你们不要再出现任何意外给我惊喜了好吗？”
霍得和庄梦最先应声，随后西奥诺皱皱眉，也还是勉强接受了方锈这命令式的吩咐。
西奥诺安慰自己，反正以后说不定会要跟方锈共事，就当提前习惯好了。
至于周藏，看了一眼白和善后还是点了头，白和善笑着道了声阿弥陀佛，没说好不好。
方锈也懒得再叮嘱他什么，有些人上赶着找死，他又不是Superman在世，救不了。
只是在上船后，方锈在白和善和周藏说话时，跟霍得轻声说了句：“找机会转告庄梦，看着白和善。”
霍得一愣，没来得及问，方锈就又去打单了。
——他们在马车上就说好了，方锈得越早去找那个棺材越好。
方锈去往地下二层的道路一路畅通无阻。
他到了后，门并不像小郭说得那样是开了一条缝，反而是闭合得很紧。
这也可以印证他们回来的并不是A1时空。
从方锈选择玩家阵营的那一刻，他们就回不到A1时空了，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原本的故事线。
方锈都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这个身份每次踏上那个赌桌时，为不能两全而痛苦煎熬的模样。
他记不记得A2时空的事呢？估计是不记得的吧。
毕竟他已经死了，就像是那个陪他在海底城看了壁画的人鱼一样，他也已经死了，所以他们刚刚在船上再打了个照面时，对方对他没有丝毫的印象，甚至没有给他一点视线。
方锈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开，而且这扇门没有锁。
这个副本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方锈轻声：“神赐。”
他不觉得一个已经闭合了、关着邪神产物的门他可以踹进去。
漆黑的仪刀出现在他手里，方锈这次是自己把刀□□的。
说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他升级还是因为神赐杀得人和怪多了起来，他感觉神赐好像比一开始那个谁给他的时候要有灵性了。
也许说不定未来的某天，他可以意念操控（？）
方锈一刀劈开门，果不其然地看见门里布满了黑色的…与其说是树枝，更像是树根一样的东西。
它们以中间的棺材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就连门上都有。
在看到这些漆黑的树根的那一刻，方锈的SAN值就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着。
他的面前出现了很多的幻影，看不清楚是什么，但可以分辨出来是人影。
方锈冷静地往前迈出了一步，那好似鲸鸣的歌声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他感觉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了起来，就连身体也像是生锈了一样，一种前所未有地渴求海水的感觉席卷了他。
然而方锈面不改色的走到了棺材前。
他明明身处幻觉中，却能镇定地把刀塞进棺材盖的缝隙中，然后用力一撬——
伴随着棺材盖连带着纠缠在上头的树根被掀翻、扯开，里面的景象也出现在方锈面前。
那里头躺了一条人鱼，一条和方锈人鱼化时一模一样的人鱼。
方锈在看到那条人鱼的时候，就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一头栽了进去，而棺材盖也是奇异地自己合上了。
.
而那头霍得找到合适的时机找上庄梦时，庄梦已经切换回第一人格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方锈交代的话说了。
庄梦冲他微微颔首，语气轻轻柔柔的：“谢谢，我知道了。”
但这话说完，庄梦却直接扭头走了，显然没有要听方锈的话盯着白和善的意思。
霍得看了庄梦的背影一眼，直觉哪里不太对。
所以他下了个决定，庄梦不盯，他来盯！
反正他方哥就不会有错！
一开始和他们不在一起的小混混来找他们汇合，就见屋内只有霍得和白和善和周藏，不由得问：“其他人还没来吗？”
霍得把方锈交代的事说了，小混混哦了声：“对了，我特意去看了一眼，琪琪他们的角色还在，但不是琪琪他们了。”
小混混：“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之前我们消失，就是存在过的时空，也有我们身份的角色顶替，但不是我们啊？”
霍得嘿嘿一笑，把方锈在马车上说过的一句他觉得很酷的话说给了小混混：“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们是在玩游戏。”
小混混恍恍惚惚，懂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懂：“那…方哥呢？”
其实小混混看起来比方锈要大，但跟霍得喊着喊着，就习惯了。
霍得：“他去找那个棺材了。”
小混混又哦了声：“其实我还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们的呃，灵魂？会在这个怪物的脑子里？又或者说为什么会在时空里跳转？”
霍得心说好问题：“我也不知道，你等方哥出来了问他吧。”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你错了。”
他温声：“不是我们在谁的脑子里又或者在跳转，而是我们已经死了。我们的身体被葬在了某一处，方施主猜测是城市中心。我们的灵魂则是在死前的地方徘徊，不断上演着死亡前的景象。”
白和善望着小小的窗柩，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至于这个局面是怎么出现的，那就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
被方锈安排下海砍触手拖延时间的西奥诺其实没想明白他们行船的距离和他们的“时空”有什么关系，但不得不说方锈的头脑确实一个顶……说他顶俩都是客套了，那真的是一个顶十个，西奥诺对于他的决策还是很服气的。
西奥诺毕竟是高能榜第九十六名，脑子不够武力来凑。
面对这么庞大且多的触手，他一个人绰绰有余。
但是问题是——
无论是西奥诺和方锈都没有想到，他们队里有人反水。
本该守在白和善他们那边的庄梦跳进了大海里，并且主人格说服了副人格听她的，而不是方锈的，在海里开了天赋。
巨大的黑色镰刀砍过来时，西奥诺下意识用战斧去挡，两人的武器碰撞在一起，庄梦那柄罕见的A级武器“双蝶”瞬间切换成红黑色，变得更为锋利而又有压迫感。
西奥诺瞪大了眼睛：“庄，你！”
他来不及再说什么，因为庄梦密集的攻击紧跟着而至，根本让他没空说话。
疯子！
西奥诺不是震惊于庄梦攻击他这件事，而是在于庄梦居然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庄梦的武器就像是叶隐珏的武器一样。
叶隐珏的“愁杀”有五把，叶隐珏只能控制两把，所以无法发挥愁杀的全部实力。
而庄梦平时拿着双蝶也只是当做一个趁手的武器，因为实力不足并没有开启双蝶真正的用处。
要知道这是游戏世界，武器并不只是武器，都有它们其他的效果。
可现在事实告诉西奥诺，庄梦可以使用双蝶的特殊效果之一——
魔化。
她隐藏实力都能上萌新榜No.2，那她要是全力以赴……岂不是将是游戏世界第二个在十个本内以新人的身份踏入高能榜的存在？！
Fuck！
西奥诺在心里骂脏话，怎么还有人搁这控分的！！！
而且siren号似乎是有智慧的生物，它察觉到了庄梦是来帮它的，它居然不攻击庄梦，只攻击西奥诺，还和庄梦打配合！
西奥诺腹背受敌，被迫开启了天赋【狂战士】。
.
方锈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世界。
好像有很多人在他的耳边争吵，他听不太清楚是什么，但他却能奇异的理解。
那些生活在海岸的人们无法接受阶级的划分，也想要跻身贵族，但他们失败了。
失败后的他们怀揣着怨恨，骗贵族们吃了自己的同类。
而已经忘了自己的祖先也是人类的人鱼不满足自己生活在海底，也痛恨曾经捕食过他们的“人类”。
这些都和方锈猜测的一样。
包括接下来的事。
有一位“神”降临在世间，又为这个世界下了一场雨。
将其拼凑起来，是神说要与他们玩一场游戏。
然后神点了他的名，说他是这个世界的王。一个由他来进行，可以解决所有人的问题的游戏。
那一刻，他才觉醒了所有的记忆，他根本不是什么渔民家的孩子，他被他的人鱼王父亲送上来，只是为了让他变回人，避免被同胞猎杀的命运。
他很清楚不能和这位神做交易，因为他继承了每一任人鱼王的记忆，他知道那是邪神，是一切事件的起点。
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他们把他推上了那个游戏台。
他上了一艘名为Siren号的邮轮，跟着他一起上去的，还有那些贵族们，海岸线的渔民们没有办法踏上那艘船，因为神说他们不够格，但他们却又参与这场游戏。
这是一场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命都赌上去了的游戏。
当他上了赌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输了。
披上人皮的怪物和生活在海里的怪物，不都是怪物吗？
他能做出什么选择？
从第一场雨开始，他们就注定了死亡。所有的挣扎不过是给神添乐罢了。
那首遥远的歌谣再一次在方锈耳边响起，愈来愈远——
“天要下雨，一个人类下了海”
“天要下雨，一条人鱼上了岸”
“天要下雨，一个人类下了海”
“天要下雨，一条人鱼上了岸”
……
歌谣似乎是只会机械性地重复这句话，直到方锈的SAN值跌到一定的值稳定下来时，伴随着一声叹息，才终于唱出第三句。
“天要下雨，一场游戏丢了命”
伴随着这句歌谣唱到结尾，方锈猛地睁开眼，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他身上缠满了黑色的扯不断的树枝，银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
他不是很在意，召了神赐就直接斩落了这些树枝，拎着刀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方锈活动了一下身体，心说还好他鱼尾变成了双腿，不然怕是要……
方锈的思绪一顿。
他看向上头，轻啧了声。
真会给他找事啊！
.
在房间里等候方锈归来的霍得和小混混还在听白和善跟他们科普一些游戏世界须知的内容，比如你可以在论坛收集到一些情报，但不一定都是真的；比如离开后可以考虑加一个公会，但如果加入的话最好加入破晓，因为其他公会都会出现压榨新人的情况，但破晓不会。
当然第二个比如在霍得身上并不适用，他已经抱到了大腿。
“…至于天赋技能，那是新手本结束后结算时可以觉醒的技能，有些人的技能可以经过升级衍生出别的，有些人的技能则是固定的，只是能通过升级强化。”
白和善道了声阿弥陀佛：“初始天赋能否觉醒，是对一个玩家的资质鉴定，能觉醒出什么样的天赋，则是对这个玩家的潜力鉴定。”
霍得本来想说一句那岂不是没有觉醒天赋的都是炮灰，但一想他和小混混出去后很有可能没法觉醒——他倒是无所谓，但他怕得罪小混混，所以霍得还是没有说了。
白和善：“我还以为霍施主你们会问一些关于方施主的问题。”
小混混倒是想问，可被霍得拦住了。
霍得嘿嘿一笑：“我们就是抱大腿的，没必要知道大佬太多过去。”
小混混微顿，也明白了。
方锈那样的人，看着就不一般，知道了太多…不一定是方锈要解决他们，也有可能会是别人。
他们正聊着，忽然一声巨响，Siren号直接一个颠簸，像是海里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一样。
屋内的摆件都全部“哗啦”地掉在了地上，霍得和小混混更是直接从椅子上飞到了地上。
白和善盘腿坐在沙发上，始终没有摇晃一点。
站在他身后的周藏默默扒住了固定在墙的架子，也没丢脸。
霍得：“我淦？怎么了？方哥弄的？”
很快就有人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西奥诺和庄梦几乎同时从海底冲出来，与他们一并而起的还有数不清的触手，像是网一样要朝船上砸来。
霍得：“？？？”
Hello？这位触手怪，这可是你的脑子啊！！！
西奥诺骂了声脏，决定硬扛庄梦的伤害，先处理触手。
就见庄梦也转过身去决定先打触手了。
两人达成了暂时的统一，西奥诺也终于从那腹背受敌的苦逼状态中出来了。
他俩合并把触手全部斩落后，跳到了甲板上。
而就在这时，那好似很遥远的鲸鸣声倏地响起。
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听见了。
像是大海之灵的哭泣声，遥远却又清晰，带着能够穿透人灵魂的魔力，将所有人都钉在了地上。
只有白和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霍得和小混混瞪大了眼睛。
有一条半透明的鱼从海面里跳出来，一跃进了窗户里。
白和善不躲不避，甚至在那条鱼要冲向霍得时抬手一挡，主动把鱼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和自己相融。
就见白和善身上突然发生了异变，他的脊背像是他们在海底里见过的那个小美人鱼一样，长出来了漆黑的树枝，就如同蜘蛛腿在他身后张牙舞爪。
他左半边身子覆盖了蓝色的鳞片，左眼也是变成了重瞳。
他身上的树枝直直地冲着霍得而去，眼看就要要了霍得的命！
也就是在这时，一把桃木剑横在了霍得面前，勉强替霍得挡了这一下，桃木剑应声而碎，所有人都恢复了行动。
“他被邪神产物污染了！”
西奥诺冲进来：“没战斗能力的都出去！”
庄梦跟着进来，霍得他们刚要松口气，就发现这是白头发的庄梦，而且还是追着西奥诺砍的白头发的庄梦！
霍得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妈妈！
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奥诺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拦住白和善一边挡住庄梦：“shit！庄！你他大爷的到底在干嘛！！！”
副人格的庄梦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你给我好好说话！丑八怪！你再骂我一句试试？小心我真的把你砍成两半！！！”
“所以你特么到底在干嘛？！”
“她说了白和善只能死在我哥哥手里！你别动白和善！”
……什么？
这是西奥诺和霍得以及小混混的第一个念头。
甩出桃木剑替霍得挡了一击周藏停住，看向白和善的目光十分复杂。
他红了眼眶，却根本没有办法阻止白和善。
他们有彼此的道，这是白和善选择的路。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白和善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对霍得出手，霍得一个什么技能道具也没有的小萌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只能庆幸庄梦虽然会去拦截西奥诺朝着白和善命门去的攻击，也会和西奥诺你一下我一下的帮他拦住白和善的攻击。
……艹。
霍得抹了一把脸，心说人生真特么奇幻，这些人不觉得这场面太割裂了吗？！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周藏先把小混混送出了这间混战的房间，正要加入战斗再把霍得捞出来，就有一道残影从楼梯口那边掠过。
周藏甚至没有看清，只觉得自己肩膀一痛，然后整个人都砸在了墙壁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拧起了眉，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随后就听见方锈的声音响起：“你们消停一会会死是吗？”
周藏侧躺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肩膀，看着方锈的背影和他收回刀鞘的手，明白刚刚方锈只是用刀鞘砸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
……就这么一下，他感觉他的骨头都要断了。
这个人真的…难怪阿蔺会选择这条路。
“哥哥！”
“方锈！”
“方哥——呜呜呜呜呜——”
最后那一声是腿都吓软了的霍得嚎的。
被邪神产物污染了的白和善转身，看向了方锈，舍弃了霍得，背后的树枝朝方锈攻击过来。
方锈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起手就全部砍了。
随后白和善直接手握佛珠，冲他而来，他那一掌还未到方锈眼前，方锈就能够听见那破空之势，更别说白和善的手还亮起了隐隐金光。
所以方锈没有选择硬扛而是闪身避开。
他手里的刀在他手上转了一下，转为刀背去冲着白和善的后颈用力一砍。
然而“咣”的一声响起，不仅声音像是砸在了金属上，方锈还感觉到了回震，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
金钟罩！
方锈面色不变，把刀一抛，又是翻了个面。
他翻身躲过白和善的下一击，锋利的刀刃直接砍向了白和善。
就见被论坛讨论多么多么难破的金钟罩，直接在他和神赐的加持下，一击而碎！
方锈的动作看着轻巧，实则也使了不少的力气，至少他的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起来，青筋都跟着暴起。
没了金钟罩，方锈正要再把刀换回刀背，就见白和善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个特殊的武器——
金刚杵！
方锈看过论坛，这个武器是白和善在一个和佛有关的副本中打TE线打出来的武器，据说这武器其实评级只有B，但在白和善手里的评级是A+，甚至在特定情况下可能还接近S！
西奥诺和庄梦一起退开，把战场留给了方锈。
庄梦也切换回了第一人格，蹙着眉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
西奥诺没忍住发飙：“庄！你到底在搞什么！”
庄梦瞥他一眼，语气不变，依旧是那样轻轻柔柔的，但在此情此景下听着莫名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西奥诺，我好像不需要向你汇报我在做什么吧？”
西奥诺一噎。
而在房间里，方锈和白和善已经交手了十几个回合，白和善是强，但他打不过方锈。
而且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识在克制，还是邪神产物暂时没有接入他的游戏系统，反正那些道具一个都没有丢出来。
方锈的实力，再一次让所有人都开了眼界。
他只是用刀背，就牵制住了萌新榜第一的白和善。
西奥诺呢喃：“我错了。就算用上道具，我也不一定能够赢他。老天，这世上真有这么强的人类吗？”
没有人理会他，因为所有人都在看这场他们无法插手的战斗。
白和善又是抓着金刚杵朝方锈抡过去，方锈这一次没有躲避，他甚至转了刀，把刀刃换到了冲着白和善的方向：“不跟你玩了。”
他已经学完了。
话音落地后，方锈在金刚杵即将刮到他时一个侧身避让，可他的刀太长，想要完全躲避是有困难的。
西奥诺刚起即便是方锈也总得受点伤的念头，就见方锈抬手扬起刀一转，然后一松手，方锈直接一踢刀，刀在空中旋转了不知道多少圈，他再弯腰一个健步过去躲了白和善的金刚杵。
他人到了白和善后面，刀仍旧在原地滞空旋转，就要落下，方锈伸手接过后一斩，直接砍在了白和善的脑后！
这一次没了金钟罩，又被方锈破了铁布衫，白和善硬生生地被劈得猛地跪在了地上。
而整个过程，不过一秒而已！
主人格的庄梦没法捕捉到是正常的，可西奥诺也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方锈说他看见的画面，好像重合了。
白和善正好跪在了原先有沙发的前面，只是他只有一只眼睛翻白，另一只眼睛还是重瞳。
因为方锈没有用刀刃，他用的是刀背！！！
察觉到这一点，庄梦眼里闪过错愕，周藏也像是受到了冲击，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类似“呃”的声音。
方锈猛地一脚踩在白和善身后，刀尖抵着白和善的后心，却没有下刀：“你们谁有能驱魔驱邪随便什么东西，只要能把那什么邪神产物赶出来的道具？”
没有的话，他只能试试上个本的方法了。但这个本不是蛊，不灭火还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方锈！”庄梦道：“杀了他！”
方锈毫不犹豫地从背包里变出了一把他在A2时空顺手顺的餐刀，直接朝庄梦甩过去。
那把餐刀贴着庄梦的头发划过去，直接将庄梦的几缕头发钉在了墙上，也让庄梦整个人吃痛往后一撞。
方锈瞥她，没有丝毫感情：“闭嘴，我才是队长。你下次再多事我不介意想办法先杀了你，只留下副人格。”
庄梦呼出口气，侧目看他，眼里全是不解，但话到底还是没有出口。
她脑子里的副人格现在得意极了，因为方锈不喜欢她，更喜欢她。
主人格没有跟在她脑海里开香槟的副人格置气。
西奥诺：“方锈！白和善的金刚杵不是绑定武器！你可以用！那就是驱魔的！但是不一定能够驱散邪神产物…这要看你究竟能给金刚杵多少力量了！”
在白和善所经历的那个副本里，那个金刚杵在副本的神佛手中可是伤到过邪神残影的！
方锈闻言弯腰，红了眼睛的周藏却着急地在本子上写字——
方锈不能碰金刚杵！！！
他满身业障！碰了就会反噬！方锈不能死——
不能说话的坏处就是周藏还没有写完话，方锈就握住了那个和短刃似的金刚杵。
周藏的心都到嗓子眼了，就见金刚杵只是嗡鸣了一下，并没有其他反应。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终于敢直视方锈。
因为回归到了副本“身体”里，方锈的头发已经是一头银色的长发，那双眼睛也是海蓝色，故而才显得格外的无情而又冷漠。
他浑身业障，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注定要被打回十八层地狱，要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可在那些业障中，竟然还潜藏着金光流转！
怎么可能？！
周藏双目被刺得一痛，撕裂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大脑。
而那头，方锈手里的金刚杵已经扎进了白和善的心口处，他特意避开了要害，无数的黑烟从中冒出，被金刚杵收入其中。
但金刚杵也在方锈手中逐渐破裂，最后化为了齑粉在他手中消散。
被吸出来的“黑烟”，则是直接钻入了方锈的眉心。
“方锈！”
庄梦把餐刀拔出来，心有一瞬间是凉的。
可方锈回头看了她一眼：“妹妹，别喊，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玩家们都懵了。
“…你没事？”
方锈心说他有点事，但不是很大，主要还是衃枝的问题。
衃枝烫得好像要烧了他的衣服了。
方锈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心口，衃枝的温度又降下去，他稍微松了口气——方锈把衃枝当做自己的底牌，他不想这么早暴露衃枝的存在。
方锈：“死不了。”
他微顿，瞥了一眼心跳声很微弱的白和善：“但是你们再不来个人管一下他，他就要死了。”
周藏抹了一下脸，连滚带爬，咬着牙忍着痛爬起来到白和善身边。
他先给白和善喂了高级的生命药水，没有喂精神药水，是因为他知道白和善现在SAN值就算在一个比较低的数值，也没有危险。
白和善被翻了个面，仰头看着天花板，呢喃了句：“这是在去地狱的路上吗？”
“你想得到美。”
方锈一脚把颠倒的椅子踹正，然后一转身坐在椅子上，望着白和善：“不是说你不喜欢入地狱么？怎么一心求死？”
白和善似乎是懵了一下，才开口：“方锈？”
方锈呼出口气：“行，挺好，你在心里就没把我当过施主。”
众人：“……？”
白和善咳了两声，咳出大片的污血。
毕竟邪神产物是真真实实的污染了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他似乎是不解：“为什么？”
方锈冷冷道：“因为我猜这个副本保下所有玩家有特殊奖励。而我想要那个特殊奖励。”
有话要说：
因为前面写得比较隐晦，怕有宝贝看不懂，所以这里解释一下，白和善在既定的因果线里是必死的，但是秀哥就是不肯走那个线，非把他拉活了。
这章依旧三合一，下午没有啦，这个副本快结束了ww

第47章 来自远古的悲歌（25+结算）
很朴实无华的理由。
可白和善却虚弱地笑了笑：“你比我想象的要心软。”
方锈懒得多解释什么。
他不喜欢被安排, 这种不喜欢指各个方面的。
包括什么命数。
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白和善被周藏扶起来后，整片海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所有人朝窗户外看去, 就见无数半透明的类鱼一样的生物从海底里跳了出来。
那些鱼和攻击霍得、最后被白和善拦了污染了白和善的鱼一模一样！
西奥诺骂了声脏。
不需要老玩家解释什么，霍得和小混混也明白, 要是这些鱼就是污染白和善的那种……那他们就完蛋了！
方锈握住神赐, 把最先跳进来的几条鱼斩了：“你们都退出去。”
已经切换成副人格的庄梦：“哥哥？！”
方锈：“出去！我没事，它们不会攻击我。”
西奥诺并不想与邪神产物对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退出来了。
霍得和小混混两个没有任何可以对抗武器的人自然也不会多留, 周藏迟疑了一下，在霍得又小心翼翼跑回来的帮助下把白和善一起带到了走廊上。
这个走廊是折角设计, 那些鱼除非破墙，不然到不了走廊。
方锈又是一击替他们挡下这些鱼，还能抽神看庄梦一眼：“出去, 你在这会影响我。”
庄梦扁了扁嘴，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之前听主人格的攻击西奥诺做错了事, 所以她没有闹脾气，不仅乖乖出去了，还在方锈的示意下帮方锈合上了门。
没了人后, 方锈就直接放下了刀，随意地站在屋内。
那些鱼其实不是不会攻击他，相反朝他冲的更加迅猛。
只是它们撞进方锈的身体里后，并没有方锈带来什么伤害，所有的污染全部都被衃枝给吸收了。
第一条鱼撞上时, 方锈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声尖叫。
第二条鱼撞上时, 怨恨的情绪充斥了方锈的大脑。
让他满脑子都是“恨恨恨恨恨恨……”
这要是换别人在这, SAN值只怕是要掉一大截, 毕竟这种最直接的精神污染最容易污染人的情绪。
可方锈却几乎是以一种新奇的、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玩具的态度在体验。
这些鱼传达不出完整的话了，但情绪确实偏激到极致。
方锈心想果然啊。
他的另一个猜测也应验了。
A1和A1-1时空的海，都已经被邪神产物给彻底污染，所以这些鱼就类似于上个本的护士长他们，也类似于上上个本的残神和那些残神的“从者”。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在故事里的那位“神”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无论是选择海妖还是人类，都是必输的局。
毕竟无论是人鱼对贵族们的诅咒，还是海怪对平民的诅咒，又或者是平民对贵族与人鱼的怨恨，都成为了滋养那颗埋在他们心里的“邪种”的营养。
从第一场“雨”落下时，这个世界注定崩坏。
除非身份选择第三方阵营，也就是他自己。
把这些人全杀了，创立新的物种，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又是一声遥远的类似鲸鸣的声音响起，这些鱼忽然停止了攻击，继而到来的是这艘Siren号的颠簸。
方锈倒是站稳了，但屋内的东西再一次因为船过大的摇晃而开始到处飞，方锈还得避开一下。
方锈刚伸手接住一个看上去就很贵的花瓶，正要想办法把它卡进安全的地方，就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跳，直接落在了已经倾斜成45度的床上，抓住了固定在船上的架子。
就见他原本站的地方冲出了一个一条鱼尾却长着两个人身的鲛鬼。
这个鲛鬼，就是A2时空霍得他们祭拜的那一个。
只是不同于A2的冰冻海鲜，这个鲛鬼不仅没冻起来，而且还很活。
他们上半身虽然是人身，但却也覆盖着鳞片。
“哥哥？”
庄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里面怎么了？我们能进来吗？”
方锈还没答话，鲛鬼鱼尾上的女人就忽的一抬手，那一刹那，整艘船瞬间倾覆。
外头是什么样的情况方锈不知道，方锈得先管好自己。
他松开手，在船颠倒的那一刻就微微跳了起来，然后在控制利用旋子转体保持了一个滞空的状态。
海水从窗户里面灌进来，刹那间淹没了整个船舱。
方锈在海水中轻巧落在已经翻了个面的由天花板变成地面的船上，眼角的余光瞥见Siren号的触手砸落在海水里。
方锈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就毫不犹豫地拎着神赐出刀。
他在海水里同样也开始发生变化，他的脸上开始慢慢长出淡蓝色的鳞片，但异化的速度并不快。
那只鲛鬼一转身，由男人面对方锈。
那个男人抬手，召集了Siren号的触手朝方锈袭来，也彻底摧毁了这艘船。
木板四分五裂，方锈在海里挥刀的速度没有受半点影响，更别说没了船舱的限制后，庄梦也直接加入了战斗。
她很清楚她现在的定位。
方锈的副攻手，她要辅助方锈杀死这只鲛鬼！
西奥诺丢下一句“周你保护他们”，也召唤出了战斧冲上来。
三人的战力都不俗，想要击杀鲛鬼其实并不难。
可问题是就在此时，之前在海底出现过的那一只眼睛再一次伴随着空灵悠远的歌声睁开。
海底一片金光灿灿，所有玩家的SAN值都在急剧下降！
庄梦的副人格本就SAN值极度不稳定，直接被这一眼看得打了回去，切换回了主人格，还咳出了口血。
西奥诺的情况要好一点，但也只是好那么一点，他手握着战斧，像是被魇住了一样，疯狂朝着空气乱挥。
本就被方锈身上的业障和金光刺过一次的周藏和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白和善，以及只是两个新手的霍得和小混混就更不用说了。
……邪神！
方锈的脑子里也被这一眼污染得一片恍惚，但他还能够思考。
甚至方锈还扯起了嘴角。
明明劣势的是他们这一方，方锈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光是瞳孔就比他大不知道多少的那只眼睛。
他用刀鞘捞住了庄梦，主人格的庄梦只是受到天赋的反噬，头疼得不行，但没有像西奥诺他们受到那么严重的冲击。
毕竟她是“两个”。
方锈单手挥刀挡了朝他们而来的触手攻击，轻声呢喃：“不愧是邪神啊。”
无论怎么样，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他把这场游戏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是选第三方，邪神一样有办法赢。
看样子这个邪神很讨厌输啊。
鲛鬼的女人身张了张嘴，晦涩的语言流出时，已经回归到“身体”里的方锈能够听懂她的话了：“神说，你可以再选一次。”
海妖？还是人类？
庄梦勉强缓过来了：“方锈，我去给他们喂精神药水。”
她有锁SAN值的防御类道具，所以是所有人中情况最好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方锈还好。
因为方锈现在眼前已经是处于现实和幻觉的交叠状态，他眼前出现了很多曾经被他杀死的人。
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看上去很朴素的老大爷、脸上长着雀斑看上去就像是混血的瘦弱男人……
方锈无比镇定：“嗯。”
他松开了庄梦，庄梦朝周藏他们游去，没有第一时间找西奥诺，是因为主人格打不过甚至开了天赋在一通乱杀的西奥诺。
方锈转向停止了攻击的鲛鬼，在一片金光中淡淡道：“在第一个本我就说过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往回看，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那他们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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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
方锈深吸了口气，左手握住了刀刃：“我偏要他们活！”
他话音落下时，神赐狠狠地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刹那间他的血纠缠上了神赐的刀身，形成复杂而又晦涩的铭文，漆黑的神赐也是疯狂震动，发出嗡鸣声。
多余的鲜血在海水里四溢，惹来了狂热的浪潮，而海底的眼睛也缓缓闭上。
果然啊。
方锈挑起唇，看了一眼自己慢慢开始愈合的掌心。
在《你看我漂亮吗》时，方锈就察觉到了他的血好像特别招什么喜欢。
方锈屈指轻轻弹了一下神赐，扯起的嘴角有几分张狂肆意。
他握住刀冲向朝他而来的巨浪，硬生生用神赐将其劈开，已经异化了的双腿在跃起的那一刻彻底变成一尾漂亮的鱼尾。
神赐直抵鲛鬼，但却是向着鲛鬼的尾巴而砍。
鲛鬼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让女人睁开眼定格住方锈，然而方锈从背包里甩出了个道具。
【身陷泥沼】！
鲛鬼直接下落，方锈的刀精准无误地将两人拦腰横斩成了两半！
原本狂风大作的海在刹那间寂静。
鲛鬼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上的鳞片一点点脱落。
方锈听见女人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是谁……？”
方锈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他已经达成了TE线退出了游戏。
所以他也没有看见，鲛鬼的人身逐渐分离。
男人和女人像是被用胶水黏在一起的背慢慢分开，在两人坠入海底时，他们的身体里甚至长出了双腿。
女人身上的鳞片完全脱落，她微微抬手，下意识想要去捕捉消失在海里的玩家们，却连一点虚影都没办法捞到。
而在她抬起的手臂内侧，印着一串黑色的编码。
【No.01】
落在她身侧的男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微微偏头，脖子上的“No.02”编码在最后一片脱落的鳞片中暴露出来：“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但却又很陌生。”
女人闭上眼睛：“副本的影响吧。毕竟他的身份是王。”
她呢喃：“终于可以休息了啊。队长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找到我们？”
.
而在遥远的地方，有一声听上去并不失落的叹息：“又输了啊。”
空气中寂静了数秒，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响起：“你赢不了的。”
.
方锈窝在劣质的皮质后座上听完了主线任务完成进度的播报，系统小助手并不停歇。
【剧情探索度94.1%，因超过90%，额外奖励积分2000】
【注：本次副本故事线难度为：噩梦】
至于方锈的角色演绎度，卡在了及格线的边缘，所以没有予以buff奖励。
【隐藏任务：进入赌场[已完成]】
【隐藏任务：选择出第三方阵营[已完成]】
【隐藏任务：得到完整的歌谣[已完成]】
【隐藏任务：平息大海的怨恨[已完成]】
看到“平息大海的怨恨”时，方锈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所以其实就算我的血不特殊，我只要在海底自己给自己一刀，这个关也能过啊。”
但没有线索提示…看样子应该是在城市中心的内容。
方锈回到初始空间时还在想他们没能去成城市中心，探索度应该会掉很多，没想到只差了5.9%，看样子城市中心不算是特别重要。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将获得1500积分！】
【特别任务：保护队友[已完成15/15]】
【友爱游戏的您实在是太出色了！为感谢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仍然保持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将予以发放100属性点作为奖励！】
方锈的初始天赋可以升级了！
【您此次通关时长：18小时31分56秒】
【注：本时长是以直播时长为基准】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是《来自远古的悲歌》TE线首通玩家！为感谢您的努力付出，除5000积分奖励外，您将拥有一次抽取S级道具的机会！】
【注：抽取道具将在所有奖励发放后开始，您也可以选择保留机会，可在商城打开自行抽取】
方锈扬眉。
他还以为庄梦他们也会是TE线…看样子还是身份决定能走什么线啊。
系统停顿了三分钟，转换成轻柔的声线播报结局。
【《来自远古的悲歌》True End结局：当灾难来临时总有人要做出牺牲，可这世上愿意舍己为人的英雄又有多少呢？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名为邪恶的种子，也许只需要在天平的某一侧加上一点砝码，就能够破坏所有平衡。那些贪婪而又愚蠢的灵魂，终究只能被困在深海里，与恐惧作伴。
这是一场邪神的游戏，也是一场人性的考验。】
方锈以为它会说一句“你赢了邪神”，结果没等到，登时轻啧了声。
【玩家方锈，您本次游戏达成TE结局，获得特定道具：S&#183;海神之泪】
方锈扬眉。
【海神之泪】和【海神的眼泪】是不是有点关系啊？
他仍旧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查看，而是等待继续播报。
【您本次副本获得经验值5000，等级升至36，获得属性点奖励30】
【鉴于您本次副本表现优越，且根据副本等级难度评定，特奖励您2000积分作为新人表现优越鼓励奖，望您能再接再厉！】
【本次副本您获得副本奖励积分（不算玩家死亡转移）10000，另有五次抽取混池道具的奖励（剔除F级）】
【检测到您已通过新手本，正在为您的表现进行综合评定……】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的优越表现超出了与您同期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您成功登上了萌新榜第一名的宝座！！！特奖励积分10000！请您再接再厉！】
【玩家方锈，您是否现在抽取道具？】
【是】【否】
方锈点了否。
【已为您储存次数，您回到现实世界后仍旧可以在手机上抽取】
【奖励发放完毕……玩家方锈，您将在十秒后离开初始空间，请做好准备】
这一次方锈没有说什么，灵倒是出声了：【得跟你说个消息。】
【在庄梦在你直播间跟破晓副会长风扬道歉时，游戏世界三巨头公会就牵头了其他神明所庇护的公会，算三巨头一共十一个大公会，要围剿你。】
【他们认为你是我找来的帮手。】
方锈并没有半点紧张，还很有兴致地笑了笑：“他们要怎么围剿我？跟我一起下副本？”
【或者去现实找你，但他们找不到。】
游戏世界高于现实世界，只要游戏世界的人不是互相认识的情况下约好在现实世界见面，游戏世界的人想在现实世界找游戏世界的人，就一定会被屏蔽。
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会被屏蔽。
因为游戏世界对现实世界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方锈不是很在意，灵也只是告诉他这个事情而已。
他从初始空间登出，看见了在等他的庄梦和霍得。
而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周围也是有不少人都投来了视线。
从服装风格来看，他大概能够分得出来，是不同的公会。
庄梦冲他招手，示意他过一下自己的好友申请：“发坐标给你了，我们去VIP休息室谈。”
方锈没有拒绝：“这VIP休息室需要多少积分啊？”
庄梦十分平静：“使用一次一万积分。”
方锈：“？”
他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富婆。”
“人越多的本打出TE线能得到的积分就越高。我下过一次百人本，那一次就赚了十几万积分。”
庄梦示意一脸懵逼的霍得可以坐下：“在这里不会被限时下线，但是对于老玩家来说六天后还是会被拖下本。而且不会被听到。”
方锈明白她的意思，但灵在他的脑海里说：【其实如果是防我，是防不住的。】
所以那些公会的动向都在灵的掌握中。
庄梦先看向霍得：“你觉醒天赋了吗？”
霍得猛点头：“我觉醒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霍得丧气：“我觉醒的天赋叫‘幸运儿’，介绍说是我可以消耗SAN值改变别人的幸运值，而且还只在一次副本起效。”
庄梦微顿，方锈挑眉：“这不是很有用吗？”
霍得啊了声，庄梦轻声：“用来坑人很有用。”
霍得还没激动地表示一下什么，庄梦又道：“既然你觉醒了初始天赋，那么我也答应了。”
霍得迷茫：“什么？”
方锈笑眯眯：“是这样的，小霍同学。你应该听白和善给你们科普了什么叫神战吧？我们队伍还差个人。”
神战得凑齐五个人，但方锈加上庄梦和许别楠以及老韩一起，也就四个。
霍得没想到方锈居然要带自己打神战。
他一个刚进游戏的菜鸟，什么都没有，就要参加神战了！
这就像是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要被大佬带着去参加世界级的竞赛了好吗！！！
方锈：“你先别急着答应，有件事我想你得先知道。”
他悠悠道：“白和善跟你们说了游戏内一共有十一个受神明庇护的大公会吧？”
霍得有点紧张，感觉自己高考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点点头：“是…怎么了吗？”
方锈心说其实这孩子确实挺聪明的，有时候有些行为有点傻，但脑子够用，也够敏锐：“他们都要杀我。如果你加入了我们，也会被跟着成为他们的击杀目标。”
霍得瞪大了眼睛，被冲击得脑壳嗡嗡的：“为、为什么啊？”
方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没有回答这话。
霍得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是越界了。
庄梦：“你不用急，可以慢慢想，但你最好在五天之内给个答复，因为如果你加入我们的话，我们下个本就要开始带你练团队配合，新人七天不能下本，而老玩家六天必须下本，我们要花积分推迟。”
霍得懵逼地点了下头。
方锈：“那你先下吧。”
知道他们是还有话要说，霍得也没纠缠：“好的方哥，还有那个，庄、庄小姐？这次副本谢谢你们啊。”
庄梦轻轻颔首。
霍得下线了，方锈在游戏里给许别楠和韩淮发消息，示意他俩上线来这个休息室。
他俩还没进新副本，所以都在。
许别楠先进，进来后庄梦的身体就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两人对望了许久，都没有吭声。
许别楠的手垂在身侧，微微动了动。他是很想上前抱庄梦的，但他和庄梦已经十一年没有见过了，他不确定庄梦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哥哥，又或者认不认自己这个哥哥。
而庄梦也是一样的。
许别楠和她记忆里哥哥的模样差了太多，他已经不是那个清瘦的少年，或许他也不会笑着给她折小蝴蝶，会温柔地喊她妹妹。尤其…她也变了。
庄梦轻轻抿唇。
方锈啧了声：“你俩要是要玩亲人久别重逢的戏码就快点，别耽误我说事的时间。”
他抱着神赐随意道：“还有，许别楠你这么大人了还想要抱抱不嫌丢脸吗。”
许别楠：“……”
庄梦：“……”
她没忍住，弯着眼笑了声。
庄梦上前，主动抱住了许别楠：“哥。”
这一声喊出来后，她就有些哽咽了：“我以为你……”
她话没说完，但是许别楠知道她的意思：“我也是。”
他收紧了手臂，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联系揽入怀中：“方锈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驴我。”
庄梦浅浅一笑：“好巧，我也是。”
毕竟当时那个情况，方锈明显是来杀她的。
副人格在现实世界到底受庄梦身体限制施展不开手脚，被方锈用蝴蝶刀都抵住了脖子，庄梦当时以为方锈是来打探异常事件处理局的，结果是问她是不是有个亲生哥哥，和她在十一年前失去了联系。
只能说还好当时副人格没有发疯，老老实实说了是，不然庄梦就死在方锈手上了。
在现实世界庄梦是没有办法和副人格在脑内对话的，所以是事后回到游戏世界主人格才知道这件事。
而且方锈三两下就放倒了所有人，甚至迅速给副人格出了一条完美的、不会被异常事件处理局发现她失踪了五分钟的计谋，以及告诉副人格公司那边他会去处理，他会帮庄梦做成死亡身份，但是庄梦得配合不能露面这些事，深深地迷住了副人格，导致副人格叫着方锈一定是她的哥哥。
许别楠有点心疼：“你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毕竟那时候庄梦才六岁。
不同于许别楠当时在学校，庄梦可是真真正正地目睹了父母的死亡。
庄梦轻轻摇头：“我当时躲在地窖里，后来是国家的人把我送去了他们专门的机构里，防止公司发现，再后来…因为一些意外，我进入了游戏，也加入了破晓和异常事件处理局。”
许别楠微顿。
横在两兄妹之间的事终究还是要被剖开面对的。
庄梦察觉到他的情绪，抬眼看着许别楠，柔声道：“哥，方锈都跟我说过了。你也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入公司的……说真的，我觉得你加入公司也挺好，虽然公司是我们的仇人，可你当时只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信公司加入公司，你才能活下来，我们今天才能重聚。”
她说：“而且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许别楠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知道庄梦不会因为这个恨他、怪他，他就能够松一口气：“嗯。没关系的。”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庄梦的脑袋：“你这样也很好，可以自保。”
庄梦扬起了笑。
全程当透明人的方锈抱着神赐没有打破他们之间的气氛，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许别楠，想认识许别楠也有两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许别楠这副模样啊。
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吗？
韩淮上线的有点迟，因为他还要关店。
他上线后，抓了一下自己看上去乱糟糟的鸡窝头，冲庄梦点了点头。
方锈主动介绍了一下庄梦，又跟庄梦介绍了一下韩淮：“韩淮，你可以喊他老韩，或者直接喊他叔了。他三十二岁了，是公司的教官。”
庄梦一停。
韩淮打着哈欠在方锈身边坐下：“你小子能不暴露我年龄吗？”
方锈无情道：“不用我暴露，你这副模样看着像四十。”
韩淮：“今晚烧烤我不买单。”
方锈：“我有积分，我有钱。”
两人斗嘴点到为止，韩淮望向庄梦，他知道庄梦是许别楠的妹妹，故而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解释了句：“半退休的教官了，主要还是做赏金猎人。现在就随便接接任务，能推就推的那种。”
庄梦微微拧眉：“你还兼职赏金猎人？为什么没退？”
“退不了。”
方锈和许别楠有意避开，韩淮却无所谓：“退了就被发现了。我之前是专职教官的——插句题外话，方锈这小子第一个任务就是跟我出的，虽然那时候我已经是半退休的教官了——我五年前就向公司申请了退休，公司批了。”
庄梦更加不解了。
“然后反悔了。”韩淮又打了个哈欠，脚已经搭在了茶几上：“我爱人也是公司的，我俩有点倦了吧。你也可以理解为良心发现了，终于从公司的洗脑包里走出来了一点。我俩就想着退下去，在公司干点别的，什么管资料啊公司安保。但公司觉得我俩是叛了。”
于是在他们的婚礼上，公司安排了人，演了一场“仇家报复”，让韩淮知道他们做这一行的没法安逸。
而他的妻子则是死在了那场“仇家报复”中，激起了韩淮的仇恨，让韩淮重新回到了公司，甚至还替他们杀了更多的人。
韩淮：“要不是方锈无聊没事做去偷公司档案袋看，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方锈打了个响指：“没错，又是我。”
虽然许别楠从之前就察觉到了父母的死可能和公司有关，但真正的证据，还是方锈从公司偷出来给他的。
不得不说，公司养出个方锈，就是字面意义的养虎为患。
他们以为他们能够掌控方锈，但其实方锈基因里就没有乖顺这两个字。
他在第一次出任务回来发现自己好像和大家不太一样后，就把公司翻了个遍。
——最绝的是因为方锈太厉害了，公司还真的没有人发现。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公司这波是自食恶果了。
庄梦：“……”
她缓了缓，先跟韩淮说了声：“抱歉，我不知道。”
韩淮摆摆手：“没事。你和许别楠那点事我也知道，大家以后既然要做队友，那就开诚布公点，毕竟我们三个都是公司的，得让你信任。”
庄梦颔首：“你说得对。”
她转向方锈：“所以方锈。风会他们之前就列出了planB，那就是要你的命，说你很有可能是那位的帮手，那么你是真的在和那位合作吗？”
庄梦进入游戏的时间比他们都长，知道的事比他们都多，所以许别楠和韩淮都被这个问题问得有几分困惑，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方锈摊手：“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呢？我们的目标不是公司吗？”
庄梦蹙眉：“你的目标只是公司？”
方锈笑了：“妹妹，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很好玩，我不打算‘关服’。”
庄梦想到了刚刚副本里方锈不可控的表现：“你就不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吗？方锈，你的智力比我高，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一点吗？”
“所以呢？”
“所以应该要结束这个世界啊！”
方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庄梦有些着急：“再这样任由游戏世界发展下去，现实世界会怎么样？你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在异常事件处理局就知道，我们世界已经出现了异常生物！”
“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是世界在进化？又或者那些东西本来就存在，只是你进入了异常事件处理局才接触到？”
庄梦一噎。
方锈悠悠道：“再说你拿了心愿劵后许愿…你真的觉得不要付出代价吗？”
庄梦：“那我们可以加，把我们能想到的代价全部加在话里面……”
“庄梦。”方锈叹气，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年纪太小了。”
十七岁的庄梦蹙起眉。
方锈点醒：“没有想到的代价怎么办？你觉得人类在神的世界真的可以胜过神？”
庄梦停住。
方锈正要点头总结这个“会议”，庄梦忽然又说：“我觉得你可以。”
这次轮到方锈停住了。
他有点意外地看向庄梦：“你是不是太神化我了？”
方锈意有所指：“我没有办法让一个世界消失。更别说这个世界维度明显高于我们世界。”
庄梦瞬间就抓住了这句话里面潜藏的内容：“但是你有办法关掉这个通道…你为什么不那么做？”
大概因为从小在国家机构里长大，庄梦骨子里确实是根红苗正：“因为你觉得这个世界好玩，你对死亡、灾难根本就不会抱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你只在意你自己，你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个通道越来越大会怎么样。”
庄梦直视着方锈：“方锈，我再换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邪神产物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下的每一个本都被邪神入侵过？而且一个比一个严重？”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邪神？
方锈漆黑的眼眸对上庄梦直白又纯净的眼睛，他轻轻笑了下，垂了眼帘。
“是什么”这句话就问的很好啊。
方锈窝在沙发里，摩挲了一下神赐的刀鞘。
他没说话，许别楠拉了拉庄梦：“梦梦。”
庄梦平复了一下心绪：“抱歉。”
“没事。”方锈无所谓：“知道你不喜欢我，不是一两天了。”
庄梦揉了揉太阳穴。
方锈又说：“跟你副人格说的，别喊了，她问的问题都挺好，现在问出来，以后能少点事。”
庄梦放下手：“谢谢。”
她微顿，又蹙起眉。
方锈有点太过了解她们了。
方锈：“你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因为我也想知道。”
庄梦一愣。
就见方锈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随意：“至于再往前倒那个，我也只能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只有公司。”
“我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我只想毁了困住我的枷锁。仅此而已。”
有话要说：
我！来！啦！
这个副本完了，下个副本会有点恐怖（我觉得恐怖），比较胆小的宝建议白天看~

第48章 现实＋游戏世界
白和善从游戏世界中退出来后, 一个翻身没有稳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咳出了大片的鲜血。
因为从小参佛, 邪神产物对他的污染所留下来的“伤”比其他人都要严重。
听到他这边的动静，有老和尚推门进来, 把白和善扶了起来。
白和善动了动唇：“师父。”
老和尚叹气, 抚了抚他的脑袋，喊的却是他的俗名：“周蔺。”
白和善愣住。
老和尚道了声阿弥陀佛：“你佛缘已断。”
他又摸了摸白和善的脑袋：“那位周藏施主又来了，你随他下山去吧。”
白和善下意识：“师父, 我有遵循因果，我没有退……”
“我知道。”老和尚给他倒了杯水, 示意他冷静：“你太执着于因果了。”
白和善怔怔的，就听老和尚道了声阿弥陀佛，低叹：“所以你不是那个人, 而他是。”
老和尚看向远方，双手合十, 已经浑浊的双目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但白和善很清楚，老和尚已经到了什么境界：“他要是跳不出因果, 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那么不过泯然众人矣。”
白和善，又或者说是周蔺下山了。
他脱了海青（和尚的常服），穿上了T恤和休闲裤，拎着自己的行李箱, 出现在了周藏面前。
周藏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就见周蔺咳了咳, 面色仍旧有些苍白：“哥, 回家吧。”
他玩笑了句：“寺里嫌我吃太多。”
本来还有点伤感的师兄听到他这话抬脚就踢了一下他的屁股：“你小子，寺里有这么抠吗？！”
“昨儿我说要加饭你还问我是不是饭桶转世呢。”
“……”
周藏无奈失笑，拉住了要和师兄理论的周蔺，比划了两下。
周蔺颔首：“嗯，回家吃好吃的。”
送周蔺的师兄望着周蔺，板着脸说：“虽然师父让你下山回家了，但你也别忘了师父的教诲，只要心中有佛，在哪都能悟道。”
周蔺摆摆手：“那还是算啦。”
他戴上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光头，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有些魁梧的白净小伙：“想吃肉啦。”
他随周藏一起下山，嘴里念叨着：“红烧肉、糖醋排骨、烤鸭、烧鹅、铁板牛肉……”
周藏却知道，他舍不得这。
他们从小父母双亡，周蔺在寺庙里长大，这里对他来说，就像是他的家。
周藏回头，冲着山顶寺庙宝塔的尖尖鞠了一躬，双手合十，在心里道了声阿弥陀佛。
.
方锈从游戏世界出来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尸。
有庄梦这个小富婆在，又有他在上一个本攒的积蓄，他和许别楠都能关直播了。
在VIP休息室的“争执”其实没有结果，但庄梦好像也不是非要他一个答案。
他没正面回答自己是不是与灵合作这个问题，庄梦也没有再追问。
她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了选择，她也不是那种随便就反悔了的性格。
而且庄梦选择相信许别楠和白和善。
前者是她的亲生哥哥，后者则是庄梦清楚他的本事。
【辛苦你了。】
方锈望着有些泛黄的天花板，轻嗤了声：“我怎么觉得你没有感情。”
【我确实没有感情。】
灵换了个话题：【衃枝长大了一点点，你脱了衣服可以看见。】
【它现在也能够帮你了，只不过能力有限，只能做出一点蒙蔽视觉的虚影。】
方锈听到这话，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跳下床。
他走进卫生间把自己的上衣脱了，就见心口上原本小小一只、只有一枚硬币大小的衃枝确实长大了一号。
方锈摩挲了一下衃枝上的树枝，因为在现实世界没有办法现身，而且这又不是真实的刺青，所以他摸上去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在摸自己的皮肤一样。
方锈呢喃：“人家大哥都是左青龙右白虎，我是纹了只蝴蝶啊。”
不过别的不说，衃枝还是很好看的。
至少方锈很喜欢。
方锈把衣服重新穿上，去床上摸了手机点开了“角色扮演公测版”，去查看自己背包里新得到的道具。
【道具：海神之泪（副本特产）】
【品质：S】
【使用次数：1】
【道具详情：使用此道具后，该副本将持续下一场净含量百分百的“海神的眼泪”的雨直至副本结束。】
方锈眼睛亮了一下。
这不是天克书小小吗！
之前他还担忧了一下书小小的天赋，他看得出来，书小小有多强。
如果单论体术他是可以压制书小小，但书小小的天赋加持太多，更别说书小小属于近战法师，他们团队……
方锈想了一下。
大家都仿佛是活在古代冷兵器时代，主武器都是冷兵器，要是神战遇上秋厉他们，着实会有点棘手。
现在有这个，就相当于削弱了秋厉他们一半的实力，书小小直接上ban位了。
就是可惜只能使用一次。
方锈：“我要是再下一次那个本，还可以再得到一次这个道具吗？”
【…这是首通TE的限定道具，就像在你后面通关《你看我漂亮吗》的玩家已经没有办法获得双生花了的奖励一样。】
难怪灵让他下新本。
方锈又把五次道具抽了，对于他来说，用得上的道具真的很少，除非一些能够限制对手的道具，而这些，他在奖池抽不出来。
方锈就扫了一眼名字，确定对他来说都是垃圾，于是全部丢商城里卖了。
还有镜子什么的…这奖池也太水了吧？
方锈再去查看已经显示在武器栏却没有办法收入背包的神赐。
【神赐-神明赐予的武器】
【等级：不明】
【作用：①似乎是一把什么都可以斩开的宝刀；②血祭：刀主的血可以激活神赐更多的潜能，作用暂且未知（其余待开发……）】
方锈又把得到的一百三十点属性点转化成了技能点全部加在了初始天赋上，他的初始天赋也终于显示升级。
【初始天赋：Lv.2灵魂（4/10）—现有技能：Lv1心灵之墙[被动]】
而他的手机屏幕上则是弹出了弹窗。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的初始天赋提升至Lv2，请问您是升级现有技能还是解锁其他衍生技能？】
【升级】【解锁】
方锈扬扬眉，心说这真的很人性化啊。
还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获得更多的技能。
方锈想了想。
【心灵之墙再提升一级的作用其实没有那么大，如果你想隔绝那些限制的话，得十级。】
方锈果断按了【解锁】。
其实有个不一样的系统也挺好，至少他可以不用浪费属性点做一些实验。
手机上显示出：【已解锁主动技能“心电感应”。】
【初始天赋：Lv.2灵魂（4/10）—现有技能：Lv1心灵之墙[被动]Lv1心电感应[主动]】
灵：【一级的心电感应比较弱，无法与活人搭建桥梁，但可以和残魂对话。】
方锈若有所思：“就是类似周藏的那种技能？”
【周藏是“通灵”，和你这个不一样，你只能沟通，而且一级的心电感应…遇上强大的灵体你也没有办法搭建桥梁，他可以看到。】
简单来说就是要升级。
方锈脑海里已经有了策略。
他可以先把所有技能都解锁出来，然后再选择对他来说有用的技能升级。
既然他的初始天赋是灵魂，那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拥有“精神冲击”类似的这样技能。
这可太有用了。
方锈之后又把S道具抽了，又出了一张组队卡，老实说他觉得是灵在黑箱。
【自信点，不用觉得。】
方锈啧了声：“你这样降低了游戏体验。”
灵懒得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方锈在游戏app里创建了一个群，把庄梦他们都拉了进来，庄梦分享了个论坛连接。
【[论坛]理性讨论一波，游戏世界是不是要出新的“版本”了？】
方锈稍扬眉，正准备点进去，就听到了声响，整个人顿住。
他的肌肉微微紧绷起来，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三秒后，又放松下来。
方锈把手机收进口袋，走到大门口，就见门缝里塞了张卡片进来。
那张卡片是金色的，上头没有花纹也没有字，但是方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要见他。
【任务？】
方锈应声：“他一般不找我，找我就是任务。如果我暴露了，他不会找我，而是直接‘清剿’。”
打草惊蛇这种事，公司是不会做的。
虽然他背地里计划着端掉公司，但方锈把金卡烧掉后，还是戴上帽子和口罩就出门了。
他不能拖，在公司眼里，他就是一把刀而已，一把刀，是没有自己的意愿的。
方锈和“父亲”从不会在公司见面，因为“父亲”不想让公司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方锈对他们来说是最宝贵的财富，不能被暴露。
——整个公司除开许别楠和韩淮，知道他存在的人不超过一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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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见面地点是一个烟雾缭绕的棋牌室，方锈有一次和他在那里见面时还遇见客人们起了争执打起来，当时两人差点就被带去警局做笔录了。
之后方锈以为他会换个地址，结果“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那见他。
所以方锈总觉得，那个棋牌室对于“父亲”来说可能有什么意义。
可惜他不能表现出好奇，在公司翻了个遍也没找出来。
方锈反锁好大门下楼。
他住的居民楼已经很老了，这一栋都没几户人家，但是楼下有个开小卖部的。
那是老板自己的房，所以开得也很随意，方锈很少碰见对方开门，今天就遇见了。
十分有年代感的小卖部里挂着个看上去也很旧的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午间新闻。
说隔壁市杀人抛尸大海的嫌犯已经被拘留，对方对其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屏幕里播放的人脸打了码，方锈却仍旧能够认出来那个人是谁。
小郭。
那个说自己是编剧，他估摸着智商能有B的新人玩家。
方锈扫了一眼，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走了。
今天的棋牌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像是在熏肉一样，布满了烟雾。
方锈虽然抽烟，但他没有烟瘾，也并不喜欢二手烟。
所以他捏了下鼻子，面无表情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内间。
就见一个大块头穿着汗衫在泡茶，见到他，还笑着招呼了一下：“来了？坐。”
方锈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了他递来的茶，评价了一句：“不如不泡。”
大块头轻啧了声：“知道有多少人想喝我这杯茶喝不上吗？”
方锈窝进真皮沙发里：“我和他们不一样。”
大块头很满意：“不错，你是不一样的。”
他看向方锈的目光里全是慈爱与喜欢：“毕竟你是我最优秀的孩子。”
“是啊。”方锈闲闲道：“父亲。”
“父亲”把一张请帖推给方锈：“这次任务比较简单，但是交给你我才放心。”
方锈拿起来打开，发现是一张喜帖，结婚的人他不认识也没听过。
瞬间想到韩淮的事的方锈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杀谁？”
“父亲”捧着紫砂茶杯叹气，有模有样的：“年轻人，杀气不要那么重嘛。”
他悠悠道：“宋昰要去参加这个婚礼，而且是以伴郎的身份，你帮我看看，他要是还喜欢那个新娘子，就杀了那个新郎好了。”
他一副慈父模样：“这孩子心软，又懦弱，喜欢的姑娘都下不去手追。我这个做父亲的只好为他多做点事了。”
方锈语气平静：“我判断一个人是否喜欢另一个人也是通过微表情。您知道的，有判断失误的可能性。”
“父亲”笑：“我相信你，你是完美的，不会失误的。去吧。”
方锈没再说什么，而是拿着请帖起身。
“对了。”他喊住他：“沈霖。”
方锈回头，“父亲”问：“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
方锈没有半点的迟疑：“没有。非要说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有一个学生就是学不会大横按。”
“父亲”无语了一下：“没有就行。”
他微顿，到底还是说：“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帮我盯几天宋昰好吗？”
方锈反问：“我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任务吗？”
“父亲”望着窗外的小巷沉默了许久：“……是。”
他说：“帮我盯着他…三天吧，汇报他所有的行踪。”
“书面？”
“书面。”
方锈点头：“好的，父亲。”
【人类真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当晚，在方锈伪装好拿着请帖进入会场时，灵在他的脑海里感慨：【他好像很爱他的孩子，但又好像没有那么爱。】
方锈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跟灵这样的存在探讨这样的问题，他在心里回复：“你看过我的记忆，所以应该知道，其实是宋昰不喜欢他。”
【也不喜欢你。】
方锈玩笑：“毕竟我是分走了‘父爱’的‘孩子’。”
他说完，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正轻笑着和人聊天的男人。
【那就是宋昰，虽然在你的记忆里看见过了，再看一次我还是觉得他们父子并不相像。】
灵问：【你为什么离宋昰那么远？】
方锈：“我一直觉得他有点狗鼻子，对我的感知很灵敏，我怕近了他就发现我来了，这会很麻烦。”
毕竟宋昰曾经试图妨碍过他做任务。
虽然方锈也不太喜欢做任务，可不喜欢和完不成带给他的结果是两回事。
【你觉得他不喜欢那个新娘子了？】
“嗯。宋昰是一个目标很明确、并且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其实‘父亲’并不了解他，只可惜宋昰并不相信我。”
其实这个任务对于方锈来说不仅没有难度，甚至还有点无聊。
就算宋昰还喜欢那个新娘子，方锈也不想判定他是喜欢的。
所以方锈找了个不会被关注到的角落，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去看APP里的消息。
他是想再把那个帖子看一看的，结果没想到先看见了霍得发来的消息。
【霍得：方哥，我想好了，我加入你们。】
【霍得：还有就是，方哥你可能不在意吧，但是我得说一下我是怎么进这个游戏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坦诚，这样你也能安心一点。】
【霍得：我是把我以前一个邻居推进了海里，那是个人渣，他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是推进去后我就忽然进了游戏。】
方锈微顿。
他想起了小郭。
【方锈：你加了其他人吗？能帮我去问一下他们怎么进游戏的吗？】
【霍得：可以！我加了黄哥，就那个隐藏角色！其他人我也去加一下！】
方锈没有否定。
他回到群里去，发现庄梦已经和许别楠还有韩淮在群里就那个帖子的内容聊了很多。
他大概过了一眼，再去看帖子。
就见那帖子是针对他们玩的副本《来自远古的悲歌》进行的分析讨论。
帖子里说，一般来说隐藏角色都是支线剧情，隐藏角色越多，世界观越宏大。
但《来自远古的悲歌》却打破了这一定律，足足五个隐藏角色，却没有过多的支线剧情，其他人的身份上也没有太多特殊。
这是不是代表着游戏将要摈弃“普通角色”，将所有角色都发展成“隐藏角色”，等于要把浑水摸鱼的玩家全部淘汰。
方锈心说这发帖人就不怕被骂死吗，然后往下一滑，就见发帖人直接半署名了。
【高能榜No.19（理性公会）】
理性公会是第六名的神明“绝对理智”所庇护的公会，无论是公会还是19名的高位，都让人开不了腔。
而庄梦他们在群里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庄梦进游戏比他们都早，虽然也没早特别多游戏，但因为有破晓公会，所以她知道的东西比他们都要多。
庄梦说《来自远古的悲歌》的副本模式确实是第一次见，而且友爱游戏这一条，也是第一次加在副本须知里。
更为重要的是——
《来自远古的悲歌》明明是首次开启的副本，却有NPC使用了道具。
【庄梦：NPC使用道具的情况都是有玩家死在副本里掉出了道具被NPC捡到，但是这一次副本…我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方锈加入群聊：【你们不觉得游戏世界最开始本身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友爱游戏吗？】
在群里讨论的如火如荼的几人一顿。
【庄梦：什么意思？】
【方锈：我去帖子里说。】
方锈直接在帖子里选择署名，顶着自己的名字就发帖了。
【方锈（萌新榜No.1）：你们不觉得游戏世界最开始本身就是希望大家能够友爱游戏吗？直播是为了让大家能够看见高玩是怎么通关的，这样其他玩家可以跟着高玩的脚步走，论坛是为了给大家讨论、出攻略，游戏商城的道具多数是辅助性，也是为了帮助玩家进行游戏，而不是杀人。
我过了三个本，每次游戏奖励都有道具抽取，还有新手福利什么的……副本须知虽然提醒的比较隐晦，但也都是提醒和线索。
甚至游戏出来后可以在现实世界使用生命药水和精神药水，也是为了防止我们死亡。
我进游戏比较迟，所以不知道你们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感觉这个游戏是被你们玩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高玩都得攒积分关直播，不然会被记录数据，会被人针对围剿、暗杀。
好比一个苹果，你可以用它吃来果腹，也可以用它来砸死人获取你以为的更大利益。】
方锈这段话发上去后，就像是一颗巨石砸进了小小的河道里，不仅水花四溅，还将水流阻隔。
刹那间所有人讨论的问题就变了。
方锈现在就是所有人的视线中心，除开不算计入的新手本，他是真的凭借着两个本就登上了“萌新榜第一名”，已经有人在论坛开盘，说方锈下一个本出来后绝对要冲击高能榜了。
系统对他的评级之高让人瞪目结舌却又不得不服。
没有人能嘴硬说出方锈力不胜任的话，因为他真的很强。
而群里，看完帖子的庄梦无语地打下了六个点：【那些公会对神明的信仰程度超出你的想象，他们不会因为你这几段话就放弃围剿你的念头的。】
方锈也不避讳：【我只是想种一颗种子。】
就像《来自远古的悲歌》里邪神做的那样。
这场婚宴结束后，方锈转去脱了西装，换上了休闲服，然后继续跟着宋昰。
宋昰的生活很简单，他也是公司的赏金猎人，但在“父亲”的众多孩子中，他这位亲生的孩子其实并没有那么亮眼，也很少接任务。
他的伪装工作是一个恐怖游戏的插画师，方锈玩过那个恐怖游戏，还不错。
宋昰好像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方锈跟了宋昰三天，三天结束后他就找了个不需要身份证的黑网吧开始写报告了。
.
“哥。”
“你想问方锈的事？”
因为庄梦不能离开游戏世界，所以都是许别楠在诊所关门后进入游戏世界陪庄梦：“他没有告诉过我们具体。因为他说的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庄梦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许别楠平静道：“他只有三年的记忆。”
庄梦怔住：“……失忆？不，他不像是失忆。难道他是……”
人造人？
许别楠：“我也是这样的猜测，可方锈说他去找过公司所有的资料，并没有看到有实验室的存在。当然也有可能公司没有保存实验室的资料，有可能实验室是完全独立在公司外的，就像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我甚至不知道方锈的存在。”
就像是现实世界的公司和游戏世界的影子公会。
他们是一体的，却又几乎完全独立。
公司这边不知道游戏世界的存在，只知道公司有一个“特殊工”部门，甚至恐怕就连“父亲”都不清楚还有游戏世界。
公司根本就没有露出破绽。方锈会发现游戏世界，完全是因为他太过敏锐了。
这波只能继续说公司是自食恶果了。
庄梦想了想：“哥，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对于许别楠来说并不难回答。
因为他也总是会想，方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个能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那样的人。”
这话很绕，但庄梦明白许别楠的意思。
.
因为要等霍得七天一起下本，所以大家都使用了积分延长了下次下本的时间。
方锈把报告加密递交给“父亲”后，得到的也只是父亲的一笔“赏金”费，并没有太多的话语。
霍得那边办事不错，他给方锈问来了小混混和琪琪以及琪琪姐姐和琪琪闺蜜进游戏前发生了什么。
至于其他人…没有理霍得。
可能是出游戏后发现霍得其实不是老玩家，故而对霍得有意见了。
小混混进游戏前是在海里捕捞到一条保护动物，因为贪财卖给了有钱人；琪琪三女则是住在海边，她们进游戏前，目睹了一起海边的凶杀案，但没有报警，在警方询问时也没有说实话。
——小混混会告诉霍得，是因为自己不是很在乎。至于琪琪她们，是因为她们已经准备去自首，想向警方求助，规避下一次进游戏。
【霍得：规避不掉的吧？】
方锈没回话，灵倒是在方锈的脑袋里科普了一下：【规避不掉的，但也许会让破晓，也就是现实的异常事件管理局注意到她们，经过审核后加入破晓。】
方锈摩挲了一下神赐，把灵的话发给霍得了，又问了遍：【你确定不加入破晓，而是选择跟我干？】
【霍得：干！！！和世界为敌什么的也太酷了吧！！！！】
方锈：“……”
还是个中二孩子。
他把霍得拉入了群，让霍得又激动地刷了满屏的感叹号，老实说，无论是方锈还是庄梦他们，都有点压抑的情绪在，团队里突然多了个傻狍子，还有点让人不适应。
尤其韩淮把人逗得团团转，霍得也是真的直，把自己线下的信息全给他们抖出来了，看得四个黑心的大人——庄梦心理年龄算大人了——有那么一丝丝无语。
七天的时间对于方锈来说过得有点慢，等到终于可以进游戏后，方锈稍微做了一下简单的伪装。
他们没有聚在一起，而是装作不认识一样散开，毕竟就连霍得的直播间都被庄梦借了积分关掉了，可以装不熟。
方锈要下的本没法在手机里进入，只能去游戏池跳下去。
他去往游戏大厅的路上，还看见游戏大厅的门口挂了一条之前没有的公告——
【杀戮公会已解散】
这公会怎么没了？
【高能榜第五名给他们下了战帖，打了几天——现实世界的几天——最后杀戮公会高薪聘请的影子公会的外援连同杀戮公会一起都被他杀了。】
灵说：【他现在在游戏池里，你见了他离他远点……】
灵的话还没说完，方锈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个与众不同的猩红色警告字体。
【高危玩家！】
更重要的是，对方身上好像已经浸入骨髓里的血腥味在空中淡淡飘散，以他为中心，周围空了一大圈出来，别说跟他搭话了，甚至没人敢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高能榜第五名，解行水。
整个游戏世界唯一一个暴力破解副本的玩家。
方锈脚步微停，他的视线落在解行水身上的那一刻，似乎正在等待什么的解行水也偏头看了过来。
他看了方锈一眼，方锈在灵“你不要去招惹他”的机械音中淡然上前。
“朋友。”
方锈冲他伸手：“认识一下？”
灵：【……】
周围其他人：“！？”
有人认出来了是方锈，于是更加惊诧。
解行水微微扬眉，似乎是很意外，但嘴角扬起的弧度很是愉悦。
他回握住方锈伸出来的手，病态白的皮肤在半指的黑色作战手套下衬得更加惨烈，却并不孱弱。
方锈能够感觉到，解行水的手很有力，但他很小心。
好像在对待一件珍品一样。
方锈觉得很有意思。
第一次有人觉得他很脆弱。
解行水轻声：“我姓解，角刀牛。名行水，是一种方言。”
方锈挑眉，有些意味深长：“买路钱么？看来我猜对了。”①
他看了眼自己还被解行水握住的手，有几分戏谑：“朋友，你还要握多久？”
“抱歉。”解行水慢慢松开：“我很喜欢你的手。”
这话听着就很变态，仿佛他会把他的手砍下来做收藏一样。
可方锈并不怕，只是轻笑了声，言语莫名有几分轻佻：“只是喜欢我的手么？”
“不。”
解行水注视着他：“你身上的每一处我都很喜欢。”
这话实在是过于直白又露骨了，方锈却不恼，反而是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那要一起下本吗？”
解行水有点遗憾地看了一眼天：“我毁了个本，现在被禁止下本了。”
方锈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解行水又道：“神战见吧。”
方锈扬眉：“你有队友？”
解行水微微偏头：“你会邀请我的，不是吗？”
神战只说最少五个，没说只能五个。
方锈骨子里一些恶劣的因子又在作祟：“不。”
他故意道：“我不会邀请你的。”
“是吗。”
解行水也不生气，只是有点遗憾：“好吧。那我想想办法。”
脾气真好。
方锈心说。
解行水忽然说：“其实做你的对手更好。”
他轻笑：“我想赢你，方锈。”
方锈也笑了：“梦想不错。”
他微抬下颌，眉目间尽是张狂：“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赢我。”
他讨厌输。
所以他不会输。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方锈挥挥手继续去找自己的副本了，解行水则是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漆黑的眼瞳中只倒映出来了方锈一个人的身影，他想他知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锈究竟有多么强大。
可越是这样，他越想赢他。
.
方锈终于找到了灵说的那个不在APP上显示的本，他将其分享在了群里，惹来了一片问号。
【庄梦：？】
【许别楠：？你活腻了？】
【韩淮：…就算是要练团队配合，让新人见识一下世界的残酷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霍得：QAQ谢谢方哥看得起我，可我…真的是个战五渣QWQ】
方锈心说他也纳闷啊，可灵说他一定要下这个本，这个本TE线的道具奖励对他来说很重要。
【方锈：别废话了，进本。】
方锈率先跳进去，坠入了初始空间进行等待。
他看着面前的淡蓝色光屏，心说玩个大的也好。
来个痛快。
【《我与我》已载入玩家1人，待载入玩家99人，请玩家耐心等待】
方锈下本的那一刻，公会之间就炸开了锅。
好消息！好消息！
方锈下了百人本！
影子公会的荧惑一撩自己新做的头发，扬起嘴角：“这是挑衅呢，还是不知好歹呢。”
理性公会的副会长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淡定道：“无论是什么，都是我们的机会。将他碾死在这个本里，神战就稳了。”
戏剧公会的人有些迟疑：“我们公会的成员说看见他和那个疯子聊天了，气氛还很融洽，真的没关系吗？”
“那疯子现在被禁止游戏了。”风扬淡淡道：“而且就算是疯子在，我们就要停手？不干脆趁着这一次把疯子一起杀了？”
“老风说得对。”曙光将至的人说：“那疯子也是个炸弹。”
……
庄梦他们紧跟着方锈跳下副本，副本光屏卡了一下后，瞬间爆满！
下本的所有人都关了直播，所以说这一场副本没有人可以看见，但是在关注的玩家中可以查看玩家在玩什么副本，更别说这个本是得到游戏池跳下去。
围观的路人都懵了。
十一个大公会最强的那些玩家，倾巢而出！
这个副本的含金量高得离谱！
有玩家呢喃：“这特么是神战要提前开始了吗……”
而进入游戏的公会玩家们在游戏载入后也全部都懵了。
【副本《我与我》人数已达标，入口关闭】
【副本载入完毕，请所有玩家选取角色】
【角色抽取完毕，玩家需注意演绎该角色】
【祝您好运】
这一次没有先进入副本，而是先播报的游戏须知。
【诸位玩家即将进入副本《我与我》，下面为玩家播报本次副本须知】
【1、此次副本为全新模式-百人分组不面对面竞争，六个玩家一组、一组一个场景，不进行副本内面对面竞争，但仍旧保留首通奖励，如有一组玩家全部死亡，隔壁组将解锁对方区域。本次副本有场景限制，千万不要暴力破解。】
【2、副本内的真正死亡即现实死亡，请玩家珍惜生命，积极游戏。】
【3、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二者其一清零即死亡。】
公会玩家：“……”
好消息，方锈进的百人本。
坏消息，这个百人本是新模式，不面对面竞争。
……他们好像被方锈溜了。
而且公会玩家他们不知道的是，六人一组，就意味着有一个幸运儿会被随机到方锈他们五个人中间。
有话要说：
注①：关于“行水”是哪里的方言我没找到，但是百度汉语有解释是一种方言，指水路口的过路费、买路钱；亦指正当的税收、养路费。
引自黄谷柳《虾球传&#183;渡船》：“他不是鹤山人，他斗胆来设卡收行水。”
这章还是三合一，明天见啦，这个副本会短很多~

第49章 我与我（1+2的一半）
方锈是在一间很明显是卧室装修的房间里睁开的眼睛。
这一次房间的装修终于不再那么有恐怖氛围, 而是很温馨而又精致，拥有家的感觉。
顶上的吊灯还是经过特殊设计，像是星球一样的一个圆圆带着行星环的吊灯。
方锈躺在床上, 看着面前亮起淡蓝色屏幕，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机械音。
【玩家方锈, 你抽取到的角色是：家里的长子】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们一家六口搬进了新租的住宅, 由于今天刚搬进来，所以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好。
夜晚你睡在床上，想起房东嘱咐你们的话, 怎么也睡不着，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为什么晚上十二点到早上五点不能在家里照镜子呢？】
这一次的前置剧情短得让方锈有些不适应。
他等了几秒后, 确认真的没有了，于是直接坐了起来。
方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
这个要求…再结合这个副本名字。
嗯。
已经是明示了。
但方锈并不觉得这个副本有这么简单。
而且副本须知说这是个全新的模式，百人分组不面对面对抗, 还限制场景。
方锈沉吟。
难道说，这个副本不需要他们解开整个副本的谜题？
他们只要管好他们这一户就可以了？
方锈下床, 他的角色并没有完全的睡在床上，看上去像是收拾屋子累了休息一下而已。
方锈没有管堆积的杂物，而是直接开门先看看和自己分在一起的都是谁, 正好碰上对面的门也被打开。
方锈扬扬眉，哇哦了声：“小叶同学，好久没见啊。”
他靠着门框，望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叶隐珏：“这不是巧了吗？来杀我？”
叶隐珏：“……”
叶隐珏还没说话，旁边的卧房门也被打开, 就见许别楠和庄梦从其中出来, 一脸懵逼的霍得和打着哈欠好像根本睡不醒的韩淮从客厅那边走了过来。
方绣有点意外了。
他们五个人居然没散？
难道分区不是随机的？
叶隐珏能够察觉到, 无论是和他打过两次照面的庄梦, 还是他没见过的许别楠以及韩淮，都对他有淡淡的杀意。
而另外一个菜鸟，他是在直播里见过的，也算是方锈的队友。
叶隐珏：“……………………”
淦！
他一个人被方锈他们包围了！！！
叶隐珏嘀咕：“我幸运值实在评级也有B+啊，这B+是假的吧？”
庄梦他们在戒备着他，他也在戒备着庄梦他们。
偏偏所有人的重心，唯一能平衡场面的方锈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是想等他说点什么。
叶隐珏抬起手：“我先说明一下，我关直播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暴露。”
现在外界还不知道方锈的队友都有谁，叶隐珏可能是除开他们自己以外第一个知道的玩家。
他这话有点示好的意思，方锈勾起唇：“小叶同学，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出去后就不会说一样啊。”
叶隐珏知道方锈是动了杀心了，他举起自己的双手：“我也可以闭嘴的。”
方锈好笑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信一两句承诺的人？”
他悠悠：“叶隐珏，亏你还是爱豆呢，没看过业内同行演的电视剧？没听过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闭嘴？”
叶隐珏捂着心口“嗷呜”了声。
方锈：“……？”
一个本没见叶隐珏变种了？
叶隐珏吸了吸鼻子，诚恳道：“你再说一遍。”
方锈：“？”
叶隐珏双目含泪：“我已经很久没听见有人喊我爱豆了。”
几人：“……”
庄梦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语气轻轻柔柔的：“你还是没变啊。”
这样也太容易被方锈这样的人拿捏住了。
方锈也没想到叶隐珏出了《你看我漂亮吗》后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游戏世界的公司太垃了，还是叶隐珏确实有点不太一样。
“暂时不杀你。”
方锈一句话就让气氛瞬间放松下来：“毕竟还不知道这个副本具体是什么样的。”
他听庄梦与他说过，叶隐珏好像是作为继承人在被培养，如果说有什么意外发生，也许叶隐珏还可以作为人质。
就很不错。
然而叶隐珏不知道方锈这些算盘，他感动地看着方锈：“我就说嘛，我们这点革命友谊还是有的！”
方锈很敷衍地嗯了声。
确定现在不对叶隐珏动手后，庄梦他们也放松了下来。
庄梦主动道：“大家介绍一下身份？我是家中小妹，身份上和许别楠是异卵双胞胎。”
她年纪最小，正好符合这个身份。
因为有外人在，所以庄梦对许别楠也是直接喊大名，这是他们约定好了的事情。
这样不容易出问题互相拖累。
霍得弱弱道：“我的身份是借住在亲戚家的孩子。”
韩淮已经跟没有骨头似的，找了椅子坐下，声音有点远远的：“我是借住在表哥家的表弟，霍得身份上来说是我儿子。”
几人看向叶隐珏，叶隐珏呃了声：“你们别打我…我身份上是你们身份的父亲……”
听见这一个特定的词，方锈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韩淮他们也没有。
大家都是专业的，不会随随便便露情绪，哪怕半秒。
“一个角色扮演而已，不至于。”
叶隐珏刚松了口气，方锈就又微笑补充：“最多就是回头给你收个尸。”
叶隐珏：“……”
他忍不了了：“方锈你老逗我好玩吗！？”
还挺好玩的。
叶隐珏要不是影子公会的继承人，他会试着邀请他加入他们的队伍。
方锈心说。
六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庄梦习惯性给大家都倒了杯水——叶隐珏没有的那种。
叶隐珏默默地说他就是个外人，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不得不说，方锈你运气真好…怎么就正好选到了新模式？”
方锈扬眉：“游戏世界会经常上新模式，不打招呼的那种？”
庄梦颔首：“其实像你上个本新老混合副本须知第一条是‘友爱游戏’好像也是第一次。”
“就是第一次。”影子公会在游戏世界的时间比破晓长，叶隐珏背的本比庄梦多太多：“除非新更新的本里还有类似的，不然就是唯一一个了。”
方锈若有所思。
这个本是这样的，也是全靠灵。
他都准备进来大展身手，直接在神战前摁死一批人了，结果……
真坏啊灵。
【谢谢夸奖。】
方锈十分大度地在心里回：“不用谢。”
叶隐珏：“难道游戏世界真的要迎来‘版本更新’？”
庄梦：“无论是不是，这都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我们现在要想的，只有当下。”
她微顿：“前情提要都听了吧？这个副本明明是S级的框，一上来却好像告诉了我们答案，说‘不要照镜子’，我认为没有那么简单。”
霍得看着这几个大佬，再看看在自己身边又打了个哈欠，好像完全没进入状态的韩淮，只觉老大哥好亲切。
霍得试图加入群聊：“那个，大佬们，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这个副本，好像没有NPC啊，那这样的话，我们角色演绎，是要怎么演绎呢？”
方锈勾勾唇：“谁说没有？”
他轻声：“也许只是你看不见呢？”
听到这话的霍得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这个家装修很好，但看得出他们不是第一任租客，有些东西是有使用痕迹的。
霍得的视线落在大屏电视机上，看着黑色屏幕里六人的投影，莫名觉得方绣他们好像有些过分冷漠。
对上前情提要，他有点僵硬地看向了方绣，就见方绣神态自若随意，许别楠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庄梦还是那样看着温温柔柔的，像个邻家妹妹，而且叶隐珏也笑嘻嘻的，完全就和冷漠搭不上边嘛！
霍得再看了看电视机屏幕，也不觉得冷漠了，只是脸有点糊。
错觉吧。
他心说。
许别楠面无表情：“方锈，能不要吓自己的队友吗？”
方锈耸耸肩，并不承认自己的恶劣行径：“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关于副本的可能性猜测而已。”
叶隐珏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主要是地图目前只有三室两厅，这个家不算大，没什么特别好探索的，家具也不多，都是些必备的，就没有多余的了，逛一圈就能看到底。
然后他们面前就各自亮起了只有彼此能够看见的光屏。
方锈跟许别楠还有庄梦以及霍得的是：
【触发主线任务：和兄弟姐妹们一起搞大扫除】
而叶隐珏和韩淮的是：
【触发主线任务：准备一顿丰富的、用来庆祝你们乔迁新居的晚餐】
【任务限时：1时59分59秒】
韩淮嘀咕：“这是做什么？扮家家酒吗？”
公司培养的赏金猎人是全能的，不仅要上得厅堂还得下得厨房，所以关于这两人会不会做饭这件事，方锈他们没什么好担心。
这任务没有什么难度，而且他们本身就要探索屋子，韩淮他们是血肉之躯，也需要吃饭，所以不需要多说，大家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鉴于都是队友，就算是叶隐珏，也是暂时的队友，所以大家也没有再把门合上。
方锈回到自己醒来的卧室，拿起书桌上摊开的册子看了看，发现是一本高中同学录。
方锈正要将其合上，发现前面翻过的页面中有一张有点不一样。
那一页被额外套了一层防尘袋，像是怕有所磨损。
“姜双双。”
方锈轻念：“喜欢秋天，生日不告诉你，家庭成员没有，孤儿，家庭住址十号楼一单元二楼二零一号，梦想做一次鬼屋NPC把所有人都吓出魂……”
这小姑娘很有志气啊。
方锈再往后翻翻，没翻到什么了，因为姜双双没有给他的身份留想说的话。
二楼吗？
方锈看了看窗户，走到了窗户外，看了一眼。
周围的建筑大多数都一样，看样子他们这一片是居民区，而且是统一建的，但不是小区。
楼与楼之间有着高大的树木做绿化带，矮楼的人因此光照不是特别好。
方锈估摸了一下，他们初始点就是二楼。
说起来。
一百人分六个人一组的话，只能分出十六组，剩下四个人怎么算？
这个游戏在进入前也是有抽取角色的，难道隐藏角色在无法配齐的房间身份里面？
不。
不对。
方锈脑海里再次闪过姜双双的家庭地址，除非一共有十七户二楼201，其他楼层都是摆设，不然这个点就设置的很没有道理。
但是很显然，整个游戏只在他们这一栋楼开展，因为他们前后左右的楼都没有装修过。
这个本的模式还挺有意思的。
方锈按照副本任务把房间收拾完后，又跟许别楠他们把公共区域收拾了一遍。
整个家可以算是很干净，除了一些常用家具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上一任租客离开时收拾得很干净啊，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在收拾阳台的时候，正好只有方锈和许别楠在这边。
方锈拿着黑色的抹布，全身心地投入家政工作，仿佛根本不在副本一样。
许别楠看了他两眼。
即便背对着许别楠，方锈依然敏锐：“你有话就说。”
许别楠并不意外他的感知能力：“只是没有想到和你第一次搭档是做家务，很魔幻。”
方锈轻笑：“怎么？你想象我们第一次搭档是什么？”
他偏头看许别楠：“我躺在手术台上，你解剖我？”
许别楠点点头：“确实。”
方锈轻啧：“怎么一天天的就惦记着这个呢。”
他微顿，因为这边没什么人，也好聊天，遂问：“之前忘了问你，和秋厉下本感觉怎么样？”
许别楠知道他想听什么：“他很聪明，没有向我问过你任何的问题；他身手也很好，看得出来是公司培养出来的赏金猎人，而且还是老一批训练方式，我相信他是二十年前的人了。大概是因为没有离开过游戏世界，所以长相和年纪定格在了那个时候吧。”
因为进入游戏后不怎么出游戏的庄梦就能给出解答——
在游戏世界里，的确会停止时间，除非你下本，不然你的身体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也就意味着人类可以在游戏世界待到不死不灭。
“他没有带书小小下本，带的那个叫四月的女孩子身手也不差，反正比我好。天赋我没看出来，但似乎和通灵有关。”
许别楠淡淡道：“不过我觉得最棘手的还是秋厉的天赋，论坛都说是嘲讽一类，但我觉得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方锈挑起唇，和许别楠异口同声道：“守护。”
方锈来了兴趣，把抹布放水桶里搓：“你说说看你的感觉。”
许别楠：“我和他下的是类似角斗场的本，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医生，杀人打架的事不太擅长，在那种必须1v1的场景下，他可以把火力全部吸收到他身上去。而且我感觉他的守护天赋还有衍生技能。”
那是很麻烦啊。
如果和秋厉他们对上，秋厉可以帮队友百分百挡伤的话，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先集火秒掉谁。
许别楠看方锈走神，又道：“只能说他们不愧是那个‘系列’。”
“编码吗？”方锈叹气：“‘父亲’确实跟我说过，自他们以后公司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够超越他们的人类了。”
许别楠：“你很在意秋厉，你觉得他们队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之一。”
方锈严谨地补充：“不过还得看秋厉到底找到了几个。”
许别楠没懂，但方锈没有详细说的，他也不会再问。
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太多。
知道的事越少，活得越久。
家里的食材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看着很新鲜，应该是角色提前买好的。
鉴于吃饭的人有点多，而且都是战斗主力们，所以韩淮和叶隐珏做了四荤一素加一汤，还煮了一大锅饭。
大概是因为进本到现在没发生什么事，有人太过放松，比如霍得。
在叶隐珏围着围裙烧鱼的时候，他就探了个头：“好香啊。”
正好在切排骨的韩淮欸了声：“小霍来得正好，吃辣椒吗？”
霍得：“我都可以的！”
于是韩淮抓了一把辣椒。
叶隐珏：“……我不可以。我要保护嗓子的。”
韩淮：“哦，可你是我们队的吗？”
叶隐珏微笑：“炒菜的是我。”
韩淮：“切菜的还是我呢。”
霍得：“……”
他默默退出战场。
霍得再看向阳台上的许别楠和方锈，两位大佬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已经在阳台待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家的阳台不算小，阳台和客厅的阻隔是那种半透明的推拉门，可以反射出一点人影。
霍得望着玻璃门上自己的投影，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不要照镜子”，这种门算不算呢？
他走神了一瞬，玻璃门内的倒影也跟着他露出思索的表情。
“霍得。”
方锈喊了声：“看什么呢？”
霍得回神，对上方锈他们关上的门，愣了愣。
……又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感觉……
他的倒影比他的反应要慢一点？
霍得莫名脊背发凉，下意识地抬手晃了晃，就见倒影和他同步抬手晃了晃。
是错觉吧。
一定是。
霍得安慰自己。
可能是这个本的前情提要和副本的名字给了他一种心理暗示，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恐怖片。

第50章 我与我（2的另一半+3）
大家坐下来吃饭的时候, 方锈率先道：“今晚照镜子，谁一起？”
正在洗菜里辣椒的叶隐珏：“…你也太急了吧。”
方锈点点头：“好，叶隐珏pass。”
叶隐珏：“？”
他啧了声：“不要, 我要一起玩。”
他嘀咕：“我只是在想这个本是梦魇本还是规则本，又或者是逃生本？也有可能是……”
“叶隐珏。”庄梦打断他：“你太局限了。”
她轻轻道：“这个本很有可能什么都不是, 以往的经验只是经验, 不该成为公式被套用。”
叶隐珏一噎，明白了庄梦的意思。
他望着才十七岁的庄梦，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人和人的差距啊, 大家同样是背过那么多模板的人，庄梦却不需要人提醒就能跳出固定思维。
智力面板确确实实只有C+的叶隐珏狠狠羡慕这脑子了。
因为现在天已经有点黑了, 所以他们是开了餐厅上的水晶吊灯在吃饭的。
霍得望着大理石餐桌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但要他说缘由, 他又说不出来。
所以他只能弱弱道：“秀哥，我们要不等一晚看看？”
——自从看论坛大多数玩家喊方锈“秀哥”后, 霍得也不自觉地被传染了。
方锈对这些倒是无所谓，他扬扬眉，示意霍得继续, 好歹说出个理由来。
霍得挠挠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遇见的两次让他不太舒服的事说了。
说完后，霍得又求生欲极强的补充：“可能是我有点杯弓蛇影了？”
毕竟哪个胆小的人没有在深夜的时候被自己家的镜子吓到过啊。
方锈又问其他人有没有遇见过类似的。
在场除了霍得以外，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敏锐度不知道高出霍得多少, 要是他们也遇见了, 那早就发现了。
所以大家都是摇了摇头, 庄梦蹙起眉来。
方锈和她对视一眼，有了同样的猜测。
而那边霍得还在自闭，甚至因为其实大家还没那么熟有点小尴尬：“是我太菜鸡太胆小了，对不起。不要把我说的话放心上QAQ”
“不。”庄梦轻声：“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是我们这里最弱的，所以‘TA’找上了你。”
霍得啊了声，被庄梦这句话弄得更加发毛了：“那个，姐，‘TA’是谁啊？”
比霍得小一岁的庄梦沉默了两秒：“……目前还不知道，可以暂时称作NPC。”
但很有可能是鬼什么的。
柿子要挑软的捏。
连鬼都知道这个道理啊。
方锈若有所思。
按照这个逻辑，那他岂不是碰不上了？
方锈忽然放下筷子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一脸痛苦，吓得坐在他身边的霍得整个人都懵了。
叶隐珏也傻了一下，但见韩淮他们没什么反应，就也放松了下来。
霍得手忙脚乱：“哥、那个、你，你怎么了……”
方锈轻嘶：“其实我有心脏病。”
他好像很忍着剧痛一样：“快去给我找药，听你说过后我被吓到了，我心脏不舒服。”
因为过于慌乱而相信了的霍得都要哭了，就见许别楠面无表情地起身，面无表情地拿了一瓶什么摆在方锈面前，而方锈拿起来打开，吃了一片后瞬间好了：“谢谢，家里果然还是要有个医生啊。”
霍得望着瓶子上大写的“维生素C”，陷入了沉默。
叶隐珏明白了过来方锈想做什么，他一时无言，忍不住嘀咕：“这样有……”
方锈打断他：“什么？”
他微笑，眼神全是警告，告诉叶隐珏不要说出来坏他事。
叶隐珏只好闭嘴。
方锈通关的方式确实和很多玩家不一样，而且不得不说的是，真的很快也很有用。
就是一般人不适用。
不过说真的，方锈演技真的好好。
叶隐珏忍住不让自己去看韩淮以免引起他们的警觉，一边又不住想——
方锈，究竟是谁呢？
.
鉴于所有大佬都不睡，不信房东的邪非要等12点，大概确定自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的霍得也不敢睡，和方锈他们在沙发上等待。
方锈打开了电视机，然而电视里播放的不是凶杀案就是恐怖片，要么就是画风莫名有几分诡异的动画片，方锈倒是不在意，不过显然有小朋友会害怕，所以他只好遗憾地关掉了电视。
坐着干等到十二点也太无聊了，于是方锈干脆和叶隐珏聊了起来：“小叶同学。”
正在脑内模拟练习舞台的叶隐珏警觉：“怎么？”
“你参加神战吗？”
这个话题让“家里”原本还算是轻松的氛围登时紧绷起来了一点。
叶隐珏沉默了两秒：“我要是点头，你会现在杀了我提前处理对手吗？”
“暂时不会。”方锈想了想，诚恳地补充：“而且就算我要杀你，也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你在我眼里，不算是威胁。”
叶隐珏刚想说他也超强的好吗，然后又想起方锈究竟有多牛。
平心而论，一打一，他确实没有把握能够赢方锈，甚至叶隐珏多年的战斗本能告诉他，方锈要是认真和他打，他很有可能会被碾压。
方锈给人的感觉，真的超强。
叶隐珏不吭声了。
方锈又直白地打探消息：“你们公会都有谁要参加神战啊？”
“神战是有限制的。”
庄梦轻声：“先不说需要八十级才能参加，就说还限制每一个玩家只能参加两次，不然各大公会也不会总是推出新人参加。”
如果没有限制，那神战对于很多玩家就很不公平了。
叶隐珏没有吭声，庄梦又说：“不过据我所知，影子公会的副会长‘雀鹰’只下过一次，其他骨干都已经下过两次了。”
不是他们不想留存精英一次性来个大的，只是公会想要维持高威望，要能够爬到那个位置，也是需要一些东西的。
比如打神战，神战的奖励和游戏池的奖励那完全就不能比。
像秋厉的深海恐惧就是神战里面的梦魇本捞出来的，叶隐珏的愁杀和庄梦的双蝶也都是神战的副本里捞出来的。
只不过他俩是公会的人打出来放在公会商城，自己攒积分购买，或者高层通过商定赠予。
方锈若有所思：“他们会长呢？”
提到这个，庄梦就蹙起眉摇摇头：“我在破晓的时候没有听人提起过他们会长…也没见过。”
叶隐珏在这个时候忽然嘟囔了句：“别说你了，我也没见过好吗。”
庄梦看向他：“你不是被称作会长继承人？怎么会没见过会长？”
叶隐珏又不吭声了。
方锈好笑地看着他：“小叶同学，你到底什么意思，给个准话？”
“……我没什么意思。”
叶隐珏一副摆烂模样：“你们可以随便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那你说说你会回答什么？”
虽然“硬件”不够顶，但叶隐珏“下载”过很多“软件”来弥补。
他能够通过他上的那些课察觉到方锈这话背后的意思。
所以叶隐珏沉默了会儿后，说：“我不会背叛影子公会的。”
他呢喃：“你们不知道，我是被荧惑他们带大的，影子公会的高层很多人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长辈。就你们知道的那些，高能榜上有名的人，甚至包括雀鹰，都是我的老师和师父。”
从小在公司长大的韩淮抿了口有点凉的茶。
现实世界公司的话事人是自己养父的方锈笑了一下。
年少时就被接到了公司的许别楠偏过头。
从小在国家机构长大、一进入游戏就被接到了异常事件管理局、结果在上一个本当众叛逃破晓的庄梦体贴地为韩淮添了热水：“不要喝冷水，对肠胃不好。”
韩淮头一回被小姑娘照顾，还有点不适应：“啊，好。”
他抓了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谢谢啊。”
没有任何离奇故事普普通通的霍得不敢吱声。
而叶隐珏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
气氛有一瞬冷下来了，霍得正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结果一张嘴，屋内所有的灯光就骤然熄灭，视觉陷入一片黑暗。
霍得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猛地抱住了自己身边的叶隐珏。
叶隐珏猝不及防，差点就肌肉记忆给他一个过肩摔甩出去了，还好还是方锈的声音在霍得的尖叫中平稳得过于突兀。
“冷静。”
霍得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缓了缓：“抱、抱歉。”
他松开叶隐珏，叶隐珏顺势拍了拍他的脊背，也有点同情这仿佛误入了狼群的小羔羊，安慰了句：“没事，别怕，有我们呢。”
霍得有点感动，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方锈忽然喊了他一声。
他下意识循声看去，就见视野倏地一亮，方锈那张不笑时帅得极具压迫感，甚至眉眼间有些冷戾的脸就在一个手电筒的照耀下以半边黑半边惨白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视角中，就好似来朝他索命的恶鬼。
吓得霍得的心脏有一瞬骤停，这次别说尖叫了，就连呼吸都给吓没了。
“……”
叶隐珏无语：“方锈，这是你队友，你真的好幼稚。”
几个有准备的老玩家都打开了自己背包里的手电筒——方锈的手电筒是庄梦给的。
毕竟方锈一直觉得这些东西就是垃圾，抽到了也是直接卖给商城。
庄梦打开第二个手电筒照向方锈，大片的灯光冲散了方锈上半张脸的阴影。
霍得明白过来方锈刚刚是故意吓自己，登时心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欲哭无泪的同时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秀哥呜呜呜呜。”
他哭道：“我差点被你给吓尿。”
他调出面板看了看，SAN值都给方锈吓掉了十一点。
叶隐珏狐疑地看着方锈：“你不会现在是NPC变的吧？”
哪有人这样痛击我方队友的！
叶隐珏又看向韩淮他们：“你们都不疑惑一下吗？”
许别楠极其镇定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的基操了，我已经习惯了。”
要知道方锈看上去虽然是二十岁左右的人，但实际上他只拥有三年的记忆，完全可以把他当做三岁小孩。
再加上方锈性格上本就有些恶劣，总是会冷不丁地捉弄一下人，人反应越大，他就越来劲。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学习”。
观察学习正常人遇见什么事是什么反应。
方锈要是不玩这一下，许别楠他们反而会怀疑方锈不是方锈了。
客厅被六把手电筒照亮，但却因为手电筒光源有限，莫名看着更加诡异。
不过霍得一时间心没法放在这上面，他的心脏砰砰跳着，还全是方锈刚刚玩得那一手的余味在笼罩着他。
就见叶隐珏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人在受到极具的惊吓后短时间是不容易再被吓到一次的。
叶隐珏拿出手机——这手机不是他的，是他身份的。
“房东给我发了停电通知。”叶隐珏念出来：“因为电路老化，正在抢修，预计晚上十二点左右恢复电力，请大家早点睡。”
他微顿：“他还说把我拉进社区的业主群里，我进吗？”
方锈果断：“进，你不怕出问题的话也可以把我们拉进去。”
刚点完加入群聊的叶隐珏一顿，在看到在他后面陆陆续续加入群聊的人都有谁后，慢半拍地明白过来方锈的意思。
除开方锈五人，十一个公会加起来下了九十五名玩家，影子公会来了十个，荧惑和他师父都来了，为的就是确保一击必杀。
他如果拉了方锈他们，就意味着告诉所有人，他一个人进了方锈他们的狼窝。
庄梦他们都是跟着方锈后面进的游戏池，的确不是完全排除普通玩家的可能性，但依照现在这个作风，多半会被丢进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名单里。
叶隐珏是唯一一个能说的人。
叶隐珏望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沉默了。
尤其他看见有人在问谁和方锈分在了一起。
真的好没意思啊。
他想。
在游戏世界生存本来就够艰难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叶隐珏在这个时候，倒是大智若愚了。
因为他觉得……就算拿到了心愿劵，也不一定真的就可以达成他们的目标。
向游戏世界许愿游戏世界消失？或者向游戏世界许愿结束游戏？
就好像在跟一个人许愿说你杀了你自己好不好一样。
叶隐珏动了动手指，随后猛地把手机关机，自暴自弃地躺平了：“随便吧。”
方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叶隐珏邀请他加入了群聊。
他扬扬眉，对叶隐珏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之前他以为叶隐珏是公司的乖宝宝，现在看来……
方锈点进去后，没怎么犹豫就拉了庄梦，至于其他人，暂时可以不用。
庄梦是他如果遇见什么情况去打单了留给他们的“脑子”，不过这个任务韩淮也可以胜任，就看这个老人家有没有干劲了。
方锈进入群聊后，群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方锈很欠地改了马甲，还在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十号楼一单元201-方锈：街坊邻居们你们好呀，我们是新来的租客，欢迎大家来串门哟OVO！】
众人：“……”
这一定是嘲讽吧？！
一定是吧？！
方锈发完这句话就心情不错地收起了手机，而霍得那边也缓了过来。
他看着被两把把竖着打在天花板上的手电筒照亮的客厅，又看了看他这个角度刚好一抬眼就能够看见的昏暗餐厅，还有更为幽暗的走廊，以及方锈他们被倒映出来的浓色倒影。
整个房间都像是一幅新手画出来的黑白素描，要么过亮，要么过暗，看得人莫名更加瘆得慌。
霍得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成长了很多。
因为他第一次觉得客厅里秒针走得那么响。
“那个……”
他弱弱道：“要不还是关了手电筒吧？我怎么感觉开着更可怕了呢？”
听到他这话，方锈他们没有说什么，直接关掉了手电筒。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方锈他们有没有说话，滴滴答答的走秒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更为清晰。
霍得沉默了会儿，更加卑微了：“呜呜呜呜呜对不起大佬们我错了，要不还是开着吧……”
叶隐珏正想着以方锈的性格肯定要来脾气了，结果没想到方锈又把手电筒打开了，也没说什么，就问了句：“你现在看看电视机屏幕，有什么吗？”
叶隐珏稍顿。
霍得乖乖去看，就见偌大的屏幕容纳下了他们六个人的倒影。
其实霍得已经在方锈的要求下看了很多次了，但一直都没有什么，除了霍得觉得有点毛毛的，异常是一次都没有。
所以霍得已经有点看麻了。
电视机中的他们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倒影是在模糊以外，也没什么了。
于是霍得正要转头跟方锈重复一句还是没有，眼尾的余光就忽然瞥见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屏幕里飞过。
他猛地回头，再看时，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霍得听见有好像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问：“怎么了？”
霍得下意识地想回答，但是一张嘴，猛然发现了一件让他后背登时冒出无数冷汗的事实。
——问他“怎么了”的声音，是他自己的。
有话要说：
我朋友：小霍好惨，不仅身世背景在这几个人中普普通通，还要被这个副本虐
我：嗯……
我朋友：所以多来点吧，看见小霍那么惨我就不害怕了哈哈哈啊哈哈哈
我：……？

第51章 我与我（4+5+6）
霍得屏住气, 瞬间连呼吸都不敢了。
方锈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倒是听到他过快的心率，不由扬扬眉：“霍得？”
霍得惊恐道：“哥, 你、你们是看见了什么吗？”
庄梦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没有，你是看见了什么还是听见了什么？”
霍得：“我背后真的没人？”
因为要看电视机, 他是的身体是侧着的。
“那还是有的。”韩淮一句话让霍得进地狱, 下一句话就让霍得回到天堂：“小叶不是在你背后吗？”
霍得松了口气，终于敢回头看向他们。
他把自己刚刚遇到的事说了，庄梦微微蹙眉, 许别楠道：“这和我们想的有出入。”
他们一开始猜测的“我与我”中的一个“我”，指的是物体映照出来的倒影。
比如最明显的镜子。
而这个副本的框框是S级的颜色, 于是很有可能电子设备的屏幕、半透明的门，甚至是卫生间的瓷砖倒映出来的模糊倒影都有可能是那个“我”。
但刚刚霍得背后除了叶隐珏以外，什么都没有。
方锈若有所思：“霍得刚刚耳朵后面有自己的影子。”
几人微顿, 瞬间明白了什么。
霍得虽然不懂这些逻辑，但他听得懂方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脚底浓缩的黑影,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影子那么黑，像人形又不怎么像人形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霍得看着, 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自己。
霍得打了个哆嗦，正要挪开眼睛，就见自己的影子好像晃了一下，吓得他直接跳起来，整个人都蹲在了沙发上, 闭着眼睛不敢看：“呜呜呜呜呜哥要不你直接把我打昏了吧, 老实说我不怕那些怪物, 我就怕这种！”
方锈平静道：“朋友, 你不可能每次跟我下本开局就先被打昏躺赢全局。更别说你这还是跟我下本，要是你自己遇上别的玩家，你要怎么办？”
霍得哽咽了一下，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我不怕后，把刚刚自己看见地又给方锈他们说了。
韩淮轻咳了声：“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手滑了。”
他一脸歉意：“人上了年纪，手不太稳。对不住啊小霍。”
韩淮坐在霍得和叶隐珏对面，和他们隔了一张茶几，他的手电正好是打在霍得身上的。
听到这话，霍得松了好大一口气，又忙说没事。
但方锈他们知道，韩淮不可能手滑。
虽然韩淮看着像颓废大叔，可为了保持绝对的射击精准，他是滴酒不沾的。
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让霍得稍微安心一点。
叶隐珏看看韩淮，心说方锈这些队友除开庄梦和霍得，都和方锈有种无言的默契啊。
方锈…到底是什么人？
方锈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他掏出来看，发现是有人向他发送了验证消息。
“社区业主群”里不仅有一百名玩家，还有一百名房东，但这并不代表群里只有两百或者两百出头，反而是一个近千人的满群。
加方锈的人备注的验证消息也是：【你好，我是你们那户的前租客。关于那个房子，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方锈把手机在几人面前过了一下：“我过申请了。”
韩淮挪了挪座位，坐到方锈这边的沙发上，把庄梦往许别楠那挤了挤，导致许别楠挨着了方锈。
叶隐珏也靠了过来，霍得不敢离几位大佬超过半米远，立马就凑了过来。
六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庄梦忍了一下，揉着自己的眉心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是不是体积有点太大了？”
除了霍得，方锈他们的身材确实是练过的，很惹眼，就连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个医生的许别楠，都因为因为肌肉的原因微微驼着背。
方锈：“行了，别纠结这个浪费时间了。”
他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确保每个人都能看见。
方锈通过了验证消息后，对面几乎是秒发消息。
【明天会更好：你好。】
【明天会更好：房东是不是跟你们说不要照镜子？】
方锈扬眉：【是。】
【明天会更好：那他一定没有跟你们说为什么吧？】
方锈：【你知道原因？】
【明天会更好：当然。】
对方的下句话跳到屏幕上时，窗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声，随后是沉重的闷响，像是重物砸落在地。
而与此同时，分不清男女、毫无感情波澜的机械音也从不知道哪里响起，但却响彻整栋楼——
【十号楼一单元五楼501住户死亡一人，身份为玩家刘烊。】
这场游戏，仿佛从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
霍得咽了咽口水，看着上一任租客发来的消息，整个人已经紧绷到极致了：“哥，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们家里还住了一个外人？”
“两种解释。”
方锈说：“一，听过蛙居吗？”
霍得茫然地摇摇头，方锈并不意外他不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我们这小地方多半遇不上蛙居，所以只能是第二种解释。”
他说出了霍得最害怕的情况：“这个屋子里除了‘我们’，还生活着无法被看到的鬼。”
方锈说完后，又若有所思地呢喃了句：“或许试试鬼片里的拿手机照一下就能看见？也有可能等到十二点照镜子就能见到？”
许别楠皱眉：“你没感觉到什么？”
“我能感觉到什么？”方锈好笑道：“虽然有一说法是鬼是生物电的一种，但是我又不是检测仪。对方没有脚步声、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人类该有的机能鬼都没有，我还能感觉到什么？”
所以纯灵异的鬼怪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挺克制方锈的。
方锈又道：“而且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有很多种猜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庄梦看得出来，一般人进本是根据线索去一步步推，但方锈是根据自己的猜测去一步步找线索印证，在找线索的过程中完善自己的推理。
换而言之，方锈在进本的那一刹那，就会收集到所有该收集到的、不会被一般人所关注到的线索。
比如副本名字，比如前情提要，比如副本须知，甚至是进入副本的初始点、周围的环境……在他眼里，这些全部都是可以给他猜测空间的元素。
庄梦越过许别楠看向方锈，心想方锈的评级…很有可能不能用评级来概括。
庄梦问他还有什么想法，方锈也没玩什么看看再说，而是直接道：“我在想会不会又是有什么阵营？不过这一次不需要我们选，而是从一开始就分好了。”
毕竟身份特意强调的那句“家里的长子”，还有上一任租客特意说的“你们家里住了一个外人”，这些语句都怪怪的。
正常来说应该是“长子”、“那个房子里住了不干净的东西”。
庄梦瞬间就跟上方锈的思绪了：“你的意思是其实我们的倒影和我们是一伙的？”
方锈摇头：“不一定，说不定外人才是呢？不过都有可能，目前暂时没有线索指向。”
他补充了句：“所谓的阵营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他摊手：“其实我更好奇那个玩家刘烊是怎么死的。”
方锈看向叶隐珏：“你们这次来围剿我，来的应该都是精英吧？”
“不仅是精英，好几个公会的副会长啊长老什么的都来了。”叶隐珏实话实说，毕竟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反正他们没法面对面竞争：“甚至理性公会出了好几个战术师过来，准备随时可以更改作战计划，为杀你一个，真的是倾巢而出。”
方锈啧啧感慨：“排面啊。”
出动这么多人，看样子是真的很怕灵啊。
叶隐珏又说：“对了，我刚看过我身份的手机，我感觉好像房东和我们全程都是线上沟通，就连钥匙都是在邮箱里取的。”
哦？
方锈若有所思。
霍得试图加入群聊以此缓解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其实我有个问题啊大佬们，就是，反正大家神战要见面的，为什么非得提前围剿呢？”
“怕方锈成长起来。”
庄梦语气轻柔：“方锈现在这是算上新手本的第四个本，各方面都还有成长空间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要是他真的成长起来，神战就算是围剿也不一定能赢。”
她稍顿：“最主要的是，和我们现在进行的副本不同，神战最终战是有神明赐福的buff在的。”
而如果方锈背后真的是神榜第一的“世界秩序”，那么方锈能得到多么强大的赐福，都是未知数。
毕竟这么多年，从未有人信仰过“世界秩序”。
毕竟在他们所有人眼里，“世界秩序”就是明牌告诉他们这个神是“谁”。
更别说他们各自信仰的神明都下达过神谕，表示曾经见过“世界秩序”，肯定了“世界秩序”就是他们要关闭游戏一定要击败的存在。
许别楠：“现在说这个还早，我们的重点在这个本。”
他说：“既然是精英，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
.
十号楼一单元五楼501。
刘烊是戏剧公会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虽然他们进来时没有遇上方锈，但至少戏剧公会关系最好的六个人分在了一起。
他们知道没有办法面对面竞争，就不能集合，只能先解出这个副本了。
就像霍得说的，他不怕那些怪物，就怕这些东西，刘烊也是。
尤其这个家的布局和刘烊家里很像。
——刘烊进游戏的契机，是因为他在家里杀了自己的弟弟，随后又将其伪装成了意外溺毙。
父母没有报警处理，自然也就没有人发现这事是他干的。
但刘烊也不是天生反社会人格，杀死自己的弟弟只是一时失手，这件事一直让他挺害怕的，每次听见小孩哭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应激。
刘烊在进入这个家里后，就开始遇见了很多奇怪的事，但他们队里有类似通灵天赋的人又开了好几次天赋，到最后都有点不耐烦了，结果仍旧是——
没有。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和灵体有关的东西。
刘烊是个参加过一次神战的老手了，他并不认为是自己太过紧绷导致草木皆兵，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家里有不属于灵体的异常。
因为前情提要里提到过镜子，所以刘烊觉得关键在于镜子，他想过十二点或许是关键时间点，但他真的等不及了，再在这个屋子里待下去，他要疯掉。
因为他的SAN值已经在一次次惊吓中下降。
众所周知，SAN值在80以上时还算是稳定，不容易起特别大的波动，而等到80~60这个区间，就会成为“易受惊体质”，每一次惊吓都会是一场折磨。
他不是榜上有名的大佬，做不到二十几点SAN值还能咬着牙战斗下去。
他到三十左右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了，而且那个幻觉他体验过一次，差点把他折磨死。
所以刘烊没有去做打扫房间的任务，而是一直在摸索镜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了的原因，他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点奇怪，但要说究竟哪里奇怪又找不到由头。
一直到晚上停电，刘烊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好友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让他看看自己的面板，他才惊觉他的SAN值居然已经掉到了71！
甚至因为他的疑神疑鬼，队友们也被带着感觉这间屋子让人很不舒服，稍微一点动静都会过度警惕，在想是不是副本有什么节点触发了，是不是有怪要来了——毕竟拥有类似通灵天赋的队友没有感觉到灵体，所以多半不是鬼什么的在作怪。
这样下来不到半天，他们之中居然SAN值没有一个在90以上的！
他们六个人之中最聪明的人察觉到了不对，怀疑这个家本身就有精神污染什么的，又或者过度紧绷的状态会使他们的精神受折磨，从此SAN值被影响，故而想要在群里提醒一下大家，可又被拦住了。
——因为方锈在群里。
他们甚至不能一个个加人去告知线索，因为没有人知道方锈究竟和谁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方锈有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但他们不能给方锈哪怕一点的机会。
于是刘烊就说，把他打晕吧。
不要让他再散播焦虑，影响队友心态了。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所以刘烊被敲昏了过去。
可是队友们不知道的是，刘烊晕了，却又没有完全晕。
他从自己的身体里出来了，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冲他比了个鬼脸，像是在嘲笑他一样，然后冲进了他的身体里，用他的身体跳楼了！！！
刘烊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冲到窗户边想把自己的身体拉回来，结果在灵魂离开屋子的那一刹那，就听见系统冷漠的机械音——
【玩家刘烊违反本副本规则，强行离开场景限制，生命清零。】
故意的！
这是刘烊在死前最后的念头。
方锈背后一定是灵！
故意选出这样完全打破他们认知的副本……就是为了削弱他们神战的实力！就是为了将他们逐个击破！！！
.
当十二点降临时，电力还没有恢复。
方锈拿着手电筒站起身来，其余人也跟着他站起来。
霍得深吸了口气，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把叶隐珏给逗笑了。
叶隐珏：“你SAN值多少啊？”
霍得调出面板看了眼：“86，还好？”
他是一个新玩家，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概念，在他看来能到及格线也就是60就不错了。
而论坛上关于SAN值的说法众说纷纭，猜得到是有人在科普贴里故意把水搅混，影响新人判断。
霍得觉得方锈回复那个贴的最后一句话很对。
很多东西都是双刃剑，看你是用来杀人还是保全自己又或者救别人。
这个游戏，也许真的一开始没有那么“吃人”，而是被玩家们自己玩成了这幅鬼样子。
刚刚那个寸头说自己是医生的大佬也说了，方锈出现在群里后，群里就没什么声音了。
没有一个人出来交换信息。
霍得懂的不多，他只是觉得……
也许如果大家能把自己遇到的事或者情况说一说，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经过了本了。
因为有方锈在，更多的线索能让方锈找到正确的方向，完善出绝佳的攻略路线。
不说就不说吧。
霍得心里憋着气。
反正这些人也是要来杀他们的，死掉好了。
方锈有点意外霍得的SAN值还有那么高了，在他看来经过那一系列的惊吓后，霍得多半得掉到70左右。
“保持得不错。”
霍得嘿嘿笑了声：“我每次害怕的时候就想一下秀哥你吓我时的画面，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东西比秀哥你更可怕了。”
方锈：“？”
许别楠冷嗤了声——冲方锈的。
韩淮呛了下，肩膀都要抖成筛子了。
庄梦把自己前面较长的头发挽到耳后，语气温柔：“的确。”
叶隐珏则是直接拍了拍霍得的肩膀：“小兄弟眼力确实好啊！”
霍得看着他们的反应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那话有歧义，他立马慌忙地想要补充：“不是，秀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
方锈不是很在意：“你继续想着吧，你有自我调节的办法也好，SAN值太低会很麻烦。”
他又幽幽道：“再说你怕我一下也是应该的，不要太信任我。”
霍得下意识就问：“为什么啊？”
方锈回头看他，那张过分锋利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露出个诡笑：“因为我不是人哦，其实我是专门杀人的怪物。”
霍得：“……”
很好，他更加不怕了。
叶隐珏：“幼不幼稚啊，方锈你到底多少岁？”
方锈摆摆手，竖起的是中指和食指以及大拇指：“三岁。”
他比数字的方式有点特别，这点论坛已经“涛”过了。
叶隐珏被他这有点过时了的笑话给整无语了，但许别楠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个家的盥洗台和卫生间算是分开的，中间用推拉的磨砂玻璃门给隔开了，那个门也可以映出倒影，手电筒的灯光打过去时，一团光反射出来，周围还有由清晰逐渐转向模糊的人影，看着更有恐怖片的氛围。
更别说盥洗台这边的墙体贴得都是瓷砖，而且瓷砖也可以反出人影来。
刚才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霍得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四周没什么太多表情的大佬们，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迈出了那一步。
然而方锈一把拎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拉了回来：“你先等等。”
他把手电塞到了霍得手上，示意霍得站住脚：“我先试试。”
方锈说完这话，就直接进入了满墙瓷砖的范围里，站在了盥洗台前。
许别楠和韩淮站在最前面给他打灯，手电筒的灯光侧着照落在他身上，到底和头顶的灯有些区别。
被拉长的影子折叠在玻璃门上，配着方锈模糊的影子和他们模糊的影子以及两个光团，就好似什么怪物在黑暗中睁开了如火炬般的眼睛。
方锈的身体一边陷在阴影中，一边暴露在白光下，于是镜子里照出来的模样看上去更为诡谲。
他不笑的时候，配上这样的环境，真的很像恐怖片里的大boss。
方锈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了多久，镜子里的他就盯着他看了多久。
没有任何异常，他也不觉得这样看有什么恐怖的。
方锈望着，勾了勾唇，镜子里面的他也勾了勾唇。
也没有延迟。
“没什么东西啊……”
方锈嘀咕：“是我表现得不够害怕吗？”
他偏头看向庄梦他们：“你们除了霍得还有谁怕这个吗？”
许别楠作为一个深夜两点看恐怖片催眠的人是不怕的，韩淮就更不用说了，叶隐珏……他天天照镜子，有时候大半夜都会爬起来照镜子摆pose，确实也不怕。
庄梦往前了一步：“我来试试？”
她轻声：“我有时候晚上不会去照镜子，也不能说是害怕，就是不敢。”
因为她是双重人格，她和别人不一样。
受一些文学作品的影响，庄梦偶尔会担心照镜子的时候会把“庄梦”照出来，她不怕她，甚至可以说是挺喜欢她，但她会觉得这样很不舒服。
方锈稍稍让位，示意她来。
庄梦做了个深呼吸，朝他那边走去。
其实除了脑子好以外，主人格的庄梦就是一个经历的事有点多的普通女孩罢了。
她会害怕尸体，会因为场面血腥反胃，会恐惧死亡，会喜欢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东西。
所以在站定在盥洗台前后，庄梦在这样的氛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难免有点说不出来的不适感。
镜子里的她很漂亮，但两个大直男的打光太死亡了，弄得跟恐怖片似的，尤其她还穿了身白裙子。
还有站在她后面的方锈，也很像鬼……
庄梦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在心里感慨还好她优点没几个，唯一要说的就是SAN值还算稳定。
庄梦重新看向镜子，但是在抬眼的刹那，心跳就猛地一致。
在她的视角里，镜子里的她冲她扬起了一个极其张扬的、更适合副人格的笑。
那个笑带着几分疯执，眼里满是愉悦与惊喜，看得她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踩在了自己的拖鞋上，差点绊倒。
方锈扶住她，庄梦一晃神，那个画面又消失了，镜子里只有面上稍显惊慌的她。
许别楠皱起眉上前：“梦梦？”
“我没事。”庄梦缓过来，微蹙着眉：“我刚刚好像看见我的副人格出来了，在镜子里。”
“……？”
在她脑海里的副人格勃然大怒：“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我要是能自己出来我早出来了好吗！？你干嘛突然疑神疑鬼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主人格一愣。
她……什么都没看到？
庄梦瞬间就抓住了什么：“方锈，我知道了！”
她眼睛亮起来：“她说她什么都没看见，可这是不可能的，在游戏世界里我和她的五感是共同的，不存在说我看见了她没看见，这意味着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看见！”
方锈也明白了，其他人略微一想，也懂了庄梦的意思。
在场只有两个智力面板一个C+一个C的一脸懵：“什么？”
方锈解释道：“其实镜子里的庄梦并没有做出什么任何异常的动作，庄梦看见的，只是自己的恐惧而已。”
副人格在庄梦脑子里：“？？？？你居然怕我？？？我不玩了！！！”
主人格庄梦没有理她，而是看向叶隐珏和霍得，补充道：“再说简单一点，就是我脑海里的一些想法投映到了镜子上，我想着我可能会在镜子里看见我的副人格，于是镜子里的我真的就变成了副人格的模样。”
“其实霍得的那些也是，完全是因为霍得自己觉得很奇怪很诡异，所以就看上去很奇怪很诡异了起来。”
许别楠认同这个说法：“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方锈没有任何感觉。”
哪怕他们在前置剧情的笼罩下，再加上霍得的那些话都有觉得这间屋子有点令人不舒服，可方锈却没有丝毫感受。
方锈轻啧。
这个副本对他可真不友好。
霍得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那，我听到的声音也是这样吗？”
几位大佬给予了肯定。
叶隐珏总结：“所以破解第一关的关键性就是我们不要去想很恐怖？小霍，做得到吗？”
韩淮总是一口一个小霍、小叶的，把叶隐珏都带着喊小霍了。
霍得抽噎了一下：“我努力。”
庄梦想了想，给他支招：“你实在不行就想方锈，应该没人——包括鬼，比方锈更加恐怖了吧？”
方锈：“？”
霍得回忆了一下上个本的方锈和这个本的方锈，诚恳地点点头。
方锈面无表情。
霍得心说更加吓人了。
霍得：“那大佬们，我还照镜子吗？”
庄梦刚要说不用了，方锈就在她前面开口：“照，来。”
庄梦蹙眉，不解地看向方锈。
方锈没有解释什么，霍得听说他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后也不怎么怕了，再说还有方锈他们在背后保护自己呢。
所以霍得径直上前，站在了盥洗台上。
这回打灯的变成了韩淮和叶隐珏，方锈跟许别楠两兄妹站在霍得身后。
霍得望向镜子，哪怕做好了准备，在对上的那一刻，他还是慌了一下的。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霍得在心里默念着，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三个大佬在背后保驾护航，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么想着，心中的恐惧少了点，可偏偏就在这时，屋内的灯光骤然一亮。
习惯了昏暗环境的眼睛被盥洗台这边过于明亮的白灯一照，刺痛感从眼睛处传来，霍得下意识地闭眼轻嘶了声。
然而等到他再睁眼时，就见镜子里全是血手印，吓得他一通哇哇乱叫，整个人都跳起来了，可血手印只是一晃而过，就好像是他的错觉一样。
方锈摁住他：“你又看见什么了？”
霍得几乎是半哭着说出来的，在他背后的庄梦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们没有看见。”
霍得在方锈有力的手掌下稍微稳住了点：“那、那可能是我自己的恐惧？”
“不一定。”方锈却说：“也许你这次看见的是真的。”
真、真的？
霍得都要吓懵了。
庄梦他们没懂了：“什么意思？”
方锈：“你们忽略了一个点，房东说的是晚上12点到早上五点不要照镜子，这就意味着在这个时间段照镜子会发生什么，但我没有，庄梦也没有看见除去我们的倒影以外的异常。说明我们一开始想的那个还是成立的。”
柿子挑软的捏，只有霍得来看才有用。
方锈示意霍得：“继续看，看看还能不能看到什么线索。”
霍得先开了自己面板看了一眼，哽咽道：“哥，我只有76的SAN值了。”
“还行。”方锈安慰道：“很安全。”
再说真到了临界点也可以用生命药水救回来。
霍得张了张嘴，他还想说一句他是真的很害怕，可对上方锈的目光，又开不了口。
他不像庄梦他们，他就是个小废材，能做的事太少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什么事是别人做不到，他能做到的，他不该退。
霍得双手握成拳头，鼓起了勇气去看镜子。
然而镜子里再没有什么异常了。
霍得：“秀哥，好像没什么了？”
方锈挑眉：“你现在在想什么？”
“额。”霍得没明白：“我没想什么啊。”
许别楠在边上淡淡问：“你不害怕了？”
霍得的声线确实比之前要平静很多了：“我确实没有那么害怕了…我也想能有点用，帮你们。”
方锈心说你就多余想这些。
他心里无语，面上还是很温和：“你想点恐怖的。”
霍得啊了声：“哥，老实说其实看多了吧，我也有点免疫了，就感觉肯定会发生点什么，有个心理准备了。”
怕是的确还怕，但他紧绷起来了，又好像没有那么怕了。
“不。”方锈轻声：“你不该有准备。”
他缓下来的语气像是恶魔低语一样，让霍得头皮发麻的同时，也随着他的每句话脊背发凉：“霍得，你其实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现在这个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原装的人，我、庄梦、许别楠、韩淮、叶隐珏，我们都是镜像出来的人，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害你，我们要将你们逐个击破，其实你们每个人都已经被镜像人包围了，只是你们自己没察觉。”
方锈注视着镜子里的霍得，因为比霍得高了半个头，所以可以很轻松地睥睨着霍得，漆黑的眼瞳里冰冷和怜悯并存，让霍得双腿发软：“真可怜啊，这么相信我们。”
霍得的SAN值硬生生被他吓掉了一大截，于是镜面内的场景再一次发生变化，不再是他们四个人的倒影，而是墙壁和毛巾架，上头还挂着一块粉色的毛巾。
镜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霍得，没有方锈和庄梦以及许别楠。
霍得直接被吓得想要跳开，又被方锈一把摁在原地。
他不敢再看镜子，可看向方锈的视线里也满是惊恐：“你、你不要过来呜呜呜呜……”
方锈：“……你冷静点，我刚吓你的，又看见什么了？”
然而霍得一时半会冷静不下来，看着方锈，又扫了一眼靠着墙壁捻着头发在等待的庄梦，还有站在庄梦身边跟个保镖似的许别楠，只觉得这些人已经不是原装的队友了。
霍得张大着嘴巴，却根本说不出话。
方锈有点头疼。
他只好喊了声：“神赐。”
一开始进本就被他留在了床上的神赐凭空出现在他手里被他握住，方锈道：“这样能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吗？你应该也看了论坛，论坛上有说过我的武器是那个谁给我的，只有我可以用。”
霍得望着神赐，还是不敢太确定：“那、那你弄了一把假的骗我呢？”
好问题。
方锈挑眉：“你这智商比叶隐珏还高啊。”
叶隐珏：“？”
他不乐意了：“喂，你想打架是吗方锈？”
方锈稍稍偏头，满目疑惑，也正是因此才显得格外嚣张狂妄：“你打得过我？”
叶隐珏气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他真的打不过方锈。
霍得在他俩的插科打诨中，稍微定了下心神，方锈又变出一瓶高级精神药水给他：“冷静了吗？你先拿着，我怕下次我来不及你就先撅了。”
霍得小心翼翼地伸手：“你真的是秀哥？”
方锈叹气：“要我把那个谁喊出来证明一下吗？”
他又幽幽道：“不过你最好不要点头，因为我现在不想喊他。”
霍得啊了声。
就听方锈似是自言自语般轻嗤了声：“我不喜欢有人把我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就算是神明也不行。
所以他要晾祂一个本。
霍得虽然没听懂，但他确信这就是方锈。
因为真正的方锈，是让人猜不到的，也是敢直面神明的。
所以霍得吸了吸鼻子，没有再哭诉什么，只是把自己刚刚看见的画面说了。
方锈偏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毛巾。
“你看清楚那个毛巾是什么花样的吗？新旧程度？有什么特殊的？”
霍得沉默了足足五秒，滑跪了：“对不起。”
他只顾着害怕了，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看到。
叶隐珏很是无语：“你别理他，他故意逗你的，你又没专门训过，当时都被吓成这样了，哪能看清啊？”
方锈没有反驳，只是靠着墙，若有所思。
庄梦把他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只有一块毛巾？那是不是代表只有一个人？粉色的，看样子应该还是女生。”
姜双双。
性别女。
方锈在心里说，梦想扮做鬼把人吓出魂。
可他没有听见任何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难道真的是鬼？
……等等。
方锈忽然记起来了什么。
他新解锁的天赋技能，心电感应。
说实话突然有一些异能力是真的不适应，并且真的会遗忘。
方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试试我的天赋。”
韩淮有点诧异：“你有和通灵相关的天赋？”
其实方锈一直没跟他们说他的天赋是什么，他们也没有问。
对于方锈，他们也有点本着不要过多探究的心。
因为他们是还想要重回平静日常生活的，但显然方锈和这六个字不沾边。
方锈：“我也不确定。先试试。”
方锈还没用过天赋，所以他第一时间甚至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用。
他试着在心里学着其他玩家开天赋时会喊出口的模样，在心里喊了声：“天赋，心电感应。”
然后在刹那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感觉自己好像能够感觉到很多的东西，但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眼皮外的光源透进来一点，让他的视野显得发红。
但方锈很确定，一种东西，也许可以称作精神力的东西，以他为原点，向很远的地方扩散开来了。
再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点意识，就是那种，仿佛一片黑暗中的一点荧光，让方锈毫不犹豫地就想要去捕捉，但是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直接往什么地方去了，然后瞬间消失。
看上去就好像是进入了一个方锈无法探索的地方。
方锈睁开眼，若有所思。
刚刚那个画面…有一瞬荧光变成了两个，而且离得很近，几乎融在一起，可他确定他能感知到的只有一个。
所以那个光是进入了……
镜子？

第52章 我与我（6+7+8）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锈惊动了光点, 之后霍得再怎么看都没有结果，方锈也终于放过了他，宣布大家就先休息。
众人都没有意见, 只是六个人三个房间，总得分分。
庄梦作为一个女孩子, 占一间房是肯定的, 就是许别楠多问了句：“你可以吗？”
他还记得以前小时候庄梦是怕黑的。
庄梦轻轻点头：“我没事，还有她在呢。”
副人格会一直陪着她。
她们是不可分割的、也是彼此的依靠。
许别楠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韩淮打了个哈欠：“那我睡沙发吧, 你们四个人自己分。”
叶隐珏刚想问你们谁和方锈一间，许别楠就淡淡道：“我们三个一间, 方锈让他自己待着。”
方锈无所谓：“可以。”
叶隐珏轻嘶了声：“朋友，你们是不是有点太放心我了？这俩一个医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弱鸡, 就不怕我动手？”
要知道他可是很擅长暗杀的。
其他人没说话，许别楠先迈进卧室：“你可以试试。”
叶隐珏觉得他在挑衅他。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 他确实没有要对许别楠他们动手的意思。
主要是拿他一个人的命换许别楠和霍得的，不划算。
除非是能换方锈的，那才值。
大家各自进了自己的休息地, 方锈把门关上，看了眼正好在门口的屋内卫生间。
这个三室两厅的房子还挺大，每个卧室都有独卫，只是比较让人不适的是，独卫里面有半身镜, 正对着卫生间的门口, 而卫生间的门和卧室的门只隔了一条墙缝形成直角。
只要开关卧室门, 必定会看到卫生间里的镜子。
其实直视镜子还好, 问题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昏暗处有东西晃动……
方锈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在他对门的霍得已经决定天不亮不出门了。
方锈合上门后先调出自己的面板看了一眼。
他使用主动技能也是要掉SAN值的，不过令他有点意外的是刚刚那么一下居然只掉了0.5%。
【因为你的灵魂足够强大。】
灵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里冷不丁地响起：【一般人的心电感应是覆盖不了这么大的范围的，就算是升级也不能，因为这取决于灵魂的强大，但你覆盖的范围很广，只是因为等级太低，所以你只捕捉到了一个“光点”。】
【你的灵魂强大，也就代表着你使用一些技能时消耗要比其他人要少。】
灵没有跟方锈说他看见的是什么，因为说了就剧透了，而方锈想自己玩这场游戏。
方锈恍然大悟：“那我覆盖了多远？”
灵：【就刚刚来看，整栋楼。】
那确实够远了。
因为方锈有感觉到自己还可以延伸，只是因为都是一片漆黑，所以他没有再那么做。
【我预估了一下，等你将它升至十级的时候，你脑内就会有该有的场景地图，只不过你要在脑内构建场景的话，没有办法覆盖那么远，因为会很消耗SAN值，除非你把这个技能升至满级一百级。】
方锈：“……没时间给我升了。”
【是的。】
灵给予了肯定的回复：【如果你想把所有技能解锁的话，你的确不够时间升级技能。】
方锈不是很在意：“技多不压身，多点技能总比只有一个好。”
毕竟影子公会的会长的实力至今是一个迷，他在游戏世界待了多久，积累了多少，方锈也根本不知道。
与其专精一项不一定用得上，不如多一点，就算是小骚扰，高手对战，能有一秒的空档也是足够的。
方锈转身看向浴室里的那面半身镜，那面镜子白天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太久没人住所以有些模糊，但现在经过了下午的大扫除任务清理后，新得仿佛刚出厂一样。
独卫里光线昏暗，只有卧室的灯光照进去一点，因此显得格外灰蒙蒙。
方锈隔着一张门望着半身镜里的自己，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恐惧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方锈试着对着镜子做了鬼片里面那些鬼吓人时会做出来的阴狠凶恶的表情，然而镜子只是倒映出了他的影子，没有半点变化。
因为方锈不会恐惧。
这副本对他也太不友好了。
方锈在心里轻叹，却还是没有放过这面镜子，而是走向了镜子。
方锈把手搭在上面，镜子里的他和自己手掌贴着手掌。
要怎么进去呢？
方锈陷入沉思。
他现在的心电感应只能感应到残魂……
难道说？
方锈素来是个实干派，他直接抄起浴室里的花洒冲着自己后颈比划了一下，确认够得着后，毫不犹豫地就直接砸了下去。
随着他的身体重重落地，方锈体验了一把很奇怪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好像变得很轻，他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出来了，再然后他就瞥见了自己的身体躺在浴室的地上。
有一个人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从镜子里面冲了出来，那是个莫约十八九岁的姑娘，一头板栗色的头发，就连眼瞳也偏浅色，但却是亚洲人的面孔。
方锈看着她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兴奋地操纵着他的身体打开了窗户就要往下跳。
方锈飘在原地，就默默地看着她。
然而方锈没有追，她就也没有办法再动。
她用方锈的身体做出失望的表情，而那边听到动静的许别楠他们已经过来敲门了。
“方锈？”
叶隐珏和霍得没过来，但庄梦和韩淮都来了。
方锈就看她操作，完全没有要声嘶力竭地喊许别楠他们，告诉他们她不是他的意思。
她去开门，学着方锈说话，说自己没事，只是做了下实验。
许别楠盯着方锈的身体，语气冷淡：“你要是要过本就好好过，大家都不睡了早点出去早点休息。你要是要我们休息就不要制造噪音行吗？”
他面无表情：“不是所有人都像你。”
方锈的身体耸耸肩，流露出歉意：“抱歉。”
许别楠又盯了方锈的身体五秒，韩淮打了个哈欠，抬手捏了捏许别楠的肩膀：“行了，每次被打扰睡觉怨气就这么大，有时间跟他battle不如早点睡。”
许别楠收回了目光，转身直接回房，在关门时又看了方锈的身体一眼，然后把门上了锁。
庄梦若有所思，冲方锈的身体笑了笑：“晚安。”
方锈的身体回了句：“晚安。”
韩淮则是问了句：“明早早餐吃什么？”
占据方锈身体的姑娘并不知道方锈的喜好，所以她只能说：“随便吧，你们定。”
韩淮笑着说好，然后冲方锈的身体挥挥手，就也走了。
方锈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关上门，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随后好似在找什么一样，在四处看。
方锈飘到她的面前，她也完全没有看见方锈。
方锈扬眉。
看样子人身可以限制任何人的灵魂啊。
方锈也懒得管这个姑娘要拿自己的身体干嘛了，反正许别楠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径直飘到镜子前，再一次试着向镜子里面伸出了手，这一次方锈的手直接穿过了镜子。
于是方锈也不再犹豫，一头栽了进去。
随后呈现在他眼前的，几乎是一个和他的独卫一模一样的空间，只是不同的是，这里面没有那么空荡，反而是摆了很多很明显是女生的用品。
方锈没有乱看，而是漂浮着出了独卫，卧室里没有了他的身体，床上用品也很小女生，墙上还挂了照片墙。
方锈凑近看了看，发现照片很模糊，看不出来人脸。
他再飘去外面，不需要他开门，身体就自然地穿过了门。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等到了走廊上后，场面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走廊上布满着陈旧的血迹，看上去已经干涸了很久——要不是方锈对血迹足够敏感，甚至都要分辨不出来究竟是脏污还是血迹了。
而霍得所说的粉色毛巾的确挂在架子上，只有那么一块毛巾，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看上去还很新，似乎是刚买的，还没有用过。
方锈瞥了一眼镜子，镜子上也充满着血手印，也因此显得那块粉色毛巾格外诡异。
到处都是血迹，那块粉色毛巾甚至挂在满是血的墙壁上，却没有沾上哪怕一滴血点。
看上去就好像是凶杀案现场后买了挂上去的一样。
方锈再飘向客厅，这场景环境着实有些血腥残忍了。
和镜子外面一模一样的皮质沙发上布满了划痕，棉花从里面爆出来，大部分都沾染上了血迹，这个家就仿佛是一个“屠宰场”一样，除了方锈住的那间卧室以外，找不到一块好的、可以落脚的地方。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镜中世界的沙发上，躺了一个韩淮，但身影很虚。
方锈停顿了半秒，凑上前去推了推他：“老韩？”
而在镜子外的世界里，浅眠警戒着的韩淮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似乎被人推了一下，随后一声过轻的、无法分辨声线的声音响起：“老韩？”
韩淮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四周：“……方锈？”
镜子里的世界也发生了变化，方锈看着韩淮坐起了身，但是五官很模糊，还有点昏暗，像是一团泥糊上去的一样，那应该是嘴巴位置的五官动了动。
但在镜子里面的方锈听不见他的声音。
方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镜中世界的电视机，如果他猜得不错，镜子外应该是老韩躺在沙发上，刚好被电视机屏幕照着。
方锈；“老韩，你能听见我说话是吗？能的话就点一下头。”
模糊的韩淮虚影点了下头，似乎是知道方锈不能听见，韩淮举起了手，在空中打摩斯密码，看得方锈不免弯起了眼。
不愧是老韩。
韩淮：“我能听见，不过你的声音很模糊，像是隔了一层一样，不算是能够完全听清楚。”
方锈并不在意，因为反正韩淮能够去猜：“你听我说，我现在在镜子中的世界，我目前只看到了‘你’在这里面，其他房间我还没有去看，如果你们镜子外面有能倒映人的物品的话，我估计我还能找到许别楠他们。”
韩淮并不意外方锈的身体现在不是方锈在管：“你怎么进去的？”
方锈直白道：“给自己一榔头然后晕了就灵魂出窍了。”
“啧。”
韩淮表示了遗憾：“这么好的事，你该让我来帮你。”
方锈微微一笑：“换你们来我就压不住刻在我DNA里的战斗本能，你和许别楠都会被我弄死的。”
韩淮也不否认这件事。
他和许别楠加起来都打不过方锈，这点他们已经作死试过了。
结局是他和许别楠一个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的老骨头擦了好些天的跌打药，一个直接关了诊所的门大半个月养伤。
关于这个本，韩淮也有猜测：“那现在操控你身体的是第二个‘你’吗？”
韩淮的想法是，镜子外面的他们如果灵魂离体的话，那么镜子里面的他们就可以出来，抢夺这具身体。
“不是。”方锈说：“那是个小姑娘，应该是姜双双。”
没有同学录这条线的韩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方锈解释了句，韩淮惊叹：“小姑娘居然进了你的身体，你不在意吗？”
方锈很是无所谓：“有什么好在意的，她喜欢送她都行。”
方锈微微垂眼，想反正他不喜欢。
韩淮：“那现在你想怎么办？”
方锈：“我先去逛逛，这边交给你带队了，有事自己解决。”
韩淮也没说他不负责任：“好。”
他感慨：“你还是这么孤狼。”
他和方锈在现实世界搭档过几个任务，就是在那几个任务中，韩淮利用自己老油子的性格坑了方锈两把，再然后……
方锈就变成了随时会坑队友的存在。
说来惭愧，全是韩淮带坏的。
.
方锈离开客厅后，又去看了看其他房间。
整个家里到处都是血迹，只有他睡的那一间没有。
方锈已经脑补出了几个故事。
要么是房间主人杀了人，要么是杀人的人很珍重房间主人，要么是房间主人躲过一劫。
不过方锈更倾向于前面两个。
尤其是第一个。
而另外两间卧室里也有其他人的身影，庄梦的要比韩淮的更加凝实一点，不过也很模糊，但是吧……正常来说衣柜上照出来的人应该要比电视机模糊的。
更重要的是他去许别楠他们房间看，看见许别楠的虚影和韩淮的差不多，叶隐珏的是所有人中最浅的，要属最实质化的，还得是霍得。
他几乎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躺在床上了，除了没有心跳和呼吸。
方锈若有所思。
整个本里，最害怕的就是霍得。
现在有两个猜测，一个镜子里面的投影，反应着一个人有多少恐惧；二个就是在镜子或者类似镜子的物品前受到的惊吓越多，越能滋养镜中世界。
又或者……第三个猜测。
方锈的脑袋就没有停过。
三就是两者结合在一起。
方锈轻啧了声。
这个本对他真的太不友好了。
就连镜子中的世界都不带他玩。
方锈回到公用的盥洗台前，把手放在了镜子上，就见自己的手还可以穿过去。
他一头栽进去，半个身体从镜子中探了出来。
方锈看了看四周，确认自己还是可以回来的，于是回到了镜中世界继续探索。
从镜子外面出不去这个家，那从镜子里面呢？
方锈轻松就穿过了大门，看见了幽暗的走廊。
他们对门是202，方锈也很轻松的就进入了202，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巧，202全是曙光将至的人。
方锈飘进去的时候，就在镜中世界的客厅看见了西奥诺，还有一个金发碧眼，把玩着扑克牌的男人，他身边还坐了个棕发栗眼的外国女人，那个女人的打扮有点像上世纪的巫师。
他们开着灯坐在客厅里，很明显并不像201的方锈他们准备睡觉，而是要破解副本。
毕竟不能杀方锈，在这里面待着就是浪费时间。
方锈借用电视机从202的电视机屏幕里面出到了镜子外面的世界。
系统没有判定他违规，也没有判定他死亡。
看来只是不能“暴力破解”。
而那个外国女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偏头看向金发碧眼的男人：“克尔德！我的天赋感知到了有灵体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领域里！”
方锈扬眉，没急着走。
就见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站起身来，显然他就是克尔德：“在哪？捕捉它！”
艾莉雅抬手，刚要动作，方锈就直接钻入了电视机屏幕，再度消失。
艾莉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又…没了？”
克尔德并不怀疑艾莉雅，他皱起眉：“难道这个NPC有屏蔽技能？”
其实既不是NPC又没有屏蔽技能的方锈已经去别的地方穿梭了。
他一边穿梭，一边若有所思，曙光将至的那个女人…好像是高能榜第24名，论坛有关她的帖子已经是历史坟贴了，方锈翻了很久才翻到的。
当时那个帖子对她的天赋猜测是通灵一类的……那领域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
方锈试着喊了声：“灵？”
【放心，我在。】
灵说：【就算你的灵魂破碎成粉末，只要你和我的交易仍在，我们的联系就在。】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方锈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你也不用说‘放心’，我只是忽然想起，有点好奇你是绑定的我的身体还是我的灵魂。”
【你不该把灵魂和身体分开来看。】
方锈扬眉：“什么意思？”
他说完这话后正好穿进一个家里，看见了他真正的一些目标。
哪怕只有影子，他也认得出来其中两个。
影子公会，荧惑。
影子公会，赤猴。
还有其他四个影子公会的人和他们聚在一起，荧惑是个女装大佬，高能榜排名19；赤猴则是戴着面具的男人，高能榜排名11，都是很靠前的位置。
要是能在这里杀死他们，会省很多事。
方锈眸光微冷。
【身体虽然是灵魂的载体，但一个人的灵魂是不能被完整的剥离出来的。】
灵还在跟方锈谈论那个话题：【就好比你现在也是残魂，你还有一部分灵魂在你的身体里，只是是没有意识的一部分。】
【你们现实世界不是有那样的新闻吗？有人接受了别人的器官后，发现自己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是来自器官捐献者的，甚至有人会变得像器官捐献者，那就是对方残留的灵魂在作祟。】
【另外我得提醒你，你很强，你不会死，这是真的。可就算你的身体在这，你目前也打不过他俩。你反而会暴露自己。】
方锈：“我知道，我也就是想想。”
单论体术他不会输给任何人，哪怕是神。
可问题是这些人在游戏世界浸染了多年，无论是丰富的道具底蕴还是尚且未知等级的天赋，都会成为他们的助力，也是方锈所忌惮的存在。
不过方锈没有走，只是看着镜子世界里他们的虚影，若有所思：“原来他们这样的人也会害怕。”
他话锋一转，继续跟灵讨论那个问题：“那么基因也会携带吗？”
【没有人不会恐惧，我想就算是神祇，只要拥有了感情也不例外。】
灵回答：【当然，人类的灵魂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魂魄’就能概括的，其实当人离体后，就注定是不完整的。】
方锈稍顿。
神明也会害怕？
他怎么觉得灵是在暗示他什么呢？
【我是明示。】
灵直白道：【神榜上的所有人都有自己所恐惧的事物，就算是祂也有。】
方锈飘出这间屋子，前往下一间：“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
【我确实见过。】
方锈进入最后一间屋子，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不由皱起了眉。
这个副本是个百人本，而且是完整的一百人的本，六个人一组，是分不齐的。
这也就意味着会有一组是四个人，可除了死了个刘烊的一单元501，并没有任何“家庭”缺少人数。
他想过或许是NPC可以假扮玩家，但是也没有玩家是重复的脸。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锈一边思考着，一边随口和灵聊天：“听你的语气好像和祂很熟。”
【毕竟神榜一二名的关系。】
灵又忽然多说了句：【而且祂一直很想赢我。】
看样子神对胜利的渴望也不能免俗啊。
方锈：“神榜上的这些玩家应该互相都认识并且见过吧？”
【也不是。】灵说：【除了祂，没有人见过我。】
方锈扬眉。
这倒是让他很意外了啊。
【我说过的，方锈，因为*****】
方锈：“……”
他诚恳道：“你还是别说了，又被屏蔽了，我一脑子的哔哔哔。”
【……】
方锈又在楼里转了一圈，最后他锁定了其中701的房间。
因为这房间总是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这个房间不像是其他房间那样，基本都是一个公会的玩家在一起——说到这个，方锈大概明白他们五个为什么可以分到一起，又为什么会抓一个叶隐珏来凑数了。
这个本大概是按照玩家之间彼此的关系来分的。
倒不是说他们和叶隐珏的关系有多好，只是正好方锈、庄梦认识叶隐珏，而叶隐珏和许别楠、韩淮又有点隐藏关系。
比起其他玩家，他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和他们这个“家庭”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玩家。
所以叶隐珏这倒霉孩子被丢进了狼窝。
但是这个房间，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公会。
最重要的是，其中有两个玩家榜上无名不说，看上去好像对这个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戒心。
要知道他们可是来围剿方锈的，方锈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玩家大多数都是在高能榜上，有好些个也在萌新榜上，就算没有上榜，在论坛里也小有名气，属于那种喜欢下破烂本刷积分，导致自己无法上榜的玩家。
简单来说就是维持公会运转的打工人。
而这两个玩家都不符合。
更诡异的是都不符合的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其他玩家放下了戒心，相信了他们是玩家。
方锈从镜中世界钻出来，耐心地盯着他俩，看看他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
而庄梦他们那边。
天亮后，他们就收到了新的任务。
韩淮和叶隐珏的是限时任务，给大家做早餐，庄梦他们作为“小辈”，则是有各自的学习任务。
甚至包括在方锈身体里的姜双双也收到了辅导弟弟妹妹功课的任务。
大家都摆出了一副要好好做任务的模样，姜双双只好拿上书本，和庄梦他们坐在了书桌前。
还好我成绩还行。
姜双双心说。
不然又要凉。
姜双双翻开书，苦思冥想一晚上，也没想明白这个身体的灵魂怎么就没有来追自己的身体。
她是看不见的，但她能够感觉到。
如果方锈来追自己的身体的话，被她占据了的身体会本能排斥自己的灵魂，就像是同极相斥，会让身体直接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就是用这种办法杀死刘烊的。
可方锈没有来追，这导致她也没有办法跳下去，甚至她都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了！！！
她又做不到自己给自己来一下让自己魂魄出窍。
再说这具身体这么牛，她要真的再出窍了，对方能和她灵体对线，她也根本打不过啊。
姜双双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玩家到底怎么回事啊？！
在镜中世界没有“倒影”不说，在镜子外面还那么无所谓自己的身体……还给她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难道，他也是被迫成为NPC，然后又变成了玩家的人？
算了不管了。
她心说。
反正他总要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除非他不要这个身体了，把它给她做媒介。
这样也挺好，她就能离开这个副本，去找某个不守信用、到现在还没来接她的队长了。
霍得把没有封皮的练习册打开，看见里面题目的第一秒就懵了：“这什么题啊？哪个学校教这个的？”
姜双双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还没看见题目是什么，就听见许别楠淡淡说了声：“问方锈，他会。”
霍得把练习册推到姜双双面前，姜双双看了一眼，表情差点没绷住。
【问：一户六口之家、位于二楼的三室两厅的布局如图，请问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包括六口之家）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入户并将其全部斩杀？[房屋户型图]】
姜双双：“……”
她强撑着看向第二题：【问：如何躲子弹？】
姜双双：“？？？”
见她不说话，许别楠平静道：“方锈？怎么了？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
姜双双哽住。
她看向许别楠没有什么波动的脸，仿佛什么也没察觉的脸，内心一万句脏话飘过。
要不是她知道这个本第二天的练习册是按照长子身份玩家所擅长的出题，她都要怀疑许别楠是发现了她不是那个叫“方锈”的了！
不过说到底——
这个叫方锈的玩家到底是干嘛的啊？！
怎么尽是这些题目！？
庄梦看了一眼许别楠，又看了眼装作一脸深沉不说话的“方锈”，在心里无奈，觉得好笑。
她哥说方锈幼稚，确实很符合三岁小孩，但其实真的要和方锈比起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真是说对了。
庄梦语气轻柔地为“方锈”解围：“这些题目出得真奇怪，尤其是第一道题，像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许别楠也不迫害“方锈”了，而是看了看题目，若有所思：“布局像是我们这个‘家’，也许是线索。”
他说：“或许这里是个凶宅。”
霍得坐在他们中间，打了个哆嗦：“灵异片的感觉拉满了。”
许别楠看向“方锈”，道：“方锈，你问一下上一个租客，这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
姜双双掏出手机，给【明天会更好】发消息问了，对方还没有回复。
那边韩淮他们又喊吃饭了。
早餐比晚餐要容易弄，煮一大锅子面，把配料弄好，大家要吃什么自己配就好了。
姜双双毫不犹豫地起身，只想远离这些题目，然而等到到了餐桌上后，她又再被迫害了一次。
她不喜欢吃香菜，所以避开了香菜，没想到坐在她身边的韩淮把一整碟香菜端到她面前，十分诧异地看着她：“方锈，你今天怎么不吃香菜了？你平时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姜双双沉默了两秒，含泪夹了一筷子香菜放到自己碗里，结果韩淮直接把一整碟都倒进去：“不用那么客气，我们都不吃，只有你吃这个的。”
姜双双：“……”
这个叫方锈的玩家一定是个魔鬼吧。
目睹一切的庄梦：“……”
许别楠和韩淮，一个二十四岁，一个三十二岁，却还那么幼稚。
叶隐珏看看韩淮，觉得有点奇怪。
无论是韩淮这个动作，还是方锈的反应，都很奇怪。
不过他也没问，只埋头先干饭。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喝足才好过副本。
许别楠面不改色地夹了一筷子面，隔着烟雾和韩淮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神色。
虽然平时整不到方锈，但是现在能整整方锈这张脸，也是很舒服啊。
含泪吃香菜的姜双双是被口袋里的手机解救的。
是上一任租客回复她的消息了。
【明天会更好：什么特殊的事啊？我们也就只租了一个月，觉得这地方不舒服，就搬走了。说实话，年轻人，你最好也劝劝你爸爸，你们早点搬走吧。】
姜双双看向坐在他身边的韩淮，韩淮笑了声，摸了下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有意思，他怎么知道你是个年轻人，又怎么知道我们家只有‘爸爸’的？”
正在享受美味早餐的霍得听到这话，脊背登时一凉，看向韩淮的目光满是惊恐：“韩、韩哥，你什么意思啊？”
韩淮偏头笑了笑，还是那样慈爱和善，却看得霍得都要哭了：“我的意思是，他这话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看着我们，所以知道我们家里没有妈妈，只有‘爸爸’，也知道和他聊天的是个年轻仔，还是个‘孩子’。”
毕竟方锈的身份是“家中长子”。
霍得哽住，不敢说话。
叶隐珏若有所思地看着今天话好像格外少的方锈。
而那边许别楠又开始了，他淡淡道：“方锈，你怎么不说话？”
姜双双沉默了五秒。
她放下筷子，看向他们的表情阴冷：“你们是不是发现了？”
完全在状况外的小伙小霍：“啊？哥你在说什么？”
韩淮稍稍外头，藏在乱糟糟的中分额发下的眼睛没有半点闪着凌厉的光，嘴角却噙着那抹看上去十分和蔼的笑：“你在说什么啊？”
姜双双也不是傻子，被这么逗了两下，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抬起手，刚想要做点什么，一个冰冷的东西就飞速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是韩淮！
他手里拿着一把黑漆漆的左轮，还是那样笑眯眯的：“你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啊姑娘，我劝你不要乱动，我这把枪是我上个本得来的TE线的S级道具，对身体伤害确实没有，但是可以让人的灵魂痛苦万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种。”
就是只有一发而已。
姜双双没动了，她不可思议：“他的灵魂居然那么强大？可以在镜中世界和你们沟通？”
韩淮稍挑眉：“虽然他的确能和我们沟通，但我不得不为我们正一下名，在昨晚你开门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其实姜双双什么也没做错，但是他们就是知道那不是方锈。
因为方锈那个人，他的“灵魂”是不一样的。
无法形容，可如果他的芯子换了，熟悉他的人是绝对能够第一眼就分辨出来。
韩淮叹气：“不要小看我们的友谊啊。”
许别楠面无表情：“你俩的，我和他没有。”
他无情道：“我只想解剖他，所以我分得清楚。现在这个人和我想解剖的人不是一个人。”
庄梦看了许别楠一眼，心想她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第53章 我与我（9）
而方锈那边, 他蹲点许久，也终于蹲到了这两个多出来的“玩家”的动向。
整栋楼所有玩家似乎都会触发不是很重要的主线任务，比如说做饭, 比如说打扫卫生，比如说辅导作业这种仿佛在过家家的任务。
方锈大概观察了一圈, 发现所有人都会在定时的点做事, 很明显是任务的影响。
可同样的，除了这些以外，也没有一个玩家触发其他的任务。
新模式么？
方锈飘在空中, 看着那两个“玩家”问其他玩家要不要打破镜子试一试。
其中一个是个高个子，他说：“我们这耗着也不是事, 不可能就这样扮家家酒下去…万一方锈已经找到了解题方法，已经快要出去了呢？我们不能就这样耗在这里吧？”
另外一个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他也道：“我赞成, 反正我们有那么多面镜子，不如打破一面试试看, 万一出现转机了呢？”
四个玩家中其中有一个理性公会的，他推了推自己的眼睛，皱着眉道：“如果打破镜子, 那么会有多个镜面照出我们。而且前情提要里提到了镜子，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点，我们不能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那么冒失。”
高个子：“可如果打破镜子就能触发真正的主线任务呢？你也说了，镜子也许是一个很关键的点。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谁不是在随时冒险？你们理性公会的也太胆小了吧。”
理性公会的人看他一眼, 光头出来打圆场：“别吵了, 我们投票表决吧, 少数服从多数。”
他举起手：“我同意打破镜子试一下。”
高个子也举起手：“两票。”
剩下的玩家你看我我看你, 也举起来了两个。
其中一个还是影子公会的：“大家都是有实力的高玩，除非是什么必死的节点，不然我不信打破一面镜子能让我们怎么样。”
理性公会的玩家叹了口气：“好吧。”
他望着那面镜子：“我只是觉得这些镜子让我看起来有点不太舒服。”
“别想了。”另外一位没举手的玩家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的SAN值待会又要掉了。”
——发现恐惧在这栋楼里会被无限放大从而过度影响SAN值的不只有刘烊他们，在座的各位都是精英，习惯时时刻刻看一眼自己的SAN值，当他们发现他们进了副本后很容易受到惊吓时，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至于方锈他们为什么没有发现，那不得不说，还是他们有点太变态了。
真正害怕的就只有霍得一个，霍得那受惊程度，掉SAN值他们都不觉得有问题。
六个人凑到镜子前，方锈也跟着凑到镜子前。
他漂浮在他们身后，看着那个影子公会的玩家举起了副本内的锤子，而没有拿自己的道具。
这里的镜子虽然可以供灵体穿梭，但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
他一锤子下去，镜子应声而裂，自榔头砸过的地方发出龟裂。
方锈看着扬了下眉。
刚刚……
“怎么回事？！”
有人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是我眼花了吗？我刚刚看见有人影在我们后面！”
方锈垂眼对上他警惕的目光，心说不是你们眼花。
在镜子受到攻击的那一瞬间，镜面里照出了他的身影，他也看到了。
但方锈并不认为这两个“玩家”是在帮他们，所以他很淡定地继续漂浮在空中。
理性公会的玩家也回头看向了方锈所在的位置，这下他没有再说打破镜子不好了：“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一晃而过的那个人影有点眼熟？”
他们的眼力都比不上影子公会的人，因为影子公会的玩家已经彻底紧绷起来了：“是方锈。”
“什么？！”
“怎么可能？！”
“不，也有可能，一百个人下本，六个人一组，注定分不齐的，如果多出来的四个人拿到的是隐藏角色，也就是类似鬼魂一样的存在……”
“靠！那这样的话他岂不是看了我们很久？！”
“嘘！他现在肯定也还在房间里！”
“有没有人可以看见灵体的道具？或者能对灵体产生伤害的？”
“我有！”
理性公会的玩家刚要动作，但他话音才落，影子公会的玩家就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往后一甩，掏出一把枪对着他刚刚站的位置开了一枪。
子弹打在漆黑的树枝上，几人再次回头看向镜子，就见龟裂的镜面里“长”出了漆黑的树枝，虽然细小，却显得格外危险而又带着压迫感。
更别说在注视到的那一刻，他们的SAN值就猛地下降了一大截！
邪神产物！
精神污染！
有人在心里骂了声脏，怎么特么又是被邪神产物污染了的副本？！
方锈是跟邪神锁死了是吗？！
理性公会的那个玩家的SAN值大概已经在一个不太健康的区域了，因为在看到漆黑的树枝的那一刹那，他就捂住了脑袋，不受控制地冲着龟裂的镜子跪下，七窍流出猩红的血液，嘴里疯狂的呢喃、念叨着什么。
还不等他出现其他情况，影子公会的玩家就直接咬着牙起手一刀将他的头颅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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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SAN值在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
影子公会的玩家扫了一眼其他玩家：“我什么我？等他被彻底污染成了怪物，你来打？”
对方无法辩驳。
“喝精神药水，先离开。”
话刚落地，高个子和光头就横在了他们面前：“哪有那么容易走？”
他俩狞笑：“乖乖留下来做养料吧！”
方锈大概明白这两人是干什么的了。
他没有心思去看他们打架，而是飘到了那面从裂缝中长出了树枝的镜子前。
方锈把手贴上去，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穿过去，于是他回到镜中世界。
就见这个碎了镜子的房间里的墙壁出现了裂纹，还有凸起来的墙体，看上去就像是墙壁里面藏着黑色树枝。
而理性公会玩家的尸体在镜外世界消失了，却出现在了这里面，血液在地板上横流，最后顺着地缝消失，在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张人皮，又在眨眼间连人皮都消失不见。
残留的血迹铺在原本脏污到不堪入目的地板上，形成新的“油漆”，鲜艳的刺眼。
大概因为方锈是灵体，所以这些黑色树枝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也没有要对他动手的意思。
这两个“玩家”的实力不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本来就不是玩家。
方锈在镜中世界看着他们身上的皮肤冒出漆黑色的树皮，就像是《来自远古的悲歌》中的小人鱼一样。
方锈其实对于邪神产物“降世”这个说法还不算特别了解，所以他不确定这是降世了，还是在降世的过程，但他看得出来这俩应该是这个本的BOSS，因为就算是影子公会的玩家和其他公会的玩家合力都打不过。
跟那个附身在他身体里的姜双双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段位。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攻击会造成污染。
就像是上个本白和善被一条鱼污染那样。
玩家和副本BOSS终究是有区别的，就像是人类和神明的差距。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类可以抗衡神明。
在只有三个玩家、还遭受了邪神污染的情况下，这场战斗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不过到最后生死一线时，影子公会的那个玩家咬着牙喊出了那个神名——
“洐！”
洐的虚影出现在副本里，方锈却清楚地感觉到祂的视线落在了破碎的镜面上，隔着一面镜子和他对望。
这些玩家都关掉了直播的，这个本，没有人在直播。
现在这个房间里，除了那两个BOSS，就只有影子公会的玩家和躲在镜子世界里的方锈。
于是方锈看着洐微微抬手，放在了影子公会的玩家的脑袋上。
祂的视线却落在方锈身上，甚至于微微往前，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镜面上。
在镜中世界的方锈亲眼看着墙壁上那些凸起的纹路就像是被激活了一样，疯狂扭动，却无法破出。
“方锈。”
洐没有理会呼唤祂、需要祂的影子公会的玩家，而是凝视着镜子：“不出来见见我吗？”
方锈抱胸漂浮在那面在镜中世界没有破碎的镜子前，微挑着唇没有说话。
影子公会的玩家惊恐地看着洐，也惊恐地看着镜子。
在他眼里，镜子只能倒映出他和站在他身后虔诚地低着头，不敢再动作的两个BOSS，没有方锈，也没有洐。
他张了张嘴：“洐…神明大人，求您……”
洐的手压在他天灵盖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影子公会的玩家登时噤声，一双眼睛凸出来，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眼里布满了红丝，微张着嘴在死亡线的边缘挣扎。
洐却始终注视着那面镜子，轻声的呢喃还是那样充满神性，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放下所有戒备：“智者给你们传话说不要喊我，是有原因的。”
祂徒手将那个玩家的脑袋捏爆，血液穿过祂的虚影，溅落在地板上。
“毕竟在没有直播的情况下，我不会帮你们。”
再说说到底，和神明交易，本身就要付出代价。
祂的帮助不是无偿的，而这个玩家已经没有价值了。
洐抬手，双手都贴在了破碎的镜子上。
明明祂是神明，呼喊着人类的名字却是那么的虔诚而又着迷：“方锈，我惹你生气了？”
祂微微垂首，像是在向方锈服软，虚影的额头抵着镜面，却无法穿过：“你总该告诉我缘由吧？”
目睹了一切的方锈轻哂。
不得不说，这位神明还是很有诚意的。
又给了他这么多信息……哪怕他都已经猜到了。
方锈微微抬手，他本来是想隔着镜面和洐的手贴一下的，因为不得不说，洐那双手确实很好看。
然而他的手才碰到镜子，洐就忽然一收手，将他的手扣在了掌心。
祂的五指穿过了他的指缝，冰冷沉重的感觉瞬间从方锈的掌心蔓延开来。
哪怕方锈现在是灵体，他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陌生的、让人心悸的感觉。
洐抬起头，轻轻勾唇：“抓到你了。”
方锈没有甩开祂，只是说了句：“我不属于任何人。”
洐稍稍挑眉：“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别生气。”
洐轻笑，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和残存的感觉在方锈身上，就消失在了这个副本里。
祂说：“是我属于你。”

第54章 我与我（10+11）
方锈收回手, 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轻嗤了声。
他上过课，知道这是情话。
一个神说情话说得这么信手拈来……
是哄骗过多少无知少年啊？
想是这么想的, 方锈一转身，却还是把某位神明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这个副本要是不像他想的那样, 他们只需要管好自己那一户, 得打通全人家的话，就会很长。
之后无聊，他不介意再把祂喊出来聊聊天。
随着洐的消失, 系统播报也随后而至——
【十号楼二单元七楼701住户全部死亡，十号楼二单元七楼702玩家解锁701区域, 可自行前往探索。】
这种通报是响彻整栋大楼的，方锈就算现在是灵体也能够听见。
而在通报过后，702的玩家就结伴出来了。
他们六个人走到走廊里, 方锈没有回到镜外世界，因为他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方锈飘向门口, 凝神听着脚步声，默数了几个数后，他亲眼看着镜内世界的701的住户门被人打开, 随后有人走进了镜内世界。
果然啊。
那两个BOSS不可能这么早直面其他玩家，不然大家在群里发个消息，这个副本就差不多等于结束了，根本无法被评级为“S”。
而且更重要的是……
702的六位玩家一进来，就莫名有种惊悸的感觉, 方锈看着他们有人似乎是调出了面板, 不可思议道：“我进来这里就掉了20点SAN值？！还在持续下降！”
方锈望着墙壁上凸起的纹路, 心说果然。
整栋楼怕是都潜藏着邪神产物, 破碎的镜子就是激活一间屋子的邪神产物的开关，一旦激活，那么就会散发持续污染。
邪神产物对玩家的影响是很难规避的，除非有精神防御类道具，又或者自身的灵魂本身就足够强大。
等到一层的玩家都化作邪神产物的养料了，又会开放一户玩家前来探索……
这就像是葫芦娃救爷爷。
这整个副本比起什么故事线，最为棘手的是整栋楼的邪神产物。
不过……方锈看了看镜子，有点好奇那两个BOSS要怎么杀这六个人。
毕竟看起来，他们并不能抵达镜中世界。
方锈穿过镜面，回到镜外世界，瞬间明白了整个副本的机制。
因为境外世界的701，也出现了那六名玩家，只是他们的身影还没有那么凝实。
而依照方锈的猜测，恐惧会滋养第二个“自己”。
方锈能够分清楚镜外世界和镜内世界，如果镜外世界的“自己”凝实了，成为为了真正的“人”，那么究竟谁是谁呢？
“我与我”，谁才是真正的“我”？
有意思。
方锈扬起唇。
如果玩家最后一定要在镜外世界才能结束游戏、离开副本的话……
那这个本可太有意思了。
.
在播报响起时，韩淮他们那边。
姜双双没动，她听见播报时皱了下眉，被韩淮捕捉到了：“你好像不希望我们死啊？”
“我和他们又不一样。”姜双双嘀咕：“你们死在他们手里对我来说很麻烦。”
韩淮点点头，笑眯眯道：“那合作吗？”
姜双双被他这话给干懵了：“……？你说什么？”
韩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合作啊。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他们’是谁，但是显然你和他们是敌对的，而他们在猎杀我们，所以和我们也是敌对的。”
韩淮示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这个玩家说得对。
姜双双狐疑地看着他：“你们就不想把我赶出去，让你们的‘家人’回来？”
韩淮耸耸肩：“又不是没他我们就不能通关，别把我们看得太弱。”
除了霍得，这里的每个人出去都是能挑大梁的，这也是方锈能够浪的资本。
他相信韩淮，也相信没有韩淮还有庄梦，再没有庄梦也有许别楠，还退一万步来说，叶隐珏这人也算是靠得住的。
只是方锈这人有做指挥的执念，并且很不喜欢被安排，再加上他的思维确实比起任何人都要快，所以在方锈在的时候，韩淮和许别楠都懒得多想，听他安排就好了。
反正他们想的，基本上也和方锈想的重叠，甚至方锈能比他们想的还要多。
他们就没必要在方锈在的时候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反正方锈的脑细胞不是脑细胞（？）
姜双双没有一口答应，但态度很明显是有松动：“你们想怎么合作？”
“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然后说说你需要什么。”
姜双双冷笑一声：“如果我需要你们的命呢？”
韩淮神色不变，把枪再往她脑袋上用力顶了顶：“小姑娘，你这就是不愿意谈了。”
姜双双在心里暗暗咬牙。
这个叫方锈的玩家的队友也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昨天看得时候觉得有威胁的大概只有那个叫庄梦的玩家，结果现在……
怎么感觉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姜双双逼不得已，把自己要交代给玩家的任务说了出来：“帮我找到我的身体。”
【触发任务：姜双双的请求】
【任务详情：你们遇到了这个家的第七名成员姜双双，恭喜你们得到了姜双双的信任，现在请帮助姜双双寻找到她的身体。】
收到这个任务的是他们所有人，甚至包括灵体的方锈，都接收到了这个任务。
于是方锈穿过层层建筑，回到了一单元201，因为餐厅的大理石桌子可以照出人，旁边的柜子和阳台的半透明阻隔门，甚至是头顶的水晶灯也都可以，所以方锈在镜中世界的餐厅里找到了韩淮他们。
每个人的影子凝实程度不一样，方锈的身体里面是姜双双的芯子，所以在镜中世界照出来的，是姜双双的虚影。
姜双双的影子很透明，比叶隐珏还淡，看得出来她是没有什么很多害怕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不记得。
方锈在镜中世界开口：“你们动作还挺快。”
他的声音穿过“镜子”飘散到镜外世界，惹得霍得瞪大了眼睛，打了个哆嗦：“你们…有听见什么吗？”
“是方锈。”许别楠淡淡道：“不用怕。”
姜双双四处看了看，心说这个叫方锈的玩家的灵魂力量真的好强。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现在灵魂离体了，这要是被那两个盯上，就方锈一个人的灵魂，就足够养起整栋大楼，到时候她就完蛋。
姜双双：“既然你们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说了？”
方锈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不过有人可以打摩斯密码转达给他。
就是叶隐珏也在，会有点麻烦。
因为一般人是不可能会摩斯密码的。
韩淮有点迟疑，方锈道：“没事，老韩，让她开始吧。”
方锈都说没事了，那他也没什么好迟疑的。
姜双双：“我知道的事不比你们多，首先第一点，你们不能打破镜子，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打破镜子会很危险。”
方锈补上：“原因我知道。”
他把自己在701看到的都说了，姜双双默了两秒：“你们有这么强的‘家人’还找我合作干嘛？”
方锈示意：“你继续。”
姜双双嘀咕：“我还能继续什么……”
寻常玩家都没有办法穿行整栋楼，最多就是在那一层穿梭，这个叫方锈的玩家简直就像是这个副本的BUG一样……
这人的灵魂到底有多强？！
姜双双：“关于上一任租客为什么那么清楚你们家庭的组成，我也不知道。”
方锈悠悠开口：“我或许知道，不过只是猜测。”
他道：“我猜那些人的意识大概是被封在了墙壁里面，不是尸体，是意识，你们也可以理解为是灵魂。”
方锈说：“不是有一种说法，鬼是生物电的一种吗？那么他们能够操控手机这种电子产品，就很正常了。”
姜双双：“……”
合着她是个提问机是吧？
庄梦点点头，没怎么思索就表示了赞成：“我也有这种猜测，不过我一开始想的是他们就悬浮在我们周围。但听你说墙壁里都是没长出来的邪神产物后，我觉得你这个说法更对。”
叶隐珏也没意见：“毕竟邪神产物素来就有吞噬灵魂的说法，还没吞噬完大概就是因为还没成长，也有可能是故意操纵着租客的意识，想要吓唬我们，让我们恐惧。”
方锈刚刚把自己对恐惧的三种猜测也说了。
姜双双面无表情：“我想想我还有什么能说的……刘烊是我杀的？”
方锈：“这个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杀刘烊，你和那两个一样，都是要杀玩家，只不过你是为了阻止他们把我们的灵魂供给给这个楼里的邪神产物吧。”
姜双双默。
所以到底和她合作什么？
意义在哪？
她好歹也算是个BOSS级别的，怎么碰上这几个人就变成一个纯纯的发布任务的工具人NPC了？
方锈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变相迫害NPC：“说点有用的吧。”
他想了想：“比如你是怎么死的？”
姜双双皱眉：“什么意思？”
方锈：“字面意思，你是我的高中同学，姜双双，这里是你的家。”
姜双双微怔：“这里…是我的家？”
她呢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一醒来我就只能在这栋楼里飘荡，去不了任何地方；只知道我必须要找到我的身体我才可以离开，可我怎么都找不到……”
方锈想起了灵和他讨论的那个关于灵魂的问题。
现实世界也有关于人死后会记不清楚生前事，或者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说法，在这个本全部都对上了。
韩淮已经去把方锈房间的同学录翻出来，摆在了姜双双面前。
姜双双看着那个特别用防尘袋塑封好的纸张，微微瞪大眼睛：“真的是我的字…可我完全不记得了。”
方锈贴心道：“没关系。”
他问：“那你的身体有什么特殊的吗？比如可能在墙里？可能被分尸藏着？”
叶隐珏：“……方锈你可以稍微委婉一点的。”
姜双双：“我不知道。”
很好。
这是个很难的任务。
因为方锈逛了两圈了，也没见着姜双双的身体。
“方锈。”叶隐珏忽然道：“我这里有个线索，或许你用得上？”
他说：“我的前置剧情里说，是你找的这个房子。”
方锈扬眉，若有所思。
从同学录特意塑封姜双双那一页来看，再到特意找的这个房子，方锈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很明显是对姜双双有特殊情感。
要么是喜欢，要么是知道姜双双的一些什么事，比如突然的死讯，所以前来调查。
方锈：“你们在我手机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文件夹线索。”
他沉吟了一下：“再翻翻我的房间，我怀疑姜双双的尸体就在里面，就算不在，也多半有点关系。”
毕竟在整个镜中世界，那里是唯一没有沾染上血迹的地方。
六人——包括姜双双——分组行动，韩淮不擅长电子设备，所以手机交给霍得和叶隐珏以及许别楠，庄梦跟韩淮还有方锈的身体也就是姜双双去卧室。
叶隐珏翻出了自己的电脑，用数据线连上。
许别楠淡淡道：“不一定是隐藏文件，也有可能是删除过的数据，能恢复吗？”
叶隐珏挑起唇：“能，放心吧。”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可是很靠谱的男人。”
许别楠不想理这种中二发言，他和霍得被分在和叶隐珏一组，主要是他需要监视叶隐珏，霍得则是太害怕了，要是真找到什么，怕他SAN值掉得更恐怖，所以才被分到了“技术组”。
那边庄梦他们已经把床给拆了。
经典鬼片剧情床下有人并没有上演，他们速度很快，把整个卧室掏了个空，也没见着有什么线索。
庄梦：“方锈，你是不是想错了？”
韩淮用摩斯密码翻译给了方锈。
方锈在镜中世界跟着他们飘到了卧室的，他望着镜中世界完好无损的房间，若有所思：“也许在我这边？”
但他碰不到任何物体。
……等等。
这里的韩淮可以躺在沙发上，其他虚影也可以挨着物体，只是他们的行为是照着镜外世界来的，是刻板的。
因为他们还没有完全变成“人”。
方锈：“让霍得过来，讲鬼故事吓他。”
姜双双：“……？”
庄梦和韩淮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韩淮喊了一嗓子，庄梦蹙起眉：“你确定让霍得在那边变成‘人’没有问题？”
“不确定。”方锈直白道：“但最多也就是多一个新的问题而已。”
把问题解决了就好了。
庄梦明白他的意思。
不得不说，方锈是真的很有魄力。
她在游戏世界虽然下的本不多，但是也见过很多玩家了，除开他们…不，现在不能说他们了，而是该说破晓。
除开破晓公会的副会长风扬，她还没有见过有谁像方锈这么果决。
而方锈不仅有果决，还有太多太多的特点在他身上，形成了让人忌惮的实力。
霍得一脸懵逼地走过来：“那个，是有我什么事吗？”
方锈的声音在镜子外的世界模模糊糊的，其实本身就有点瘆人了：“有件事，目前只有你能办到。”
霍得啊了声，方锈忽然嘘了一下：“霍得，接下来的话只有你能听见，你不要出声，也不要露馅，你听我说。”
霍得瞬间紧绷起来，强撑着表情，就听方锈好似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你们进入的是镜子二号世界，你现在见到的我的身体和老韩他们全部都是假的，而我在一号世界，帮不了你。”
听到这话，霍得心中的恐惧几乎无法抑制地在攀升，方锈继续道：“你别害怕，他们目前好像还没有发现你不是镜子二号的‘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让他们怀疑你。”
在方锈这话落下时，韩淮突然看向霍得，藏在杂乱的刘海里的眼睛锐利得像是老鹰，直勾勾地看着霍得。
霍得整个人都绷直到快要成冰棍了，他的双腿不住地打着抖，心脏疯狂冒着冷汗，他很想问方锈，韩淮好像已经发现他了该怎么办。
镜中世界的方锈盯着霍得越来越凝实的身体，持续道：“你别紧张，老韩很强，他的实力只在我之下，他也很敏锐，你稍微有一点不对都会被他发现，你稳住，正常问他们喊你干嘛。”
霍得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因为过度恐惧而失声。
而韩淮则是幽幽问：“小霍啊，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怕我们啊？”
方锈的声音急促起来：“霍得！快打消他的疑心！”
霍得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被他带得更加紧张，甚至无法思考，偏偏又有韩淮给压力，他都要哭了：“我……”
“我知道了。”韩淮轻声，活像个鬼：“方锈发现我们是假的了，在跟你对话吧？”
霍得：“！”
他骨子里的求生本能让他想要拔腿就跑，结果韩淮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枪，对着他就是一枪过来。
霍得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子弹就砸在了他的额头。
子弹砸在他脑袋上的时候，他直接被击中往后仰，同时也被吓到昏厥，一瞬间的痛感袭来后是他的昏厥。
所以霍得也没有看见，那个软胶的子弹只是在他额头上砸了一下，然后就掉在了地上。
姜双双伸手接住霍得的身体，复杂地看着韩淮：“你们……真狠。”
不过不得不说，这两个玩家配合度真的好高。
明明没有打任何商量，但在那个叫方锈的玩家编出故事的那一瞬间，这个叫韩淮的就配合上了。
……都是一丘之貉。
姜双双在心里嘀咕。
都不是什么好人。
韩淮收起自己抽到的没什么杀伤力的玩具枪，用摩斯密码问方锈：“他晕了，怎么办？你那边够了没？要不要把他叫醒再编一个故事吓他？”
方锈说了声等下，先穿回了镜外世界，看了眼，没看见霍得的灵体出窍，于是他又回到镜内世界：“姜双双，是不是物理昏厥和被吓晕不一样？”
姜双双：“当然啦，他是吓昏的，又不是身体被打晕了。”
韩淮：“那我把他弄醒？”
方锈看着在镜中世界同样倒在床上的霍得B，没急着说话。
只见霍得B缓缓睁开了眼睛，表情十分茫然。
方锈：“不用，我这边的霍得醒了。”
然而方锈遇到了第二个问题。
霍得B也看不见他。
方锈轻啧了声，看着霍得B迷茫地在屋内四处走，有点头疼：“老韩，霍得B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
庄梦轻柔的语气在此刻很像是嘲讽：“你不是说解决问题就好了吗？”
韩淮翻译给了方锈。
方锈看向镜中世界的衣柜，衣柜上的倒影中，霍得还躺在床上，庄梦他们则是围在床边，而镜中世界庄梦他们的虚影确实围在床边，可霍得却活了，成为了“霍得B”。
镜外世界的韩淮举手打摩斯密码：“方锈，我们这边出现了点灵异事件。”
不需要韩淮再说点什么，方锈就已经猜到，他扬眉：“是不是你们那衣柜的影子在动？”
或者说，衣柜柜门照出来的霍得在四处走动。
韩淮：“对。”
看来印证了他的某个猜测啊。
方锈几乎没有思索，毫不犹豫：“把霍得弄醒，看看他能不能影响到霍得B的行为。”
要把人弄醒对于韩淮来说并不难。
再说霍得也不是物理昏厥的，而是实实在在的被这群魔鬼吓晕的。
一杯冷水下去，霍得就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等到霍得睁开眼后，对上韩淮的脸，差点又吓晕，还是庄梦及时推开韩淮：“别怕，刚刚是故意吓你的。”
方锈听不见，但大概猜得到那边的局面，所以他适时开口：“是的。”
庄梦解释了几句，霍得这傻孩子居然真的就这么信了——其实他不信也没有办法，他就是一个面板评级都很低的普通玩家，与其不信，不如相信。
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在游戏里了，这条命注定不在他自己手上：“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在这了。秀哥，咱就是说，下次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啊？”
韩淮：“先打招呼你就有准备了，吓不到这个地步。”
霍得抹了把脸：“好吧。”
他很有工具人的自觉：“那我现在需要干什么？”
方锈看着自己这边的霍得B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回到床上，还抹了把自己的脸，甚至不受控制地自己张嘴，对着前面说话，把镜外世界霍得说的话全部传递了过来。
方锈登时露出了个反派专属笑容。
S级的副本，不过如此嘛。
这不就简单了么？

第55章 我与我（12+结算）
工具人小霍同学在方锈的指导下又把屋子翻了个遍。
镜外的霍得投影到镜内的霍得, 镜内的霍得B一脸懵着不受控制地把整个卧室翻了个遍。
但镜中世界的卧室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书里也没有夹什么纸张照片，衣柜里面也很正常。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 无非就是床底下有一个很小的兔子娃娃，方锈指挥了霍得好几次, 霍得才在镜外世界无实物表演将其拿了出来。
方锈让他把他剪开, 得到了一支录音笔，但是打开后里面录的声音很诡异。
先是由远到近的脚步声，随后是一声女人的尖叫,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方锈把这边的情况说了，庄梦他们皱起眉, 霍得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心说也就只有他秀哥可以在那样的环境待下去了。
要他怕是早就得疯。
韩淮：“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方锈嗯了声，让霍得再放了一遍。
庄梦那边用嘴讨论, 不会影响方锈。
“这个本的线索是不是给的太少了点？”
庄梦蹙着眉：“到现在故事线都没有出来。”
韩淮想了想：“也许是这个副本的故事线其实很简单，主要难在找尸体这上面呢？就像方锈下的那个新手本, 方锈后来有跟我们说故事线评级是简单。”
《归路迢迢》的故事线确实评级是简单，因为没有太复杂的事，就是一个贪心不足吞蛇象的人自食其果, 被邪神产物污染最后做出错误决定的故事。
不像《你看我漂亮吗》那样涉及实验、双重身份、还有哥哥妹妹的故事。
更不像《来自远古的悲歌》，不仅涉及和邪神的抗争，还有战争之后的故事。
这个本目前没有什么需要打斗的地方，反而都是脑力和心理以及灵魂上的博弈。
要知道二单元701的玩家就是栽在了灵魂不够强大，一单元501的刘烊则是栽在了心理素质不够好。
姜双双又忽然说：“那个, 我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但是我之前差不多吃早餐的时候吧, 突然感觉我‘身上’好像痛了一下, 可能是这具身体有什么病？”
不可能。
方锈的身体不可能有疾病，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韩淮皱起眉，把话用摩斯密码传给了方锈。
方锈若有所思：“这是个游戏。”
韩淮和庄梦停住。
韩淮用摩斯密码问方锈：“你想到什么了？”
“我们都进入了一个误区。”方锈说：“这个家看着虽然很真实，但这是一个游戏。也许身体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的身体，毕竟游戏会有什么样的离奇设定都有可能，因为这不是一道需要充满逻辑的学术题。”
庄梦：“你的意思是？”
方锈道：“在之前，也就是姜双双说有点疼的感觉的时候，整栋楼里只有一个物品发生了一点意外。”
二单元701的那面镜子被敲了。
方锈的身体是不可能带给姜双双痛感的。
就算现在老韩捅方锈的身体一刀，姜双双也感觉不到。
智力A+的庄梦第一个跟上他的思绪：“你是说…姜双双的身体是一面镜子？”
“有可能是一面特殊的镜子，也有可能是很多面。”
方锈大胆猜想：“比如整栋楼所有的镜子，都是姜双双身体的一部分。”
他问姜双双：“你是只能借用镜子在两个世界穿梭，还是只要能倒映出人影的物品就都可以？”
姜双双不可思议：“当然得是镜子啊…等等，你不会是都可以吧？！”
方锈确实可以。
毕竟他的初始天赋是灵魂。
就算现在解锁的技能和这个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可这代表了他的灵魂是不一样的强大。
韩淮皱眉：“如果真的是所有镜子就很麻烦了，我们没法出去，你也没有办法拿镜子。”
“不，这题不用这么解。”
方锈道：“任务说的是‘找到’，而非‘拼起来’，而且这个副本在副本须知上就有说场景限制，不要暴力破解。你们试着把姜双双带到随便一面镜子面前，指着镜子对她说‘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看看任务能不能完成。”
下过几个本的庄梦有点狐疑：“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头一次听说这样……”
方锈轻笑：“妹妹，这个副本的模式是不是也是第一次出现？”
确实。
方锈悠悠道：“而且我发现这个游戏世界的一些任务真的很喜欢抠字眼。当然如果找齐镜子拼起来应该也可以完成任务，但肯定会有更轻松简单的办法。”
他不信一个任务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试一试反正也不会怎么样。
韩淮带着姜双双进了独卫，指着那面镜子对她说：“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方锈的思维有时候确实很惊人。
因为在韩淮说完那句话后，他们六个人都接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还在修复手机文件的叶隐珏喊了声：“你们在哪找到的？！”
霍得扯着嗓子回道：“镜子就是姜双双的身体！”
因为霍得可以影响镜内世界的霍得B，所以可以听到霍得B说话的方锈：“……霍得，你轻易不要开口。”
他诚恳道：“你有点影响我听701那边的动静了。”
霍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701在二单元，而方锈在一单元。
霍得只以为是自己打扰了方锈的思绪，便乖乖闭嘴，没有再多说。
但事实上方锈的确在听那边的动静。
没了身体的限制，他强大的灵魂能够听得更远。
尤其镜中世界很安静，现在除了他以外，就只有进入了701镜中世界的702小队。
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都可以听见人心跳的“变态”，方锈能够关注到那边的动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韩淮带着姜双双回来：“还真是她的身体。”
他的重点不是任务可以这样完成。
而在镜内世界的方锈凝望着姜双双镜内的身影，忽然勾了下唇。
他没说什么，那边叶隐珏和许别楠也过来了。
许别楠闲着无聊用电子设备以“十号楼”作为标签翻了所有软件，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线索。
“有一个很小众的传说，说这里是一栋鬼楼，对应的新闻是两年前这栋楼突发了一件离奇事件，整栋楼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至今都没有下落。”
许别楠淡淡道：“我认为可以对上方锈说的他在701看见的事。”
也就是说两年前这栋楼遭遇了神秘力量，多半就是邪神产物入侵污染。
叶隐珏：“我恢复了手机数据，找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他转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手机，放在了桌面上：“比如方锈拿到的角色收集了很多有关这个十号楼的传闻，比如，这个角色是姜双双的狂热追求者。”
方锈拿到的角色每天都会给姜双双发很多条消息，不过是在两年前。
而最后一条消息是定格在两年前那条新闻播出的前一晚。
方锈的角色给姜双双发消息说晚安，一直从未回过方锈的姜双双忽然在半小时后打了个电话给方锈的角色，然而方锈的角色没有接到这个电话。
第二天方锈的角色给姜双双发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复。十号楼整栋楼一共一百人全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新闻也登上了新闻，但很快就被压下。
两年后的今天，已经成了一个鬼故事而已。
——人们没有亲身经历，就会遗忘。
毕竟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忙碌，忙得连自己都顾不上。
而方锈的角色选择租这里，就是为了姜双双而来的。
方锈若有所思地看着姜双双的虚影：“知道了。”
在叶隐珏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全部说出来后，系统播报再一次响彻整栋楼。
【主线角色推动剧情线成功，时间跳转到晚上11:59分】
【请其余玩家继续努力】
“主线角色”，而不是“隐藏角色”。
庄梦轻声：“看样子真的要迎来版本更新了，我们这个本应该是一个试点。”
方锈望着瞬间黑下来的天，快速嘱咐：“把霍得眼睛蒙上，不要让他看见自己的倒影。”
霍得：“啊？”
庄梦仍旧是第一个跟上方锈思绪的人，又或者说，在她听方锈说镜外世界的霍得可以影响镜内世界的霍得的时候，她就也和方锈有同样的猜测。
所以庄梦直接从背包里拿出了不是很实用的D级道具“透光但不透视的蒙眼布”，直接给霍得缠上了。
和方锈这种抽中了生活类道具就喜欢卖掉了的性格不一样，就算庄梦觉得有些道具很垃圾，她也会留下。
万一呢。
方锈这边的霍得B眼睛上同样也多了一块黑布。
但是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霍得没干什么，乖乖地任由自己的眼睛被蒙住，由韩淮牵着他走。
但镜内世界的霍得B却在十二点的时间挣脱了镜外世界霍得的“控制”，将黑布扯了下来。
而镜外世界的韩淮特意牵着霍得经过了镜子，就见镜子里已经没有霍得的影子了。
镜内世界的霍得B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走到了那面镜子前，骤然出现在韩淮他们的视野里，甚至通过镜子看见了他们，露出了好奇的模样。
在镜外世界里，霍得和镜子里的他，完全脱离。
果然。
那个晚上12点到早上5点不要照镜子，就是为了防止人们看见镜子里不一样的自己。
说起来还是个友善的提示。
只不过是一个带着恶意的友善提示。
毕竟第一天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不同，会让人放松一点警惕。
等到镜中世界的虚影彻底成人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方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老韩，这边交给你，我去看看701。”
韩淮比了个ok的手势。
.
方锈到701的时候，701镜内世界的702小队已经有人被镜子里面的自己吓到了。
方锈穿到镜外世界，看着镜外世界个别已经凝实到和寻常人无异的身体，听见了一声之前没有的心跳声。
他又穿回去镜内世界看了看那个人。
……他好像，变得有点透明了？
方锈来这里只是为了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现在印证成功，他也可以回去了。
另一个自己的诞生，是需要代价的，而代价就是本体的生命。
这是个百人分组的副本，其他组怎么样和他没有太多的关系，反正他也干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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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霍得的情况来看，他还得赶个时间破了这个本，在霍得B的心跳声出现前带霍得出去。
不然这小伙之后有可能会不是原装的了。
方锈回到201，看着姜双双凝实了不少的身体，直白道：“老韩，你们得做件事。”
“什么？”
“把我敲晕。”
姜双双瞬间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合作者吗？”
“找到了你的身体一部分后，你恢复了一点记忆吧？”方锈轻笑：“你心里的恐惧加深了，为什么？”
姜双双没答，方锈悠悠道：“让我来猜猜，这栋楼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吧？你成为了邪神产物降世的‘媒介’又或者‘载体’。”
所以打破镜子后邪神产物会从镜子里生长出来。
而所谓的上一任租客，其实上一个住在这里的人，他们都在邪神产物降世的那一刻成为了牺牲品，成为了这栋楼的一部分。
就像姜双双一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房东全程线上交流，恐怕房东就是【明天会更好】，只不过人家作为“生物电”可以开小号。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加深他们的恐惧和紧张，催化另一个他们诞生。
诞生之后，恐怕就沦为邪神产物的奴隶了。
在方锈说完这话后，除了霍得，其余四个人全部站了起来。
霍得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很懂地贴到了墙角蹲着，不给他们添乱。
四人成包围式困住姜双双，也就是方锈的身体。
庄梦的主人格和副人格沟通了一下后，轻轻道：“天赋，双生。”
她的人格刹那间切换了主位，由副人格掌控身体，副人格也不拖沓，握住一同召唤出来的镰刀双蝶。
因为有队友作战，所以双蝶变得只有她身高般大小——太大容易影响到队友发挥。
叶隐珏也召唤出来了愁杀，两把柳叶似的弯刀漂浮在他四周旋转，他看了眼许别楠：“你是医生，要不靠边站站？”
方锈心说叶隐珏这人确实不坏。
只可惜是影子公会的。
“别太担心。”方锈很闲适地看他们围攻自己的身体：“你们打得过。”
他预计了一下：“你们四个人一起上的话，一个回合吧。”
要知道姜双双要是有什么特殊能力的话，就不会用那种办法杀刘烊了。
这个本真正最大的难题，其实还是从一开始进本就给人的诡异感和莫名的紧张感压迫着人的神经。
可很不巧的是，方锈他们就不怕这个。
唯一怕的只有霍得，别的组不是没有不害怕的，但是有些情绪是会散播传染的。
然而方锈他们老恶人了，卑微小霍不仅没能散播，SAN值还有三分之二被方锈他们逗着玩吓掉的。
听到叶隐珏的话，许别楠瞥了叶隐珏一眼，叶隐珏从他淡漠的眸子中看不出来他的意思，但是方锈和韩淮懂。
他是在怀疑叶隐珏这样单纯的人是怎么被定为影子公会的下一任继承者的。
姜双双操控着方锈的身体，双手握拳，朝他们摆出了攻击姿势：“你们的家人的这具身体很好，你们打不过我的。他太自信了。”
她说：“我的确是这栋楼的那些东西的媒介，但那是我的身体，不是现在我的灵魂。再说我并不想牺牲这么多人来成全我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方锈懒懒道：“你是不想牺牲这么多人，但是你想牺牲我。因为我一个人就够养活整栋楼了，不是么？”
姜双双稍顿，都不需要她再说什么，镜内世界的她的身影就再一次凝实了一点。
方锈比boss更像boss：“这位朋友，不仅是恐惧会成为第二个你的养料，紧张和忐忑也会，你很怕我嘛。”
该死！
姜双双在心里暗骂。
被副本机制坑了的boss大概就她一个吧？！
她本来作为灵体是不受这些限制的，结果进了方锈的身体后她出不去了，反而暴露了太多东西给方锈。
姜双双还试图劝庄梦他们：“牺牲他一个，可以保下所有人的性命，不好吗？”
韩淮笑眯眯的：“不好意思小姑娘，我们不是什么好人。”
他话音落下时，白发庄梦就直接冲了上去：“和她废话那么多干嘛？！想牺牲我哥哥？她怕是还没睡就开始做梦了！”
姜双双一惊，她又低估他们的实力了！
她侧身避让，还没站住脚，庄梦就改势横扫过来，她正要避开，叶隐珏的两柄愁杀也行包夹之势朝她冲过来。
方锈身体的肌肉记忆让姜双双正准备直接腾空旋转而避开，结果那头韩淮的笛声就到了。
是方锈之前杀了朱合得到的笛子，可以影响人身体的敏捷程度。
更别说那边许别楠还出手，有一根极细的针冲着她飞来。
其实韩淮他们真的不需要太担心。
方锈确实有肌肉记忆，但他体术天上天下第一名，是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有实力。
在别人出招的时候，他就会在脑子里预测多种行径，更别说他的脑海里还储存了各种武术。
姜双双就算现在占据着方锈的身体，也没有方锈的本事。
要知道庄梦的副人格战力面板也是A+，叶隐珏也是，韩淮也是，许别楠就算是个医生，他也有自己特殊的战斗方式。
他们之中，就没有一个弱者。
只一个照面，一次围攻，方锈的身体就被许别楠的那根针扎中，随后倒地。
姜双双的灵体飘出来，方锈归位。
方锈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还是有身体舒服点。”
他开了天赋技能心电感应，但只捕捉到姜双双飞速地进了镜内世界，再无踪迹。
看样子是去嚯嚯别的组了。
叶隐珏还在那边惊叹：“一针就放倒了…你这到底是医生还是武侠片出来的人？？？”
许别楠：“找准穴位就行。”
副人格庄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主人格就关了天赋切换回来：“方锈。”
她问：“是不是可以结束副本了？”
叶隐珏：“啊？就结束了？”
“是我们结束。”方锈看他：“这个副本是个百人分组对抗，姜双双牵扯着整栋楼，也就是整个本。你解决了姜双双，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出来了，这样算谁先首通？”
就像他开局想的那样，他们只需要完成自己这一户的故事线就足够了。
他说：“而且我有预感，结算时我们六个人应该都是首通奖励。”
新模式，新的奖励方式。
智力C+的叶隐珏闭麦了。
他觉得只要有方锈在，他就可以做个工具人了。
而在方锈说完这句话后，系统的播报也响彻了大楼。
【十号楼一单元二楼201住户完成一单元201故事线，成功破解谜题，成为首通玩家】
【请其余玩家继续努力】
随着机械音落下，方锈他们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副本内。
【一单元201玩家离开副本，一单元201场景还原完毕。一单元202玩家可前往201探索】
.
方锈回到初始空间，依旧是那个劣质的皮质后座。
他面前出现的光屏上滚动的字样却不太一样了起来。
【恭喜您，玩家方锈。本次副本为全新模式，您参与试点进行游戏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为表示感谢，将赠予您100属性点作为奖励】
【注：本次全新模式为“百人不面对面竞争”。玩家可以把本次副本看做一张试卷，玩家只需要分组解开分配给玩家的一道题就可以离开副本。后续将出其余相同模式的副本】
【本次副本中发布的所有“主线任务”为引导角色演绎人物，帮助玩家演绎角色，故不发放奖励。此任务名称将在游戏版本更新后更名为“演绎任务”】
游戏世界真的要迎来版本更新！
方锈眼睛亮了亮。
会有更多新的、好玩的东西！
【任务“姜双双的请求”为NPC发布任务，也是主线任务（注：版本更新后将取消“主线/支线任务”一说，玩家游戏难度会增大），因此次副本为未通知试点，故予10000积分做奖励补偿】
玩家游戏难度会增大，是因为之前有说是主线还是支线任务，这样就可以由玩家自己选择是不是要去做。
但是现在没有了这个提示，就代表需要玩家自己去判断。
方锈若有所思。
这个变动在他看来，是为了打破老玩家的一些固有思维。
【此次副本为全新试点，废除“剧情探索度”、“隐藏任务”、“主线任务”等，将其合并为“副本需求个人角色故事探索度”，将在版本更新后正式上线】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的副本需求个人角色故事探索度为100%！因此次为未通知试点，故除去本应奖励的500积分外，另做500积分为补偿，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注：本次副本故事线难度为：简易】
“个人角色故事探索度”么？
看样子游戏世界是真的要剔除躺赢玩家了啊。
这简直就是在跟所有人说——
卷！
都给我为了故事线卷起来！
【本次副本性质特殊，故废除角色演绎度判定】
【注：仅为此次副本及未来一些特殊副本】
【您此次通关时长：14小时10分02秒】
【注：本时长是以直播时长为基准（关闭直播间是指直播间仅自己可见）】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和您的队友是《我与我》的首通玩家！为感谢您的努力付出，除50000积分奖励外，您将拥有一次抽取S级道具的机会！】
【注：抽取道具将在所有奖励发放后开始，您也可以选择保留机会，可在商城打开自行抽取。】
果然。
方锈扬起唇，他猜中了。
而且这个本将没有TE线这个说法。
【因本次副本的特殊性，没有TE/HE的区分，故您与您的队友都将得到首通的道具奖励“S&#183;镜面复刻”】
【另外特别提醒您，因系统检测到您用一些特殊手段前往了其他玩家的场景区域，请不要将您看到的某些内容说出去，为感谢您的支持，游戏世界将会赠予您一张特殊权限卡】
方锈挑了下眉。
光屏继续滚动：【此权限卡可以开启已经关闭的副本，但仅限一次】
这东西……感觉很没用，但又好像很有用。
不过方锈本来就没打算把一些事说出去，白得的封口费，不要白不要。
【您本次副本获得经验值10000，等级升至45，获得属性点40点】
【鉴于您本次副本表现优越，且根据副本等级难度评定，加上本次为未通知全新试点，特奖励您20000积分作为新人表现优越鼓励奖，望您能再接再厉！】
【本次副本您获得副本奖励积分（不算玩家死亡转移）120000，另有五次抽取混池道具的奖励】
饶是方锈听庄梦说过百人本下一次就能赚十几万的分，在看到自己的副本奖励积分时还是不免轻嘶了声。
要知道他们这可不是以往的那种百人面对面竞争的本。
在方锈眼里，这个本没有什么难度，但其实这个副本在游戏世界的评定等级是很高的。
因为受场景限制，玩家能够获得的线索很少，这个本的故事线很简单，简单到可以说是没有故事。
可副本的难题本来就不是故事，而是“关卡”。
【检测到您已通过新手本，正在为您的表现进行综合评定……】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的优越表现超出了与您同期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您保持住了萌新榜第一的宝座！特奖励属性点50点！请您再接再厉！】
【玩家方锈，您是否现在抽取道具？】
【是】【否】
方锈一如既往地点了否。
【已为您储存次数，您回到现实世界后仍旧可以在手机上抽取】
【奖励发放完毕……玩家方锈，因游戏世界即将进行版本更新，故而您将直接回到现实世界，后续其余更新内容将会在APP上发放公告，请务必查看】
【您将在十秒后离开初始空间，请做好准备】
随着十秒的倒计时结束，方锈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摸了摸和自己一起躺在床上的神赐，稍显遗憾。
这个本没有用得上神赐的地方。
他还想试一试那个血祭有什么作用呢。
本来一开始方锈是有想过要不要和整栋楼打一打的，后面想想着实没有必要。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的敌人？
再说游戏世界显然也没有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没有是否退出游戏的弹窗，直接给他带走了。
姜双双吗？
方锈翻身下床，心想秋厉运气不太行啊。
她应该是No.10？
方锈呼唤自己脑海里的灵：“游戏世界更新要很久吗？”
【不用。】
灵说：【等你手机APP转完就更新完了，在游戏世界时间是静止的，只有在副本时间才会恢复流动。】
方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得不说游戏世界的APP做得很有代入感。
现在他手机上那个《角色扮演公测版》APP正灰着转圈圈，而且转了差不多三百六十分之一吧，看上去像是很庞大的一次更新。
方锈也没说灵没告诉他要更新这件事，因为估计灵多半也不能说。
受世界限制，会被屏蔽。
那边韩淮和许别楠也出来了，两人在三人的小群里讨论。
【韩淮：还真赶上版本更新了】
【许别楠：对我们来说或许是好事】
【韩淮：这次副本不用打完整个本的故事线，我还有点不习惯，好想知道姜双双那小姑娘是为什么会成为邪神产物降世的媒介，好想知道她为什么杀了整栋楼的人……】
方锈回复了韩淮：【我猜应该是有两个人入户抢劫什么的，姜双双求助邻居未果，又打了电话给我的角色，结果我的角色没有接到。姜双双被杀死后因为怨气或者恨意什么的被邪神产物盯上降世，随后整栋楼的人都没了，至于那两个入户抢劫的则永远被困在楼里被邪神产物驱使】
【许别楠：根据？】
【X：我第二个本，也就是《你看我漂亮吗》的那个本，被降世的明卿卿是怀着对哥哥的怨恨的，第三个本《来自远古的悲歌》，邪神能够再度临世，也是因为那个本的NPC怨恨太多，个人猜测和负面情绪有关吧】
包括第一个本的记者，对生活也各种抱怨。
甚至这个本第二个“我”就是被负面情绪滋养成型的。
【韩淮：对了，@许别楠，庄梦应该也直接回到了现实世界，她没事吧？】
【许别楠：她进入游戏世界后就搬出了出去，虽然异常事件处理局知道她的位置，但是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她刚给我发了消息说她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
【韩淮：那就好】
说起来这样的话，叶隐珏岂不是也回到了现实世界？
方锈若有所思。
庄梦之前提到过叶隐珏是被异常事件管理局盯着的。
方锈点开微博，找到了粉丝数量极少的叶隐珏的账号，也没管他会不会看，只给他发了条私信。
【用户名123456789：异常事件管理局盯着你，小心点】
【你想拉拢叶隐珏？】
方锈没有否认灵的话：“也不算是拉拢，只是我发现他的性格不像我一开始想象的那样，对影子公会的忠诚度也没有那么高，也许可以试着种一种‘种子’，再来点催化剂。”
会成为怎么样方锈也不一定能够完全预测到，但有些事得做了才知道结果。
【你想拿影子公会选他做继任者只是因为他好掌控这一点作为催化剂。】
这是个肯定句。
因为无论是方锈还是灵，都很清楚叶隐珏会被选为继任者的原因是什么。
A+的综合战力，C+的脑子，看着确实很适合成为傀儡。
一把游戏世界的刀。
方锈呢喃：“说起来我和他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居然还有点像。”
他洗漱了一番后换了身衣服，再把神赐收好，下楼去吃个早餐。
今天楼下的小卖部没有开门，方锈看了一眼，出了这条街，去了他常去的粉店。
粉店挂着的电视机屏幕正在播放早间新闻，说昨夜本市有个年轻人在家熬夜打游戏猝死。
上头播放的照片打了码，方锈也没见过，但他猜是刘烊。
因为上头说“刘某”。
等到方锈嗦完粉，app还没有更新完毕。
已经全身心投入游戏了的方锈有点无所事事地点了点手机屏幕，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这次版本更新是不是还有什么深意。
方锈是一个容易多想的人，用他的冷笑话来说就是——
都说心思重的人浅眠，他不用睡觉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想得太多。
方锈又去隔壁小超市买了点东西回到出租屋，APP才终于更新完，冒了个等待点入的小红点。
方锈合上门，迫不及待地点开了APP，率先弹出来的就是长长的版本更新。
开头第一句是：【玩家方锈，您好。为更好迎接本次全新模式的神战，游戏世界进行了一次版本大更新，更新内容如下】
除开在结算时跟他播报的那些，游戏世界还新增了场景和场景分区，比如游戏大厅被分为了直播区、休息区、娱乐区、公会区、游戏池、训练场等等。
之前游戏世界是没有“娱乐区”的，现在新增设的娱乐区里面只有一个场景——赌场。
一个很新的玩法，介绍很长，方锈大概扫了一眼，决定到时候上游戏的时候看看。
而本次更新还新增了方锈之前跟灵吐槽过的——
副本可以在现实世界登入。
等于不需要先进入游戏世界，再在游戏世界登入副本，而是可以在APP上直接点击进入副本。
对于方锈这种被十一大公会盯着的玩家来说就很方便。
游戏商城还新增了装备打造，就是那种很游戏风格的“自制武器”。
在副本里收集特殊材料，可以选择融入自己的武器，也可以选择制作。
但这样出来的武器是绑定的，等于不可以进行售卖。
方锈觉得最值得一提的，还是那个训练场。
训练场是需要花积分租的，但是可以在里面试用自己所拥有的道具，不扣除使用次数。
等于方锈可以去那里开发一下神赐所有的功能。
方锈对这个训练场给予了满分的肯定：“太有用了。”
有很多S级的道具使用次数都只有一次，就算有道具介绍，理论和实战终究有区别。
而且直播间也进行了更改，所有上榜了的玩家的直播间如果要观看需要缴费，根据榜单名次按阶梯付积分，积分全部归玩家所有。
等于缺积分的玩家可以考虑开直播，毕竟萌新榜20名的直播间单人收费就要1000一场。
且直播间取消所有截图、录屏功能。
另外论坛不得提及玩家真实姓名，过往的所有帖子将全部清零。
以及榜单上的真实姓名将全部隐匿，玩家可自行设置署名。
这两个更新，在方锈看来，就好像是暗搓搓地迎合那天他在论坛上所说的一样。
——游戏世界是希望玩家们能够活下来的，而不是非要弄死玩家。
方锈嘀咕：“我是不是该庆幸我把论坛所有帖子都看过了一遍？”
【确实。】
灵说：【因为现在论坛是0贴的状态，大家都还没看完冗长的公告。】
但方锈看得很快，足足二十几页的公告，还有什么副本结算奖励变更，各种细节，比如说什么更改为需要双方互为好友才能查看对方正在进行什么副本等等变动。
他全部都在五分钟内就看完了。
公告的最后一段是——
【另外关于本次神战的更新，为避免不公平竞争将在神战开启前一晚公布（因游戏世界无时间流逝，故时间以现实世界计算）。
感谢您长久以来的支持，最后提醒诸位玩家一句，这是一场游戏，是一场拼上性命的游戏，但也只是一场游戏。】
方锈点了确认后，就见APP内部也更新了界面，变得复杂了点，也好看了很多。
“最后那句话简直就像是在说‘游戏是需要玩家来玩才能进行下去的，所以游戏世界并不是你们走向地狱的道路’。”
方锈轻勾唇：“我甚至怀疑游戏世界的内部设计师是看了我的发言才弄出这样的更新。”
【虽然我有很多不能说，但这点可以说，并不是。】
灵道：【其实《来自远古的悲歌》就是一个试点，只是没有那么明显。】
那个“友爱游戏”。
方锈猜到了。
他点击去看榜单，就见萌新榜第一名的自己名字已经被隐藏，变成了“六边形战士”，后面还跟着个提示显示的是“系统随机设置”。
方锈：“……”
我谢谢您。
不过他也懒得改。
庄梦在他底下，显示的是“神的宠儿”。
而白和善已经掉到了第三，显示的是“结束了命运”。
方锈沉默了一下。
他诚恳道：“你们系统随机，有点像远古时期非主流网名。”
灵：【……这是小助手随机的，是系统，不是我。】
方锈怀揣着好奇心去看了一眼解行水的称号，就是他脑袋上顶着的那个“高危玩家”，仍旧是红名。
方锈点了下关注。
灵：【？】
方锈面不改色地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您与玩家“解行水”互相关注，自动添加为好友】：“手滑。”
【……首先我们共脑，其次我不是霍得，最后你应该听我哪怕一次劝。】
一身反骨的方锈十分敷衍地“哦”了声，然后收到了解行水的招呼。
【解行水：ovo】
还会卖萌。
方锈勾唇，回了个：【owo】

第56章 版本更新后的游戏世界
三大公会进入副本最顶尖的那一组也没有在里面耗多久, 毕竟他们中也有头脑担当。
就是出来的先后顺序不一样，也只比方锈迟了几个小时。
他们也都直接被弹回了现实世界。
等到版本更新结束后，他们把那二十几页堪比合同的更新看完, 一个个都阴沉着脸色，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游戏大厅里, 进入了休息区的VIP休息室。
这一次版本更新, 休息区都进行了变更。
不仅有VIP休息室，还有普通休息室，价格不一样, 可容纳的人数也不一样，里面的配置也不同。
——这个游戏大厅, 越来越像一个游戏世界，而不是中转站了。
影子公会的最先出来，出来后, 荧惑和面具男赤猴就在VIP休息室等着了。
随后是破晓的风扬抱着一只黑猫，戴着那个猴子面具来了, 再等了会儿，就等到了曙光将至的克尔德和艾莉雅。
三方齐聚首，荧惑抓了一下自己新染的头发, 冷冷道：“这次版本更新简直就像是在向我们示威。”
风扬和克尔德他们都能够听懂他的意思。
他们在这里谋划着要关掉游戏世界，要结束这一切。
甚至他们的计划就是这一次神战冲击神榜第一的王座，将那位扯下来，然后用心愿劵许愿。
可现在游戏世界的大更新，就像是在告诉他们游戏世界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甚至在为了玩家能够有更好的“游戏观感”而做出规则上的一些调整和改变。
风扬怀里的黑猫开口, 居然吐出了人言：“我还是那个意思, 我怀疑第一位就是系统。”
艾莉雅：“可祂如果真的是系统, 根本不需要找人把我们在神位冲击战之前就拦下来，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我们全部弄死在副本里。”
神战大体可以分为两部分，前半是玩家和玩家之间的争斗，最后留下来的那队的队长，将获得冲击神榜的唯一资格。
在神榜上神明互相之间是不可以发起挑战的，但神战获得了资格的玩家不仅可以挑战神明，还可以直接越位。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很自信，你可以直接以玩家的身份挑战神榜第一，位列于第一位的神祇。
如果你赢了，那么你就直接空降那个位置。
如果你输了，那么你和你选中的队友也将是你未来的“从者”们，将承受神怒。
神想让你活，你就能活。
神如果不愿意放过你，你们就得为自己的自大付出性命。
不过玩家挑战神明是可以得到其他神明的帮助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些公会会聚在一起。
因为他们彼此信奉的神祇传达了同样的神谕给他们，只要是他们十一个公会的人赢得最终的神战，无论是谁，其他神明都会一同出战。
因为他们都想要结束这个游戏世界。
但这是之前的神战版本，此次游戏公告特意说明了神战也有全新模式，究竟其他神明能不能一同参战都是个未知数了。
风扬淡淡道：“把我们都杀了，游戏内会少很多人。神战只需要更改规则，其他神明不能参与挑战，就足以锁死我们所有的路。”
赤猴：“这很不公平。”
克尔德捏着手里的扑克牌，碧蓝色的眼瞳没有半点笑意：“赤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看清楚这个游戏的本质啊。”
他轻嗤：“神想要弄死我们，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一只蚂蚁，有什么资格对生物链最顶端的神说公平？”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那现在怎么办？”
“顺其自然。”
影子公会的黑袍男人雀鹰登入休息室：“我会参加这一次神战，务必保证将方锈拦下。”
克尔德扬眉：“你要出手我就很放心了。”
风扬却皱起了眉，他怀里的黑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也没有再开口。
“那第二位神祇不会出手吧？”
“不会。”风扬说：“我们这边的神谕说祂与那位的关系似乎很差，那位不允许祂靠近祂的空间。”
.
【解行水：上游戏？】
【方锈：暂时不。】
【解行水：好吧。】
方锈没有再回复解行水，而是转去先把自己的属性点全部兑换成了技能点升级。
他一共获得属性点190点，兑换成技能点就是19点，算上上次的，可以升两级。
方锈没怎么犹豫，解锁出了两个新技能。
【Lv.1灵魂出窍[主动]】
【Lv.1灵魂冲击[主动]（冷却时间三十分钟）】
不需要方锈去训练场，灵给方锈解释：【“灵魂出窍”是类似你在上个本的技能，只是不同于上个本的特殊，一级的灵魂出窍是不稳定的，而且离本体越远、时间越久消耗SAN值越大，且如果你的身体受到伤害你的灵体会承受双倍的伤害。】
【一级的灵魂冲击也达不到邪神产物给人的污染那么严重的效果，视对方SAN值稳定性和情况而定，像霍得你可以让他恍惚两秒，如果他SAN值在80以下你可以让他恍惚五秒，60以下十秒，10以下也许可以给他造成真正的“冲击”。】
方锈若有所思：“如果之后可以的话，这个可以升一下。”
方锈之后再把道具抽了。
S级奖池一如既往地组队卡，普池一如既往地一堆垃圾全卖了。
【破晓的风扬他们和曙光将至的克尔德他们以及影子公会的荧惑他们都出来了。】
看样子还是这三个公会的实力最顶啊。
【另外他们在讨论我是不是系统。】
方锈扬眉，随意道：“说起来，你是从游戏世界开始就做这个系统了吗？”
【不。】灵说：【我登上第一后才成为系统的。】
“登上第一”，而不是“成为神”。
方锈觉得灵有时候的措辞总是带有引导性。
而和他共脑的灵并没有对此进行回应，方锈也不在意。
方锈之后又看了一眼论坛，关于新版本讨论的帖子已经有好几个了，最热门的还是理性公会的玩家发出来的。
主要针对那个被整合后名字变得过长的“副本需求个人角色故事探索度”。
配上游戏公告说的副本取消评级来看，完全就是印证了他上一个帖子的猜测。
那个高能榜十九名说，这个意思就是玩家以后只需要管好自己的角色故事线，就能达成TE/HE结局，不一定非得完全解开副本故事。
方锈赞成一半。
因为在他看来要打TE还是要解副本的。
毕竟除了一些特殊的副本外，TE是唯一的真实结局。
现在论坛上基本都是讨论版本更新的，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庄梦则是在APP的小群里说她进游戏世界待着了。
在APP更新完毕后，她就进入了游戏世界。
方锈想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我也觉得她有点过于依赖副人格了。】
灵说：【我和你有一样的猜测。】
庄梦在上个本的恐惧让她看见了副人格，不一定是她觉得双重人格的自己是一个异类，而是她害怕副人格会消失。
她被誉为“神的宠儿”，就是因为她作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的患者，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拥有两个面板。
主人格是大脑，副人格就像是武器。
游戏世界让她们彼此可以交流，而且庄梦自己有跟方锈他们说，她单开天赋双生，不使用衍生技能狂化的话，是不耗SAN值的。
而且庄梦的一个人格遭受精神污染被逼“下线”后，另一个人格可以立马接班服用精神药水。
一瓶药水能作用在两个人格上。
所有的绑定防御类武器也是作用在两个人格上。
“也正常。”方锈道：“她才十七岁，正常十七岁的小姑娘这时候应该还在为高考烦恼吧。”
他笑：“不过庄梦那么聪明，大概不会为高考烦恼，有可能跳级进了大学，在跟着导师教授出入实验室。”
反正正常十七岁的小姑娘，不会像庄梦这样，童年亲眼看见父母被一群陌生人杀死，之后又分裂出了第二人格，完事后还进了游戏世界。
方锈点开副本看了一眼，这次版本更新的游戏公告里提到了特别更新了一千多个新副本，并且之后每天都会更新不低于两位数的新副本。
之前方锈进游戏的时候，副本没有多少新的了，因为那些大公会都会带人去刷首通奖励。
这么多新副本啊……
方锈微微垂眼。
他转去看自己的背包，先点开这次得到的道具小图标查看说明。
【道具：镜面复刻（副本特产）】
【品质：S（绑定玩家）】
【使用次数：？？？】
【道具详情：可一比一复制玩家所拥有的同品质道具1次，A+至A道具两次，B+至B四次……（以此类推）】
哇哦。
方锈心说这道具真的很有用啊。
打个比方，如果他们在神战有两次对上秋厉他们队，他就可以复制一次海神之泪，直接让书小小上两次BAN位。
——他总不至于运气差到遇见三次秋厉他们吧。
【不要毒奶。】
方锈很无所谓：“没事，真遇上了也不是打不过，虽然我们队实在有点太冷兵器时代。”
说起来，要是能再招个热兵器时代的队友就好了。
【遇上满状态的书小小，就算你找到了热兵器的队友也没有用。】
灵无情道：【书小小的不灭火可以融化A级及以下的子弹。】
方锈轻嘶了声：“不要剧透。”
.
另一头。
叶隐珏从游戏世界直接被弹出到现实世界的时候还有点懵。
他有很久没有回现实世界了。
现实空气的味道是什么他都忘了。
现在呼吸一下，只觉得还是没有游戏世界好。
他住得低层又靠近马路边，汽车尾气污染实在是有点重。
但他真的好特么喜欢。
叶隐珏伸了个懒腰，也好久没有摸到自己现实世界的手机了。
私信还是那样，没几个人给他发，就两三个小姑娘坚持着跟他说早安晚安，今天也要加油，等他出道。
叶隐珏不能回她们，如果被公司的人知道了会很麻烦。
他叹了口气，先干了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
把自己这段时间在游戏世界里写的歌全部写下来，记在了本子上。
词曲都是他自己作的，他梦想着有一天能够站在舞台上唱出来，他还想好了舞蹈动作。
但叶隐珏分得清什么是“梦想”。
他要离开影子公会，大概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死在副本里。
叶隐珏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在副本里，他不想这些灵感随着他一起离去，所以他每次回到现实世界后都会抓紧时间记下来。
他还特意写了遗嘱，如果他死了，这些东西都交给公司——他签的娱乐公司。
这个娱乐公司是一家很小的公司，但公司的人都挺不错的，尤其是他的经纪人。
面对一个总是玩失踪的练习生，他们最多就是说他不上进，却还是很关心他、很照顾他，在得知他是孤儿后，公司每年都会问他要不要来公司一起过生日。
做完这些，叶隐珏正要的APP也更新完毕，那个闪着一个小红点、图标是一棵黑色的树木的软件就像是在提醒他该离开现实世界了。
叶隐珏正要登入，就看见一长串的初始用户名给他发了条微博提醒他。
叶隐珏沉默了两秒。
他知道这是谁。
方锈。
他没有回他。
叶隐珏因为在写歌，所以他登入游戏时，荧惑他们已经出来并和破晓以及曙光将至简单开了个会结束。
见面后没有进副本的黑袍男人雀鹰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副本应该是按照熟悉度分的组，你和方锈他们一组，应该见到了除开这次我们十一个公会下本玩家以外的玩家吧？”
叶隐珏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雀鹰面前说谎：“老师。”
他轻点了下头，雀鹰看着他：“你不想说。”
叶隐珏低喃：“方锈没有杀我。”
雀鹰深呼吸了口气：“叶隐珏，你今年多大了？还玩小孩子报恩那套？你这么些年学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是吧……”
“干嘛呢。”在一旁抱着胸的荧惑皱起眉，打断他：“好好说话，把你那暴脾气给我收起来，怎么一到我们小叶面前就那么凶，老江，我怀疑你针对我们小叶啊。”
叶隐珏求助地看向荧惑，荧惑上前，揽住他的肩膀，一副老母亲模样：“没事啊小叶，我们不理老江。”
他捏捏叶隐珏的肩膀：“没受伤吧？方锈没对你出手？”
叶隐珏嗯了声：“庄梦和他一起，其他人…我不认识。”
庄梦会和方锈在一起，已经是明牌的信息了，叶隐珏说了跟没说没区别。
荧惑微垂着眼，语气轻柔：“那个新人，方锈说要带的，没一起？”
“哦。”叶隐珏才想起似的：“太菜了，我都忘了。”
叶隐珏睁眼说瞎话：“他很拖后腿，感觉方锈不会再带他了。也有可能会继续带着，用来喊那位神祇。”
荧惑点点头：“那位神祇似乎是有点偏爱他的，多一个工具人能用来喊祂出现，的确很有用。”
“那其他人呢？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有。”
叶隐珏没有什么迟疑：“我都没见过，也不认识，那个本就是方锈一个人带飞的，我全程躺赢，而且方锈也很警惕我，他不让我多动，庄梦的副人格一直在盯着我。”
他又补了句：“我看他们似乎也好像不是很熟，可能只是想让方锈带的普通玩家？”
荧惑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
叶隐珏没再吭声。
荧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次版本更新后公会场景也进行了升级，你先去看看吧。”
叶隐珏在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说了好就点击坐标离开了。
面具男看了看笑不达眼底的荧惑，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雀鹰，也用坐标走了。
荧惑走到雀鹰身边，雀鹰平静道：“他没说实话。”
“不用你说，老娘看得出来。”荧惑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森然：“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说没说真话还是看得出的。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道：“那个叫方锈的就这么神奇？先有破晓的庄梦，后是我们小叶。”
雀鹰说：“叶隐珏还太年轻了，孩子气重，讲兄弟情义，容易被利用。方锈不杀他，估计就是为了这一手，好手段，好计谋。这人要是我们公会的，我们都无需忌惮破晓和曙光将至联手了。”
荧惑没说出那拉不拉拢的话来，只问：“那现在怎么办？”
雀鹰：“想办法让叶隐珏说出来，我有预感，他肯定知道更大的事。”
的确知道一些更大的、说出来方锈他们可能要完的事的叶隐珏回到公会后，没准备逛。
他有点没心情，再说他本来也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
太真实，真实得他有时候都会忘记这是一个游戏世界，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但赤猴跟着他一起出现了。
“…师父。”
叶隐珏对赤猴不是很防备，因为赤猴跟雀鹰和荧惑不一样。
不是说赤猴对影子公会的忠诚度没那么高，而是赤猴没有那么像“人”。
他有一定的认知障碍，用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他是纯粹的天然呆，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杀手。
一个别的什么都不会，只会杀人的杀手。
“方锈，很强。”
赤猴说：“我看得出，他想杀你的话，不算道具，二十个回合就够了。”
叶隐珏哽了一下：“师父，我武力综合面板好歹是A+。”
赤猴认真道：“可是他很强，我觉得他比雀鹰还强。”
叶隐珏微微瞪大了眼睛：“老师可是S级面板啊！”
赤猴：“雀鹰是用了属性点加到的。”
叶隐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赤猴又说：“雀鹰知道你没说实话。”
叶隐珏没有半点停顿：“师父，我说的就是实话。”
赤猴皱眉，没有跟他在这上面争论，只是道：“小叶，你有特权。因为你是会长钦定的继任者，但因此你更加没有办法离开我们。你明白吗？”
事实上就算只是一个普通成员，影子公会也绝不允许背叛。
叶隐珏没有吭声。
赤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给了叶隐珏一个酸梅棒棒糖，然后就离开了。
终于能够独处的叶隐珏回到宿舍后直接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算没有方锈，他也不会说的。
不会告诉荧惑他们，他见过韩淮。
在公司里。
叶隐珏和韩淮不同，韩淮是作为赏金猎人在公司训练，但他是从小就被当做“特殊工”培养，为以后进游戏世界做准备。
他本来是不应该去公司的，因为要避免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但那天是个意外。
公司的暗杀目标在被盯上的时候阴差阳错地和他在一起，他发现了韩淮他们，然后韩淮的队友以为他是异常事件管理局那边培养的战士，所以将他带到了公司里。
那年他十岁，韩淮二十岁。
杀人的韩淮很冷静，开枪的手很稳，但却不是一个冷酷的人。
他见他紧张，给了他一根棒棒糖——虽然糖纸上沾了血，还给他放了一首当时很流行的男团的歌，那时候很多小孩都喜欢。
可天知道叶隐珏只是在紧张，害怕他们发现他是未来的“特殊工”。
韩淮当时对队友说：“就算真是异常事件管理局那边的，这也就是个小孩子，要不我们求求情，让公司把他留下来，我带他？”
韩淮其实也不算是救了他的命，毕竟他也是公司的人。
可是小孩子就是这样，别人对自己有一点点好，就能记一辈子。
再次见到韩淮，叶隐珏差点没认出来，他不敢相信当年那么帅的那个叔叔变成了现在这幅仿佛乞丐一般的模样，还叛了公司。
就当是那个棒棒糖的回报吧。
叶隐珏想。
毕竟后来那家棒棒糖就倒闭停产了，他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个味道的棒棒糖，也找不到替代品。
.
方锈不是个喜欢拖着的人，现实世界没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现在他又有大把的积分了，可以延长在游戏世界待着的时间，所以他直接登入了游戏大厅。
游戏世界是真的进行了一次大改革，这里现在看上去就像是3D游戏的场景，只是要更加真实，在他登入的一瞬间都有点模糊。
分不清这究竟是游戏世界，还是直接登入了副本。
游戏登入口有路牌，指向了“直播区”“游戏池”“休息区”和“娱乐区”，至于公会区不在这上面，是因为要进入公会领地需要先加入一个公会，其次公会会有自己的坐标，点击坐标即可进入。
方锈估摸着自己这辈子大概都见不到公会区长什么样了。
作为一个孤狼，他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这种组织。
要不是神战必须要组队，他都想一个人单干过去了。
方锈先去娱乐区的赌场看了看。
游戏世界的人不少，大家对赌场这种地方都很好奇，所以这里的人也不少。
方锈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第一眼认不出他，至于背后背着的神赐，老实说其实游戏世界用长刀的人也不少。
还有那种用长棍的，有些人就算可以收武器也不会收，为了装逼好看。
游戏世界的赌场建造得很奢华，但不是国外那种风格，反而极具国风，看得方锈感觉自己再穿越了一次。
赌场内的人很多，有人在拿少量积分赌着玩，也有人在赌道具。
游戏更新公告是有介绍赌场的。
赌场可以小赌，小赌就是现实世界老套的那些玩法，也可以大赌。
大赌就是用副本来打赌，比如说谁先通关，先通关的那个可以得到什么。
而这一切都会在系统的监督下进行，确保绝对公平。
这些试着玩的玩家，眼尾的余光都在留心着一个人。
一个方锈一进来就看见了那过于显眼的标志的人。
方锈在心里轻哂。
他怀疑解行水就是故意把自己杀成红名的，这样脑袋上会顶着一个别人没有的警告牌，放在人群里实在是惹眼，无论怎么都遮不掉。
就算是他也会忍不住分散注意去看那刺眼的红。
毕竟方锈最熟悉的就是各种红色，尤其是血红。
他走过去，解行水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赌桌上，微微倾身，仰头抬眼望着他：“你果然会迫不及待地上线。”
“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方锈随手卸了刀袋，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一眼他摆在桌子上的“赌注”，稍扬眉：“没人敢跟你玩。”
解行水不是很在意，只盯着方锈看。
方锈把神赐搁在了桌子上，刹那间赌场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敢只身一人招惹解行水的，只有一个人。
至少在这些玩家眼里，只有方锈一个人。
方锈看了看赌桌上悬浮的光屏，上头不是系统的字体，而是很飞扬的行书：“你字挺好看。”
上面写着：【副本玩法】
解行水嘴角噙着的笑加深：“谢谢。”
他扫了一眼方锈摆在桌子上的神赐：“你要跟我玩吗？”
“赌注？”
“我赢了，你成为我的队友，听我指挥；你赢了，我加入你的队伍，听你指挥。”
方锈挑起唇，靠着太师椅，笑容有几分意味深长，言语又似乎意有所指：“朋友，你可要想清楚，你这样输了入队的话，可和我其他队友不同。无论什么都得听我的。”
解行水颔首，手指从黑色的半指手套中露出来，病态白的肌肤让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人类：“如果我赢了，同理。”
他那双漆黑的眼瞳注视着方锈，充满了侵略性，大家都是聪明人，方锈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就像解行水能够明白方锈的意思。
方锈：“玩什么本？”
解行水：“公平起见，新本？”
方锈没意见：“你选一个，我选一个，如果不同的话用扑克决定玩什么本？”
解行水也没意见：“可以。”
两人调出只有自己看得到的面板，飞速地挑选着副本。
副本现在进行了分类，可以通过精准搜索挑选自己想要的副本。
比如人数。
方锈选定人数为两人，其余无所谓。
他把本大概扫了一遍，最终又快速往上滑，有点恶趣味地锁定了一个本：“我选好了。”
那边解行水早就停下了自己的手：“我也是。”
两人面前的光屏一块消失，只留下两个副本从只有他们自己可以看见变成所有人都可以看见。
副本飞到赌桌正中间，然后完全重合。
方锈扬眉，解行水勾唇：“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
他低笑：“真坏啊，方锈。”
方锈是没有办法记住洐的声音的，包括洐的面容也是。
因为祂是神，祂以神明的姿态莅临世间，没有人可以记住祂，但却没有人可以忘记祂。
而从解行水嘴里胡来的这五个字，瞬间就让方锈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重叠。
这张实在是和站在云端上的神明搭不上边、充满着邪妄与张扬的脸，和他低沉的嗓音仿佛能够完美融入那一道虚影。
方锈耸肩，心情不错道：“看样子你确实对我有所了解。”
“当然。”解行水注视着他：“只有我知道你。”
方锈心说其实还有现在和他共脑的灵也知道的。
他面上不显，又听解行水问他：“你需要先进训练场熟悉一下你的道具，开发一下你的武器吗？”
“不用。”
虽然方锈上线是因为这个，但现在他不打算出门左转训练场了：“和别人玩游戏我喜欢稳妥中带着点惊喜，但这个本只有我们的话，我喜欢更加刺激未知的存在。”
充满挑战性，才会激起他的兴趣。
解行水并不觉得方锈是在轻视自己，反而挑起唇：“我的荣幸。”
方锈：“不过你先等等，我交代一下我的队友。”
解行水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一直都在等你。”
方锈瞥他：“你有时候可以闭嘴。”
没必要三句话里非要带两句情话。
这东西在他身上不适用。
解行水有些无辜地偏了下头。
方锈在心里默念界面，他面前亮起了只有他可以看见的淡蓝色光屏。
他点击了好友的按钮，就看见庄梦已经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论坛上有人开了贴，说他和解行水上了赌桌，庄梦在给他发问号。
方锈切换到群聊，在唯一的群里说了声。
【方锈：我待会跟解行水进本。】
【方锈：你们待会自己选一个本下，刷级。庄梦或者老韩带队，都行，你们自己决定，记得练一下配合。】
【庄梦：？你到底在干嘛？】
【许别楠：……你们赌什么了？】
【霍得：啊？？？哥你为什么要跟他下本啊？！我看论坛说他超级危险！！！】
韩淮没有在其中发言，估计是忙着开张营业。
【方锈：赢了就赚了一个高能榜第五给我们当打手，这不值得？】
【许别楠：你自己想玩就直说】
【庄梦：……我就怕你输了把自己赔进去】
【庄梦：解行水很强……不是，我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打上这种赌的？】
方锈想了想：【可能因为他喜欢我？】
群里一秒安静。
方锈满意地收起光屏，握住了神赐：“好了。”
解行水又看了一眼神赐。
方锈觉得他对神赐的关注度好像有点高了。
大概就是那种，全场关注排第二。
第一是他。
“你对它很感兴趣？”
“只是觉得你很喜欢它。”
解行水低笑：“看样子这把武器很合你的心意。”
方锈诚实道：“毕竟在现实世界不能用这种武器，虽然我什么都会，但我还是最喜欢这么长的仪刀。”
无论是手感，打架时的碰撞感，都让他很舒服。
解行水勾着唇：“那么我们开始了？”
方锈点头：“开始吧。”
系统的机械音适时响起：【13号赌桌开启副本玩法，将在十秒后载入游戏，请玩家耐心等待】
之前就悄悄关注着他们这边的玩家们不是没有看见有副本的图标悬在两人中间，但是没有想到赌局真的开启了！
他们只恨系统不会播报赌注，这个瓜注定吃不全——不过也不一定。
等两人从副本里出来后，说不定就会知道了。
因为他们要载入副本了，所以有胆子比较大的已经直接去看他们了。
就见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的作战服，专注地注视着对面的人，另一个则是穿着随处可见的休闲装，很闲适地窝在太师椅上，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刀，看向对面的人的眼里也满是兴味。
方锈的体术，很多玩家都见过。
至于解行水，见过的都是老玩家了，不过他高能榜第五、唯一红名的名头也有他的威慑力压迫着许多玩家。
此时看见他们俩要下双人本，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版本更新前论坛上有个帖子讨论了很久他俩究竟谁的武力更强，现在终于要有结果了吗？！
可又有玩家恨。
解行水在游戏世界的世界比方锈长，道具积累的比方锈要多太多了！
解行水凝视着方锈，忽然说：“方锈，为了公平，我不会用道具。”
方锈扬眉，回敬了一句：“除开神赐外，我也不会，你也可以用你的武器。”
因为这将是一场属于他们之间的、个人的较量。
方锈轻笑：“我期待和你真真正正的打一场。”
系统倒计时在最后两秒，解行水的声音和系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也是。”
谁也别想放水。

第57章 666号病院（1）
方锈载入初始空间, 这个本不需要抽取角色，只是版本更新后副本进行优化，副本须知和前置剧情都会在初始空间先播报完再载入游戏。
避免玩家开局遇见“死亡场面”, 没有办法好好看副本须知和前置剧情。
不过在方锈先接收到副本须知和前置剧情前，灵先截断了小助手, 跟他对话：【这个本你不要喊我。】
方锈并不意外灵会这么说：“我发现你在两个时候会变成哑巴。”
一是洐在的时候, 二是解行水在的时候。
他问：“你是‘信号’断了，还是纯粹的因为怕被发现所以不能说话？”
【……我倒是想告诉你，可你听得见吗？】
又会被屏蔽？
方锈轻啧：“到底得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被屏蔽？”
【也许神战, 也许神战结束后，也许等你登上了神榜。】
方锈直白道：“我不想当‘神’。”
灵没吭声, 方锈又嘀咕：“成为‘神’受到的限制也太多了，还没有做人自由，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成为十三分之一, 做亿万分之一不好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灵坐那个位置不是自愿的。
【方锈，你不用想法子在我这里套话、试探我。】
灵说：【我和你是一边的,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如果可以，我也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但是我不能。你该相信我。】
方锈靠坐在劣质的皮座里，姿态闲适又懒散：“相信你的话离祂远点？”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奇宝宝，但我觉得这事事关我的乐趣，所以我还是得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会输。】
灵的机械音和系统是完全一致的, 但却又莫名要比系统显得更加有人性化一些。
方锈听过后, 夸张地轻嘶了声：“那还真是恐怖啊。”
可他眼里却满是不以为意, 微挑的嘴角更是充满兴味：“所以我就更加要赢了。”
灵没有再说话。
【玩家即将进入副本《666号病院》, 下面为玩家播报本次副本须知】
【1、此次副本为双人本全新模式-双TE结局，如有一方达成TE，另一方则无法达成TE。】
【2、副本内的真正死亡即现实死亡，请玩家珍惜生命，积极游戏。】
【3、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二者其一清零即死亡。】
双TE结局啊。
方锈在那长达二十几页的游戏公告里有看到新更新的副本模式中提到过，这个模式只存在于双人本里，玩法和其他副本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两位玩家各自的身份都可以打成“True End”结局。
是很适合放在赌场里玩的。
尤其系统继续播报：【检测到您与玩家“解行水”正在参与赌局，故系统将评定达成TE结局的一方为胜利】
【检测到您与玩家“解行水”附加条件，故锁定背包所有道具，您与玩家“解行水”在本次副本中只能使用武器】
【注：武器为武器栏武器，主动攻击型道具也算道具，将一同锁定在背包中，不得使用】
【玩家方锈，检测到您关闭了直播，是否开启本次直播？】
【注：因您为萌新榜No.1，玩家想要观看您的直播将缴纳积分10000，所得积分将全数在副本结束后转交到您的账户上】
然而方锈在这一串零中点了否。
这是他和解行水的游戏，他不喜欢被人围观。
他想解行水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系统停顿了十秒，才继续播报。
【玩家方锈，您本次副本的角色身份是：医生】
方锈：“……？”
他怎么又是医生？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666号病院是一所开在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病院。这里关押的病人都很特殊，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疾病。
你是这里的一名医生，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你很受同事和你负责的患者们的喜欢，而且你经手过的患者已经有两个成功得到解脱出院。
院长很感激你的付出，并表示希望你能接受666号病院最为棘手的患者13号。
“这是最后一个了，我保证。”
院长哀求你：“只要你能治好他，你之前提出来的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
随着NPC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方锈的场景也直接切换到了医院的病房里。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房的装修说不上多么好，但也不算差。
只是墙壁有点泛黄，上头还有几个不规则的黑点，看着像是飞虫的尸体，靠墙角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外墙渗水，导致里面的墙体凸起来了一点。
天花板的四个角也有点霉斑，还有一般人看不清的蜘蛛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恰到好处的阳光从窗户里投进来，照在方锈身上，方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边的咖啡和甜点。
要不是那张床绝对是病床，他简直就像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喝下午茶的一个医生。
带有浮雕的咖啡杯和设计漂亮的咖啡勺，以及做工精致的点心……
优雅。
太优雅了。
方锈不紧不慢地端起咖啡杯，轻抿了口。
确实是咖啡，而且应该是摩卡，咖啡和巧克力还有奶油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还挺不错。
方锈又捻了一块花花造型的曲奇咬了口。
黄油曲奇，没有什么别的特殊的气味。
嗯……
所以他一个医生为什么在病房里吃下午茶？
方锈扫过病床上尚且空着的卡片槽，陷入沉思。
一般来说病床上都会放置卡片写着病人的名字和病名，这样会方便很多。
可这也不是个空病房，方锈能够看出来，房间里明显有生活过的痕迹，就算病床上的床单铺得没有一点褶皱，被子也叠得像许久无人问津一样，昨天也绝对有人在这张床上睡过。
这个房间的人，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方锈又咬了一块曲奇，倚着身侧的窗户框看了一眼窗外。
只能说不愧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看不见半点建筑。
他摸了摸身上，也没摸到手机。
这边连信号塔都没见到一个，说不定全员都没有手机。
毕竟前置剧情里的那个“关押”而不是“接受治疗”就很值得人深思。
方锈收回目光，就听见外头有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响起，方锈偏过头，对方抵达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
病房的门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解行水出现在了门口。
他那张皮囊长得确实出众，没了头顶的危险警告后，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里那种会让观众的三观跟着他的五官跑的大反派。
解行水双手插兜，悠悠走进来。
方锈的面前亮起淡蓝色的光屏，稍微阻隔了一下方锈的视线。
方锈在心里轻啧了声，心说回头得找找游戏世界的投诉按钮，告诉他们在特殊时候光屏可以不用出现，在他脑子里播报任务就行了。
【触发演绎任务：了解十三号病人并制作十三号病人的档案】
【任务详情：你准备好了下午茶，在十三号病房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医院里臭名昭著的十三号病人出现。这是你第一次见他，但你之前听说过十三号病人是最难搞的刺头，甚至没人能够制作出他准确的档案。】
版本更新的时候说过优化了游戏内任务内容，因为副本内只弹出引导玩家演绎角色的任务，不再分为主线支线等等，现在看来这个优化的任务其实和主线任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要详细了很多，而且在颁布任务的时候还给了一点演绎提示。
方锈接收完任务后光屏就消失了，他坐在对他来说有点小的椅子上，仰头望着解行水。
解行水站在光处，面容被阳光笼罩出了一层光晕，任谁都会觉得刺眼，但方锈是可以直视太阳的男人。
方锈还没开口，解行水就先垂下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喊了声：“十三号？”
方锈：“……？”
解行水：“我是你的医生，从今天开始正式接手你，你待会要吃药，不能喝咖啡，谁给你泡的咖啡？”
方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和白大褂上别着的【医生-方锈】，再看了一眼解行水空空如也的白大褂，心说好的。
原来是这个棘手？
患者以为自己是医生什么的，真的很麻烦啊。
“是我等了你很久。”方锈望着他：“十三号，我是你新的医生方锈，我给你准备了点饼干，不如我们坐下来聊？”
解行水似乎是觉得有趣，轻笑了声后，在他身边坐下，瞥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饼干：“我才是你的医生。”
方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牌子，又示意了一下只有一杯的咖啡：“显而易见，我才是。”
他稍偏头：“院长没有告诉我你的病，你患得是幻想症？”
只是幻想症的话，不至于是“最难搞的刺头”吧？
解行水低笑了声：“这话也是我想问你的。”
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手掌缠着绷带，盖住了手背。
他把卡片推给方锈：“这个可以证明我是你的医生了吧？我才接手你，去领卡片了。”
方锈垂眼去看，就见卡片上写着——
【十三号病房：解行水
主治医师：方锈】
方锈在心里轻叹。
解行水演技真好。

第58章 666号病院（2）
方锈拿起那张卡片, 插进了病床上的卡片槽里，回头看解行水：“十三号，下次不要再随便将卡片拿出来了。”
他想了想：“算了, 我待会去借瓶胶水帮你黏上吧。”
解行水望着他，满眼兴味。
他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 没有再和他争执究竟谁才是医生, 只示意他过来坐：“你想聊什么？”
方锈走过去，想终于开头了。
他也不是专业的精神病医生，不会治疗精神病, 但他有一点很清楚。
和这种以为自己是医生、医生是患者的精神病相处，一定要明确自己是医生这个概念, 就算没有办法让患者肯定，也要自己肯定。
不然会在对话中被混淆，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而开始怀疑自己。
因为只有他们俩, 因为这是一场只属于他们的对决。
所以方锈和解行水都是沉浸式演绎，抛去了之前所有的交集, 在这一刻，他们就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就是第一次见面的医患。
方锈在椅子上坐下：“你住院多久了？”
解行水轻叹, 眉宇间有着淡淡无奈。
方锈懂了。
解行水虽不和他再在这个话题上争论，但是他并不觉得他是他的医生。
所以方锈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说法，毕竟建立起医生这个概念，可以慢慢来：“这么说吧，你来医院多久了？”
“一年多吧。”解行水反问回去：“你呢？”
在听到他这个问题的时候, 方锈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副本角色给他叠加出来的念头——
他在这工作有半年了。
但方锈没有回答解行水, 只是说：“我在这工作的时间很短暂。”
解行水颔首：“你进我们医院有半年了, 我听其他同事提起过你, 他们说你很棘手。”
应该是“其他患者”。
棘手的也是你。
方锈在心里默默转化概念，随后问：“你有按时吃药吗？”
解行水又是一声轻叹：“我没病，这话该是我问你。”
他看着方锈又要端起咖啡喝，便抬手压住他的手：“十三号，你待会就要吃药了，不要喝咖啡。”
解行水似乎很头疼：“你到底是从哪拿来的咖啡？”
解行水的手很冰。
那种冰的程度让方锈怀疑他就像是一具尸体。
之前和解行水握手的时候他就感受过一点点，因为那时候解行水戴着半指手套，只有手指挨着了他的手背，现在有点不一样。
他好像个冰块。
方锈没能喝上第二口摩卡，就将咖啡杯放下。
他望着解行水：“你才是十三号，这里是你的病房。”
解行水的任务是混淆他的身份概念吗？
方锈若有所思。
解行水：“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才是十三号呢？”
他的手还压在方锈的手背上，方锈的手则是放在桌子上，他轻声：“我们这里是精神病院，也许你才是十三号病房的患者，你有妄想症，你认为你自己是医生。你这么肯定，是因为你看到卡片上的患者是我的名字？可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解行水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指尖抵着方锈胸前的铭牌：“这个牌子，也是我的，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是我之前掉了的，没想到是你捡走了。你没有用它来伤害自己真是令人庆幸。”
铭牌背后是有别针的。
方锈听完了他的话，微微颔首：“这些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两人相望静默无言，都知道彼此无法动摇对方的念头。
方锈扫了一眼解行水到现在还没挪开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还有就是，这位患者，你该学会和你的医生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虽然是你的主治医师，但是我们应该保持健康的医患关系。”
解行水悠悠收回手，有几分念念不舍：“我只是作为医生想确认一下你今天的情况如何，只是我的治疗方式。”
他举起双手，示意方锈：“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做一些调整。”
“只有不合格的医生才需要通过肢体接触来观察到患者的情况。”
方锈勾唇，眼里满是挑衅：“而像我这样优秀的医生只需要听和看。”
“肢体接触是最后一步确认。”解行水嘴角噙着的笑不变：“作为一个医生，我需要精准。”
两人对望几秒，又同时微微偏头。
有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响起，而且听声音，应该是女性。
敲门声随后而至，方锈听着稍显清亮的女声喊了声：“方医生，我把今天的药和中饭放在门口了，你记得看着十三号吃哈。”
方锈和解行水同时应声：“好。”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
脚步声离开，方锈没有第一时间动，只是抱胸看着解行水：“她喊的是我。”
“如果你是指她口中的‘十三号’的话，那么确实。”
解行水轻笑：“因为她喊的是‘解医生’。”
方锈凝视着他，解行水站起身来要去拿中餐和药，方锈忽然出脚，一脚踹在了横在两人中间的小圆桌上，冲着解行水就去，想要阻拦他的动作。
解行水就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往旁侧稍稍避让，同时抬脚逼停了小圆桌。
还有半杯的咖啡在杯中晃荡了一下，有液体正要泼洒而出，但还没落下就是一次动荡，直接落回了杯子里。
因为解行水将桌子以更大的力气踢回了方锈那。
方锈伸出脚一勾，锁住了小圆桌的桌脚，将其往上一带，以此卸力。
同时他借力猛地站起身来，在小圆桌飞过两人头顶的时候冲解行水出掌。
他这一掌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破空声呼呼的，极具压迫感。
解行水神色不变，抬手要用手刀去砍方锈的手腕，但在碰到方锈的手腕那一刹那，力都还没冲击过去，方锈的手就猛地一转，改掌为抓，要直接擒住解行水。
可同样解行水的反应力和他几乎一致，在他转势时，解行水也拧转了手腕，两个人几乎同时擒住对方的手腕，然后再同时发力！
方锈是想给解行水直接拽着摔过去的，解行水也一样。
所以他俩直接撞在了一起，方锈的左肩砸在了解行水的左肩上。
两人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停止，方锈抬起脚要直接绊倒解行水，然而解行水有着和他一样的决策和思路，两人的腿同时抬起又同时勾上，快得根本让人反应不过来。
两人又同时卸力，本意是想让对方自讨苦吃，结局是两人直接往地上一砸，解行水翻转身体，想借机制住方锈，但方锈却直接召出了神赐。
“神赐！”
细长的仪刀从进入副本起就被遗落在了角落里，现在终于被人记起。
方锈卡住解行水的脖颈，落地的时间太过短暂，已经没有了能给人发挥的空间，解行水的脊背砸在地上，连同着被高抛起来的、质量不是太好的小圆桌也欲要冲着方锈砸下。
结局是方锈一只手抵着神赐卡着解行水，抬起了另一只手接住已经散落了的餐盘，把咖啡杯和曲奇、连带着泼洒的液体都收在了餐盘里，而小圆桌则是被解行水抬脚越过方锈的腰身一脚踹开，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滑行一段距离又砸在了墙上。
方锈把餐盘放在地上，解行水举起双手，他不是没有再反抗的空间，只是现在没必要：“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进行副本，我们打个商量？”
方锈和他离得很近，整个人都压在解行水身上，他一只腿斜在解行水的腿间，又被解行水用一只腿压着，另一只腿弯曲立着，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支撑着他的动作。
方锈颔首，心说解行水左边上眼睑有一百五十七根睫毛，右边有一百五十根，居然没有一样多，真让人想给他拔整齐了。
不过还挺长，都和刘海挨着了：“我同意，所以你乖乖当病人吧。”
解行水哼笑：“你这可不像是要跟我打商量的意思。”
方锈稍微偏头：“不然？”
他睥睨着解行水：“再打一架，赢了的人说了算？”
“我不介意。”解行水勾起唇：“但是你可能要陪我在这个副本里待到世界毁灭了。”
方锈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说，在刚刚那短暂的交锋中，他知道解行水和他在这上面是分不出胜负的。
要是真的打，怕是真的会打到天荒地老也打不出一个结果。
方锈轻啧了声，和解行水异口同声道——
“换着来。”
“我们彼此换着当医生。”
“可以。”
“好。”
方锈却没起身，只是抬了抬手里的神赐，神赐的刀鞘抵着解行水的下巴，迫使解行水微微抬头：“今天你先。”
一般精神病院的病人不能随便离开病房，被限制住行动的话，会很麻烦。
虽然方锈并不觉得解行水会乖乖待在病房里，但是医生和病人能够收集到的线索是不一样的。
现在这个情况，医生会更加占优势。
解行水也懂这个道理：“还是今天你先吧，明天可是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的‘医生时间’，作为老玩家，我不能占你便宜。”
方锈轻嗤，皮笑肉不笑道：“给你占。”

第59章 666号病院（3）
方锈和解行水还要在这上面争, 就很麻烦。
这种事看着很小，一般人可以用石头剪刀布等等一些简单快速的方式解决，但他们不行。
他们在出手的那一瞬间, 他们可以看见对方出的是什么，从而开始无限变招。
就连骰子也不行, 他们都可以听点数。
……简单来说就是寻常人的办法没办法用在他们身上。
方锈略一思索：“我有个法子, 应该公平。”
他看着解行水：“你不是说很了解我么？那么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应该分辨的出来吧？”
解行水颔首：“当然。”
“现在猜彼此心里在想什么，你猜对了你先，我猜对了我先。”
解行水微顿, 低笑了声：“我喜欢这个游戏。”
“别骚。”方锈面无表情：“我数三二一，想好自己在想什么。”
解行水没意见。
方锈快速地倒数了三二一后, 解行水道：“我先吧，你在想副本内容，想我到底是什么身份。”
方锈轻嗤。
他不需要说什么, 解行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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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行水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神色不解。
方锈看出了他的困惑：“你很自信嘛朋友, 可惜你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我。”
他勾唇：“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
解行水轻叹。
他的确在想方锈。
因为他就没有办法不想他。
方锈扬眉：“认输了？认输了今天你就是病人。”
解行水眼皮稍微耷拉下来：“嗯。”
他神情寡淡：“方医生。”
输得这么不情不愿？
方锈松开他，直起身子, 冲他伸手要将他拉起来：“不服气？”
解行水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望着方锈那只堪称完美的手，伸手抓住了：“没有。愿赌服输嘛。”
方锈和他不一样。
方锈的体温虽然是温凉的，但也是有体温的。
是他这样没有温度的生物所贪恋的。
两人站起来，方锈松开手, 笑得张扬：“那么十三号, 坐。”
他心情极好地转了一下手里的神赐：“我给你端饭去。”
医院的伙食不错, 不锈钢的食盘上摆着三个菜, 两荤一素，还有一个汤碗。
汤碗旁边放着用小盒子分装出来的药，因为没有包装，看不出来是什么。
就是还有个小便签贴着，上面写着——
【给方医生：13号病人一定要看着他吃完饭后把筷子收走，另外药盒里面的药是今天中午一次的，务必看着他全部吃完。】
方锈看了看这一撅就断的一次性筷子，并不认为不算什么事。
毕竟他是可以用这两根筷子杀人的。
所以方锈把餐盘端进来，放在了把小圆桌还原的解行水面前：“吃吧。”
解行水瞥了一眼，没动筷，而是拿起了药盒打开看了看，随后嗅了嗅，又碾碎了一小片，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指尖尝了一下：“唑吡坦，按照这个药盒的分量…是要放倒大象？”
这东西方锈也能够闻得出来，没必要多做遮掩。
方锈若有所思——不是针对药的，而是解行水对食物的态度。
他不吃黄油曲奇，也不吃这个饭菜，很明显地对这些东西没有半分的兴趣。
是因为在他这个角色给他叠了什么buff让他看这些东西不是正常的食物，还是因为他本人？
方锈：“十三号，这是治疗你的药，你要是想早点好起来，就快吃了吧。”
他微笑着，像是恐怖片中的医生：“身为患者，要好好听医生的话。”
解行水抬眼看向方锈，轻叹了声：“真过分啊。”
话是这样说的，他还是就着摆放在旁边的水，将塞满了药的药盒往自己嘴里一倒。
方锈刚想问他嗓子有那么大吗不会被噎死吗，就见解行水嘎嘣嘎嘣把药咬碎了吞下去。
……绝。
方锈默默在心里冲他抱了一下拳。
他起身，端起餐盘：“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掏出自己白大褂里的记事本：“我晚饭时再来查房。”
那个药普通人估计能直接去洗胃，但对解行水大概没用。
方锈想。
毕竟不是人。
解行水的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似乎是有些无聊，冲方锈挥挥手：“去吧。”
他稍弯眼，却还困在自己为什么会猜错方锈心里在想什么的疑惑中：“方医生，我等你也不是一两天了。就几个小时而已，我会乖乖的。”
说着说着，某些人的话就不住跑偏：“不要在外面有别的病人哦。”
方锈：“……？”
他懒得理他，把神赐丢这了，就走了。
走时还不忘说了句：“神赐帮我看着。”
明明是“敌人”，他俩之间却又有着难以言说的亲密。
解行水应声，望着闭合的门，还是想不明白。
方锈那个时候不是在想副本，会是在想什么？
他脑子里除了这些游戏、谜题，还能有别的东西？
——再说说到底，他到底是怎么看穿他的心思的？
.
这家医院建造得很正常，除了666号听上去实在不怎么吉利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医院里没有诡异的设计，没有鬼片的氛围，看上去就像是一家普通的精神病院。
方锈把餐盘放到指定地点，到时候会有后勤来收。
他路过护士站时，护士们还跟他打招呼：“方医生。”
她们迟疑着，似乎是有些害怕：“十三号病人怎么样了？”
方锈道：“还挺好的，就是有点麻烦而已。”
他观察着护士们的反应，见护士们听到这话后松了口气，又像是无奈一样：“十三号病人实在是太棘手了，接手过他的医生疯了两个，还是方医生你有办法。”
方锈若有所思。
其实关于他和解行水对医生的争执，方锈有三个猜测。
一个是解行水是十三号病人。
但是是患了妄想症的病人，伴随着幻听、幻视，对自己的医生身份深信不疑，认为自己就是医生。而解行水是在演绎这个角色。
佐证是系统在初始空间播报的身份和前置剧情，以及方锈听到看到的一切，甚至包括现在护士们的反应，也在印证这一点。
——她们对他没有什么恐惧，也没有太多紧张。
二是他俩真的都是医生。
这家精神病院没有那么简单，把两个医生放在一起互相折磨，折磨成疯子，然后怎么怎么样，至于是怎么样，这可能是后面的线索。
佐证是解行水的演技太好了，好到方锈觉得他有可能真的也是医生身份。
——毕竟这是个游戏，不是什么现实向精神病院，之后有什么鬼怪灵异事件都很正常，不能以现实世界的思维去思索一个游戏副本。
三是他才是那个十三号病人。
副本须知和前置剧情是可以成为线索，也是可以成为干扰项的，这点方锈在之前就体验过。如果是三，那么他的情况就是第一种猜测的解行水。
因为他坚信自己是一个医生，所以系统播报他的身份是医生，而前置剧情都是他自己的脑补。
佐证是解行水拦着不让他喝咖啡，还有解行水对食物的态度，以及他开局在病房里，是解行水来找他，这些都很微弱所以这一条的可能性没有前面两个高。
……还要附加一条。
方锈想。
前置剧情里说这里的病人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疾病。所以不应该只是妄想症这么一条。
这个也可以成为印证三的佐证。
他，或者是13号患者，还有别的问题。
而如果是猜想三，前置剧情里的所有内容都要翻转一下。
“受喜欢”应该是“敬畏”、“惧怕”。
“经手的患者”应该是“主治医师”。
“得到解脱出院”很有可能是“被杀了”或者“被逼疯了”。
说起来，刚刚护士们就有说13号病人逼疯了两个医生。
方锈在电梯前站定，望着电梯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白色大褂他不是第一次穿，这家医院从整体设计上虽然没有破茧医院那么精致漂亮，但其实要比破茧医院看上去正常许多，所以哪怕叫“666”，哪怕这是个精神病院，都要比破茧医院好。
其实无论是什么猜测都无所谓。
方锈想。
他得坚信自己是医生。
这样如果他不是，也没关系。
如果他是，他因为这些干扰因素动摇了，那就离输不远了。
刚刚和解行水在病房里的所有博弈，全部都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啊。
方锈越过电梯，径直继续往前走，他嘀咕了句：“这得亏是我跟解行水玩啊。”
要是换了别人，可能真的就在刚刚动摇了，到时候是什么结局都不知道。
方锈走过了好几间空病房，才终于找到有人住的病房。
里面有一个医生正跟那个病人蹲在角落里互相絮絮叨叨着什么，似乎是眼尾的余光瞥见了方锈，那个医生趁着病人没注意，悄悄给方锈打了个手势。
方锈辨认了一下，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先走。
也是。
毕竟人家现在在治疗病人。
方锈不再打扰，转身离开，又路过了好几间有人的病房，发现医生们都在跟病人一对一治疗，
这里的病人看上去确实很像是精神病人，但你要说有什么别的无法理解的病，方锈还真没发现。

第60章 666号病院（4+5+6）
方锈又往前面走了会儿, 在走到拐角时一转弯，就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仰着头看他。
她的瞳仁很深，一双大眼睛乍一看很漂亮, 但细看却又莫名让人心里发毛。
小女孩怀里抱着个有点残破的兔子布偶，方锈在垂眼和她对上视线时, 小女孩毫不犹豫就拔腿跑了, 兔子布偶还掉在了地上。
方锈倒没有追上去，而是看着小女孩消失在前方的拐角。
他走上前，把兔子玩偶拿了起来, 就见有点泛黄洗得微卷的标签上写着：【小六的】
方锈没有打算把布偶拿走，反正他捏了捏, 布偶里面也没有藏着什么，他就把布偶摆放在了墙根处，毕竟那孩子总会发现自己的娃娃丢了。
只是对方不一定会来拿。
毕竟方锈没有听见她的心跳。
方锈踏入电梯, 电梯内部挂着楼层指引图，有些医生诊室在哪。
不在这栋楼, 还在隔壁，这边一整栋楼都是住院楼，不仅有病房还有康复中心、食堂、沙盘活动室, 看着就很有代入感。
和现实世界的医院几乎相差无几。
方锈在转去诊室的路上，先遇到了院长。
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后，无论是什么副本都不再显示【NPC】的字样，只会叠加副本buff，也就是如果方锈拿到的身份认识院长, 那么他就会对方是院长的意识, 如果不认识, 那么他对那个NPC就是一无所知的。
这样加大了游戏的难度, 倒不是说分玩家和NPC的难度增加了，而是不同于以前有NPC身份提示了。
“院长。”
方锈主动打招呼，院长见到他，微怔了下，随后打量了一下他：“这么早就出来了？”
因为有那三个猜测在，方锈在他的视线扫视下，脑子本能地转动。
他在想院长是在看他有没有被最难搞的十三号刺头弄伤，还是在看他这个十三号刺头是不是弄伤了第三个医生。
……啧。
方锈掐住自己的思绪，有点不爽的同时也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致。
他到底还是被解行水给影响了。因为解行水在他面前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流露出半分怀疑，十分坚定自己就是医生的样子，让方锈这种过于聪明的人不得不多想。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影响成这样。
方锈挑起唇：“是啊。”
他说：“他已经吃了药了，我回去给他重新建个档案。”
院长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是太容易误导人，更别说他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方锈的肩膀：“我回头给你一份他以前的档案，他就交给你了。”
方锈说好。
等到方锈按照副本给他叠加的buff找到了自己的诊室，进去后所有一切的东西都和他有关。
本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挂在墙壁上的医院工作人员合体照里有他穿着白大褂，在同事身边扬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方锈在桌子上坐下，桌前还有小小的架子上养着一个仙人掌，旁侧放了一些档案，方锈打开翻阅了一下。
是他之前接手的两个病人的档案记录。
第一个病人有微笑症，总是在微笑，哪怕是在害怕、恐惧、悲伤等等这种负面情绪的时候，也始终保持着微笑，不仅如此，他还很喜欢说谎，二十句话里面有十九句是违背本心的话，而且通过观察可以看出，说谎并非他自愿。
所以方锈就是要纠正他只会微笑和总是说谎的问题。
而第二个病人则是有着极其严重的厌食症，甚至有时候看到水都想吐，他越来越瘦，这样下去迟早活活饿死。而且他的胆子还特别小，就是那种，稍微跟他说一句话，他都会惊惧得像是被发现了安全屋的兔子，紧张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会不会有一天被活活吓死。
对于第二个患者，方锈就是要治好他的厌食症和过度胆小的性格。
现在这两位患者已经成功出院了，能从666号病院出院的患者并不多，方锈接手的两个都顺利出院，这也导致他在医院名声大噪，无论是医生，还是没有失去自我意识的病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方锈打开电脑，电脑显示没有网络连接，就是一个用来登记的电子设备罢了。
而那边也有护士送来了十三号的档案。
方锈说了声谢谢，护士回了个看上去有点勉强的笑，让方锈微顿了下，就听对方是在关心他：“方医生，你真的要接手那个十三号吗？他真的很危险。”
方锈扬眉，轻轻笑了下，语气温和：“没事的，我今天和他接触下来，感觉还行，虽然是有一点攻击性，但我可以应付。谢谢。”
护士说了声：“好吧，那你小心点。”
随后就走了。
方锈把牛皮袋拆开，将里面两张薄薄的纸拿了出来。
这两张档案来自于两位不同的医生，也就是被13号病人逼疯的那两位医生。
方锈粗略扫了一眼，发现这两位医生说的像是两个人，也和他接触到的“13号病人”完全不一样。
第一个医生建的档案是——
【13号病人，性别男，病症不明。
目前观察症状：①喜欢吓人？②具有一定攻击性；③喜欢模仿他人喜欢交流；④初步认定有反社会危险人格倾向。
特别说明：该患者拥有极其敏锐的感知力，与之交流时一定一定要谨慎小心，另外就算觉得他不会攻击你，一直在跟你开玩笑，也最好和他保持一定安全距离进行交谈。】
这个档案看着就很像是在给后来者警告，好像这位医生知道自己注定没有办法治好这位患者，做好了换医生的准备。
这也很正常。
而第二个医生建的档案就完全像是另一个人了。
【13号病人，性别男，病症疑似异食癖、确定危险人格
目前观察症状：①只食用生肉生血；②暂时没有展露出攻击性；③不爱说话，一天最多两三句；④疑似有认知障碍。
特别说明：该患者并未展露出攻击性，相反无论是吃药还是打针都很乖顺，比起其他患者算是省心，但他似乎有些胆小，对待主治医师比较谨慎。并没有前任主治医师所描述出的症状。
但仍旧建议与其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嗯……
第二个档案虽然看上去确实不太正常了起来，但感觉上也没有前置剧情说的那么“不为人接受”。
要知道现在文学作品很多喜欢写一些比较奇葩的重要角色。
比如什么剥人皮，比如什么用人的骨头做骨哨收集起来等等。
方锈打开电脑新建文档，照着这个格式输入：【13号病人，性别男，病症疑似妄想症……】
还有什么呢？
方锈回忆了一下在病房里和解行水的相处，解行水不吃饭也不吃曲奇，应该算是厌食？
他再打下疑似厌食，在症状上照着格式罗列下来。
【①不吃饭；②具有极强攻击性；③妄想自己是医生并深信不疑；④对医生动手动脚，似乎把握不住人和人之间该有的距离。】
方锈还特别恶趣味地在特别说明上打了句：【该患者似乎是想跟自己的主治医生谈恋爱，建议时刻提醒该患者，医生需与患者保持健康的医患关系。】
方锈保存好档案后，又看了一眼被他放在桌子上的两张纸，心说这不就有意思了么。
这两个档案的描述，如果换一下视角，站在患者视角去看这两位医生，假设患者是医生，这两位医生是患者，似乎……和方锈之前治疗的那两位患者情况有些重合。
微笑和说谎是因为对他有一定的畏惧，他那时候刚入院，还不清楚他的情况，所以需要试探。
但这些都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厌食和胆小是因为看着他吃生肉所以觉得恶心和害怕，恐怕水也不是水，而是血，所以才会想吐。而察觉到了可能是患者也可能是医生的对方害怕的他，也不怎么说话，因为他随便一句话就能吓到对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解行水不碰那些食物就也有解释了。
在他眼里，那些就是生肉和血水，拥有妄想症的是他方锈，他自动给那些东西换了画面……
方锈轻呼出口气，不要去想了。
他告诉自己。
他就是医生，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医生。
不要被这些干扰。
但想是这么想的，方锈根本无法停止的大脑还是冒出了第四种猜测的可能性。
他和解行水都是患者。
这个666号病院，所有人都是患者，他们被关押在这里面，玩一场他们自以为的医生病人的游戏，在这里“厮杀”。
而佐证是这些NPC的态度。
太不对劲了。
如果他真的是医生，那么肯定会关心到底。
如果他真的是患者，那么肯定会害怕到极致。
可这些都没有。
不要去想了。
方锈再呼出一口气，把档案收起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就算真的不是医生，我也要给自己打成医生。”
他舔了下唇：“我就不信解行水没有半点动摇。”
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多想。
在病房里打开窗户爬着外头的管道脱离病房的解行水的确也陷入了和方锈同样的境地。
——到底谁才是医生，谁才是患者？
.
方锈在医院里逛了一大圈，把地形大概摸清楚后，又觉得第四个猜想可能不成立。
因为他找到了医院的大门——不得不插一句的是这个医院真的好大，院内又没有设引导图，只有几个路标，方锈都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大门。
大门门口没有人守着，甚至方锈十分勇的试着走出了大门百米远，也没有人来阻拦他，更没有触发什么机制。
毕竟副本须知没有说这是个限制场景的副本。
但就方锈目测来看，如果真的想离开这所666号病院是不可能的。
除非愿意饿死在郊外。
没有人看守的“关押”，这所医院古怪之处不必破茧医院少啊。
方锈在探索的过程中还遇到在医生的陪同下在草地上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的病人，病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不同，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
方锈跟医生和病人打招呼时，对方的回应也很正常，还笑着问他吃了没。
所以在看到那个医生送病人回房间后锁好了门，不让病人到处乱跑后，方锈就主动上前问：“我看他情况还挺好，是不是快可以出院了？”
方锈的副本身份buff并没有浮现出那个病人的信息，对这个医生也就是一点很片面的是自己同事、见过几面，简单聊过几句的意识，故而他问得很直白，也不怕被怀疑。
医生看了眼身后的病房，伸手拉住方锈的白大褂，带着他拐过了几个拐角，才叹气道：“你还是来的时间太短，我们这，还真没患者能出院，除了你经手的那两个。”
方锈扬眉：“可我看他状态都挺好了。”
“那你是白天看他，到晚上你再看他，他就不是这样了。”
医生感慨：“要是天不会黑就好了。”
方锈闻言莞尔一笑：“你这话说的，好像是不对自己的患者抱什么希望了，作为医生，这可不好啊。”
医生摇摇头，失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厉害啊？”
闲聊差不多了，方锈适时问：“我有点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现实世界的医生是有保密协议的，但显然这个副本也不是什么正经医院，所以医生没怎么犹豫就说了出来：“疑似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还没确定。”
方锈：“没确定？”
医生点头：“我翻阅了所有的文献，感觉他这个DID和别人的有点不太一样，不过DID本身就很少，因为个体不一样也会有不一样的情况，也许它是一种新情况。”
方锈满脸写着求知欲：“能说说吗？”
“能啊，这有什么不能的？”
医生笑：“正好也让你帮我看看，说不定在你的指点下，我也能拥有一个顺利出院的患者。”
方锈立马谦虚了几句。
据医生所言，这位5号病人白天的时候和正常人无异，该吃吃该喝喝，还能正常玩乐，但他是自己来这里的。
因为他一到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用那种儿童的拖沓语调唱着童谣，还要找皮球玩，如果不给他皮球他就会大哭大闹，给他皮球他又会拍一晚上不带停的，吵得人头疼。
所以5号病人的房间里都铺着几层隔音垫。
最重要的是医生有尝试过和晚上的5号病人沟通，对方虽然也会回答他的问题，但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就仿佛和5号病人完全是两个人。
方锈挑眉：“DID患者不都是这样吗？”
医生一脸深沉地摇了摇头：“你没见识过，所以不知道，那感觉，是真的很不一样…我觉得他更像是被什么附身了。”
医生又小声道：“而且你没看他那脸色白得，每天照吃照喝还瘦成这样，我们医院的老中医给他把脉，说他阴盛阳虚得厉害。再说他是自己找来这里的，我们这，地方那么偏，没几个人知道路，我们在网络上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你说他是怎么找来的？”
方锈也是没想到，一个医生还信这些：“一般来说DID患者的其他人格都有独立性，晚上的5号病人有说自己是谁吗？”
医生摇头：“没有，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好像答不上来，但我问他多大了，他说妈妈说他今年5岁了。”
晚上的五号病人，就是个小孩子。
问他为什么要拍皮球，他说妈妈让他拍的，如果不拍的话，会被罚。
问他拍这么久不累吗，他说不累，他最喜欢拍皮球了。
再问他喜欢吃什么，他的回答也全部都是小孩子爱吃的那些零嘴，巧克力和糖果什么的，还说但是妈妈不准他多吃，吃多了会长蛀牙。
后来白天医生去问五号病人关于他小时候的事，五号病人说他从小口味就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他不喜欢吃糖，反而更喜欢吃辣条那些，他也不爱拍皮球，他妈妈也从来不会罚他，相反还很溺爱他。
DID患者最大的特点是因为遭遇了人生重大变故而分裂出人格，但五号患者的童年是很幸福的，他家里条件不错，他从小到大就没有遇到过什么称得上“重大变故”的事，非要说，就是五年前他忽然就这样了，把他的妻子吓了一大跳。
而且第二天，五号病人就不知道怎么的，走到了这所医院，自愿住院。
医生：“最重要的是！第二天晚上五号病人就不记得我问过他的事了，每晚都不会记得我！这也不符合DID患者啊。你说离不离谱？”
方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孩么？
他也遇到过一个，而且还是没有心跳的小孩。
方锈看向医生：“我记得我们这好像没有小孩吧？”
“我们这是精神病院，又不是福利院。”医生莫名：“哪有小孩啊，年纪最小的患者就是13号，医生的话就是你了，你俩好像都才二十出头？”
他说着，又感慨似的摇摇头：“这么好的年纪，就要耗在这鬼地方了。”
方锈故意说：“要是想要离开，还是可以的。”
医生轻嗤：“你在想什么呢？入职合同不是都写得明明白白了吗？进了病院，这里就是家，不要想着离开。”
他又拍拍方锈的肩膀：“再说我们大家来这，不都是有目标的吗？你这就放弃了？我可是听院长说只要你解决了13号病人，就答应你那件事。”
什么事？
副本的身份BUFF并没有给方锈“意识”，看样子这事多半也是主线，他得去完善。
不过这里的医生都有“目标”，看样子医生身份也的确没有那么简单了。
医生又说：“不过说真的，你真有办法治好13号？那可是个大难题，我感觉院长就是故意把他分配给你的，说什么答应，其实就是画大饼。”
方锈并没有迎合这话，只是笑了下。
医生又为他打抱不平：“你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病人出院了的医生，院长也太不会做事了，要我，就先答应了你，然后再恳求你留下来再帮帮忙。”
方锈随意道：“无所谓，也就多一个患者而已。”
医生感慨：“你人真好。”
他俩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最后是方锈以自己还有点事为由，结束了对话。
方锈转身离开，陷入了沉思。
从这个医生的态度上来看，他或许真的是医生。
那解行水的演技也太好了吧？
他居然没有看出一丝的破绽。
即便经历过版本更新，副本内的时间流速还是要比现实世界快。
方锈这么逛了几圈又收集了信息下来，时间也到了五点，是他该去盯着他的病人吃饭吃药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这么点时间里，解行水那边有什么收获。
方锈轻快地摁下电梯按钮，转着手里的钥匙，已经开始思索要怎么样从解行水嘴里套话了。
不过解行水多半也在想要怎么从他嘴里套话。
神战啊。
要是没有这些破事，那他一定不会收解行水做队友。
这样的人，要做对手才有意思。
和他把游戏世界的双人副本下个遍。
.
方锈拿钥匙开了病房门后，就见解行水坐在他之前坐的椅子上，缠着绷带的双手交叠着搭在腿上，整个人以一种很闲适地姿势窝在椅子里望着他：“方医生，你来迟了。”
那语气，听上去就好像方锈约会迟到了一样。
方锈关上门，看着他骨节分明却过白的手指：“你回来得倒是比我想的要早。”
解行水稍扬眉，一脸惊讶：“方医生，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很听话的病人，病人在没有医生的允许下是不能离开病房的，我就一直待在这，没有去哪。”
方锈扫了一眼窗户：“如果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把窗户框上你踩下的泥土擦干净，这话会更有说服力。”
解行水微顿，轻叹了声：“看样子是我输在我没洁癖这事上了。”
方锈却不信他，在他身边坐下后瞥了他一眼。
解行水有可能是故意不擦的。
因为这个病房呈现出来的状态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十三号病人是个极其严重的洁癖强迫症。
解行水故意不擦，就是想让方锈继续动摇。
这手段……
方锈在心里轻嗤。
以后谁再说高能榜的那个疯子没有脑子解谜，只有武力，他第一个不同意。
.
方锈：“你去哪了？”
他这一路没撞见过解行水。
解行水笑吟吟的：“我以为你会跟我玩一下话术。”
方锈抱胸：“没必要，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还非要演，就很没意思。”
解行水稍偏头，注视着他：“所以方医生的意思是交换信息？”
方锈勾唇，那对锋利的眉眼张扬得很：“在信息相同的情况下比你快一步打成TE结局，会更有成就感。”
解行水低笑：“你真的很自信。”
他的话里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全是欣赏，这句话也确确实实是一句夸赞，而非阴阳怪气。
因为方锈的自信和他的实力是成正比的。
解行水：“我去了一个你没想到的地方。”
方锈挑眉，解行水说：“医院的花园中心不是有一个人工湖吗？我去了那里面看了看。”
方锈纳闷了：“你为什么会想到去那里看看？”
这话问出口时，解行水就学着他的模样挑了下眉，而方锈则是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和解行水有了一样的猜测——
他们的前置剧情不一样。
有意思。
所以他们的身份是不一样的。
这样猜测四和猜测二都可以暂时被划掉了。
方锈：“你看见什么了？”
“湖挺深。”
解行水悠悠道：“还好是我下去了，不是你下去，不然你会嫌脏。”
方锈凉凉地看着他：“说重点，别老想着潜移默化给我加深我洁癖的概念，我说了，我是医生，你才是那个十三号病人。”
解行水轻笑：“湖泊底下全是淤泥，我扒拉开差不多有半尺后，就看见了骨头。目测是人骨，湖底全是人骨。”
方锈：“年纪？”
解行水耸肩：“上至七八十，下至刚出生的婴幼儿，都有。”
方锈皱眉。
这和他猜的有点不一样。
他以为那里面只会有小孩子的尸骨。
解行水又说：“还有。”
他稍顿，语气忽然有点淡：“里面还有一截不知道泡了多少年也没泡烂的黑色树枝。”
邪神产物！
方锈轻啧了声。
他下的本，就没有一个不是被邪神产物入侵过的。
甚至《来自远古的悲歌》中，邪神还直接亲自莅临了那个本，和他的身份玩了一场游戏。
让对方输得一塌糊涂。
方锈瞥向解行水，又有几分不解。
是演的？还是他确实猜错了？
解行水怎么好像很不喜欢邪神啊？
“你就去了湖泊？”
解行水：“还去见了院长，再跟一个医生聊了会儿。”
方锈有点意外了。
他倒不是意外解行水的思路居然和他几乎一样，而是解行水居然可以见院长，还能跟医生聊天而不被举报。
方锈如果是医生，那解行水就特定是13号患者。
哪个医生敢跟13号病人聊天？
除非解行水对聊天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又或者……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方锈：“你们说了什么？”
解行水似乎也没打算瞒着，不紧不慢地把对话大概精简了一下，说了出来：“院长问我13号的情况怎么样，我说还行，我可以解决，他还说他保证这绝对是我接手的最后一个患者，结束后我提的那件事就可以答应我了。”
他微顿，示意方锈：“提前说明一下，我并不知道我提了什么事，应该是我身份的主线任务。”
“再然后他说要让我重建一下13号的档案，还说会把13号之前的档案发我。”
解行水提及副本的事就总是有点没兴趣一样，语调是拖着的：“至于医生，我是直接在一个医生从病房出来时把他拦住，问了他一下其他病人的情况。”
那个医生说他的病人是疑似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病人一到晚上就开始唱童谣，还要剪皮革，剪成一个个圆，剪得满屋子都是。
只是那个病人晚上拒绝和人交谈，所以医生也不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解行水：“她是四号病人。”
说到这，解行水看着皱着眉似乎有困惑，却又若有所思好似想到了什么的方锈，问了句：“你晚上也有这情况？”
方锈微微一笑：“别忘了今天谁是病人，这话该我问你，你晚上有这情况？”
“我不太爱唱童谣。”
解行水也不恼，反而是认真地回答：“对剪东西也没兴趣，如果是拿剪刀剪人脖子，那说不定还有一点。”
论坛之前都说解行水是个杀胚。
方锈心说如果解行水不是故意跟他说这话的话，那估计论坛说的没错。
因为据他所知，正常人一般不会这么类比。
方锈想到什么似的：“你以前那通关方式，打不成TE吧？”
解行水颔首，也不瞒着：“也打不成HE，每次结算播报都是‘特殊结局’。”
而他们这次打赌，是谁打出TE谁就获胜，所以解行水只能解题。
解行水：“方医生，该你了。”
方锈也将自己这边的线索全部说了。
他没有隐瞒，因为和聪明人聊天，不需要故意去做什么遮掩。
越是诚实，越是让人容易多想。
哪怕他们都能看得出彼此是否在说谎。
因为——
他们会想对方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让自己动摇。
解行水听到方锈说他也见了院长，和他进行了换汤不换药的对话后，不由得扬起眉听完了全程。
尤其在听到方锈提起他遇见的医生也跟他提了DID患者，两人的故事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不同的细微之处后，解行水露出了同款的若有所思，以至于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学方锈。
解行水还叹了口气：“就不该跟你比谁先打出TE线的，解谜太麻烦了，直接杀完就好了。”
方锈瞥他：“你要是要认输，也不是不可以。”
“那还是不了。”解行水轻笑：“我要是认输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你的点头。”
方锈停住。
他对上解行水那双含笑又含春的眼，故意装作不懂的模样：“什么点头？”
解行水直白道：“我追你的事。”
方锈扬眉，偏头对着他：“你喜欢我？”
解行水毫不犹豫：“当然。”
他轻声道：“方锈，我喜欢你很久了。”
从他看到他的那天起，他的视线就没有办法从他身上再挪开。
怎么会有人可以捕获神明？
但如果那人是方锈，就一定可以。
没有人知道知道方锈究竟有多么强大，只有被捕获的神祇才清楚。
那种凝视着他，会觉得自己愧为神明的感觉。
是那样的清晰却又令人疯狂。
听到这话的方锈只是轻嗤了一声，但又把头偏回去，甚至连侧脸都不给解行水看。
可他的嘴角勾起，那双素来可以演出任何情绪的眼睛深处浮现出了点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与满足。
病房内安静了会儿，解行水问：“你在想什么？”
方锈：“我在想我俩遇到的差不多相同的事是剧情杀还是在暗示着什么。你遇到的四号剪皮革像是在为皮球的材料做准备，我遇到的五号是直接拍皮球，所以这个本是不是皮球也是一个关键道具？”
这些解行水也肯定想到了，这人嘴上说着麻烦，但脑子也不差，就是懒得动而已。
不过……
脑袋经常不用，会锈掉啊。
就是不知道神祇会不会受这条定律的影响。
解行水深深叹了口气。
方锈看回他，就见他望着他，满脸无奈与失落：“真煞风景啊，我跟你谈喜欢，你跟我谈副本。”
方锈语气凉凉：“这里是病房，哪来的风景。”
解行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下次我换个好点的地方再跟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方锈：“……？”
这人…这神脑子里怎么就这些东西了？
病房外响起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打破了这点旖旎，依旧是来送餐的护士，等人走了后，方锈去拿餐盘，不出意料地又看见了那满满一盒的药。
这医院的晚餐也不错，晚上是鸡排加红烧肉还有豆腐皮，以及一碗肉沫汤，但是解行水一如既往地没有碰那些东西，而是在方锈的示意下，继续嘎巴嘎巴把药咬碎了全吞了。
方锈这回没有急着走：“你不困吗？”
解行水随意道：“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就算往我身体里打一片大海量的麻醉对我也没用。”
方锈虚心请教：“那么请问如何让你昏过去呢？”
解行水看着他，无比认真：“如果你答应我，我大概会开心得昏过去吧。”
方锈又是一声轻嗤：“都说了这种话对我来说没用。”
“水滴石穿，万一哪一天就有用了呢。”
解行水笑：“人类喜欢说贵在坚持，我很喜欢这四个字。”
方锈：“随你。”
解行水勾唇：“那我就继续坚持了。”
方锈没有再说什么，解行水就盯着他看。
方锈没有管他，而是开始脑内风暴。
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个副本留给他疑惑的点有点过多，皮球这个点很奇怪，他一开始以为只是代表五号病人的“副人格”是个小孩子，可如果四号病人的行为也和皮球有关的话，那么皮球就一定不是什么正常的存在。
拍皮球拍一晚上……
是一种惩罚吗？
毕竟以一个五岁小孩子的力气来看，能拍两百下就很不错了。
可如果是惩罚的话，这惩罚方式也太奇怪了吧？
方锈思索着，门口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和敲门声，稍微打断了方锈的思绪，是护士的声音。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担心和胆怯：“方医生？”
护士问：“你还好吗？”
十三号病人有这么恐怖？
方锈应声：“我没事，怎么了？”
护士小心翼翼道：“你在里面待的时间有点长了，你该出来了。”
在她说出这话时，方锈的副本身份buff再度生效，方锈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就有了一个念头。
十三号病房是唯一不允许医生在夜间观察的病房，甚至医生也不能在病房里久待。
晚上的时候十三号病房不仅会被锁起来，还会多落几把锁，以确保安全。
“没事。”但方锈不打算离开：“我想今晚观察一下我的病人，你们先下班吧。”
护士：“可是……”
方锈耐心道：“没关系的，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相信我好吗？”
护士应声：“好吧，那方医生你自己小心。”
解行水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他微微偏头，没缠绷带的手指托着自己的下颌骨，食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看向门的目光有点发凉。
杀了吧。
他想。
回头就杀了。
然而等护士离开后，解行水就又立马笑吟吟地看着方锈：“方医生这是要跟我一起过夜吗？”
方锈瞥他：“放心，我不用睡觉，你可以睡，我就看看你会不会也有DID。”
解行水一脸失望：“那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毕竟我确实是医生，不是病人。”
他摊手：“再说我也不用睡觉。”
说这么多，其实两个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他们想看看晚上的住院部是个什么样子，尤其是其他患者。
是不是每个人都是疑似DID患者。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副本的故事就能前进一大截。
方锈听着外头在落锁，完全不意外解行水会这么说：“那今晚就各凭本事了。”
解行水故作伤心：“合作就到此为止了么？用完我就丢？”
“是啊。”方锈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毕竟你自己说过，我可是很无情的。”
解行水轻哂，没有否认那句话：“那可太好了。”
他笑：“我就喜欢你那么无情。”
这样能够打动他的，只有一个。
而一定会是他。
解行水稍顿：“你现在就要去？”
方锈扬眉：“哇哦，看样子我们在这有分歧了。”
他复制粘贴了一下解行水的那句话：“那可太好了。”
方锈抬脚踩在窗户框上，侧目看解行水，笑得张扬：“朋友，输了记得改口喊我队长或者老大。”
他对这些其实不是很在意，但如果从祂口中说出来，他相信会很动听。

第61章 666号病院（7+8的一半）
解行水并没有跟着方锈一起离开。
倒不是他还有这种不抄人解题方式的美好品质, 只是他没有想明白方锈的思路，跟上去也没用，他俩现在在竞争, 方锈不可能为他解答。
与其盲目地跟着，不如按照自己的方式走。
解行水望着方锈直接跳下去的身影, 白大褂被风猎起, 就像是张开的羽翼一般，让他有一瞬的晃神。
方锈并没有一跃落地，而是在差不多快到二楼的时候伸手攥住了旁边的管道, 然后一脚踩在墙壁上，用脚刹车, 稳住了身形。
二楼有空房间的窗户没关，应该是开着通风，这样正好方便他潜入二楼。
住院楼虽然很大, 但空着的病房很多。
尤其是底层，这边病房没有封窗, 却又怕病人逃脱，所以病人都住在高层，这样跳下来不死也半残, 低楼层就都空着了。
方锈白天的时候来这边探过，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空得厉害，虽然看上去是有搞过卫生，但频率肯定没有住人的楼层高。
现在到了晚上, 只有月光照进来, 整个楼层空荡荡的, 还伴随着回响, 就有恐怖片那味了。
外墙没有拆卸的痕迹，这栋楼应该是一开始就没有封窗过，而且从墙体的痕迹来看也是有点年代的建筑了，里面看得过去大概是翻修过，所以……
当楼上拍皮球的声音随着楼层结构砸在了方锈的耳朵里时，方锈也直接开了自己的天赋——
【心电感应】
他的视角刹那间一片漆黑，却又有点点荧光浮现，而且这些光团没有姜双双的那么明亮，被他的精神力扫过后也似乎没有察觉。
方锈其实还是无法在脑内模拟出楼层结构甚至无法模拟出距离，但只要知道这栋楼里有那么多残魂就足够了。
方锈收起心电感应，不同的声音唱出的同样童谣声交叠在一起，混着拍皮球的声音一块传入他的耳朵，就像是什么恐怖片的bgm一样，甚至皮球的每一次和地板接触的砰砰声都变成了一种节拍器，像是在领导着这些演唱童谣的人找到相同的节奏。
“一号娃娃爱唱歌，咿咿呀呀唱不清”
“二号娃娃爱跳舞，跌跌撞撞跳不停”
“三号娃娃像僵尸，抬起手手不会放”
“四号娃娃不说话，装聋作哑像星星”
“五号娃娃最听话，痴痴傻傻没记性”
“六号娃娃好奇怪，不言不语耳不听”
“七号娃娃瓷做的，千万不能有磕碰”
“八号娃娃是雪人，白白净净好漂亮”
“九号娃娃爱画画，本子随手不离身”
“十号娃娃长不大，脑袋大大身体小”
“十一娃娃妆不花，小脸红红害羞羞”
“十二娃娃像大象，长长鼻子会吸水”
“十三娃娃……”
童谣唱到了这里，就骤然停止，十秒过后，又从一号开始。
方锈挑了下眉。
这么巧的么？
解行水说他遇见的是四号病人，四号病人虽然会唱童谣，但是不会给予医生任何回应，正好能和歌谣里的“装聋作哑”对上号。
而他遇见的五号病人每天晚上都会忘记前一天晚上的事，对医生毫无记忆点，正好对应了童谣里的“没记性”。
就是病人的房号和童谣不一定都能对上啊。
虽然666号病院有二十几个病人，但不是按照1234号这样顺下来的，而是通过病房号编号称呼，比如一号病房没有住人，就没有一号病人。
不过说实话，这病房住人的规律也有点奇怪，除非说是按照顺序住下来的，但中途那些病人出事了或者出院了，不然没有空着的理由。
目前故事线出院的病人只有两个，就是方锈接手的两个病人，而如果方锈真的是13号患者的话，那两个“病人”还多半是医生。
不能离开病院的精神病人消失在医院里，自杀和被杀，只能二选一。
毕竟他们又不是癌症患者，会病死。
方锈想着，也终于在走廊里瞥见了飞速从拐角掠过的一抹衣角。
他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却在拐角看见了熟悉的兔子玩偶。
那只有些残破的不规则兔子玩偶躺在一张门前，方锈弯腰将其捡起来，就见标签上还是写着“小六的”。
应该是他白天遇到的那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
她是歌谣里的六号娃娃吗？
方锈捏着小兔子玩偶，将其摆在了窗台上，试图推开那扇门却失败。
因为门被上了锁。
不过这难不倒方锈。
撬锁这种事情，已经是公司的赏金猎人必备的技能了。
方锈轻松撬开锁进门，就见这不是一间病房，倒更像是一间小小的图书馆，书架配色很是童趣，上头摆放的也是一些给小孩子看的幼儿图画书，书籍看上去虽然不新了，有很明显的翻阅痕迹，但却没有落灰，反而像是被精心爱护过一样。
而摆在窗户边的卡通桌椅也用彩色的记号笔标注了编号“1号”“2号”“3号”……一直到“12号”，然后戛然而止，就像是童谣里没有后续的十三号娃娃一样，这里的桌椅，也没有13号的位置了。
但12号后面空了一个空，方锈看了看，正好能够放下13号。
13号出了什么事么？
这屋子里也没有别的线索了，方锈翻了一下那些图画书，大概是有规定不能在上面乱画，所以除开有翻过的痕迹外，上头都没有什么印子。
方锈出门后，发现那只被他放在窗台上的兔子玩偶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在他在里面探索的全过程，他没有察觉到那个碎花裙小女孩的存在。
是因为是灵体吗？还是对方有什么特殊技能。
方锈若有所思地合上门。
他怎么觉得这个小女孩在引导他呢。
方锈又在二楼转了一圈，没再见到那个小女孩，于是他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而且方锈是直接顺着管道，徒手爬回了十楼。
回到十楼13号病房时，解行水已经不在这里面了，方锈看了看，把窗户给解行水关了，又拉上了窗帘，先在这个病房进行搜寻。
13号病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到现在都是谜。
虽然13号病人很明显是个重度洁癖加强迫症，但毕竟住在医院里，该有的一些东西也还是有的。
方锈把衣柜打开时，就见里头没有摆放衣服，但是摆放了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里面都是个人物品，无论是衣服还是本子都在里面，还有一张照片夹在里头，就是没有笔——
因为笔是尖锐物品，应该是在住院时就被没收了。
方锈一开始以为这张照片会是什么合影，但只是一张拍的666号病院的外观图，上面已经是666号病院，牌子都是写着“666号精神病院”。
除此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张照片也许可以说明一件事。
13号病人是刻意来找666号病院的，就像是5号病人一样。
在方锈的猜测里，这里之前应该是个福利院，而且多半是那种专门救助各种意义上的“残疾”儿童的福利院。
后来福利院出了事……可能是很大的事，毕竟解行水说湖泊里全是尸骨。
那现在的13号病人和5号病人以及4号病人又跟以前福利院的儿童有什么联系呢？
方锈听着耳边回荡的拍皮球的声音，心说还有这个。
拍一晚上的皮球，是真的很奇怪。
方锈又搜了一下衣服口袋，没发现什么后，把所有东西一丝不苟地复原，再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
他正要再一次“出门”，去这一层别的病房看一眼，就听见拍皮球的声音停了下来。
方锈稍顿，侧身守在窗边等了五分钟，等到了解行水夹着皮球直接从窗户口滑进来。
他落地姿势调整得很好，以至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方锈不动声色地把窗户再度关上，心想祂的身手果然不差。
解行水手里的皮球是一个全黑色的，见到方锈在病房里，他也不意外，只说：“这就是五号病人拍的那个皮球。”
方锈没听见五号病人没了皮球后的哭闹，所以多问了句：“你是把人杀了还是打晕了？”
“放心。”
解行水变出一把蝴蝶刀，在皮球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要怎么打开更好：“只是打晕了。”
他语气幽幽：“方医生真是心善，还能关心别的病人。”
方锈轻嗤了声，看着他把皮球划开，没有接这话。
皮球里没有什么东西，划开了就漏了气，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皮球，半点线索也没。
方锈倒不是很意外，解行水反而皱了下眉。
方锈注意到他的表情，微微扬眉。
解行水认为皮球里应该有东西？
为什么？
是猜测？
不对，如果只是猜测的话，不可能会因为猜错了而这样。
那他有什么可以佐证？
方锈的胜负欲瞬间被激起，尤其在他发现他和解行水互相有不同的思路想法、并且解行水有些举动他也想不明白的时候。
解行水随手把泄了气的皮球丢在地上，转了一下蝴蝶刀，将刀刃收回，看向方锈：“方锈，你还要出去吗？”
方锈弯腰捡起那张皮革，检查过后确定没有暗纹什么的，就随意地叠好后丢进垃圾桶里：“突然不用了。”
他勾起唇，在椅子上坐下：“今天应该差不多了。”
就算他想速战速决，副本也是有特定时间特定剧情的。
好比《我与我》中，只有晚上十二点后照镜子，镜内世界已经形成了的另一个自己才能摆脱本体的束缚。
方锈认为这个本绝对会有特定时间特定剧情。
因为从进本开始，就明里暗里地有提到时间。
解行水颔首，在方锈身边坐下，聊了点游戏外的事：“你不睡吗？”
大概是夜色正好，住院大楼又断电，开不了灯。
只有窗外幽幽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屋内昏暗且静谧，虽然有恐怖片那味，但对于两位主人公而言显然不算什么。
所以病房内的气氛恰好弥漫着淡淡温柔，就如同这柔和的月光一般。
方锈也不介意聊点题外话：“你知道的，我不用睡觉。”
他意味深长：“你知道我很多秘密，这要是换做别人，我已经考虑灭口了。”
解行水轻笑。
他的手搭在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小圆桌上，微微倾身拉近了和方锈之间的距离：“方锈，我的秘密你也知道不少。”
方锈幽幽：“没你知道我多。”
解行水叹气：“你想说什么？”
方锈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尤其是解行水这种言语间总是会给他一种只要他提，祂就会去做的聪明…神：“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现在这个身体，是肉身吗？”
“不是。”解行水几乎没有停顿地就回答了他：“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没有温度。”
“你这话听上去好像很遗憾。”
方锈扬眉：“你似乎很想成为人？”
解行水对方锈的话一般都是接得很快的，但这一次却沉默了很久。
方锈数了，有一百七十六秒，解行水才反问他：“你喜欢人吗？”
方锈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按照我所学的内容来看，这个语境下这个问题，你的意思仿佛是只要我喜欢，你就想成为人，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想？”
解行水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
方锈：“……？”
你一个神……？
方锈纳闷了：“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在纠结什么？”
“我在想你喜不喜欢。”解行水轻声：“我觉得你是喜欢的。”
方锈哼笑了声，回答了句很AI的话：“我没有办法理解喜欢这种情绪。”
方锈觉得解行水，又或者说洐，在祂面前，他会那么轻松，会觉得和祂相处舒服，大概占比最多的原因就是他不需要在祂面前隐藏除去现在这个赌约以外的事，因为祂都知道。
那些许别楠他们知道的、不知道的，祂都知道。
解行水：“不理解，不妨碍不存在。”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点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方锈，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就是站在上帝视角，所以我很清楚。”
方锈没有否认什么，只是看着他：“你用人来定义他们，那你呢？”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
“你是现在不是人身，还是你本来就不是‘人’？”
“一种你们难以理解的存在……？”
解行水偏头，眉眼间又浮现出了点点笑意：“方锈，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会被屏蔽。”
怎么又是屏蔽？
解行水和灵一个第二位的神明，一个第一位的神明，怎么两个都受这么大限制？
解行水道：“那种屏蔽不是世界不允许我告诉你，而是你的大脑的自动保护机制，过滤掉了你听到的话。因为有些东西，你光是听一下，都会让你的精神受损，就算是强大如你，也遭不住。”
“会怎么样？”
“变成白痴吧。”
解行水又悠悠道：“不过你真想知道的话我是不介意的，如果你变成笨蛋，那也是个笨蛋美人，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方锈：“？”
他嗤笑：“朋友，有些情话说得就有些太假了。”
方锈微抬下巴，睥睨着解行水，直白又无端张扬：“如果我没有那么厉害，你大概看都不会看到我吧？就像如果你在赌桌上或者副本里跟我说一句只要我答应你的追求，你就会认输、放水的话，我一定会把你拉入黑名单一样。”
这世上庸人千千万，方锈不会对他们另眼相待。
他能看到洐，不是因为祂是神明。
而是因为祂和他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第62章 666号病院（8的另一半+9）
而在副本外的游戏世界里。
方锈和解行水在赌桌上下了双人本的事在游戏世界炸开了锅。
两人现在在游戏世界的名声本来就不小, 解行水作为唯一的红名玩家自然是不用说，方锈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第一人。
新手本不计积分，相当于他是凭借着两个本就登上了萌新榜第一。
他俩的这个举动引起了无数普通玩家的讨论, 一时间甚至盖过了论坛讨论版本更新的话题。
而十一大公会就仿佛跟着方锈的动向走一样，又因为方锈聚集了起来。
这一次风扬不是单人出席, 而是带着黑猫一起。
见到黑猫, 除开影子公会的黑袍人和曙光将至的克尔德，其他人都是流露出了点尊敬的神色，也都下意识地冲黑猫微微低头。
普通玩家并不知道, 破晓公会的会长是一只黑猫，这只黑猫名叫“赵周正”,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却是值得所有人敬仰的存在。
因为他在他所能参与的最后一次神战，也就是现实世界的三年前, 他战胜了影子公会的雀鹰、荧惑和赤猴，成为了神战那位唯一可以向神榜挑战的玩家。
他向神榜第一位的神祇【世界秩序】发起挑战, 神榜第四位的神祇，也就是破晓公会所信奉的神明【正义之枪】与他一同参战。
他挑战世界秩序时，系统让他填写挑战理由, 赵周正写——
【我为心愿劵而去，拿到心愿劵后，我要许愿结束这个游戏世界】
赵周正的这句话很平常，没有写什么热血的词汇，但却震撼了游戏世界绝大多数人, 所以哪怕他最终还是输了, 甚至因为败北, 被变成了一只黑猫, 永远无法登出游戏世界，他也依旧受其他见证了那一天的玩家们的尊敬。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赵周正和世界秩序进行了怎样一场游戏，赵周正也遗忘了。他的记忆在他失败的那一刻就被抹除，但没有人有异议。
因为这场失利，是正义之枪也亲口承认了不敌。
赵周正：“他们应该是以入队做赌。”
他说：“方锈在下《我与我》之前，我们公会有耳力好的玩家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提到了神战和队友的事。”
说到《我与我》，有好几个公会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个本自他们跟方锈跳下去后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因为还有人没有出来。
不是所有玩家都拥有类似通灵的能力，能像艾莉雅那样一直开着领域直到姜双双撞上来，得到姜双双的任务，找到姜双双的身体后出来，他们有些人是做出了牺牲，有玩家被吓得折磨到就算是喝了精神药水SAN值也扛不住在疯掉，在临近崩溃的边缘才接到“姜双双”托梦。
影子公会的解法就比较简单了，因为有荧惑在，在他们晚上发现镜子里面的自己和自己本人不同步的时候，就利用了荧惑的天赋，以另一种角度破解了副本出来。
而破晓公会慢他们一点，也没慢很多，靠得也是破晓公会一个特遣队队员的天赋。那个队员的天赋很特殊，可以穿过镜子，他在风扬的指示下进入了镜内世界，杀掉了镜内的他们，他们就从副本里出来了。
可到了现在，那个副本还显示着31/100，除开方锈他们，等于他们下了九十五个玩家，还有三十一个没出来，这还不算死在那个副本里的。
要知道他们这次派出的可都是精英玩家。
艾莉雅闻言，看向雀鹰：“江先生，要是那个疯子和他们合作了，你打得过吗？”
雀鹰皱起了眉：“他和方锈联手，我打不过。”
他承认得很直白：“大家都清楚，解行水的面板很有可能是S，方锈不会比他差，一个S我还可以凭借着经验和道具积累压下，遇上一个游戏时间不比我短多少的S……我不敢言胜。”
舞雩公会的人皱眉：“那怎么办？”
理性公会的会长停下记录的笔，抬起头来：“有一个办法，就看赵会和风会你们愿不愿意放下对影子公会的那点敌意了。”
他这话出口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这些公会最顶尖的、还能参与神战的人组成一支队伍。
影子公会这边，赤猴还有一次，雀鹰也还有一次，荧惑因为要打资源，已经没有机会了。
破晓那边赵周正是没机会了，但是风扬还有一次，曙光将至则是克尔德和艾莉雅各保持了一次没下。
其他公会会长和副会长级别的都已经没有次数了，要组只能是他们五个组。
雀鹰一个S级不够，那就多来几个S级。
虽然风扬他们不是总面板S，但个别属性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加到了S。
克尔德率先表态：“我们曙光将至没有意见。”
于是大家又看向了风扬和赵周正。
风扬还未开口，赵周正就先说：“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破晓就代表着国家官方的异常事件管理局，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所以他们需要申报也不是什么奇事。
话题又转到影子公会的叶隐珏身上，毕竟大家可是在《我与我》中看着叶隐珏把方锈拉进群的。
荧惑拨弄着自己刚弄好的美甲：“小叶跟方锈下本时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醒。”
他这话就是纯粹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毕竟除非是蛊又或者是诅咒类，还得是副本内部的，不然没有什么是生命药水救不回来的。
破晓公会的人没说什么，克尔德倒是转着扑克牌轻呵了声：“荧惑，暗杀者该不会是要背叛你们吧？小心他会是下一个庄梦啊。”
被暗暗插了一刀的风扬掀起眼皮，没说什么。
荧惑轻嗤：“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影子公会在游戏世界可以说是第一公会，即便大家同为受神明所庇护的公会，也有实力强弱之分，毕竟神祇也不能下来帮忙发展公会，所以荧惑他们都这个态度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克尔德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们闹矛盾，所以只在心里讥讽了几句，没再多说。
这场会议结束后，风扬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登出游戏去申报，而是回到了他们自己公会的领地。
风扬：“赵哥，神谕还是没有接收到吗？”
赵周正跳上他的肩膀，低叹了口气：“只有那一道神谕…我能够感觉到大姐头一直想要努力告诉我们什么，但一直在被屏蔽，所以我才怀疑那位就是系统。”
变成猫以后，他和游戏世界有了些很奇妙的联系，但不多。
最多就是能够感觉到【正义之枪】在给他们传达神谕。
这个联系一开始赵周正也觉得很鸡肋，还自嘲自己就只是个通知通知要来了的工具而已。
但后来他有一天发现，他感应到了【正义之枪】在给他们写神谕，但却没有办法传达下来。
第一次时赵周正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可很快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正义之枪】忽然在有一天，疯了似的不停地消耗自己的精神力想告诉他们一个信息。
耗尽了就休息一段时间继续写，不停地写，但却没有一次传达出来。
这太奇怪了。
尤其是【正义之枪】给了赵周正极其浓郁的迫切感，让赵周正知道了她想要告诉他们一件大事。
影子公会虽然在游戏世界的时间比破晓长，但其实破晓公会的玩家知道的事情比影子公会的玩家要多一些。
因为【正义之枪】不算是一位有太多神秘感的神祇，甚至异常事件管理局都封存着她的档案。
她是一位进入游戏的特种部队的教官，因为接触到了入侵他们世界的邪神产物而进入了游戏世界的“倒霉蛋”。
她出新手本时，就疯了似的不停地想要告诉国家的人她进入了一个荒诞、高于他们世界的游戏世界，而他们一直寻找的“赏金猎人”，已经在那个游戏世界建立了公会，他们找不到他们的总部，就是因为他们利用游戏世界面对现实世界的商城一直在用积分兑换【屏蔽】。
她用了无数的办法，但一直没有能传递出来。
某个高层人物觉得她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所以一直拒不训练，不停地拉着人说一些闲话，仿佛疯了一样的，还要人监视着她，可她也没什么异样——游戏世界的规定，现实世界的人在被注视的前后一个小时内是没有办法进入游戏的。
所以有玩家曾经为了逃避游戏不停地在各种有人的场合出入，甚至自己也不敢合眼，因为游戏世界有些本是可以精神入本，身体不用。
等于如果你睡着了，那么你的精神就会因为被游戏世界判定6天的时间到了而拉入精神类的本。
最终【正义之枪】彻底没了办法，迫不得已用邪神产物污染了那位高层才终于把话给说明白。
而那个高层倒霉蛋，就是风扬的父亲，赵周正的亲叔叔。
赵周正呲了呲牙：“又来了。”
在更高的维度的正义之枪的确又在写神谕。
她的精神力只剩下最后一点，只能下达最后一道神谕。
这是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尝试传达这个信息了，她已经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加密再加密，也始终无法躲过被捕捉到。
“祂的本体是图标……不，不能这么写。”
正义之枪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短发，咬着大拇指指甲盖，骂了声脏：“他大爷的，我本来就不擅长密码……”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告诉他们【世界秩序】的本体是那个app图标啊？！
【……别写了。】机械冷漠仿佛不带一丝人情的系统音出现在她的空间：【不是系统拦截你，是世界。】
这是第一次有声音给予她回应，正义之枪甚至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怜悯她，还是真的在帮助她：【你把消息给他们，他们会死。】
正义之枪捏爆了自己手里的笔：“你觉得我会信你？”
她怒道：“你篡改我投下去的神谕，引导他们怀揣着希望参加这一次的神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说到这时，已是红了眼眶：“游戏世界现在这副模样还不够你玩的吗？！你明明掌控着我们所有所谓的神明，却非要装作和我们同一级别的模样，你不觉得可笑而又虚伪吗？！”
“说什么成神……我们不过只是你手里的提线木偶而已！”
【别激动。我从来没有装过，而且你能成神，是因为你自己许的愿。】
那个声音机械冷漠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你忘了？】
正义之枪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你当时，没有说过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得到和失去是并存的，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我以为你很清楚。你在现实世界时，刻苦训练，所以才能拥有那么好的体魄；你在游戏世界时，努力游戏，所以才能得到积分和奖励。】
【当你向世界许愿说你想要拥有结束这一切的能力时，这个愿望本身就超出了那个限度，你自然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得到。】
正义之枪一口牙都要给咬碎了：“可它没有结束！它还在吸收那些人进来！再这样下去，十年？还是二十年？又或者百年后？这个世界就要将现实世界完全吸入了！那是我的家园！”
【原情。】
这个名字正义之枪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过了。
她听见那个声音说：【你的一切确实结束了，你再也不用下副本了。】
是那么的残忍啊。
.
方锈和解行水坐到了天亮。
因为他们没有过多动作的原因，副本自动加速了时间，在半小时他们就迎来了日出。
这边没有多余的建筑，看日出恰好。
当艳色从天际处与晨光一并而出时，方锈稍稍偏头看过去。
金灿灿的阳光从地平线上渲染上来一点，最极致的暖光色没有柔和他的眉眼半分，他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凌厉而又不好接近。
——只要方锈不刻意去演，他就是这样的一张脸。
美景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很吸引眼球的，就算是不懂得欣赏艺术的人，也会赞其一句好看。
但解行水的视线只在方锈的身上、脸上、眼睛里。
他在透过方锈的眼睛去看日出。
“这算好风景吗？”
方锈闻言，偏头看向他，哼笑了声，没有回答这话。
副本内时间被加速到恢复供电，方锈听见有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开锁的声音，再然后是敲门声。
他见解行水似乎没有打算理会，于是主动起身上前。
解行水并没有拦着方锈，哪怕今天应该是他做医生了。
方锈站定在门前，见护士打开了门。
穿着粉色护士装的护士似乎是被吓到了一下，怔了会儿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似的：“方医生，八点了，13号病人该吃早上的药了。”
方锈扬眉：“不先吃饭？”
“13号病人和其他病人不太一样，院长没跟你说吗？”
护士道：“他早上的药得去药方单独领，饭前吃，吃完后你来护士站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就来送早餐。”
方锈说好，护士又小声问：“你没事吧？”
方锈轻轻一笑：“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他听出来了这个护士就是昨晚那个在门口提醒他该出来了的护士：“放心，13号病人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有信心治好他。”
护士闻言露出了个笑：“好，方医生你加油，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方锈在应付护士，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解行水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在他的视角里，方锈是在无实物表演。
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等到方锈合上门回来后，解行水已经收起了表情，就听方锈对他说：“看见没，我才是正牌医生，要不你好好待着？”
解行水起身，轻勾着嘴角：“13号病人，法子是你自己提的，轮流当医生也是说好的，不要出尔反尔。”
方锈轻哂，示意他去：“我倒要看看早上的药有什么不同。”
解行水挥挥手，合上了病房的门。
方锈轻松的表情登时就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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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皱眉，脑内风暴已经走过一轮了。
其实关于这个副本，他还有第五种猜想。
就是他和解行水也许有一个是医生有一个是病人，又或者两个都是病人，因为太过神经又可怕，所以全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在陪着他们演戏。
看他们谁出来谁就是医生，这样就可以解释昨天为什么方锈明明跟院长聊过了，解行水还可以和院长聊一样的话题。
但是如果他俩的身份这么牛的话，为什么他们认为不会出现两个人都在外面的局面呢？
这个猜想和其他猜想一样，也有漏洞，还需要补足。
方锈抱胸倚着窗户，看着解行水前往门诊大厅去拿药，决定干件事。
——去跟踪解行水。
第二天做病人的人也有好处。
如果在第一天他们白天探索的消息共享了后，那么第二天做病人的玩家就可以跟踪医生的行动轨迹了。
可以看看医护人员对解行水是什么态度。
这也就是为什么方锈坚持自己要先做那个医生。
他轻勾起唇，解行水想没想到这点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想到了。
接下来的难题就是怎么让解行水不会发现了。
……算了。
方锈直接抬脚踏在窗户上，轻轻打开了窗户：“发现就发现吧。”
他望着解行水的身影拐进一个转角消失不见，直接跳了下去，调整姿势在空中翻转落地，避免直接跳成残废。
除非解行水不打TE线了，和他来个两败俱伤，不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方锈的跟踪技术很好，而且他并不是电视剧演得那么明显的那种平地尾随跟踪，毕竟他是职业的赏金猎人。
但奈何解行水的感知力确实有点变态了，当方锈能够看到解行水的时候，解行水也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抬眼看了看他所在的位置。
方锈藏身得很快，解行水其实是没有捕捉到他的衣角的，可他知道方锈就在那。
失了先机啊。
解行水走到药房窗口前，一边跟NPC说自己要领13号病人的药——方锈的话让他猜到了他要来这里领药，一边在心里叹气。
可叹气归叹气，他眼底的兴味却浓得惊人。
这是他第一次和方锈这样下本，比他站在上帝视角去看方锈玩，感受还要更加直观。
真的好强。
强得令人兴奋、战栗。

第63章 666号病院（10+11+12）
方锈看着解行水拿了药, 又要返回病房。
他正准备先解行水一步，结果就见解行水忽然停了下来。
方锈扬眉，就听他出声：“是啊。”
方锈稍顿, 只见解行水停顿了会儿，对着前面的空气又说：“我知道了, 谢谢。”
他语气说不上多么热络, 甚至可以说冷淡，和在方锈面前完全就是两个样，方锈却并不意外。
他不知道解行水和洐, 哪个才是祂真正的名字，但作为神明的祂, 显然不是怜爱世人的存在。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在解行水眼里，他面前是有人的？甚至对方在跟他说话？
要知道在他眼里，解行水面前就是空无一物啊。
方锈勾起唇, 这个副本太有意思了。
他并没有就这样肯定认为解行水才是13号病人，解行水是出现了幻觉。
因为就算是这样的事, 也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解行水是13号病人，他有幻觉和妄想。
二是他才是13号病人，他也有幻觉和妄想, 在他的视角里自动无视掉了一些人。
所以那个问题最终还是绕了回来——
究竟谁是医生？
解行水并没有跟他面前的人多聊几句，对方似乎是通知了他什么，然后他们就分道扬镳。
之后一路上也没再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方锈回到病房接过就慢他几步踏入病房的解行水递来的药盒，打开看了一眼。
乍一看还是一盒子的安眠药, 但方锈倒出来时, 就见里头有一枚黑色的、像是小石头一样的东西。
方锈用力碾了一下, 居然没有碾碎！
“有意思。”
方锈捏着那枚东西看了看, 忽然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烫。
是衃枝。
衃枝给他传达了想吃的念头。
看样子这东西也是邪神产物，只不过很有可能还是种子，没有生长出来，毕竟没有给他造成精神污染。
拿邪神产物做药……吃下去他身体里岂不是会长出树枝？
解行水坐在他身边，手虚握成拳，手指并拢在一起，手指背面托着自己的下巴，微垂着眼看着方锈手里的黑色小石头，提醒道：“我需要看着你把药全部吃了。”
他语气悠然，其中隐藏的深意方锈不是不懂。
方锈瞥他，轻嗤了声，并没有畏惧，而是直接就着水分批次吞下了药丸，连带着这个黑色的、药丸大小的石头一起吞进去。
解行水勾了下唇。
方锈吃进去后都做好自己的身体会起什么变化的准备了，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衃枝也就只是烫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样子是个定时炸弹啊。
方锈吃过药后，解行水按了呼叫铃，随后就有护士在门口放了早餐。
今天轮到解行水取餐，他端着食盘进来时，方锈特意说了句：“这医院伙食是真的不错啊。”
方锈观察着解行水的表情：“早餐都有三种。”
食盘上放着煎饼、糯米鸡和豆浆。
解行水垂眼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餐盘，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但就是没有，才有信息。
方锈捏起用油纸包装好的煎饼，若有所思。
在解行水眼里，这些食物似乎真的不同。
方锈又把煎饼放下了。
解行水：“你不吃吗？”
方锈微微一笑：“我也可以不用吃饭。”
暂时还没有确定他和解行水到底谁才是病人，他不会下口的。
这要是什么生肉生血…他也会是感到恶心的好么。
.
之后解行水再离开，方锈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
他再次去了二楼想要去进了那个房间昨晚他去看摆着书架的房间。
但在方锈翻进二楼的那个没有关窗户的病房时，他一抬头，就看见原本没有人的位置突然出现了那个小女孩。
依旧是一身碎花裙，漆黑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她手里还是抱着那个兔子玩偶，但这一次见到方锈，她没有拔腿就跑。
方锈站起身，试着朝她走了两步，小女孩依旧站在那，宛若一个精致的、等人高的bjd娃娃一样，一动不动。
方锈走到她面前了，到她可以碰到他的范围时，小女孩才终于动了动。
她把自己怀里抱着的兔子玩偶递给了方锈。
方锈稍顿：“难道你之前每一次…都是想送给我？”
小女孩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举着自己的兔子玩偶。
方锈想起兔子玩偶上的“小六的”，还有童谣那句“六号娃娃好奇怪，不言不语耳不听”。
福利院之前叫什么名字方锈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这个666号病院名字并不吉利。
先不说666本身就象征着“邪恶”与“魔鬼”，就说6单拆出来在西方文化中也是代表着残缺和不完美，正好对应上了那个童谣的一些娃娃的情况。
所以方锈猜测6号应该是聋哑人。
方锈伸手接过了那个兔子玩偶，玩偶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应该就是同一个。
方锈将兔子玩偶单手抱着，这个玩偶在小女孩怀里刚好，在方锈怀里就显得有些过小了。
但小女孩似乎很满意，那张脸不再是那么的呆板，而是在眨眼间就露出了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
她那双大眼睛弯出了极其明显的弧度，嘴角扬到了极致露出了自己上面的八颗牙齿。
这个笑容就像是被训练出来的，僵硬而又透着诡谲感，让她看上去更像是木偶了。
尤其她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笑意与愉悦，还是那样的呆滞。
而且不到三秒，这个笑容就立马消失，跟变脸似的，瞬间又变回了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方锈若有所思。
看样子那个福利院不是很好啊。
小女孩又转身走了几步，方锈停在原地没动，小女孩便回头看他。
这意思是让他跟上去？
方锈抬脚，小女孩便继续往外走。
方锈本以为自己会看见小女孩直接穿过门的场景，没想到小女孩规规矩矩地抬手按下了门把手。
不过也是，如果小女孩是那么纯粹的灵体，那他怎么可能从她手里接过兔子玩偶？
可小女孩又确实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心跳。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方锈跟着她走到了一堵墙壁前，小女孩停住脚，抬起双手贴在墙上，脑袋也侧着，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像是在听着里面的动静。
但方锈听不见这背后有什么声音。
他的耳力是那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如果这堵墙背后有东西他却听不见，那就是副本BUFF的影响。
所以方锈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抓住了小女孩的后衣领，将小女孩往后拉。
小女孩没有反抗，只是张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持续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动作，可那双眼睛又传达不出一点情绪来。
方锈嘀咕：“你大概是听不见的，我问你是不是要我帮你把这堵墙开了你估计也回答不了我，所以我就凭借着自己喜好行事了。”
话音落下时，方锈一手夹着兔子玩偶，一手握成拳，猛地砸在了墙壁上。
在他出拳时就伴有破空声响起，当他的拳头接触在墙壁上后，巨响和龟裂一并袭来，墙壁上的瓷砖直接被打出了蜘蛛网。
方锈不至于一拳就能轰开一堵墙，但他可以多来几拳。
而且这个墙不是实心的。
方锈听第一下声音就听出来了，声音有点脆，轰得开。
方锈再把小女孩拎远点，拎到自己身后一米远，免得待会墙体直接倒塌出什么问题砸到人。
小女孩任由他动作，眼睛就像是被胶水凝固住了一样，始终没有半点颤动，就这么盯着方锈，看方锈轰出第二拳，直接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一声又一声的碰撞在空荡荡的楼层里回响，在方锈砸出第六拳的时候，就算是空心也是挺厚实的墙体终于承受不住，瓷砖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脱落下来撒了一地，里面的砖块也碎掉，稍微扒拉一下就能挖出一个洞来。
这背后不是什么密室，也不是什么隐藏空间，就是一个很小的，大概一个笔记本大小的盒子。
方锈把盒子挖出来，递给了小女孩。
他到底是血肉之躯，在那几拳下，手指关节处已经擦破了皮，见了红，但方锈却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连手都没有抖：“你是要这个吗？”
小女孩没有给予回应，但却接过了盒子，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在手触碰到盒子时，自动滑落下了一行眼泪。
难以言喻的悲恸感瞬间涌上方锈的心头，这并不属于方锈的情绪，但却影响着方锈。
是副本身份buff？还是这个小女孩带来的影响？
方锈看着小女孩把那个对小女孩来说有点过大的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老旧的、破损的皮球。
皮球外面的皮革已经磨损得脱了好大一块皮，以至于让这个彩色的皮球看上去有些丑陋，再配上上头疑似血迹的脏污，莫名有点温馨式恐怖的感觉。
小女孩将箱子放在了地上，把皮球抱了出来，脑袋轻轻贴上皮球，像是眷念着什么一样，用鬓角与脸颊轻蹭着那个皮球。
方锈发现了件细思极恐的事。
这个皮球，和小女孩的脑袋差不多大小，就像是在小女孩的脑袋外面再裹了一层皮，把空隙的地方充上气。
而且说实话，这个盒子一开始在方锈手里，也有点超出盒子加一个皮球该有的重量。
该不会……
方锈正想着要怎么让小女孩把球给他，他弄开看看，小女孩就又把皮球递给了他。
她看上去有些瘦骨嶙峋的手在皮球上比划了一下，动作虽然有几分僵硬，但方锈明白了她的意思。
方锈蹲下身，把兔子玩偶放在自己腿上，接过了皮球。
这个重量…方锈微微垂眼，心说看来真的是啊。
从武器背包里掏出了之前被他收到背包里的手术刀。
他在皮球上轻轻一划，皮球里面的仅有的一点气就泄露出来，他将皮革剥开，里面的一个小小的骷髅头暴露出来，小女孩呆滞的眼睛中又流下了几行眼泪。
她伸手从方锈手里拿过那个骷髅头，紧紧地抱在怀里，那种悲伤的情绪同样在方锈心里不断蔓延，让方锈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调出面板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SAN值居然掉了5%，甚至在他看的时候，还下降了1%！
小女孩的情绪能够污染到他的SAN值。
所以她是和邪神产物有关？还是她是这个副本的boss？
更重要的是，这个骨头是谁的？
小女孩的？还是童谣里其他小孩子的？
有电梯到层的叮咚声从远处飘来，方锈敏锐地捕捉到，偏头看了一眼。
应该是被他砸墙的动静吸引过来的NPC，因为听对方急促的脚步声，绝对不是解行水。
方锈再一回头，面前的小女孩就已经不见了。
这跑路速度，方锈拿起被小女孩抛下的盒子，把她留给他的兔子装进去，也直接闪身进了最近的房间里。
他没有打算就这么离开，而是想看看来的人看见墙壁被轰成这样会是什么反应。
最先赶到的是医院的保安，毕竟这栋楼一楼有保安偶尔巡逻，再说如果是哪个病人逃脱犯病，医生来也不一定有用，还得保安上阵。
方锈藏在病房的帘子后面，透过一点缝隙去看。
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见赶来的保安一脸懵地望着墙壁，用对讲机呼喊同伴：“…有人把墙砸出了一个洞？？？”
保安大为震惊：“我们医院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超人了？”
方&#183;超人&#183;锈扬扬眉。
这个医院难道就没有点什么神鬼传说？
之后赶到的是几个在住院楼听见了动静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是跟被召集的保安队一起赶过来的。
医生和护士们看见这阵势，也受到了点冲击：“这是拿什么砸出来的吧？”
保安队队长看了眼墙壁上留下的一点猩红：“不像，更像是拳头。”
他皱眉：“我们医院有什么病人有这么强的攻击性吗？”
医生和护士们你看我我看你，之前和方锈聊过天的那个医生轻嘶了声：“攻击性强的病人不是没有，但不一定能做到这个程度啊。”
另一个医生沉下脸：“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他逃出来了。院长不是指派了那个医生负责他吗？怎么还会这样？”
“之前我就说过没有人能够控制得住他，那个患者已经不能被称作患者了，他就是个罪犯！”
“检查报告清清楚楚地说明了他患有精神病，在我们这里，没有罪犯，只有病人。”
“等到我们都被他杀了你们就知道罪犯就是罪犯了！”
“你非要这么说，在这所医院工作的，不都是来赎罪的罪犯么？”
莫名其妙起来的争执，在这一句话中戛然而止。
方锈又是挑了下眉。
哇哦，看样子他得到了条不得了的线索啊。
这个医院…看上去有点像游戏世界的缩影。
能进游戏世界的，就没有纯粹的好人，都或多或少背负着罪孽。
所以前置剧情用的是“关押”，指得恐怕不只是病人，还有这些医生护士，甚至是保安。
因为在那句话出口后，空气直接凝固了。
但没有什么狗血的恼羞成怒剧情出现，大家低下了头，或后悔或惭愧或心虚……
他们的罪孽，会和666号病院的前身有关系吗？
——虽然关于精神病院的前身是福利院这件事也只是方锈猜的，但方锈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这里以前是个福利院，而且还是个收容残疾儿童的福利院。
至于剩下的那个百分之一，是方锈给自己容错的空间。
保安队队长站出来：“先去看看病房的人都在不在吧。”
每个保安和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组，去检查病房。
方锈不确定13号病房会不会被检查到，但他得回去。
现在暂时还不能把局面玩成“13号病人逃脱了”的情况。
方锈赶回病房时，他手上的擦伤已经自动愈合了。
正好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并不是来自解行水的，而是其他医生小心翼翼地问话：“13号？你在里面吗？”
方锈想了想，直接走到门旁的小窗户前，拉开了窗帘。
他没有收着自己的动作，窗帘滑轨的声音“唰”的一下，直接吓到了忐忑的医生。
这个医生不是之前和他交谈的医生，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忍着惧意道：“没事，我们就是临时查房，你继续休息吧。”
方锈把窗帘拉上了，然后皱起了眉。
在这个医生眼里，他是那个令人畏惧的13号。
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是第五种猜想的话，就算那些医护人员要陪他演，也该像是这个医生一样，和他聊天时会对医院内臭名昭著的13号病人心怀惧意，态度不该那样自然。
方锈在椅子上坐下，眉头皱紧，把进本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和细节在脑内过了一遍后，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轻哂着叹了口气。
他大概知道了。
但是如果真的像他想的这样，那他这个身份打TE线就有点难度了。
方锈轻啧，呢喃了句：“就因为祂是神，抽身份都能得到偏爱么？我这运气就没欧过。”
不过这样更好。
方锈站起身，脑子里已经有了全新的思路。
越是难的题目，解出来后才越是让人满足。
先去看看解行水给他建的档案是什么。
方锈确认那些人不会再次确认他在不在病房里后，就再一次上演跳楼了。
.
【13号病人，性别男，病症疑似妄想症、异食癖、疑似危险人格。
目前观察症状：①将放久了的血当做咖啡，眼珠当做饼干（后似乎察觉到在医生眼里他眼中的食物不是食物故而不再在医生面前吃）饭；②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不过很可爱）；③妄想自己是医生，还强制要求自己的医生陪他玩cosplay……】
方锈看到这个档案的第一眼，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解行水没事吧？
谁家病人档案这么建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调情。
他冷眼相对许久，第二个念头才冒出来——
解行水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认真跟他玩这个本？
不过这个念头才起，方锈就掐灭了。
他看得出来，解行水是真的很想赢。
不然不会暗示他吃药，方锈敢肯定，那时候他要是不吃，他俩怕是又得打一架，解行水就算掰开他的嘴硬塞也会给他塞进去。
这无关解行水是不是情商太低，而是这个本他能不能赢的问题。
方锈猜那是解行水的任务，毕竟那个黑色的小石头真的很不一样。
解行水现在猜到了多少剧情方锈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得抓紧时间了。
再拖下去，越来越多的线索暴露出来，对他很不利。
方锈关掉电脑。
接下来去找解行水。
看看在他的故事里，他作为医生现在得去做什么。
方锈抱起了自己随手带出来的盒子，盒子里面还有小女孩送给他的兔子玩偶。
——他的背包被锁定了，不能收到背包里。
盒子和小兔子玩偶都不能算作武器，武器背包不容纳它们。
他才出了诊室，就忽然有一声女人的哭声在他耳边响起，似乎就在他身后一样。
方锈猛地回头看去，身后的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身影，事实上他也没有听见心跳声。
是灵体？还是幻觉？
方锈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径直离开了门诊大厅。
门诊楼这边也有脚步声和心跳声，但那些都不是解行水的。
他得先找到解行水的位置。
副本内的时间流速比较快，他再不快点就要到中午，他必须要回病房跟解行水走该走的剧情杀…这样他会错过一些线索。
方锈直接抱着盒子，在医院玩起了跑酷，没按正常的大道走浪费时间，而是快速地扫楼。
他昨天探寻过，所以知道保安他们的巡逻路线，也知道医院里为数不多的监控的死角都在什么地方。
再退一万步来说，方锈的速度可以快到监控都无法第一时间将其身影捕捉，得慢放好几倍。
666号病院很大，大得像是一个庄园，最后方锈是在解行水说的那个湖泊附近看到解行水的。
彼时方锈正好从一栋楼的天台直接一个助跑跳到那一栋楼的天台上，看见了草地、湖泊、烧焦的一棵枯树。
解行水独自一人站在湖泊周围，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放满了黑色的小石子，比方锈吃的那个要大很多，像是真正的石头。
轻风微微吹起他的白色大褂，方锈在瞥见的那一刻就直接一个悄无声息地急刹停住，翻身躲在了水箱后面。
他只稍微露了一点点脸去看那边，就正好隔着一定的距离瞥见解行水抬头，视线正好落在他这儿。
啧。
方锈在心里发出语气词，可面上却还是因为兴奋而勾起了唇。
这么远都能发现看到…这感知力和他不相上下啊。
不愧是神祇。
方锈看着解行水悠悠收回视线，跟身边的空气说了些什么后，继续之前的动作。
他在一颗一颗的把石头投入湖底。
这是在干嘛？
精卫填海？
这医院的企业文化好奇怪。
方锈看着解行水把一颗颗石子丢完后，又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像是在祭拜什么似的，朝湖泊拜了三下。
这个动作，看着就很像清明节“敬神”。
方锈敢肯定在解行水的视角里他周围还有人，虽然不知道是几个，但他们是在祭奠湖里的死人？
那为什么要丢石头？
这栋楼离湖泊不算是很远，但一般人在这个距离也听不见湖泊那边的人正常说话时的音量，不过方锈不是一般人。
他听见解行水不是很有感情地、宛若完成任务一般说了句：“安息吧，我们会背负着你们的仇恨、怨念，带着愧疚一辈子活下去，会永远陪着你们在这里。”
方锈若有所思。
等到他看着解行水转身离开这片草地后，方锈直接再次化身人形跳楼机，从六楼一跃而下，抱着盒子在空中翻转，调整姿势单膝落地。
方锈起身往湖泊那边走，他想了一下，一跃跳上了那个看上去还很结实的树木，把盒子放在了顽强的树枝上，借着杂乱的树枝遮掩住，随后又跳下来。
方锈是准备跳进湖里去捡一下那个石头看看有什么名堂的，但他还没动作，一把薄而锋利的手术刀就直接冲着他飞来。
方锈往后一退，手术刀贴着他的头发而过，钉在了树上。
方锈偏头看过去，对上解行水的眉眼，似笑非笑：“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就这样走了。”
解行水并不意外方锈猜到他：“那看样子你是想跟我再打一场了。”
方锈转身正对着他，从自己身体左侧抬手：“神赐。”
总体长高过方锈一截的神赐出现在方锈手中，被方锈握住刀鞘。
方锈右手握住刀柄，神赐的刀鞘自动脱壳。
他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了。
解行水并没有召出武器，只是看向方锈的目光中虽然还是带着笑意，却已经凝聚出了几分锐利和无比的认真。
方锈挽了个刀花，随后将手里的刀鞘一抛。
下一秒，他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就如同拥有闪现一般，不过眨眼间，方锈就出现在了解行水跟前，神赐更是在他手里调整好了姿势，锋利的刀刃对准了解行水的脑袋，就要直接斜劈而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只有几厘米远，解行水根本来不及躲避，他也不用躲避。
就见他抬起手，竟是徒手去挡方锈的刀刃！
方锈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神赐没有收回半点力度，甚至方锈还在短短半秒不到的时间内改为双手握刀，这样才有更大的力量。
漆黑的只有中间凹槽才有一条墨绿色的线的神赐径直劈下，砍在了解行水的手上，伴随着一声沉闷却响亮的“咚”的声音，气流从两人之间炸开，撩起双方的头发和衣服，方锈的眼睛微微瞪大。
只见解行水徒手握住了神赐，神赐的刀刃并未伤他半分——毕竟没有哪个人的手接刀会发出“咚”的声音。
这一刀不像是砍在肉体上，更像是砸在金属上，甚至是比金属更为坚固的东西。
因为以神赐的品质和方锈的力气，就算是金属也得乖乖被砍成两半。
可解行水的手握着分明是肉体的感觉，就算是冰冷的，那也是有着人肉该有的软度……
是解行水的天赋？
这也太离谱了吧！
解行水勾着嘴角，单手攥着刀刃用力往自己这边一带，他另一只手握成拳冲着方锈就要砸出，破空声在他后摆蓄力的那一刻就在方锈的耳朵里响起，方锈毫不犹豫地借着解行水握住刀刃往那边拽的手直接改势，由刚变柔，往上一翻。
神赐就像是一根棍子一样，被两个人握住，成为一个微妙的支点。
方锈整个人倒过来，解行水在他翻身的那一刻就扬起了头，和他在空中对视的刹那间，解行水手臂发力，将神赐一拽，逼迫方锈更改翻转方向。
方锈被他一甩，于是干脆再次改势，松开了神赐，在空中一拧腰，一个旋子转体，在空中转了720度后，解行水的攻击范围外。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直接舍弃了神赐，在解行水丢开神赐朝他冲过来的同时，他的手也形成掌刀从解行水攻过去。
武器对解行水没有用。
他的掌刀劈在解行水手腕上的时候，才能够感觉到“肉感”。
可两人肉搏根本分不出胜负，虽然双方招招狠厉，冲着对方的命门而去，但却也根本碰不着、奈何不了。
解行水攥住方锈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制服住方锈，方锈就一拧自己的手，如同蛇一般从他钳制到他手腕发红、留下来了一圈指印的力度中挣出来，抬起另一边的腿直接冲着解行水的脖子就要踢过去。
那个力度，真的毫不怀疑要是踢中了，解行水的脖子会不会直接断掉，所以解行水没有硬挡，而是一个仰面下弯腰躲过，但方锈的腿在他上面划过时又猛地改势，对着他的面门就要直接砸下来。
解行水没有丝毫慌乱，以极强的腰力又是侧身一拧，带动着全身躲避开来。
方锈发现一件事。
解行水和他的路数有点像。
方锈这么想着，在挡解行水落地后轰过来的拳头时，下意识改挡为抓，直接擒住了解行水的手腕，解行水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挣扎而出，只是他没有选择抬腿提，而是在翻转手臂的时候欺身上前。
那张面对着他嘴角始终噙着点笑的脸骤然在方锈面前放大，距离近到方锈只要稍微抬一下下巴，两人的这场架就能瞬间变味。
但这份旖旎的气息存在连0.01秒都没有，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解行水的手刀在砍向方锈的脖颈时，瞬间变了招，他手里出现了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只冲方锈的脖颈而去。
方锈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直接抬起另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刀刃也只是浅浅地割破了他的脖颈一点，有丝丝鲜血渗出来。
方锈攥着解行水的手腕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逼迫解行水拧转手腕，将他手里的刀夺过来，然后冲着解行水直接划过去。
而这一次，解行水没有空手接白刃，而是选择了侧身避开。
难道说……
方锈扬了下眉。
再然后他手里出现了数十把手术刀，分散了力度，以不同的速度直接冲着解行水甩过去，出手的那一刻，方锈便拿着解行水变出来的那把匕首直接闪身到了解行水的身后要冲着解行水砍下去。
他们到底只是速度快，并没有拥有叶隐珏的闪现技能，所以解行水一手变出一把短剑挡住方锈的攻击时，另一边难免被一把躲闪不及的手术刀擦到了耳朵，直接划出了一道伤痕。
有鲜血顺着他的耳朵流下，滴落在了他的肩头，在白色大褂上开出一朵血梅，方锈也停止了自己的攻击，解行水稍微收势，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伤：“不打了？”
方锈勾着唇，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了”的模样：“你的血味道很奇怪。”
解行水笑了下：“毕竟不是人类的身体。”
他随意道：“其实本来也不是红色的，是我用了点办法洗成红色，但久了还是会变回原本的颜色。”
方锈将解行水的匕首收进了自己的武器栏里，弯腰捡起神赐，习惯性挽了个刀花：“有人过来了。”
解行水当然也听到了：“这边有监控。”
他有点遗憾：“他们都知道了13号病人跑出来了。”
方锈低头笑了声，然后拎着神赐再度冲了上去。
解行水直接收起武器抬手抓住神赐，这一次方锈没有双手握刀，而是单手。
所以在解行水利用刀鞘那边短一点的特性，用力一掰时，神赐直接从方锈手里脱手，方锈整个人因为力的惯性往解行水怀里砸。
解行水攥住他藏在一旁握成拳要朝他轰来的手，受了半拳的力度，也抓住了方锈。
昨天的局面掉了个转，解行水握着神赐一翻身，直接将方锈压在了草地上，神赐的刀背压住了方锈的脖颈，迫使方锈稍稍仰头。
解行水都做好了方锈反手攻击的准备，可方锈却学着他昨天的模样，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两人离得极近，解行水轻挑眉：“你在算计什么？”
解行水不认为方锈这么轻易就被他制住了。
方锈勾着唇：“你猜？”
而带着拘束服的保安队也集结了过来，见方锈被解行水控制住了，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解医生，你没事吧？”
解行水不是很想理这些电灯泡，但他必须走剧情：“没事。”
保安队迟疑着：“解医生，我们可以来给他上拘束服吗？”
解行水直接触发了演绎任务：“…给我。”
拘束服被丢过来，解行水垂眼看着姿态十分闲适的方锈，表情有点淡的同时，眉眼间还有着心服口服的无奈。
他知道他可能又输了。
方锈是故意的。
方锈的白大褂被解行水亲手脱下，拘束服隔着里面的T恤套在了方锈身上，方锈全程都没有挣扎。
解行水拉紧了肩臂的第一根皮带，然后他的手往下滑，方锈轻啧了声。
解行水比他高出一点点，但不多，他的像是伸手抱住他一样，抓住了他腰后的皮带，再将他的小臂连同腰腹一起捆绑住，力道也完全没有收着。
方锈感觉不到痛，但他感觉得到某人…某神有点不太安分的手。
解行水的拇指外侧是隔着衣物贴着他的腰线滑到他的腹部的。
方锈微笑，用气声说：“解医生，爱上自己的病人是大忌。我就算穿上了拘束衣，我也还有一张嘴，小心我咬断你的气管。”
解行水不仅不怕这个威胁，反而很有兴致地露出了笑：“来。”
他冲方锈稍稍偏头，将自己的脖颈暴露在了方锈眼前，上头还有点从他耳朵上滑落下来的血迹：“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你的印记。”
逗神不成的方锈：“？”
有病是吧？
解行水见他一脸嫌弃，只哼笑了声，极其遗憾地弯下了腰，将他的大腿捆住、再是膝盖、小腿、脚踝。
从上半身再到脚，直接将方锈捆成了“一根”。
——要不是方锈被拘束衣套着，方锈真的会在解行水攥住他的小腿时直接踢他一脚。
小动作真多。
而在看到方锈被捆严实后，保安队提起的心，也齐齐落下。
有人推着轮椅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止咬器，足以看出在他们眼里13号病人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方锈有点嫌弃那像狗戴的东西，注意到他的反感，解行水挡住了保安递止咬器的手：“不用。”
他稍稍弯腰，在NPC的怔愣中，直接将方锈打横抱起。
方锈也怔了一下。
其实以两人的身高来说，解行水要公主抱他是很难的，但解行水的臂力确实很稳，就像你要是让方锈公主抱解行水，方锈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做到。
就是因为方锈的膝盖也被束缚住了，他没有办法弯曲，导致他整个人更像是以一种接近直角的姿势斜坐在解行水的手臂上——是解行水的手臂斜着托住了他的腿。
解行水的另一只手就横在他的后腰，像是靠背一样稳定住他的身形。
虽然穿着拘束衣，不代表方锈就一点行动都没有，他要是不乐意，也可以扭动着反抗解行水这个行为。
可方锈没有。
他只是轻嗤了声，望着解行水那张在天生带着点邪妄，让人实在无法联想到神祇的脸，说：“你还真是有点便宜都要占啊。”
解行水点头承认：“毕竟光看着却吃不着这么多年了。”
方锈：“……”
作为一个没学过某些带颜色的东西的人，他实在是有点烦解行水这张嘴：“你再开腔我就不跟你玩了。”
解行水抱着他稳步往住院部走，闻言叹了口气。
偏偏方锈还要催他：“听见没？”
解行水无奈：“知道了。”
反正他早就做好了直到世界毁灭也没法吃到肉的准备了。

第64章 666号病院（13+14）
方锈被解行水送回了病房, 直接放在了床上。
他弯腰低头动作时，有点细软的发丝正好掠过方锈的耳朵，惹得方锈偏了下头。
怪痒的。
方锈颈侧的那点划痕已经消失了, 但解行水耳朵上的伤并没有直接愈合，而是开始在凝成血痂。
方锈的伤口是从来就没有这一步的, 故而他多看了两眼。
原来解行水的伤口没法自己愈合么？
方锈在心里啧了声。
怎么跟个瓷娃娃似的, 以后打架还得注意着点。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解行水单手撑在方锈的脑侧，没有第一时间直起身, 只是稍微起来了一点点，但和方锈的距离还是很近。
近到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方锈, 两人吞吐的气息似乎都有些许交融。
方锈现在动弹不得，却根本不怕解行水，他扬着眉, 嘴角勾起：“解医生，你还有事吗？”
解行水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而是伸手捻了一下方锈脖颈已经凝固了的血线。
他的手指很冰，所以方锈又躲了一下，但那点暗红还是被解行水抹去。
方锈礼貌的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 就看见解行水舔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方锈：“……？”
他现在又很怀疑解行水才是那个13号病人了。
解行水望着方锈一脸惊悚的表情，低笑了声，明明是解释的话，听上去却更加奇怪了：“一直很想尝尝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
他说：“是甜的。”
方锈觉得他味觉有问题。
“别跟个变态一样在我跟前……”
方锈微微一笑：“走开点。”
解行水起身，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 并没有在病房内久留。
这个本他也得快点动作了。
在进入副本前, 解行水的身份播报确实和方锈一样, 都是医生, 但是他俩的前置剧情就有点差距了。
解行水的是：【666号病院是一所对一些人来说很特殊的病院，不仅因为这里关押着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精神病人，还有很多人是为了那个湖泊而来，你也是。
你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因为你能力优秀，加上你和13号病人的一些联系…院长想让你负责医院最难搞的刺头13号病人。
13号病人是医院最奇怪的病人，因为一些原因，你答应了院长。
请务必小心13号病人。】
再然后解行水就直接登入了游戏，和方锈先开展了一场到底谁才是13号病人的智力战。
他确定方锈是13号病人的时间要比方锈确定自己是13号病人的时间早。
首先因为他是真的没有洁癖强迫症，副本BUFF也没有给他加持上。
而方锈本身就有点，所以他自己没有察觉到。
解行水也有想过方锈是不是在将计就计演他，但没有必要。
他们要混淆，也是该让自己更加像医生，而不是病人。
解行水不在上帝视角，所以他并不知道方锈那边之后具体是怎么样的。
其实他触发的任务比方锈要多。
方锈触发的唯一任务就是建立档案，解行水也有这个，但解行水之后还有什么去找院长汇报，包括今天早上遇见主任，对方跟他说待会要去祭奠时，他也触发了祭奠的演绎任务。
从解行水触发第二个演绎任务时，也就是阻拦方锈喝“咖啡”，他就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把握自己是医生了。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不确定是因为方锈的演技太好，他也保留着一丝或许他的演绎任务是基于他是幻想自己是医生的13号病人所发布的。
不过之后的一切，解行水确实都在刻意演方锈。
可即使如此，方锈还是猜到了。
而现在解行水也要陷入和方锈一样的境地——方锈把那个盒子放在树上，到底是想让他拿，还是不想让他拿？
他知道他会回来，那应该就知道他会看见他放盒子。
站在第一层的思维上，他是故意的，想让他去拿。
但翻转到第二层，就是一个反向思维，他是故意让他有这样的想法从而不去拿。
然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方锈是故意让他有他是故意让他有这样的想法，导致他不去拿，于是他可能还是要去拿。
解行水轻叹了口气。
虽然头疼，但却没有半点觉得麻烦又或者不悦。
在他脑海里过了这几个思绪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凭着自己的直觉走，去拿那个盒子。
.
而病房里躺在床上的方锈，听着解行水刻意压制住后有些微弱的心跳声彻底消失后，也在想这个问题。
解行水到底会不会去拿那个盒子呢？
方锈一边想，一边缩骨，在扭动身体的同时，还在心里轻嘶了声。
解行水给他捆得也太紧了。
但好在这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是等到方锈从拘束衣里出来的时候，身上难免因为被衣服外头的皮带摩擦得留下了点印子，不过眨眼间又逐渐愈合。
方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脖子转得咔咔响，骨头和骨头之间的缝隙也恢复原样，整个人又拔高了起来。
副本BUFF带给他的某个影响已经在他自己“清晰”的认知下消失了。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他脑海里蔓延，他的记忆好像剥离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他进入副本开始到现在发生、他亲身经历过的所有事。
另一部分也是类似的，只是画面有所不同。
比如昨天他胸前挂着的那个牌子确实是写着“解行水”，解行水递给他的卡片上面也真的是写着：
【十三号病房：方锈
主治医师：解行水】
那个便签写的是给“解医生”，第一次出病房后护士站的护士们不是在跟他打招呼，而是在因为恐惧微张着嘴失声了，但在他眼里就被精神病扭曲成了打招呼。
护士们的表情是极其惊恐的，甚至声音都在抖，因为他有扮医生的前例，才试着用跟医生说话的方式问他十三号病人怎么样了，
在确定他认为自己是医生的时候，才勉强镇定着陪着演下去。
再然后…其他人应该也是收到了护士站的护士们发出来的通知。
至于院长和医生，那都是方锈的身份想象出来的存在。
其实从见到院长开始方锈就觉得有点不对，见到医生后就更加。
这两个NPC完全就是在给信息，尤其是医生，有些话就像是设定好了的游戏台词。
现在看来确实是。
只不过是方锈脑子里设定的。
【触发演绎任务：13号病人】
【任务详情：你其实不是什么医生，而是13号病人，别人喊你医生、和你轻松愉快地聊天，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存在。
但在你眼里，在这个医院是与不是医生也没有什么不同。你故意扮演医生，只是想迫害一下你新的主治医生罢了，只是可惜对方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这让你有些失望。
不过没关系，这只是一点小的调剂品罢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任务详情到这里戛然而止，完全没有告诉方锈他要去做什么事。
这大概就是他身份的主线故事了，他得自己去找出来。
首先方锈得确定一点，他前置剧情中的那个所谓的“院长要答应的要求”，究竟是解行水的，还是他的？
是他听到了解行水和院长说话从而替换了记忆，还是真的有这么件事？
如果真的有，那么这个任务中的“更重要的事”是这个吗？
方锈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倒不觉得头疼，只是他不喜欢这种“记忆分割”的感觉。
而且……
如果其他本都是这个样子的话，那这次版本更新对玩家可没多友好啊。
SAN值稍微不稳定一点的玩家，都可能被玩成精分。
也不知道庄梦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
方锈自己玩去了，庄梦他们不可能就等着到6天时间再下本。
就像方锈说的，他们先自己找本练，因为方锈这个性格，就算是之后神战，也随时可能会脱队单带去了。
在方锈进本后，庄梦和韩淮就你一句我一言的直接拍定了计划。
他们先去训练场练手，看一下许别楠和韩淮身上的道具都有什么用，也试一下霍得的天赋。
就是霍得上线后就有点唉声叹气的：“大佬们，暑假要结束了。”
才想起来他还是个学生的几人：“……”
霍得愁眉苦脸：“我要军训，怎么办？”
许别楠：“简单，我有医师资格证，给你开个证明证明你腿断了就行，你只要能说服你爸妈。”
庄梦道：“这样也好，你还不能住学校，别说神战是在现实世界的一月，这还有这么久才开始，就说神战开始后你基本上都会待在游戏世界里。”
霍得啊了声：“神战不能下线吗？”
庄梦看他：“能，但是没必要。今年神战更新了版本，具体什么情况虽然不知道，但是往年的神战都是连续下本，也就相当于你从一个副本出来后修整一下就要立马奔赴下一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往年神战，只要是参与神战的玩家都可以免费在游戏大厅逗留？”
韩淮勾住霍得的肩膀：“很麻烦？”
霍得实话实说：“倒也不是。韩哥你也知道我家里人都不常在家，我就是觉得这样我可能吃不消顶不住，到时候拖你们后腿。”
庄梦望着他，心说方锈挑队友的眼光确实是不错的。
平心而论，霍得真的无论哪个数值拉出去都很普通，就那张脸还算喜人。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要不是遇见了方锈，可能第一个正式本就会成为炮灰。
但他这个性格真的很适合做队友，尤其是方锈的队友。
在上个本庄梦就发现了。
这孩子的执行力是真的强。
“没关系。”庄梦示意他开天赋：“时间还有，你不怕苦的话可以练起来。”
要知道他们队还有韩淮这个教官。
霍得也没再说什么丧气话，而是按照说好的，直接调低了本来幸运评级就只有D的韩淮的幸运值。
他的SAN值瞬间掉了一截，但在训练场是模拟SAN值，也不是很用担心，就是韩淮看着自己的幸运直接从D摇摇欲坠了一下，掉到了F。
庄梦丢出非锁定性的群攻型道具。
明明韩淮和许别楠还有霍得站得很近，但有十分之九的攻击都是冲着韩淮去的。
韩淮想要躲，但却不知道怎么的被霍得不小心绊了一下，他凭借着自己精湛的体术想要挽救时，又正好撞在了往这边避让的许别楠身上。
其实许别楠和韩淮比起来，肯定韩淮的力量和体魄更佳，但韩淮本来就没稳住身形，又有恐怖的灰色F幸运度加持，场面一片混乱后，韩淮到底还是吃了大半伤害，呲着牙说：“我现在明白什么叫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了。”
他冲霍竖了个拇指：“小霍你这天赋真的挺厉害的。”
霍得没想到自己的天赋能做到这个地步，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开心：“那我也可以帮到你们了！”
庄梦又让霍得把自己的模拟SAN值调满，再试着抬高了一下自己的幸运值。
幸运值高的玩家在面对这种非锁定性群攻时，确实受到的攻击也会少一点。
庄梦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划掉开发霍得天赋这一项：“好，下一个。哥，我们试试你的天赋。”
许别楠的天赋可以说是在整个游戏世界里都很罕见——治愈系的天赋，放出去就容易遭人哄抢。
尤其许别楠的天赋还有些特殊。
庄梦：“一般来说都是直接说‘生命值’或者‘SAN值’，第一次听说生机。”
她若有所思：“难道两者都可以恢复？”
霍得的模拟SAN值以及韩淮的模拟血条都还没有恢复，都能拿来给许别楠做实验。
只是许别楠还需要媒介，这个媒介就得先做几次实验了。
庄梦率先掏出了一瓶她特意准备的维生素：“哥你先试试开了天赋后在这里面注入SAN值。”
许别楠照做了，但是他才扣0.5的SAN值，维生素就没撑住，消散成了灰烬，那0.5的SAN值也回到了许别楠的模拟面板里。
看样子维生素不太行。
庄梦想了想，掏出了一个D级道具【还算结实的喷雾瓶】：“你试试往这里面注入。”
【玩家庄梦转增D级道具“还算结实的喷雾瓶”给玩家许别楠】
许别楠往里面注入了5点SAN值后，就感觉到了瓶子的极限，他停止了输入。
许别楠：“我的隐藏面板上显示SAN值不可恢复，看样子得用了后才能恢复。”
本来他还说要是可以恢复的话，那他就可以直接这样存很多瓶出来。
不过显然游戏世界不会让他们卡这种逆天bug。
瓶子里面弥漫着莹白色的烟雾，他转身对着霍得一喷，霍得下意识地闭上眼，但却没感觉到什么窒息感，反而是大脑清明了一瞬。
霍得看了看自己的面板：“我恢复了0.2的SAN值，生命值也恢复了0.2！”
但是许别楠手里的瓶子里的烟雾可是直接少了五分之一啊。
韩淮：“是因为喷雾分散了？还是本来就是这样，不是等比例恢复？”
毕竟许别楠的天赋技能【春回】也只有两级。
——完成《我与我》后用属性点升到了2级。
庄梦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生机’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们先放放，回头等方锈回来了再试我哥的天赋。”
说到这个，庄梦语气幽幽：“前提是他不会输。”
副人格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本来还在打哈欠的，立马炸了：“喂！哥哥不会输的好吗！我哥可比你哥厉害多了！”
庄梦没有理会她，只是在本子上把这一项圈出来：“加快速度吧，结束后我们就去下本。”
她挑了一个直接标在副本上写明了是“团队合作”的副本，可以练他们的配合，也可以训练一下霍得。
而且那个本是个中式恐怖的鬼怪本，还可以试试韩淮的天赋【背包】能不能“收鬼”，再将其带出来，带到下一个副本。
十七岁的庄梦趁三个大男人没注意，推了推自己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活得俨然像个战队保姆。
.
方锈躲着监控到了院长办公室时，正好看见院长在整理东西。
他直接破门而入，在院长瞪大眼睛喊出声的那一秒之前，握着自己背包武器栏里属于自己的、而不是解行水的那把匕首，瞬间闪身到了院长面前，刀刃横在了院长的脖子上。
说来惭愧，他好像就没有一个本没干过威胁人这事。
方锈压低了声音，声线又冷又沉：“别喊。”
不需要像电视剧那样多说，都这样了，院长当然不敢喊。
他惊恐地点点头，方锈扫了一眼他桌上摆着的纸箱子，没急着先去看，而是先问：“你帮解行水完成了那件事？”
其实他也还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得诈。
院长猛地摇头：“我、我也就是给他画大饼，他那么聪明，其实也知道…也就是心里还怀揣着一点希望而已。”
方锈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他很强，你不怕他知道你真的是画大饼后，像我一样？”
诈人的最简单的法子之一，就是说话说一半。
院长就算是个聪明人，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像方锈和解行水这样，在情绪极度紧绷的时候，自然会自动补完后面的话。
“他是自愿回来的，就说明、说明他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了。”
这么说来，13号病人不是自愿回来的？
方锈故意哼笑了声：“你怎么知道他回来就一定是来面对这一切，而不是解决这一切？”
院长听到这话，本来就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眼睛登时瞪得更大：“不…不可能！”
话是这么说的，他还是有点慌乱：“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和你对抗？！”
哦豁。
敢情他才是这个副本最大的BOSS？
那可太好玩了！
方锈语气幽幽：“谁能说得准呢？我看他可是有不弱于我的力量，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他就要行动了。”
“不、不会的……他怎么能这么做，他这么做……”
院长的话还没有说完，方锈就猛地拎着他的衣领，将手中的匕首一松一转背到贴着自己的手臂，反手抓着，另一只手同时将院长往旁侧一拽，让院长直接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但也同样躲过了一把从没有关的窗户朝他面门飞去的手术刀。
院长直接吓到噤声，方锈望着和他隔了一个草地远、在另外一栋楼丢出手术刀的人，轻呵了声：“解行水。”
只见解行水直接一跃跳在了树上，根本不需要任何缓冲，双腿发力，蹬断了一根树枝的同时，也是朝他这边飞射而来。
方锈在顺手关窗阻隔一下他的同时，也是拽着院长的衣领急速问：“他跟你提了什么要求？”
然而院长已经被解行水那非常人能做到的动作吓晕过去了。
方锈呼出口气，头一回觉得现实世界的人发明了脏话这种东西是真的很有其用武之地的。
只是他也还是没有爆粗口，而是在解行水直接一脚踹在窗户玻璃上时，毫不犹豫地抄起了箱子，转身就跑。
他不是打不过解行水，只是现在副本进度优于解行水，他不能让解行水影响到他探寻副本。
这样他打不出TE线。
他已经猜到了解行水打出TE线的方法，不是让院长实现他的要求，而是结束这一切的罪孽——至于是什么罪孽，他有点猜测了，还没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要“杀”了他。
而他的TE线，暂时还没出来。
虽然解行水那边的故事进展比他快，但其实两个人的难度是差不多的。
因为方锈怀疑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点，而且解行水要打TE线相当于与这个副本世界为敌，方锈在这方面占优。
方锈在合上门前就听见窗户破碎的声音，他都不打算多看一眼，直接砰得一下关上了门，然后飞速冲到走廊外准备跳出去。
哪怕他能够猜到能直接跳进六楼的解行水绝对如同天降神兵一样超级帅，但英姿以后做队友有的是机会欣赏，现在他得为自己的胜利负责。
——他老早就想好了赢了这场赌注后他要以队长的身份指挥解行水做点什么。
这要是输了，会很丢脸。
方锈没有丝毫迟疑地跳下去的同时，也是单手抱着箱子，在空中回身，一把被他之前留在武器栏的唐刀出现在他手上，寒芒被太阳照得刺眼，反光也闪在了解行水脸上。
他以最简单的姿势挥刀砍去，阻隔了解行水伸出来要抓住他的手。
寻常武器是能够伤到解行水的，只是解行水收手的也很快，唐刀只是砍掉了他手上缠绕着的绷带而已。
解行水迅速收手，方锈怔住。
解行水的手背上……
好像刻着一个“No”什么，后面的他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见，但他敢肯定和秋厉他们那一系列开头的字体一模一样。
方锈落地，一边往自己规划好的路线跑，一边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与迷茫。
怎么可能？！
那个系列一共就13个人，照片他都见过，没有解行水！
而且……
解行水难道真的不是邪神？！

第65章 666号病院（15+16）
解行水并没有再追上来, 大概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所以方锈找了个地方稍微藏了藏，就打开了那个不大的箱子。
箱子是木制的，箱子虽然有点沉重, 但其实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
就是一个倒扣的相框，相框上放着一张用塑封袋封存后又装进了牛皮袋子里的一页信纸。
保存得可以说是很好了。
方锈先看那页信纸, 那是一封写给福利院院长的信。
【给6号福利院院长：
展信悦。
因不知您的性别与姓名, 不好称呼，故望您能原谅我私自将您称作一位好心人。
您救助残缺儿童的事迹我略有耳闻，感佩无比。但实不相瞒, 我此次来信并非聊表敬意，而是我同我身边的朋友救助了一群孤儿, 他们虽不是残缺儿童，却也孤苦无依。城内消费过高，我与朋友们无法支撑开销, 想腆着脸再次恳求您能允许我们带着他们一同入住。
……
我向您保证，我会约束好这些孩子, 不会伤害到您的孩子们。我们两方就当井水不犯河水，望您能在这混乱之时给予孩子们一个容身之所。
被您拒绝过一次的人：盛松合】
中间是一大段盛松合向福利院院长描述这些孩子的凄苦。
有意思。
方锈把这封手写信收回牛皮袋里。
666号精神病院的院长就叫盛松合。
再结合他们做的事说的话，燙淉方锈觉得这个副本的故事线已经出来了。
方锈把底下倒扣的相框翻出来, 发现是大集体合照。
盛松合和他的朋友们很好认，因为他们现在要么是医院的院长，要么是主任。
只是方锈只找到了两个人，还有一个女人没有看见。
至于福利院的院长，就有点奇怪了。
她穿着一身有点像西方修女的黑色制服, 又高又瘦, 颧骨凸着, 看着镜头的眼镜很深也很黑, 还莫名有几分阴冷。
乍一看就像是恐怖片里被恶魔俯身了的修女，和信纸里所说的“好心人”形象实在是有点不太像。
看样子应该是6号福利院的院长最终还是答应了盛松合的请求，让他们进入了6号福利院，并且也没有阻隔两边小孩的来往。
6号福利院的小孩子真的很明显，他们面对镜头有些不自信，躲闪着，还企图掩藏自己身体的缺陷。
而盛松合带来的孩子看上去虽然有点脏乱，却比他们要不知道健康多少，面对镜头也要大方很多。
方锈不知道6号福利院的院长当时是怎么想的，但他一眼看过去就看得出来。
盛松合带来的孩子，并没有他在信纸里说得那么凄凉。甚至有点装出来的凄苦，有两个看上去还很健壮。
这故事……
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不知道盛松合是为了什么而进6号福利院的。
带着这些人骗吃骗喝？
方锈数了一下，发现这里合照的时候，院长身边就只有12个孩子，没有第十三个。
有意思了。
他一开始是猜“13号娃娃”是不是因为盛松合他们的到来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这张合照是盛松合他们来时拍的第一张合照，那13号娃娃为什么没参加？
而且。
方锈又仔细看了看，这医院里面的医生和保安还有护士什么的，都能够从盛松合带来的小孩子里找到点影子，唯独作为13号病人的医生，解行水没有却没有出现在这上面。
他明明也是来这里“洗罪孽”的，但却并不是这里的孩子？
方锈望着6号福利院的人若有所思，这长相怎么…都有点像呢？
他忽然有一个有点离奇的猜想。
方锈决定先去看看解行水有没有拿那个盒子。
他这边离湖泊不远，还没靠近那棵枯树，方锈就先注意到了地下的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而树上的盒子已经不见了。
方锈在枯树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草地。
虽然解行水有稍微遮掩一下，但是毕竟这是个草地，他不可能当场复制粘贴一块旁边的草皮遮盖住。
方锈变出小刀来划拉了两下，没看见有什么，但他从泥土的含量判断，这里之前埋了什么，被解行水给挖走了。
方锈站起身来，围着枯树转了一圈，又注意到枯树身上有一道看上去有点年代了的深深划痕，他扬眉，若有所思。
.
解行水没继续追击方锈的原因并不是他还有别的事要做，而是他被“人”拦下了。
他去拿了那个小木盒，打开发现是兔子玩偶后，就将兔子玩偶丢进了湖泊里。
因为他知道这个兔子玩偶代表着什么。
这个兔子玩偶是福利院十三个小孩的其中一个小孩的代表。
方锈带着它没事，他带着它就像是背了个死亡buff。
虽然他并不怕这些东西，但是要打出TE线，就是不能随便乱杀。
——他其实不该跟方锈赌谁先打出TE线的，该赌谁先出本。
可这样就没有意思了，而且很不公平。
不公平的比赛，即便是胜利了也毫无意义。
解行水看着漂浮在他面前，一手抱着湿漉漉的兔子玩偶，一手抱着一个骷髅头的小女孩，神色不变，只低头随手撕了白大褂的一条边，把自己的手重新缠起来。
他用眼尾的余光看着小女孩手里的骷髅头，在心里轻叹。
难怪了。
看样子应该是方锈帮小女孩找到了那个有东西的皮球。
小女孩注视着解行水，似乎是在分辨着什么，很快她那双漆黑的眼瞳不再那么呆板，而是流露出了滔天的恨意，以致于让她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是平静、最多就是有点诡异，那么现在就是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解行水抱着胸睨她，没有紧绷起来哪怕半点。
他清楚小女孩听不见，所以也没有多话，而是直接转身就走。
小女孩抱着怀里的两样东西，猛地俯身就要朝他撞击过去，大概是因为变成了怨灵，身后还带起了红色的流光，她周身也逐渐有黑雾萦绕。
这是她逐渐转向怨灵的标志。
然而解行水没有丝毫的躲避，只继续往前走，小女孩在撞上他的那一刻，想象中的各种惨烈的画面——无论是哪一方的——都没有出现。
因为小女孩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又飘在了解行水面前。
小女孩似乎是怔住了，站在原地任由解行水穿过她，消失在了这一层楼。
解行水乘坐电梯下楼，望着电梯里跳动的红色数字，轻轻呢喃了句：“果然。”
不抵挡小女孩的攻击，是因为他还有一个猜测需要验证，而现在已经验证成功了。
他在拿方锈放在枯树上的盒子时，注意到了草地里有东西。
说来惭愧，他能发现，也算是另类的“作弊”。
是他利用了自己一些因为不是人的特性察觉到的。
那里面埋着的是一本用密封袋封起的本子。
本子是福利院院长的，里面倒不是日记，就是很简单的记录。
什么“x号今天情况良好”、“x号今天哪哪不舒服”、“x号吃了药没有反应”、“x号吃了药后情况好多了”。
没有说是什么药，也没有说这是在记录什么，但是这冰冷的文字看着，就很像是在秘密进行什么人体实验。
但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实验，所以也没有特别多引起注意的点。
唯一让解行水在意的，就是其中没有关于“13号”的。
通过院长的记录可以看出来目前医院有的3号、4号、5号、7号、9号病人，都正好能够对应上本子上关于这几号“情况良好”的记录。
因为其他号或多或少都有出现不舒服的记录，只有这六个不一样，他们没有出现过一次不舒服。
而二十年后的医院也没有了其他有出现过不舒服“号码”。
但医院里还有一个13号病人，也是唯一的没有疑似DID病症的病人。
童谣里的13号也是戛然而止。
13号……有什么特殊的吗？
解行水出了电梯。
不知道方锈现在究竟猜到了多少，估计和他差不多。
甚至以方锈那令神都想不明白究竟怎么长出来的脑子…很有可能更多。
解行水才离开这栋楼，就看见方锈抱着手里的箱子，靠着墙在等他。
解行水并不意外，因为他也打算去找方锈。
方锈扫了一眼解行水的手，暂时把这些这个副本外的问题往后排排。
等副本结束后再问。
方锈稍稍偏头，勾起嘴角望着一点也不意外的解行水：“解医生，看样子我们目前还是得暂时先合作一下了。”
方锈觉得这个副本真的很有意思。
明明两个身份的人要争夺唯一的TE线，但却又必须合力，才能让副本继续进行下去。
解行水轻叹：“你果然也猜到了。”
方锈扬眉：“这又不难猜。”
他示意解行水：“交换一下线索？”
解行水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干脆就坐在了办公楼未开的休闲咖啡区——至于怎么进去的，那当然是不暴力的撬锁破解法。
方锈先把自己这边的线索全说了，包括小女孩送他娃娃，寻求他的帮助，也包括他逼问院长那一段和他从院长那抢来的箱子。
他甚至还把箱子推给了解行水，让解行水看照片。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因为没必要。
他们得先合作才能打开这个副本的第二条线。
解行水要说线索，就有点长了。
首先是进游戏的前置剧情不一样、比起方锈过多的任务，其次是那些因为身份不一样所接触到的不一样的线索。
解行水：“我拿皮球是因为晚上分道行动时我看见那个六号在病房外面一直盯着那个皮球。而且四号剪皮革，三号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把什么放在了皮革上包裹住。”
方锈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一条链，谁杀了那个骷髅头，然后让小孩子们‘分尸’。三号塞骷髅头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三号是盲人，看不见。”
童谣里唱“三号娃娃像僵尸，抬起手手不会放”，在方锈看来指得就是盲人会抬着手摸索前行。
事实上在合照里的三号也确实闭着眼睛，躲在院长身后的。
“说起来……”
方锈把照片被解行水倒扣回去的照片翻回来，因为和解行水是并排坐着的，照片在解行水面前，他的动作使得他和解行水的肩臂抵在了一起，两人过长的腿也是。
膝盖互相挨着。
但方锈却好似没有察觉一样，示意解行水看：“34579和福利院其他工作人员都更加倾向院长一点，如果把院长视作中心，那么他们就是最靠近中心的一圈。至于其他的1、2、8、10、11、12更像是以6为中心，他们站得更偏，更像是一个抱团式的站法。”
解行水的视线偏移了一瞬，才回到照片上，却仍有一半落在方锈的手指上：“嗯，我猜这6个人不仅是以6号为中心，也是和6号一起更偏向13号。”
方锈勾唇，心情很好，以致于应声的语气都有几分轻快：“英雄所见略同。”
和庄梦他们下本不一样，庄梦是在他提出来后能够跟上他的思路，但解行水是和他有着同样的思维，不是需要他提出来，是他自己本身就有和他一样的猜测。
他们都认为6号福利院本身在盛松合进来前就是有点割裂的。
割裂成了两个群体，一个是不被记录的13号，一个是福利院的院长。
至于为什么是他俩割裂，方锈觉得理由真的很明显。
这张照片就暗示了一切。
修女是不会喜欢6和13这两个号码的，可她却没有避开，就说明在她眼里6号和13号不会是她喜欢的两个孩子。
方锈看向解行水，对某神不动声色再挪过来一点，使得他和他完全贴在了一起的行为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谁让他心情好呢。
方锈喜欢这种共鸣感。
从前方锈追求在人类身上找到这种共鸣感，以此来证明他也是人类。
现在他发现也不一定得是人类。
——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追寻到，所以降低了要求吧。
解行水继续：“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完全确定，湖泊里的尸骨都是在这张照片上却不在这家医院里的人。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些人只是一口一个‘罪孽’。”
方锈嗯了声：“但是这个医院里也有很多对不上的人，比如那些精神病人，他们虽然是这个编号，但看着并不像是福利院的孩子。”
至于盛松合带来的孩子，已经要么成为这个医院的保安，要么成为护士，要么就是医生。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有可能是后来再来了人，又或者是两方结合有了后代。”
方锈稍顿，嘴角噙着抹笑，偏头看向解行水的同时，正好对上解行水除非必要就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的视线。
他真的很爱盯着他。
方锈想。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不只有院长一个人，盛松合他们那边也有许多大人，甚至福利院和盛松合那边都有看上去十五六岁了的孩子，所以在与世隔绝的相处下互生情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过……
方锈微垂眼，想也有可能还有第三种可能。
毕竟人心险恶啊。
“你们往湖里丢的石头是什么？”
“不知道。”
解行水悠悠道：“反正也没跟我说是什么，只说是祭品，我看着和你早上吃的那个黑色药丸很像，就是大了个二十几倍。”
解行水这么一说，方锈就摸了下自己的胃。
他的动作引得解行水看了眼，然后极其自然地抬手，要去摸他的腹肌：“怎么了？不舒服？”
方锈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凉凉：“解医生，你不要得寸进尺。”
解行水任由他抓着，眼里的笑意和无辜并存：“我只是作为医生在关心我唯一的患者。”
方锈微微一笑：“解医生，凡事不要这么快下结论，现在究竟谁才是那个13号，也犹未可知。”
解行水稍顿，低叹了声：“果然啊，你也猜到这了。”
方锈耸耸肩：“毕竟我的思维确实和寻常人有点差别。”
666号病院的前身是6号福利院，结合现在目前出现的线索，这里就会衍生出两个问题。
一，福利院是怎么从福利院转变为精神病院的？
二，如果13号病人真的这么棘手，盛松合到底是怎么放得下心让一个医生负责13号病人的？
第一个方锈猜是因为精神病不只有病人有，有可能医生们也有。
要知道精神病有很多种，不一定是看上去很“神经”的人是精神病，也有可能是一些别的精神病。
比如神经衰弱这种。
——当然不会是那么轻的，而是一些比较特殊的，就像是前置剧情里面说的那样。
毕竟到现在方锈看来，无论是13号的妄想症还是异食癖又或者是其他病人的疑似DID好像也不是什么常人特别难以理解的吧。
所以方锈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确实不是13号，只是一个被13号洗脑了认为自己是13号从而把自己当做13号假扮医生的医生？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方锈看向解行水。
那么13号只会是解行水。
而13号不是什么妄想症、异食癖、危险人格。
而是更为恐怖的。
方锈在现实世界看过一部惊悚悬疑片。
故事大抵就是一个反派主角，他洗脑了整所医院，让所有医院的医护人员以为自己是病人，病人以为自己是医生，从而颠倒角色。
甚至后来那所医院再来新的医护人员，那些认为自己是医生的病人还煞有其事地叮嘱他们不要靠近某个病房，说那个病房的病人很危险，不要和他进行任何交谈。
但其实那个病房里面已经没有那个病人了，里面是病人的主治医生。
而那个主治医生已经被洗脑到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主角，甚至也试图给别人洗脑，行为语言都和主角一模一样。
到最后影片的结局并没有说明说谁是病人谁是医生，只是电影里有很多细节在暗示医生不是医生，病人不是病人。
而且结尾还有一个开放式讨论就是——
主角是不是把自己也洗脑了，忘了自己其实是病人。
方锈还蛮喜欢那部电影，那部是他为数不多看了两遍的影片。
所以方锈到现在仍旧保留着那个疑惑。
他和解行水，到底谁才是13号？
他都猜到这了，解行水也没有隐瞒，把六号想攻击他和攻击他失败的事说了。
方锈沉吟：“想攻击你是因为仇恨你，这说明在她眼里你不是‘自己人’，甚至是‘仇人’。但她攻击不了你，是因为你的特殊性？”
“副本会抵消，就像副本带来的身份buff同样能够影响到我一样，不然要真像你想的那样，我怎么玩游戏？”
解行水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他悠悠道：“这次版本更新后副本都集体加强了很多，而且这具身体连亿万分之一都没有。”
他也在给方锈暗示。
神祇…真的有那么强吗？
解行水只是排列在第二的神明，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方锈暂时把这些念头甩开，和他继续讨论副本：“她无法攻击你，有可能是因为她是灵体攻击不到你，但我觉得更像是因为——”
方锈勾起唇，斜眼看着解行水：“因为副本身份，她伤害不到你。”
在他们的猜测中，6号和13号应该是同一阵营的。
有句话方锈没说，但他觉得解行水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皮球里的那个骷髅头，有可能是13号的。
而方锈的意思，是解行水才是那个13号。
但问题又来了。
方锈觉得自己和解行水的竞争关系很明显了，6号是为什么寻求他的帮助，而敌视解行水？
有两种可能。
一，6号和13号反目了，但从小女孩的反应来看不像。
二，6号认不出13号究竟是谁，甚至方锈觉得小女孩是把自己当做了13号。
解行水的思路和方锈几乎是一致的：“如果我是13号，那么你呢？被逼疯的医生？我觉得你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再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13号死了，那么解行水现在就是和小女孩一样的存在，是灵体，但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和常人无异。
比如邪神产物导致。
院长收留的都是残缺儿童，也有自闭症儿童，那会不会有真正的DID患者？
方锈和解行水，都是13号。
方锈习惯性收拾东西放进箱子里，又想起什么似的，聊了个不算题外话的题外话：“那兔子你放哪了？”
解行水的表情有一瞬有点淡：“丢湖里了。”
方锈抱了它好久。
方锈：“……我看6号那小姑娘蛮喜欢她那娃娃的。”
照片合影里也都抱着。
解行水哦了声，幽幽道：“关我什么事？”
方锈的表情一言难尽，心说还好你以后不会有孩子。

第66章 666号病院（17+18）
方锈只是和解行水互相交换了彼此探寻到的线索和信息, 并没有交换太多猜测，交换的也只是他们相同的想法，以此梳理顺序。
至于某些隐隐能够感觉到不同的念头, 方锈和解行水都很默契地没有提。
他们毕竟是要竞争TE线的。
等到他们分享完线索，病院内的广播也响起——
【请所有工作人员注意, 13号病人再次逃脱, 请所有工作人员来保安室领取对讲机，见到13号病人的第一时间请立马逃离13号病人能够看到你的范围内并上报13号病人的主治医师解行水。请所有工作人员注意……】
广播不停地重复到后面语气越来越急切，无法维持平静。
方锈和解行水都没有代表, 但能够从第一次吃药的时间大概推算到，这个时候是护士来放中午饭和中午要吃的药的时候了。
但解行水和方锈都没有回病房。
解行水看方锈：“你还有别的事吗？”
方锈知道他这意思是没有别的事, 那他就要第二次将他“缉捕”送回病房。
方锈仔细想了下：“我诈院长的时候用话术让他怀疑你了，没问题？”
解行水的食指轻点了一下：“没问题。”
杀了就好了。
方锈莫名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不能死，他死了有可能会打不出TE线。”
解行水轻叹：“好吧, 我想点别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是解行水想，因为方锈是那个要被押回病房的病人。
回病房的一路上不是没有遇见其他工作人员, 只是对方看见解行水就在方锈身边时，都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明明这次方锈甚至连拘束衣都没有穿。
方锈扬眉，看着这些人似有所悟：“解医生, 你这身份好像真的也很特殊啊。”
是什么让他们觉得一个医生足以压制住一个名声极差的精神病？
总不能是因为上一次就是解行水制服的他吧，毕竟上一次他们也很明显是完全依赖于解行水的。
只是看上去还有点担忧，这一次给人的感觉则是见识到了解行水的本事后彻底放心了。
听到方锈这么说，解行水只是有点散漫地应了一声。
觉得他反应敷衍的方锈收回了自己的副本脑子，偏头看向解行水, 正要问他在想什么, 就瞥见他的视线偏下, 似乎是在盯着什么。
方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能看见自己的手。
真的没有懂的方锈纳闷地抬了抬手。
他将自己的手手心手背翻转了几次，也没看见有什么：“你在看什么？”
解行水在心里轻哂了声，收回目光，看向方锈，没有隐瞒：“想牵你的手。”
饶是方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微怔后，轻呵了声：“你脑子里能不能有一刻是只想副本的？”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意思。”解行水漫不经心道：“我只是陪你玩而已。”
方锈轻啧。
这神真的情话一套一套的。
方锈跟解行水回了病房后，解行水递上了餐盘。
这一次方锈再看，就是确确实实地看见了生肉生血。
而关键是他没有觉得反胃，也不像平时那么平淡，反而是有种很微弱的饥饿感。
哪怕他清楚的知道在他面前的是生血生肉，他的口腔里还是分泌出了唾液。
副本buff的影响，恐怖如斯。
之前方锈看见版本更新后的游戏公告里提到会加强副本内身份buff的影响，就有想过会不会影响到玩家的认知，现在看来，确实会。
方锈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下午喝的咖啡吃的饼干…说来还得跟拦住他的解行水说句感恩。
解行水看着方锈把那一盒安眠药吃了后，方锈抬起手来冲他挥了挥。
他俩便又分头行动了。
方锈一如既往地没有脱鞋就在床上躺好。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来吧。
他准备好了。
做了昨天一天、加上今天上午的实验后，方锈觉得安眠药可能是一种线索。
他得睡着了，才能经历什么。
希望副本BUFF足够给力吧。
方锈闭着眼睛想。
毕竟凭借着他自己，他是没有办法睡觉的。
.
解行水离开病房后就先去找盛松合了。
被方锈迫害过的盛松合还晕在地上没有要转醒的迹象，解行水想了下，把人绑起来堵住了嘴又蒙住了眼睛，还不忘探了一下鼻息，确定他可以呼吸，便把他塞到了柜子里锁起来，还顺便挪了一下柜子，让柜门抵住了墙。
他做完这一切就直接离开，但在合上门转身的那一瞬间，就听见了一声女人的叹息声，似乎是在惋惜怜悯着什么。
解行水稍顿。
受副本身份buff影响，有熟悉感弥漫在他的心头。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解行水把那张合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6号福利院这边是只有修女院长一个人的，要说她怎么做到一个人照顾13个孩子，本身也是一件让人觉得神奇的事。尤其这13个孩子还各有各的缺陷。
但盛松合那边的人数就不少了，除去小孩，他所谓的“朋友们”里还有一位女性，那位女性并不在现在的666病院工作。
是她吗？
解行水刻意放慢了脚步，但没有等到后续的动静。
就和方锈说的一样，方锈是听见了一声哭声，他是叹气。
是什么暗示么？
解行水若有所思。
.
方锈一开始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他宛若躺尸一样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着摆在自己的腰腹上，闭着眼躺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安眠药对他来说没有用，镇定剂也是。
要知道当初在《你看我漂亮吗》中，郑廉原的A级攻击型道具是带毒的，那毒都没能拿方锈怎么样。
方锈等到他都怀疑自己猜错了，然后他就听见了敲门声。
声音很轻，而且还偏下，由此可以判断应该是小孩子在敲门。
方锈睁开眼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没有什么电影特效的炫目又或者是什么时空隧道穿梭，又或者高闪，他就是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合眼前的病房和睁开眼后的房间不是一个房间了。
这里不像是病房，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公寓间。
书柜书桌、餐桌餐椅，就是东西看上去都是缩小版，是给小孩子用的。
方锈沉默了两秒，默默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
他的手缩水了。
不过没有什么肉嘟嘟又或者肉乎乎——虽然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
方锈的手缩水，就是变小了几号，看上去像是八九岁的小孩的手，甚至还有点瘦骨嶙峋的感觉。
而方锈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
是很简单的一身白色长衣长裤，衣袖绣着黑色的、有点歪斜的编码“13号”，裤角也是，大概是为了方便辨别衣服都是谁的。
方锈从有点老旧、床脚还有点不平，动起来会摇晃的小床上起身，赤脚踩在地上。
这具身体很弱。
以致于方锈站起身时要用手撑一下床沿，但他的手才发力，难以言喻的感觉就顺着皮肤传导给了他的神经，让他皱起了眉头。
方锈抬手捞起衣袖，发现纤细的胳膊上全是针孔。
他稍微动了动手，肌肉牵扯着那些孔洞，那种感觉再次袭来。
方锈皱起了眉头，却又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原来这就是“痛”吗？
这感觉可不怎么好啊。
方锈在一声又一声轻轻的、听久了有些诡异的敲门声中勉力站起身，走到了门前。
他本来一开始设想自己是不是被关在这里面的，毕竟在他和解行水猜测中的13号会有点凄苦，再配上这两手密密麻麻的针孔……
但门是从内部反锁的，方锈拧了小锁后按下门把手，门就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方锈很熟悉，就是那个碎花裙的小女孩，只是她现在身上穿着白裙子，裙边歪歪斜斜的绣着一看就是出自一人之手的“6号”。
6号看着比在病院里的时候要小很多，眼神也没有那么呆滞，最多就是少了点灵动，但看着很乖。
她手里抱着的兔子玩偶很新，还没有破损。
但她确实不会说话，也听不见，见到他就夹着自己的兔子玩偶，笨拙地比划了两下。
方锈本来还在想他要怎么不露馅，毕竟6号的比划并不是标准的手语，更像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一种沟通方式，饶是他第一次见也有点不太明白这意思是什么。
不过显然这是个方锈没有办法支配自己身体的“剧情杀”。
因为方锈感觉到自己勉强抬手比划了两下，同时也是用温柔的声音说：“我没事。”
应该是6号在关心13号。
6号抿住唇，走进来，还顺便合上了门。
她拿起了13号放在桌子上的空白纸张，画画给13号看。
孩子的笔触稚嫩，但好在6号大概是很熟练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想说什么，所以方锈也能够通过她的话明白她的意思。
她画了很多火柴人，标了号的是1-13号，住在一栋楼里，里面还有一个写着“女马”的人，应该是指修女院长，是“妈”字，只是因为小孩子写字大开大合，变成了两个字。
这是修女院长带着6号福利院的孩子们住在这一栋楼的意思。
而又有一些没有标号的火柴人，画在了一个蓝色的圆圈的另一边，虽然没有标字，但意思大概就是有人住进了那一栋楼里。
应该是盛松合他们。
这是记忆？
还是里世界？
又或者幻境？
方锈更倾向于第一个。
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除非他是附身在了13号身上，这身体不是他的，所以他没有办法控制。
13号单手握拳，掩着唇咳了两声：“妈妈让他们住进来，肯定是有妈妈的考量，他们只要不打听我，就没有关系。”
他忍着痛抬手摸了摸6号的脑袋：“你以后不要在午休的时候偷溜出来找我，妈妈会生气的。”
听不见的6号疑惑地歪了歪头。
13号叹了口气，跟她比划了好久，6号才明白他的意思，有点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但不用13号哄她，6号就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果，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6号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他的手臂，做出来了个吹吹的动作。
方锈觉得她的意思大概是说吃着糖吹吹伤口，就不疼了。
小孩子的善意总是纯粹又干净。
13号弯眼，没有拒绝。
随后是熟悉的那首娃娃童谣响起，大概是昭示着午休结束，6号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娃娃，冲13号挥挥手，就走了。
她离开了以后，13号把门锁上，方锈又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这种感觉好奇怪。
有点像可以看见自己另一个人格在做什么的DID患者。
——不过现实世界里DID患者是不能看见自己另一个人格在做什么的。
方锈想他好像明白庄梦在游戏世界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这座记忆宫殿里“醒来”，所以他得加快速度搜寻这座记忆宫殿了。
这间房间的布局和他的病房完全不像，但可以看得出来13号是真的有很强的强迫症。
他的东西虽然说不上新，但都摆得很整齐，也收拾得很干净。
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家具类没什么好看的，衣柜一打开也是清一色的白色长衣长裤，全部都绣着“13号”。
方锈站在衣柜里的镜子前看了许久，不知道是什么影响，又或者他真的是13号，反正13号这张脸细看是和他是很像的。
不过乍一看就不太像了。
因为这张脸要瘦很多，眉眼也有几分倦怠，没有那么锋利冷戾，相反更像是天生的一张温润的皮囊，和方锈不笑时咄咄逼人，笑时莫名讥嘲阴阳怪气，不刻意去演根本无法和温和搭上边的皮相简直是两个极端。
摆在书架上的书都很旧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是福利院的孩子所以在看书这方面没得选择，只能有什么看什么，还是13号的个人爱好问题。
书架上的书全部都是不是灵异惊悚的恐怖小说，就是乍一看很正常，但是细品一下不太对劲的心理学，以及比较猎奇的什么“尸体”、“人体”等等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看的书。
不过这些对于方锈来说都是一种设定的基操了，小孩子小时候爱看一些奇怪的书，所以不太正常，长大后很有可能发展成危险人格什么什么的，都是现实世界文学作品常见桥段。
真正让方锈在意的，是用胶带黏在床底下藏着的小盒子。
那个盒子里面装着方锈今早吃的那个药丸，就黑色的、像是石头一样，他还没能捏碎的东西。
方锈猜它是邪神产物。
可能是“树枝”的“种子”。
这个盒子里装的小石子多是多，但是不满，看得出来是有消耗的。
他不确定是不是13号在吃这个，可13号很明显是一直在被抽血。
6号福利院的其他小孩子虽然看上去也很瘦弱，可要是和13号比起来，那真的算是健康了。
方锈捻着这些黑色的小石头，头一回被这故事线弄得有点乱了。
好怪。
太怪了。
一开始因为福利院这边还没有完全出来，所以他和解行水主要是分辨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医生，谁才是13号病人。
现在医生和13号病人差不多确定了，又陷入了不确定13号的情况，毕竟13号病人不一定就是13号，哪怕他现在进入了13号的记忆里也不一定是。
在方锈的猜测中，13号和修女院长应该是有点对立的，可现在听13号提起修女院长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相反还有点点依赖的感觉。
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盛松合他们的到来影响到了什么？还是说……
方锈看向手里的黑色种子。
邪神产物。
特殊力量。
方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走到书桌前，忍着痛翻了翻，最后终于从书架上翻到了日记本。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是会写日记的。
尤其像13号这种不能出去接触外面的事物，只能躲在房间里，又或者是这栋楼里，他是需要排解的。
就是这孩子真的很会藏。
他把日记本外面裹上了书的封皮，方锈都差点错过了这个线索。
方锈飞速掠过一页页没有营养的内容，最终锁定在了一篇写得很隐晦的日记上。
【2月1号，天气雷雨
今天天气很差，电闪雷鸣就没停下来过，有孩子很怕打雷，哭闹了很久，妈妈哄不过来，我想帮忙，却没有办法迈出去。
我看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劈中了一棵树，那棵树烧焦了。当天晚上妈妈浑身湿漉漉的，带着一盒子东西来找我，问我是不是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冥冥之中能够感觉到，就是这个。
我吃下了一个，疼痛让我差点想要自我了断，但我知道我不能死。
如果我死了，妈妈和他们就没救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过程我不做过多描述了，不过真的成功了。
我让妈妈抽走了我的一管血，妈妈打算先以身试险，我拦下了她，因为孩子们还需要她。
最终我们给小六注射了那一管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小六的脸好像没有那么僵硬了。
希望明天会更好吧。】
13号是没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的，他写日记，大概都是那种实在是憋得慌了，或者是今天遇见了什么特殊的事才做一下记录。
所以方锈往后再翻，已经是两周后的记录了。
【2月15号，天气晴
这边的天气总是晴天居多的，这个地方虽然有诸多不好，但这一点是万般好。
我喜欢太阳天。
药是真的有用，但小六好像有点排异…她不舒服了很久，我也难受了很久。
妈妈说没有药是没有副作用的，我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总而言之，我们只能相信。
因为十二的状况很不好了，所以我让妈妈多抽了一管血给十二……我也瞒着妈妈多吃了一个。
其实像我这样的怪物，能不能活下来都无所谓了。我只希望神明真的能够看得上我这条命，让我拥有能够和他谈判的筹码，救救我这些和我没有共同血脉的家人吧。
我知道您大抵是书里所描述的那些为恶的邪神，可我愿意付出一切，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信徒。
神明啊。
求求您，眷顾一次好运在我们身上吧。】
方锈轻叹了口气：“傻孩子。”
他呢喃：“不要随便向神祈愿啊。”
不过说实话，方锈觉得这个本不一定是邪神产物毁掉的。
因为他那个离奇的猜测正在逐步印证。
日记再往后就是一些差不多的记录，今天天气如何，再聊到“药”怎么样。
到最后过了一年，整个福利院的孩子都用上药了，也有一篇引起了方锈注意力的日记出现。
【6月8号，天气晴
今天的太阳很好，我在屋内看见小六他们在草地上玩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我好像在一瞬间借助了小六的眼睛以很近的距离看见了其他孩子。】
之后再往后翻，就没有什么了。
方锈若有所思地合上日记本，刚从日记中出来，甚至都还没多加思索，就感觉到了有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一直凝视着他。
这种感觉就好比他在游戏大厅里喊了一声洐，洐不能现身，但会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不能注视着他一样。
当方锈起了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周身瞬间变得虚幻模糊起来。
他再一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屋子中间，对面站着解行水。
解行水还是一身白大褂，眉眼含笑地望着他，好像刚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
方锈确定自己进入“记忆宫殿”前是睡着的，所以：“我刚怎么了？”
解行水轻唔了声，嘴角勾得好看：“你唱歌还是那么好听。”
方锈：“……？”
他懂了：“我也唱童谣了？我还干什么了？”
解行水语气悠悠：“你就是这样站着，一直看着我，没干什么。”
方锈自行翻译：他一直在看解行水所在的那个方向。
他往那边走了几步，正好能够看见湖泊和那棵枯树，还有在记忆宫殿里盛松合他们所住的地方。
解行水稍偏头，还没问他刚刚怎么了，就听方锈幽幽问他：“喂，你没趁人不备占便宜吧？”
刚刚他可是完全没有行动能力，解行水想干什么行，他甚至也不会知道。
解行水听到这话轻哂了声，冲方锈勾了勾手。
方锈不明所以，但还是凑了过去。
说来也真是奇怪，对解行水，方锈的态度是真的很不一样。
要换了别人在这，方锈肯定要给句“有话就说，别搞这些”。
方锈凑近解行水后，解行水在他耳边低声：“你都这么想了，那我不做点什么确实有点过意不去了。”
方锈心下无语，正要说什么，就忽然感觉到自己耳垂一凉。
有什么柔软带着点湿润、但却过分冰冷的东西贴了一下他的耳垂。

第67章 666号病院（19+20）
方锈是愣了足足两分钟才反应过来解行水干了什么。
方锈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 就毫不犹豫地直接抬脚冲着解行水的脑袋就扫了过去。
先不说解行水坐着，他站着，这个动作做起来很轻松。
就说就算解行水站着, 方锈也能够轻松地冲着解行水的脑袋就踢过去。
而解行水早有预料一般，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不等方锈抽出来再攻击, 他的手掌在碰到他的脚踝那一刹，就用了不小的力道收住，将方锈的脚腕圈在自己掌心里控制住。
方锈也没有再多动。
他偏头对上解行水含笑的眉眼, 看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带着满足与愉悦，就像是得到了觊觎多年的宝物一样, 整个人舒展到了极致。
甚至在方锈看他时，他还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方锈清楚地看见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不是不能够感觉到来自解行水身上的“危险感”。
这个神说喜欢他, 说想得到他，说要追求他, 不是什么故意为之的挑衅又或者逗弄。
祂对他，是真的有那些属于人类的、最原始表达喜欢的性冲动。
方锈垂眼，睨着解行水：“想死就直说。”
解行水低笑了声, 大拇指不住地轻轻摩挲着方锈凸出来的踝骨：“方锈，你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
方锈觉得他这话说的很好笑。
解行水似乎是明白方锈心里在想什么，悠悠道：“他们就算剥夺了你的情绪，我也能够感知到。”
他的暗示总是那么明晃晃：“方锈，我能做到的事比你想象得多了。”
洐之前也说过这句话。
方锈轻呵：“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直接承认了吗？”
解行水扬眉, 一脸意外：“我没有瞒过你, 我也没有瞒过任何人。只是他们不敢相信我就是洐, 洐也就是我。”
解行水, 行水洐，这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字谜。
但是正因为如此明显，才从来没有人怀疑。
而且人类对神的想象力太低了，误解太多了。
他们总以为神会受到什么限制，以为神也有神的不便之处，又觉得神也分强弱，甚至还有些把神写得无比孱弱又废物。
毕竟终究没有人类见识过真正的神祇。
真正的神祇，能够做到的事，是超出人类的想象的。
方锈忽然起了个念头：“如果我现在喊出那个字，会怎么样？”
解行水听到这话，嘴角笑容扩大了几分：“你可以试试。”
方锈直觉会不太好——指对他，因为解行水对副本对其他人总是表现得兴致缺缺，只有和他有关的事才会支棱起来。
所以方锈轻啧了声后，动了动自己的脚：“松手。”
他稍顿：“你再乱摸一下我真会把你手给砍了。”
解行水顺从地松开他，又把自己的手递到方锈面前：“砍吧。”
方锈：“？你没事吧？”
他的脚落地，活动了一下脚腕。
解行水的手太冰了。
方锈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望着解行水手上缠着的绷带，暂时还是没有问：“你怎么回病房了？”
解行水收回自己的手，捻着指腹，一边默默回味着什么，一边随意道：“有护士通知我说你‘犯病’了，我就过来看看你怎么犯病了。”
他抬眼：“你有线索。”
这是个肯定句。
方锈沉吟了两秒，还是把自己在记忆宫殿里看见的事跟祂说了。
他又道：“我怀疑其他病人应该也能够看见，所以我们得去问。”
只是那些npc的灵魂大概没有他那么强大，不至于像他看到那么清晰，可只要是线索，就算是一点模糊的，也有用。
解行水没有意见，只是轻笑了声。
方锈觉得祂之前对这个副本不是很有兴趣，尤其是副本故事，解行水似乎是有点不喜欢，就像他玩《来自远古的悲歌》那样，但现在好像又有点喜欢了？
解行水从不在方锈面前掩盖自己的情绪，所以在方锈问祂笑什么时，祂直接道：“我忽然挺喜欢这个副本了。”
方锈莫名，解行水却没有再多说，而是站起身来：“我去问问？”
方锈现在是严加看管的13号病人，除非翻窗，不然想光明正大的去找别的病人，还是不可能的。
所以方锈对这个分工没意见。
他只继续躺好：“我看看还能不能再进去一次。”
解行水看了他一眼，见方锈毫无设防地闭上了眼后，垂首轻勾了下唇，步履轻快地合上了门。
.
解行水在外奔波，方锈躺床上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再进入记忆宫殿。
他叹气再次睁开眼，望着仍旧是病房的天花板，在想是不是一天只能进入一次，还是一定要吃了安眠药，又或者下次得等晚上了。
这么想着，方锈正要再一次闭上眼，却在合眼的瞬间猛地瞥见自己床边出现了一抹人影，他又立马睁开，转头看去，就见6号抱着湿漉漉的娃娃和那个骷髅头站在他床边，呆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方锈稍顿，坐起身来看着她。
他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
方锈开了自己的天赋，发动天赋技能【心电感应】，立马就对接到了6号微弱的光团。
方锈试着传递了句话：“小六？”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瞬间连接了上来，方锈听见了青涩稚嫩的女声在回应他：“哥…哥哥？”
对方的声音很虚弱缥缈，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方锈有点担心这NPC的灵体撑不了太久，这会对他完善故事线造成很大的麻烦。
但他担心的情绪顺着【心电感应】传递给了6号，6号断断续续道：“我、我没、事，哥哥…不用…担心。”
6号的记忆似乎是停留在了什么时候，又或者是因为她的神智因为魂魄残缺而不全，她呢喃着：“不疼…小六不疼……哥哥…别哭……”
方锈第一时间没有回话。
大概是受副本身份buff的影响，方锈的情绪倏地有些压抑，而6号的意识还在无意识地传递着断断续续的意识给他：“小六还要继续和大家玩皮球。”
“这一次……一定能和大家做出一个…拍得起来的皮球……”
方锈切断了【心电感应】。
他的视线恢复正常，就见面前站着的6号已经泪流满面，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呆板，就像是一个眼睛淋了水的木偶一样，只会空空无神地落泪。
方锈抬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6号便朝他递出了那个湿漉漉的兔子玩偶。
方锈一如既往地伸手接过，这一次6号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手轻飘飘的，也很冰冷，跟解行水的体温不相上下。
方锈顺从地跟着她的动作走，就见6号拿着他的手，让他抱住了怀里的兔子玩偶。
方锈觉得她这意思大概是让他不要弄丢了。
——真该让某个神来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方锈稍微收紧了手臂，正想用行动告诉6号自己这一次不会丢掉了，一定会抱紧，就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顿住。
……这玩偶里面有东西。
可是之前他拿过几次都没有。
难道说，是因为丢进了湖泊里触发了什么？
方锈忽然觉得某个神真是干了件好事。
方锈低头看了看兔子玩偶，正想跟6号打个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兔子玩偶拆了，结果一抬头6号就不见了。
他也不知道6号是到时间了，还是纯粹地来给他送个娃娃就走，反正现在6号不在了，把娃娃拆了应该也没事。
大不了回头他想办法给她补回去。
方锈这么想着，直接伸手抓住了兔子玩偶的外皮，然后双手发力猛地往旁侧一拉，兔子玩偶直接被他“开膛破肚”，肚子里的棉花也爆出来了一点。
方锈都不用找，就看见了藏在棉花里的白色布料，他把它扯出来，发现居然是一张地图。
而且是手绘的，看着像是666号病院的地图，这个白色布料就很像方锈在记忆宫殿里时13号身上穿的衣服。
什么意思？
13号为什么要画地图？
不对。
方锈又仔细看了看，这份地图和他脑内构建的666号病院的地图不一样。
方锈的手指停在那个湖泊那儿，在记忆宫殿里时，这个湖泊和他在现在666号病院看到的湖泊是一样大小，但在这这份地图上小很多，湖泊旁边还有一个小木屋。
是6号福利院后来还有变动？还是记忆宫殿受他影响有偏差？
方锈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他的灵魂太强大了，要影响到13号的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可能换别人来，进入记忆宫殿后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日记本的线索点很有可能要多次“入睡”后才能得到。
游戏版本更新后的论坛有提到过，一般下本时间都在现实世界的3天以上，S级副本起码超过7天，方锈总是出来的很快，甚至在《我与我》中因为过快破解，还导致副本直接跳过时间。
方锈捏着这份地图想了想，决定来第三次“越狱”。
他想到就去做，把兔子玩偶放到床上后，想了想，还是把地图给解行水留下了。
不过方锈没有留字说什么自己去跳湖了，能不能猜到那是解行水的事，机会他已经给了。
方锈算了算：“今天结束这个副本吧。”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TE线结局是什么了。
无论他究竟是不是13号，又或者他和解行水都是13号，他和解行水的TE线也都出来了。
是两个不一样的TE线。
方锈往湖底游去，寻找着地图上那个在6号福利院时应该是木屋、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湖泊扩大后成为了湖泊的地方。
解行水的确没有诓他，湖底全是尸骨，甚至他们上午投下的石头方锈都没有看见一个，好像那就是一场错觉。
方锈游到差不多的位置，看着底下的尸骨，想了想，先把那些杂七杂八的白骨扒拉开，就见在那些横七竖八的白骨底下藏着一具完好无缺的人骨，埋没在淤泥之中。
那具尸骨的年纪看着不大，方锈估计应该就在十五六岁左右，骨骼都还没有成熟。
方锈伸手去碰那具尸骨时，巨大的哀恸直接席卷了他的大脑，侵占了他所有的情绪。
而方锈眼前也是突然很深异变。
只见那具尸骨身上忽然长出了黑色、树皮一样的皮肤，将尸骨彻底包裹起来，形成没有人皮的人形怪物，方锈感觉到自己腹部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应该是他上午吃下的那个“定时炸弹”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方锈能够感觉到，是那颗石头在影响着这具尸骨，他的神思有些恍惚，耳朵旁更是出现了似乎有点熟悉，但却又格外陌生的少年音——
“我是在和他们玩捉迷藏，想着这里上了锁，肯定没人，不会被发现，就躲了进来，谁能想到这里还住着人啊。”
“喂，你是长发公主吗？被老巫婆藏在阁楼上，有着神奇魔力的那种？”
“我跟你说，盛松合他们不是好人，你与其提防我，不如提防他们……”
方锈甩了甩脑袋，知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而且是受身份影响出现的幻觉。
他打开了自己的面板看了一眼，他的SAN值掉了46%。
这应该是掉得最快的一次副本了。
他没有遭受到什么攻击，他只是纯粹地被邪神产物污染了。
方锈晃脑袋显然是没有用的，因为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觉。
他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男生十分不怕死地坐在十楼的窗户框上和他聊天，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但他的心情很不错。
但眨眼间，对方的身影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真实存在方锈眼前的景象，那具尸骨已经从湖底的淤泥中挣扎出来，尸骨上的树皮已经长出了三分之一，覆盖了三分之一。
然而下一秒，方锈面前又出现了幻觉。
这一次是那个少年递给了他什么东西，他也听见了对方在说什么：“盛松合发现了一个暴富的办法，那就是卖器官，他盯上了你的‘家人们’，你们快逃。”
他听见他的声音说：“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那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
要怎么办才好呢？
滔天的恨意和无助涌上从有记忆开始就蜗居在小小的房间里的孩子的心头。
有蛊惑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他耳边说——
“为什么要逃？”
“这里是你的家。”
“这里是你的根。”
“这里承载了你所有的记忆，为什么要因为这些人舍弃你的家呢？”
“反正你的这具身体也要撑不下去了，既然他敢觊觎你的家人们，那不如杀了他们做养料，给你更多的力量维系住你的家人们。”
随着这话落地，方锈面前的尸骨彻底被黑色的树皮包裹住，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而方锈的身上也开始“长”出了黑色的树皮。
他的手背被一层黑色的树皮覆盖住，黑色树皮以一种极其慢的速度再慢慢扩散，要侵占他的身体。
方锈睁开眼睛，望着面前这具尸骨勾唇一笑。
他不会被淹死，所以他可以直接在水里说话。
“神赐！”
在这个本用处极少的细长仪刀出现在湖底，被方锈握在手上挥出去的那一刻，神赐的刀鞘也随方锈的心意自动解体。
方锈的面前还在现实和虚幻之间不断闪回，他的大脑昏沉到好像下一秒就要脱离他的掌控。
但即使如此，他的挥刀还是那么的稳。
他感觉不到痛，而其他的影响对他来说都不是影响。
赏金猎人的训练比正常人想象的还要刻苦。
他们是可以无视很多环境作战的怪物。
就像当时叶隐珏SAN值和生命值都很低了，还能咬着牙保持清醒。
而方锈则是那个怪物中的怪物。
神赐一刀将树皮化的尸骨砍成了两半，方锈眼前和耳边的幻觉戛然而止。
尸骨上的树皮也层层剥落粉碎，化作黑色的灰烬往湖泊底下沉没，却也唤醒了底下所有的尸骨。
那首童谣再度在方锈耳边响起，带着奶音的童声听上去稚嫩可爱，却也莫名诡谲。
方锈看着底下躁动的白骨，果断往上游去。
“一号娃娃爱唱歌，咿咿呀呀唱不清”
随着这一声落地，一只小孩子的手忽然出现，抓住了方锈的脚腕，方锈低头，就看见一个莫约六七岁的男童抓着他想把他往下拽，对方张开嘴，露出了里面的巨大舌头，直接朝方锈卷来，嗓子里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方锈面不改色，直接提刀一砍，先是把那根舌头砍掉，小男孩似乎是痛极，嗓子里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让湖泊都为止震动。
方锈没有感情地继续提刀，要横扫他的脑袋。
但在这时，童谣唱出了第二声。
“二号娃娃爱跳舞，跌跌撞撞跳不停”
有一个莫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出现在了方锈身侧，她只有一条人腿，另一条腿是黑色的树枝，树枝朝方锈袭来，缠住了方锈举起刀的手，方锈仍旧没有半分慌乱，单手换刀，砍断了那根树枝。
“三号娃娃像僵尸，抬起手手不会放”
一双瘦弱的手就要掐住方锈的脖子，方锈直接拧腰，在拧腰转身的过程中一个腰砍刀过去，把后面长出来再次朝他袭来的黑色树枝和那双手都给砍下。
还顺便接了个单撩刀斩断了小男孩的脑袋。
“四号娃娃不说话，装聋作哑像星星”
湖泊里有什么东西朝他掠过来，没有身形，只有水流急速划过，方锈样都没有眨一下，配合着刀法把他们三一起送走。
“五号娃娃最听话，痴痴傻傻没记性”
伴随着这一声落地，整个湖泊都响起了如同复读机一般的痴笑：“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方锈轻啧了声。
傻子的污染最严重，他的SAN值再次下滑！
方锈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神赐的刀刃，直接用力一划。
他的血液附在刀身上，形成复杂晦涩的符文，神赐也在瞬间爆发出淡金色的光芒，直接让那聒噪的“哥哥”消失不见。
神赐更是不断地震鸣，甚至打断了童谣声。
但湖水却像是活了一样，变得一片漆黑不说，还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一根根锁链，直接将方锈连手带脚纠缠在一起，要将他挤爆、将他全身的血液都炸出来！
在强烈的水压下，方锈的皮肤爆出裂纹，有鲜血被稀释成淡红色的烟雾，在漆黑的湖水中漂浮，如同荧光般耀眼。
而方锈也是神色凌厉地拼着皮开肉绽的后果挣开了枷锁，握着神赐直接在水中再度拧腰，飞速旋转。
神赐在漆黑的湖水中划出淡金色的流光，直接卷起了水中旋涡，让湖水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方锈也借势破湖而出，整个人直接腾空出现在湖面上！
湖水掀起波浪朝他袭来，方锈凌空一斩，又借势一个翻身，落在了岸边。
波浪被淡金色的光芒击中，斩成两半，最终化作黑色的雨洒落一地，也浇在了枯树上，随后湖泊归于平静，漆黑也迅速消退。
方锈却没有松懈，而是快速地走到那棵枯树面前，把自己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凑到枯树前，让鲜血滴在了枯树上。
如果成功，那他那个离奇的猜想就能够被印证。
然而他的第一滴血才往下落，就有一把飞刀扫过，直接空中拦截了他的血液，将其带走。
方锈偏头看过去，还没看清楚，凌厉的掌风就直接冲着他而来，方锈提刀去挡，同时不忘继续滴血。
可对方一边将他的血用飞刀全部接走，一边在攻击他。
“解行水。”
方锈舔了下自己尚且湿着的唇，最终因为解行水的贴身缠斗和解行水一起和那棵枯树保持了距离。
他勾起唇，并没有被打断的不悦，反而是兴奋到了极点：“看样子你在其他病人那收获不小，也猜到了这个副本是怎么回事。”
解行水扫了眼他因为全身湿漉漉而变成了紧身衣的T恤，看他若隐若现的腰线、胯部、有力而又修长的腿，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的同时，半边脑子还记得赌约和副本。
方锈撩了一下自己的额发，将盖住了大半视线的头发往后梳，彻底露出那张凌厉的脸。
他不是不能够感觉到某位神过于赤裸的目光，所以他嗤笑了声：“这个时候想别的，可是真的会输给我。”
方锈握紧了神赐，过度的兴奋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恨不得这天地间此时就只有他和解行水，好好的和唯一能够跟他真正打起来的解行水打一架。
打到天荒地老，打到精疲力尽。
“普通的神赐拿你没有办法，那开了血祭后的神赐呢？”
解行水的回答是在方锈提刀带着淡金色的流光几乎像是“闪现”在他面前时，毫不犹豫地避开了。
祂要是空手接这一刀，真的会被方锈砍掉手。
虽然还能再长，但祂暂时不想让方锈看见祂的本体是什么。

第68章 666号病院（21+22）
解行水手上出现了黑色的、像是皮鞭, 却又如同木头一样一节节、中间还用墨绿色的“珠子”串着的长鞭。
方锈直接竖着劈下的刀改势冲祂横扫而来时，解行水也甩鞭出手，油光发亮的皮鞭甩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直接冲着方锈而去。
方锈的仪刀很长，解行水的皮鞭更长。
人家玩鞭子的都是中程攻击, 他直接玩成了远程攻击。
方锈不打算硬扛这一鞭,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解行水用了十足十的力。
所以方锈再度临时改势，直接反手挽刀花，用仪刀阻拦了皮鞭, 刀刃砍在皮鞭上，用技巧发力, 使得皮鞭弯曲，缠上了神赐。
这皮鞭比邪神产物还要坚韧，方锈虽然猜到解行水在这个时候用出手的武器大概不会那么脆弱, 但如同锁链一般紧紧缠绕住神赐、没法砍断的皮鞭还是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要知道神赐现在可是在血祭状态，解行水本人都要躲。
方锈握着神赐的刀柄, 手臂弯曲着横在自己面前，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微微暴出一点形成脉络，在冷白色的肌肤上格外惹眼。
他的肌肉隆起, 力量感迸发而出，将解行水的皮鞭都拉直成一柄锏一般。
但解行水也没有被他拽动分毫，祂同样紧握着自己手里的皮鞭，和方锈借用武器在角力。
解行水看着他手背上虽然停止了生长，但并没有消失的黑色树皮, 很轻地勾了下嘴角。
方锈身上那些被水压挤破、爆裂的皮肤也已经愈合。
方锈凝视着解行水, 他俩占据着两端, 看似离得很远, 但其实在彼此眼中都是那么的近。
——仍旧在自己可攻击范围内的近。
方锈的脑海里已经飞速的过了每一招，也为解行水想到了每一个破解的办法。
方锈和解行水停顿了足足一分钟，这一分钟里他们已经完成了脑内模拟战，结论是解行水率先开口：“我们打不出胜负。”
祂一个神，敌不过方锈，却并不愤懑，反而一脸愉悦：“如果你真的要打，我是不介意和你在这个本磨下去的。”
方锈呵呵：“我介意。”
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了。
哪像某个神，脑子里除了他就是他。
闲适得很。
解行水勾起唇：“那你要怎么办呢？”
祂不可能允许他在枯树上滴血，而方锈想要走自己的TE线，就必须要在枯树上滴血。
方锈决定赌一把：“那个游戏，要再玩一次吗？”
猜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你猜我的，我猜你的。”
解行水稍稍垂眼，扫了一眼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武器：“你真的很自信。”
祂轻声：“你提出这个游戏，就没有想过我们都没有猜中又或者都猜中的局面。说明你笃定你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方锈大大方方点头：“的确。”
方锈闹出这么大动静，副本里的NPC不是聋子，也不是刻板行为的NPC，已经有人聚过来了，站得远远地看着。
666号病院的NPC，很明显是以解行水为中心的，他们给方锈的感觉，就像是在“依附”解行水。
就如同6号对他一样。
方锈勾着唇看祂：“你还有信心和我再玩一次么？”
解行水低笑了声：“方锈，对我你可以不用激将法，因为我很乐意玩这个游戏。”
“毕竟胜负不一定是要靠武力分出来的，智力、心理……等等因素，都可以用来决胜负。”
方锈十分赞成：“那么这一次谁先？”
解行水示意他。
方锈便毫不犹豫道：“你在想我。”
解行水稍顿，并没有否认：“你这样子……”
祂的视线扫过方锈仍旧湿着的身体：“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人不想。”
只是祂以为上一次方锈就是以这个答案猜中的，这一次会打一下心理战，会避开这个答案。
似乎是猜到了解行水的心理，方锈一边用另一只手拧了一下衣服上的水，一边随意道：“猜别人在想什么这种事，第一眼就够了，想多了就错了。”
所以方锈笑吟吟地看着解行水：“轮到你了。”
解行水颔首：“那我还是猜你在想副本。”
方锈嘴角笑容加深：“你真的会被扣分的啊，解行水。”
他松了手，神赐上微微亮着的猩红色铭文也随之消退。
解行水知道他这意思就是祂又猜错了。
祂跟着松手，皮鞭软下来的同时，也被祂收回了武器栏里，看得方锈很是疑惑。
为什么解行水的武器可以收回去，他的不可以？
解行水稍拧眉，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猜错了。
方锈眼里除了副本，还装得下别的东西？
方锈步履轻快地拎着神赐走到枯树前，正要召出小刀割自己一下，就听见不远处忽然有了动静，他偏头看去，就见一个粉色衣服的护士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在往他们这走，嘴里还念叨着：“要阻止他……”
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眼神空洞，抬起脚的动作是慢的，但在落地时，却又瞬间闪现在了方锈面前。
方锈毫不犹豫地就抬起小刀挡了一下，只见她的手变成了漆黑、像是树枝一样，五根手指又黑又尖，宛若鸡爪，却又比鸡爪要锋利坚韧不知道多少倍。
小刀在接触到她的爪子的那一瞬间就报废，方锈无缝切换成神赐，在挡下她的同时，也是把她的手给削断。
但战斗并没有就此停止。
因为医院内所有的医护人员和保安人员，也就是除开病人以外的所有NPC，都宛若丧尸围城一般朝方锈涌来。
每个人都好像丧失了自己的神智，如同提线木偶。
而在这时，空中飘荡起了童谣声，只是这一次不是稚嫩的童声所唱，而是轻柔成熟的女声，配上过于简单的曲调，就显得很诡异了。
方锈没有要等他们冲到自己面前的意思，在瞥见其他NPC围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掏出了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
解行水没有伸手帮方锈，因为祂知道方锈可以解决。
鲜血落地的速度很快，第一滴血顺着砸落在枯树上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就跟被一键切换了图层一样，在刹那间就积满阴云。
方锈直接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枯树里——就顺着那个划痕扎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棵枯树只是一具邪神产物的空壳，没了力量，所以普通的匕首也能够穿透。
匕首上带着方锈的血，虽然不多，但那么一点，就足够。
血液化作千丝万缕细到几乎不可见的线顺着枯树的树皮缝隙四散，方锈另一只手握着神赐回身一挡。
过长的神赐横在他身前，直接挡下了四个成弧形冲着他而来的NPC，有NPC和刚刚那个护士一样，手变成了黑色的“鸡爪”，也有NPC化作了黑色的、黏稠的液体，想要裹住方锈的仪刀，却被神赐毫不留情地斩下，还连带着他们的头颅一并全部收下。
这些NPC倒地后，并没有死亡，是化作了黑色的液体在蒸发成了黑色的雾气似乎要随风消散，却又在不远处再次凝结成了人形。
方锈知道不是他们杀不死，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说他们是怪物，是这些NPC都是灵体。
和6号一样的存在，只是要比6号要更加健全。
方锈握紧了手里的神赐，耳边轻轻唱着的童谣让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的SAN值再度往下坠。
“……邪神居然会喜欢这种摇篮曲。”
方锈轻啧：“品味有点差啊。”
果然。
解行水再一次召出自己的皮鞭，在心里轻叹。
方锈也猜到了。
这个副本不同于其他副本，这个副本整个都是“邪神产物”。
因为这是邪神的一场梦。
又或者说，这是邪神的梦的延续。
邪神没有梦到这后续的内容，祂的梦可能是在盛松合他们来之前戛然而止……反正邪神不会梦到他们现在的局面。
方锈会有这样的猜测，是有依据的。
方锈之前问过灵邪神产物是怎么形成的——在《归路迢迢》结束后。
灵告诉他，是战斗遗留物又或者邪神的一些念头。
邪神的产物可以入侵副本，可以污染人的精神，那么邪神产物有没有可能就是一个“副本”呢？
6号福利院是邪神做的一个梦，邪神梦醒后，就形成了一个副本，一个小世界，这里的一切都被无形的力量补全了。
而梦境也变成了世界继续延伸了下去，变成了“666号病院”。
就是不知道邪神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了。
但是6号福利院已经结束了。
湖底里的尸骨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作为梦境的主人，13号已经杀死了6号福利院的人所有人，包括13号自己。
逃出去的只有盛松合他们，因为盛松合他们是在梦境结束后才来到这里的，甚至有可能盛松合他们来的时候，6号福利院已经经历了一次梦境的结束，回到开端，他们是这个梦，又或者说是这个本衍生出来的新的人物。
那具布满黑色树皮的尸骨就是13号，而其他人，都是13号的人格。
方锈用神赐挡下解行水再一次朝他面门甩出的攻击，轻勾着嘴角：“别人人格分裂是局限于一具身体，13号不一样，是因为13号在吃那些黑色的小石头，也就是吞噬邪神产物稳固自己的力量前，他是半人半树的怪物。整个6号福利院，甚至包括修女院长，都是他分裂出来的人格。”
要问方锈怎么能想到这一层，还得多亏衃枝，让他发现了邪神产物也是有一条食物链，可以靠吞噬别的邪神产物而强大自身。
6号他们吃了13号的血后和13号就建立了联系，是因为他们的灵魂不够强大，所以出现了“人格融合”。
解行水没有再缠着方锈的神赐，而是在被挡下时顺势直接一扫其他攻向方锈的NPC，帮方锈扫除障碍，好和他专心战斗：“你说得对。”
祂避开方锈朝他而来的刀刃：“我问过其他病人为什么会来这里，都说是不知不觉地就来了，也问过他们对这里的看法，都说感觉很亲切舒服，来了就不想再离开。”
“至于他们做的梦，虽然模糊，但无一例外的都有一些相同之处。”
毕竟他们是13号分裂出来的人格。
更准确地来说是他们融合了13号分裂出来的人格。
方锈的血液走完了枯树的全身，让枯树迸发出了猩红色的血光，直接逼退那些NPC。
旁侧的湖泊再一次震动，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朝着方锈攻击，而是湖底的白骨全部都飞了出来。
在那些尸骨现世时，这些NPC就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纷纷掉头朝着枯树的方向跪下，如同朝拜一般哗啦倒了一片。
诡异的童谣也戛然而止。
解行水和方锈再一次互相攻击没有后续而暂时分开，解行水望着方锈：“你能这么快解出来我不意外，但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到的？”
方锈扬眉：“你是说什么？”
解行水哼笑了声：“方锈，你真的很爱试探我。”
祂道：“我是说这个副本是邪神的梦，以及……”
祂扫视了这一圈跪伏在逐渐背后是密密麻麻成网一般能够遮天的枯树前的“信徒”们，语气悠然：“你什么时候猜到这些人被13号的每个人格污染、入侵、同化了？”
方锈一条条说：“首先从人格分裂说起，就是拿到院长的盒子后吧。”
“我觉得6号福利院这边的人，无论是修女院长还是孩子们，骨相的走向看上去都可以被评定为近亲，就很奇怪。再加上这个副本多次暗示DID患者，我不觉得是什么没用的线索。”
至于邪神的梦，方锈不能说出灵，所以他便装作没听见那个问题似的跳过：“盛松合他们毕竟住进来了，总会发现这些孩子在喝血，又或者发现邪神产物的神奇之处。”
毕竟在他前面那几个副本中，都有向邪神产物类似祈愿什么的故事。
贪心的人类以为自己得到了神药，在那样混乱、吃不饱饭的年代，往往能够暴露出一些人最恶劣的一面。
比如吃人肉。
器官拿去卖，剩下的人肉自己吃…本就分裂了的邪神产物再被人类瓜分，邪神产物入体的代价是人类所背不起的。
“再加上这个副本的身份buff影响太大了，我敢说要不是我们俩，换别人来肯定会被影响成精分。”
方锈说：“我一开始有想过是版本更新后游戏难度增加到了这个地步，但后来又觉得不应该。”
因为游戏公告有提示那一句“这只是一场游戏”。
方锈不认为一个需要玩家才能进行下去的游戏会非要把玩家弄死。
于是身份buff影响那么大，也成了线索。
整个故事就这样彻底明了了起来。
方锈看了眼自己手背上代替了自己原本皮肤的黑色树皮，心说就是他这有点小麻烦，也不知道衃枝吃不吃。
因为他吃了一个邪神产物。
解行水抚掌赞叹：“不愧是你啊。”
虽然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但就算这个本祂输了，祂也输得心服口服。
没有人可以凭借这么破碎的线索就猜到整个故事脉络，就算是祂也不行。
方锈的脑袋，别说什么价值千金了，要不是祂对他有不一样的念头，肯定是会趁着方锈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将其挖出来，做成“玩具”。
“你也很厉害。”
方锈并不是和祂在商业互吹，而是发自内心的这样认为：“我是真的被你演到了。”
所以他一直以为6号她很重要，但其实6号只是一个线索工具人。
解行水耸耸肩，兴致不是很高：“那又怎么样。”
祂还是要再次输给他了。
随着这话落地，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们也一个个化作黑烟，在空中飘散起舞，萦绕在枯树周围，而那些白骨则是化作了一根根黑色的树枝，就好似拼图一般连接上了枯树早已光秃秃的树枝，将其变得更加茂密。
也重新拥有生机。
女人的哭声再次在方锈耳边响起，这一次有台词，是一声哀恸至极的话：“十三，你要再一次杀了我们吗……”
也不知道究竟是受副本身份buff影响，还是因为这是精神污染，而方锈的SAN值已经有点偏低了。
反正在听见这句话的刹那，方锈只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好像属于他又好像不属于他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明明很淡，但却浓烈到让他握着刀的手都有一瞬间地颤抖。
解行水也同样听见了声音。
只是和方锈不同，祂听见地是一声叹息，带着绝望和无力：“十三，这一次你还是救不下我们。”
解行水握着皮鞭的手收紧，表情有一瞬间很冷。
祂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邪神”的。
方锈始终看着解行水，解行水忽然变得冷戾的表情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扬眉：“你听见什么了？”
现在已经到了副本末尾，就是“做选择”的最后阶段了，解行水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有人在我耳边叹气。”
祂没说对方还说了什么，但方锈却点了点头：“看样子最后一个猜测也印证了。”
他轻笑：“我和你都是13号。”
方锈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那个童谣，最后唱到始终没有被唱全的“十三号娃娃”。
“十三号娃娃……怎么样呢？”
他微勾着唇，散漫与自信并存，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十三号娃娃最孤独，想要朋友来陪伴，造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还在心里藏一个。”
方锈的身份是极恶的十三号，而解行水是极善的十三号。
6号福利院的十三号杀死了自己的身体，但灵魂是不灭的。
他们再一次出来，只是这一次善恶分离。
“真讽刺啊。”
方锈感觉到自己开始和枯树，也就是整个“十三号”的本体开始建立联系了：“你居然是极善。”
解行水挑眉，那点情绪消散，嘴角习惯噙着的那抹笑又回来：“我在你眼里有这么坏么？”
此时天地间仅剩他们，方锈冲解行水伸出了手，说得却是副本里的故事：“毕竟你可一直都是我的帮凶。从6号福利院开始就是了。”
方锈悠悠：“或者用更准确地话来说，是你一直在利用我这把刀。”
解行水没有否认，只是握紧了自己手里的皮鞭。
祂还有一个机会，一个微弱的机会。
只要毁了这棵树，祂和方锈就能打成平手。
但方锈那只白净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就在祂面前，他问祂：“那么现在，我最亲爱的、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朋友，你愿意我们互换一下身份，这一次由你做我的帮凶、做我的刀吗？”
解行水望着，轻叹了口气：“你真的很懂得如何赢得胜利。”
方锈弯眼，笑眯眯的。
解行水松开了皮鞭：“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方锈示意：“你先问。”
“……你是为什么这么笃定能够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的？”
方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问祂：“你能照到镜子吗？”
解行水稍偏头，方锈悠悠道：“你回头把我照片贴在镜子上然后一只眼睛看我的照片，另一只眼睛看镜子里的自己，你就知道了。”
方锈从《归路迢迢》中出来时，看见榜单上“解行水”的名字，也只是猜测是洐，后来在游戏大厅见了解行水一次，他就笃定这是洐了。
因为祂看他时，眼里的爱意就算是拿块黑布裹上几层都藏不住。
解行水听懂了这话。
祂垂首无奈地笑了声：“大概从那天注意到你开始，我就注定无法赢你了。”
解行水彻底收起皮鞭，祂脱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像是为方锈披上王袍一样，将白大褂披在他身上。
随后祂握住了方锈一直伸着的手，抓着他的五指，单膝下跪，低垂着着眉眼，在他这只没有被黑色树皮所覆盖的手的手背上印上一个冰冷的吻。
像是骑士在对自己的帝王宣誓一辈子的忠诚——可祂明明是俯视众生的神明。
解行水轻声：“我愿意。”
……弄得花里胡哨的。
方锈在心里嘀咕。
随着这一声落地，枯树彻底发生了变化，方锈能够感觉到自己和解行水建立了联系。
是身份的影响，极善的人格，融入了极恶的人格。
在6号福利院时，极善是主导，而现在在666号病院里，极恶将是主宰。
副本没有第一时间跳转到初始空间，天地间先响起了系统冷漠的机械音——
【检测到副本结束】
【本次副本达成TE线的一方为玩家方锈，故判定赌局玩家方锈胜利，玩家解行水需履行赌约】
【因本次副本建立在赌局之上，故将在五分钟后才跳转回初始空间，请玩家耐心等待，不要随意走动】
解行水站起身来，方锈没有说让祂松手，祂往往就不会松开。
方锈任由祂抓着自己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睨着祂：“喊队长吧。”
解行水没什么负担，甚至还有点无奈：“方队。”
方锈满意极了，又冲祂勾勾手，示意祂过来点：“现在队长给你第一个命令。”
解行水走近几步，和方锈之间超出了正常距离。
方锈轻勾起唇：“会接吻么？”
解行水怔住。
方锈见祂不说话：“那看样子就是不会了。”
情话一套一套的，实际经验却没有一点？
“…方锈。”
解行水试探着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方锈的额头。
方锈没有躲，只是戏谑地望着祂那双翻涌着欲色的眼眸：“会吗？”
“不会，”解行水嗓音沙哑，宛若蒙上了一层薄纱，祂承认得很快，但把握机会也很快：“给个机会，我试试…练一练。”
在方锈那声“嗯”还没发完音时，有神就迫不及待地吻上了祂觊觎已久的人。
解行水的唇是真的很冰，不仅如此，祂身上就没有一处是暖的，连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和方锈温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就像是冰与火的碰撞。
方锈感觉到祂环抱住了他，明明不是战斗，但祂手臂上的肌肉却全部紧绷了起来。
方锈虽然无法感觉到痛，但他能够尝到在嘴里弥漫开来的血腥气，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他觉得大概是解行水血液和唾液的味道，是清苦却又带着丝丝甜的。
原来这就是接吻。
方锈主动勾住解行水的脖子，闭着眼睛想。
这就是互相喜欢的人会做的事么？
“…方锈。”
解行水稍微松开他一点，哑着嗓子提醒他：“你该专心一点。”
方锈轻勾了下嘴角：“你得再练练，虽然我不会疼，但我想应该没有人接吻像打架……唔。”
方锈后续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也懒得计较祂的“急切”。
等到五分钟过去，他们的身形逐渐在副本中消散，却始终拥抱在一起，双方的眼睫交错着，方锈湿漉漉的头发被解行水捧在手心里，解行水的发丝摩挲着方锈的鬓角。
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何处，直至副本将他们弹出。
~

第69章 结算
方锈回到初始空间时, 听着耳边自动弹出的系统播报声，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到系统播报到他完成了副本需求个人角色故事探索度100%时，方锈才缓过劲来。
他轻嘶了声, 心说没算好时间。
他准备好的那句“我没有答应你的追求，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还没说出口, 就被副本弹出来了。
行吧。
方锈划拉两下面前的光屏, 把之前的播报过了一遍，又听系统播报已经报到了——
【《666号病院》True End结局：没有人可以和自己的影子做朋友，就算是再多的影子也不能。当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有了观众, 这场戏码也就变了味道，无论是拯救还是毁灭, 其实结局只有一个。
极恶的你如愿再一次斩断所有提线木偶的线，融合了所有人，毁掉了这个舞台。你吞噬了所有, 却又要再一次迎来孤独，极恶的你作为主导, 下一次会分裂出什么样的人格来陪伴你呢？】
方锈扬眉。
这个结局故事里没有提到这是邪神的一场梦啊。
但方锈并不认为自己猜错了，他更倾向于是系统不会说。
因为这是“秘密”。
像《我与我》中的秘密。
方锈猜解行水那边的HE线应该是“虽然你还是没有能够阻止极恶的人格，但至少这一次你可以安心闭上眼睛沉睡, 反正这场战争永无止境，或许做一个任由人摆布的木偶会比清醒着要好”。
要是解行水打出TE，那就是维持了666号病院的现状，只有极恶人格消失。
但这也是方锈的HE线，有时候消失和死亡, 反而是一种解脱。
尤其是在这种无休止的另类“循环”中。
就是不知道邪神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一场梦。
湖泊里的尸骨…皮球……
这些都是在副本中找不到的线索和答案。
也许有一天, 他会在别的和邪神有关的本找到线索。
又或者他可以站在邪神面前, 问一下祂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湖泊里的尸骨和那个皮球, 究竟是什么意思？
【玩家方锈，您本次游戏达成TE结局，奖励100属性点，不予以道具奖励。】
方锈觉得挺好的。
对他来说天赋技能比道具好用。
【您本次副本获得经验值50000，等级升至51，获得属性点奖励50】
【鉴于您本次副本表现优越，且根据副本等级难度评定，特奖励您10000积分作为新人表现优越鼓励奖，望您能再接再厉！】
【本次副本您获得副本奖励积分（不算玩家死亡转移）50000，另有五次抽取混池道具的奖励（剔除F级）】
【检测到您已通过新手本，正在为您的表现进行综合评定……】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的优越表现超出了与您同期百分之百的玩家！您成功维持了萌新榜第一名的宝座！！！特奖励属性点50！请您再接再厉！】
【玩家方锈，您是否现在抽取道具？】
【是】【否】
方锈依旧点了否。
【已为您储存次数，您回到现实世界后仍旧可以在手机上抽取】
不等系统播报继续，灵就截断了：【方锈。】
方锈以为灵是要说他和解行水越界了的事，但灵是说：【有个消息，很紧急，宋昰进游戏了。】
方锈：“……？”
他原本散漫地半瘫在沙发上、一副事后的姿态登时消散。
方锈坐直了身体，脑子里瞬间切换到另一个模式：“他现在在副本还是在游戏大厅？”
【目前还在副本，但他已经快要打出TE线出来了。】
方锈已经想好了计划：“我先登出去。”
灵立马把他切换到了游戏登出口的通道里，连倒计时都没有等。
但在这里，方锈见到了解行水。
两人是一个副本出来的，所以会走一个登出口也很正常。
解行水望着他：“有事？”
方锈若有所思地看着祂：“嗯，你的第二个任务来了。”
不等解行水问，方锈就率先道：“一个叫宋昰的玩家，你帮我在登出口拦住他——但不能让他察觉到，等我给你发消息说ok了，你再放他下线。”
解行水甚至都没问宋昰是谁，就像祂说的那样，祂一直在关注着方锈，所以清楚方锈身边的每一个人。
“宋昰么？他有点脑子。”
解行水本意是想问一句宋昰下线后察觉到祂是故意拦他的算不算察觉。
但还在头脑风暴的方锈顺嘴就是一句：“没你聪明。”
解行水稍顿，哼笑了声，望着敷衍极了的方锈，语气幽幽：“方锈。”
方锈“嗯？”了声，看祂：“怎么了？”
解行水似笑非笑：“现在时间是暂停的，你在躲避一些问题。”
方锈义正辞严：“我没有。”
“我喊你方锈你没有纠正我。”解行水漫不经心道：“如果你没有心虚，你这时候肯定会提醒我该喊你‘队长’。”
方锈：“……”
他现在信了，解行水说了解他的事。
解行水似乎是能够感应到什么，祂稍稍偏头，把自己手上的作战手套拆下来一个，递给方锈：“你先去忙吧，等你空了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也不迟。”
方锈有点意外了，就听祂轻笑：“反正我等你也不是一两天了。”
方锈在下线的最后一刻想，解行水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只要你回头我就会在你身后”的高级版暗示。
虽然接吻技术好像不怎么样，没有电影里拍得那么唯美，但这一句句情话，真是不要钱地砸啊。
方锈从床上跳下来，没有去管为什么解行水给他的手套能够带进现实世界，只先将其套上遮住了手背上不能被衃枝所吸收的树皮，穿了袜子和鞋，衣服都没有换，直接锁门出门。
“灵。”
方锈在心里呼唤：“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什么局面了还玩这个。”
方锈一边跑，一边回答：“一起说。”
【好消息是祂知道宋昰会从哪里登出来，你找祂帮你拦宋昰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但坏消息是宋昰下的是新老混合本，虽然版本更新后老玩家在新手玩家面前提其他非副本的老玩家会进行屏蔽，但他似乎已经通过“六边形战士”猜到了是你。】
方锈啧了声：“我真是谢谢他这么肯定我啊。”
【其实通过你的记忆可以得出宋昰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公司，你们应该是“朋友”，只是可惜看你的记忆他似乎也很不喜欢你。】
方锈：“正常，要我是他，我也不喜欢我。”
方锈离宋昰有点距离，不过好在方锈的速度够快。
【真该庆幸上次“父亲”让你去跟踪了宋昰，你在他身上装的追踪器还没拆。】
是啊。
真巧啊。
方锈垂眼掩住自己眸中的神色，站在楼顶上看着隔壁大楼宋昰家的窗户。
趁着夜色正好，他直接一跃跳到了那栋大楼的天台上，然后撬开了天台的门锁进去。
电梯有监控，所以他得从楼梯的窗户爬到宋昰家里。
宋昰家是装了防盗网的，不过没关系，这栋楼的户型是那种有一个入户门和家里大门的长方形空间，供人放一些杂物什么的。
方锈可以从那进去，然后直接撬开宋昰家的大门。
等到他完成这一切，坐在了宋昰家里的沙发上时，就拿出手机给解行水发消息说自己好了。
方锈顺便看了一眼，庄梦他们还在副本里。
宋昰从游戏世界登出时，就感觉到家里来了人。而且是方锈。
他从卧室里走出来，穿着一身很常见的黑色丝绸质睡衣，方锈冲他抬抬手，赶路的样子有多冷漠，现在打招呼的样子就有多闲适：“好久不见。”
宋昰：“你是那个‘六边形战士’？”
方锈轻嘶了声，宋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犯什么病？”
“这玩意儿看着还好，从别人口里听就觉得真的好中二。”方锈笑：“吃夜宵吗？你请客。”
宋昰冷呵一声：“你在游戏世界赚的积分都够买个岛了吧？一顿夜宵还要我请？”
方锈摊手：“这不一样，我的积分得留着。”
宋昰没有继续跟他扯这些闲话：“你来找我总不至于只是吃一顿夜宵吧？影子公会肯定有高层认识我，我猜十分钟后他们就会给我打电话，你还要浪费时间？”
方锈想了想，反问了个问题：“你还是很讨厌我吗？”
原本平静的宋昰听到这话手瞬间暴起，他的双手握成拳，一个健步冲到方锈面前，拎起了他的衣领：“要不是打不过你，你一定会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
方锈并不生气，只笑，眉眼间带着淡淡温和：“原来在你眼里我还算是人，那我还是蛮高兴的。”
“别用你这张脸学他的神态！”
宋昰猛地一拳砸在方锈旁侧的沙发靠背上：“你只是个伪劣的复制品，你永远代替不了他！就算你强过他无数倍！你也不是他！”
方锈心说你到底是夸他还是骂他呢，面上很敷衍地哄了两句孩子：“放心，我知道。”
他语气随意：“再说我这个人独立惯了，真没想代替谁当你哥。”

第70章 副本后
宋昰冷冷地看着他。
方锈又示意他松手：“虽然公司给我的‘设定’是不能伤害你, 但实不相瞒，我现在能够稍微屏蔽那么一点点，所以我建议你跟我保持距离。”
“哦, 还有，就算我真的不能动手, 我也招惹了个有点爱吃醋的神, 你这样离我这么近，可能会被祂记在小本本上……”
宋昰松开了手，打断他：“牛奶？”
方锈昂了声。
宋昰转头去给他倒牛奶。
方锈望着那个牌子的牛奶, 在心里轻叹。
嘴上非要分得那么清，但还是会被这张皮囊给迷惑啊。
这就是人类吗。
“说正事。”
方锈坐直了身体：“宋昰, 你应该知道了我进游戏的目的，有兴趣吗？”
宋昰把牛奶热好放在他面前：“我不会加入你们。”
方锈一脸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当然要加入影子公会啊。”
宋昰足够聪明，在方锈说出这话的时候, 他就知道了方锈的意思。
他望着他：“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们你是谁？”
方锈耸耸肩：“你要是会告密的话，在你看见我的那一刻你就打电话给公司说我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潜入你家了吧。”
宋昰垂眼, 没有否认。
方锈叹了口气：“所以合作吗？”
宋昰一脸冷漠：“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确定你不会在关键时刻被控制反捅我们一刀？”
方锈没法确定。
所以他说：“拦你的那个，见着了吗？祂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保险。虽然祂现在跟我打起来是平手，但祂要是舍弃这身躯壳, 在不杀我的情况下控制住我应该做得到。”
方锈没说杀他，是因为很明显解行水不可能杀他。
宋昰微微皱眉：“你是说那个高危玩家？”
方锈点头，宋昰没有再说什么，看样子也是认可解行水有这个本事的。
宋昰：“那你的目标呢？”
方锈知道他是问什么，是问他是想要毁了公司, 还是单纯地想要摆脱公司的束缚, 但方锈没有回答, 他懒懒道：“我说了你就会信？”
宋昰没有回答, 但这份沉默显然昭示着他不会。
所以方锈摊手：“你看，这就没得聊了。”
他叹气：“我在你们眼里真的就是十足十的坏人啊。”
宋昰看他：“你敢说那个游戏世界不合你心意？”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方锈大大方方：“我就是很喜欢那个游戏世界，多好玩啊。”
宋昰的眼神有点冷。
方锈又反问：“那你敢说你的目标变成了关掉游戏世界？”
宋昰垂眼：“没有。但也许以后会。”
方锈心说宋昰和庄梦其实挺聊得来的。
他俩都是那种……用人类的话来说是什么来着？
【心怀大爱。】
方锈在心里给予了灵肯定：“yes.”
“那就以后再说吧。”
方锈现在只想和宋昰短暂合作就好，只要能让宋昰对在游戏世界里见到了他，后续还会见到老韩他们的事闭嘴就行：“反正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算你不信我，至少我最起码是想脱离公司…对你来说也有好处，不是吗？”
宋昰不能否认。
毕竟如果方锈对公司绝对忠诚的话，他根本没有办法摧毁这个庞然大物。
方锈不仅脑袋比他好，身手更是超出了人类认知的范围。
但有些话宋昰一定要说清楚：“就算你成功脱离公司了，‘清剿’时我也一定会将你报给警方。”
方锈无所谓地抬抬下巴：“报吧。”
大不了到时候他一头扎进游戏世界里不出来了，反正游戏世界现在也弄得越来越仿真，说不定以后还会建立一个“游戏小镇”呢。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两人就这样达成共识。
方锈起身离开，走之前多说了句：“你要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又没有办法联系我们的话，你可以喊那个神，祂会帮你，我可以跟祂打个商量，不收你报酬。而且祂也会告诉我。”
他相信祂应该有降下“神迹”给宋昰，无论是因为宋昰是现实世界里他身边的人还是因为宋昰确实有这个本事。
宋昰应该脑子里有被塞进那个念头。
宋昰动了动唇：“你是说……”
方锈在他说出口之前先打了个响指：“嘘，别在现实世界喊。”
宋昰皱起眉，但瞬间又想明白了什么：“你这是与虎谋皮。”
方锈笑着挥挥手：“那我就是豺狼豹。”
方锈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
宋昰望着方锈动都没有动过的牛奶，微垂了下眼。
方锈终究不是他。
宋昰把那杯牛奶捧在手心里，慢慢喝掉。
他哥已经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了那个明摆着要求他去死的任务里。
.
【你在宋昰家不喝那杯牛奶，现在却自己跑来24小时咖啡店买热牛奶，就是为了让宋昰时刻保持清醒？】
方锈轻嘲了句：“不然我是怕他给我下药？”
灵不说话了。
方锈扫码付钱后，打开自己的手机，就见《角色扮演公测版》app里有好友消息。
是解行水问他什么时候上线。
急什么啊。
方锈咬了一下吸管。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他想的台词过了那个时效了，再说就不酷了，得换个说法。
.
而在游戏世界里。
方锈和解行水玩过的《666号病院》副本结束后许久，寂静的副本忽然响起了不一样的童谣。
“小小兔子跳个舞，来把哭包妹妹哄一哄”
“小小兔子送颗糖，痛痛全部飞走啦”
“……”
穿着漆黑长裙的女生慢慢坐在天台上，望着湖泊和枯树的方向，微张的唇唱不出第三句童谣。
她一双眼睛冰冷却又有些呆滞，像是没有光彩的眼瞳。
她怀里抱着个白色的兔子玩偶，已经残破不堪了，但她却抱得很小心而又珍惜。
风吹起她的长发，将她颈侧像是机器人一样的编码暴露出来——
【No.06】
她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兔子玩偶：“我讨厌这里。”
她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却又说：“但现在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见到十三了。”
她轻声：“虽然他变化好像很大，但至少他还活着。真好。”
“……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
“杀死这个叛徒。”
.
这是一片纯白的空间。
一棵巨大的、漆黑的树木矗立在其中。
那棵树庞大到几乎都不能被称作树了，光是枝叶就比寻常树木还要粗大十几倍，树干上垂落着黑色的“长须”，远看像是树木独特的垂挂气根，近看却像是一根根扭曲的触手，表皮湿滑而又软，皱巴巴地堆积在一起，像是人类苍老后的皮肤，只不过是黑色的。
这树木庞大到乍一看树干就像是一个平面，细看才能瞧见弧形。
洐的虚影浮现在这片空间里时，垂在树干周围形成幕帘的一条气根也直接朝祂砸过来。
洐伸手一挡，气根在祂掌心外一米的距离停下。
机械冷漠、分辨不出男女的系统音在这片空间炸开：【你违规了，滚出去。】
洐勾唇：“脾气真大啊。”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滚出去，离我的身体远一点。】
洐看了看彻底盖住了上方的树枝，轻哂：“是谁先违规的？你去找那个…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第四名吧。”
祂盯着树干的某一处：“你不该去找她。”
【我乐意。】
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一处。
【没事就滚。】
洐低笑了声，心情很好：“你要输了。”
祂稍顿，饶有趣味地喊：“灵。”
灵的回应是操纵着数十条气根朝祂甩过去，洐毫不犹豫地走了。
随着洐消失后，有很淡、淡到几乎完全透明的人影从树干中勉强走出来，但只能走出一厘米，人影几乎还是贴着树干的。
人影在树干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小到几乎就像是一个点。
他垂眼看着自己只有一点虚影的手，有点不爽地狠狠砸了一下旁侧的树干，却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他知道他要输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输。
如果不是影子公会……
他怎么会输？
“不灭了你们…我真是对不起我自己。”
.
方锈没有着急着上线。
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后，先打开APP把道具抽了。
S级是万年不变的黑箱组队卡，普池方锈抽完后都没再多看一眼，全卖了。
他对自己的手气很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个虽然被设定成冷白皮，但确实是纯粹的亚种人，他不配欧。
方锈的重点是他这次获得了两百的属性点。
方锈将其全部兑换成了技能点后，加在了天赋技能上，也从四级升至了六级。
还好天赋技能不像是玩家等级那样，越往后升级需要越多的经验值，天赋技能始终只需要10点就能够升一级。
方锈选择继续解锁技能，率先解锁出来的是一个被动技能——
【Lv.1危险感知[被动]】
方锈：“？”
我谢谢您。
方锈吐槽：“这鸡肋到我都不想说什么了。”
他需要吗？
他就不需要啊！
因为不用解锁他也有啊！
【其实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鸡肋，如果你将其升级至10级，就能够解锁类似于现实世界小说里的那种，在危险来临的几秒前或者几十秒前脑海中会出现画面。】
方锈沉默了两秒：“你觉得我没有看到画面解决不了？”
【……如果你使用组队卡绑定玩家后，系统会自动将其认定是你，也就是说你可以感知到你队友的危险。】
那确实还是有用的。
不过方锈发现了一个盲点。
“为什么都是十级？这是个坎吗？”
【嗯。你如果不是够直接升到十级，其实技能都可以不用升级，因为要十级十级的升才能有显著效果。】
“我要是够升级了的话…”
方锈继续解锁技能：“我先升级心灵之墙。”
灵说过，十级的心灵之墙，就可以屏蔽公司对他的控制了。
【我以为你在感受过痛是什么感觉后，就会觉得没有痛也挺好了。毕竟你没有受过公司关于痛感的特殊训练。】
方锈扬眉，回敬了一句：“我以为你出来后会说我招惹祂的事。”
【木已成舟，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方锈笑了下，回答了灵上一个问题：“虽然疼的感觉不好，可那是真实的感觉。”
他们说话间，方锈的手机屏幕上也终于跳出新的弹窗——
【恭喜您解锁新的技能“灵魂分裂”！】
方锈挑起了唇。
他若有所思：“我之前看见我的初始天赋是灵魂，就有想过这个问题，后面看见初始天赋还可以再衍生出别的技能后，就有点把握，猜到我可能会觉醒灵魂分裂类似的技能，再加上你在《我与我》中跟我说人的灵魂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分散在人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一根头发、一寸皮肤，只要是基因，都能成为载体。只是载体的大小决定灵魂的多少……那时候我就想，灵魂分裂这个技能。”
方锈没有说他想这个技能怎么样，又或者有什么特殊：“如果一个人死了，他的基因里还会留存他的灵魂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正常。”方锈并不意外：“毕竟你也不是什么生物基因专家。”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却轻笑着，意味深长道：“可是某个神跟我说神能做到的事、能知道的事是超出人类想象的，你作为排名第一的神祇……”
“这样，我们严谨一点。你是‘无法’回答我，还是‘不知道’啊？”
灵很久没有说话。
方锈垂眼。
他这个问题可以用更直白的方式翻译出来：所以他是谁？
是那个人残缺的灵魂，还是他就是他，又或者他是新的生命？
方锈也不急，先去论坛扫了一眼。
虽然他和解行水打赌的事已经结束了，但是赌场只宣布了他的胜利，没有说他们之间的赌约是什么。
不过很快这些玩家也都会知道了。
现在论坛里都在讨论的无非就是他赢了解行水这件事。
方锈注意看了一下，游戏世界进行版本更新后，论坛都是半匿名的，有公会的玩家都会显示出所在公会。
就类似于：“【破晓公会成员】：xxxx”这样，而如果方锈这种没有公会的发言，就会显示自由玩家。
方锈觉得这个半匿名的方式对自由玩家更友好。
也许一开始游戏世界弄公会，只是希望玩家们能够互帮互助，而不是拉帮结派搞成这副模样——此处应该艾特影子公会。
方锈又拆下了自己的手套，看了看代替了他原本皮肤的树皮。
就左手手背上有那么一小块，说起来解行水手背的编码正好是右手手背。
方锈有传递意识给衃枝，衃枝也有传递意识给他。
和之前在《你看我漂亮吗》中嫌弃那些无主的藤蔓不同，衃枝现在是不敢吸收这个。
这就很有意思了。
方锈摸了摸，真的是树皮的感觉。
是因为他吃了那个邪神产物？还是因为他承受的污染太多了？
反正消不去，方锈也懒得多费功夫，只继续把手套给戴上了。
他现在50级了，可以使用商城的定制功能了。
所以方锈在等灵愿意开口之前，再去商场的定制区看了看。
定制可以定制武器，仅限于游戏世界内使用。
这和版本更新后的制作武器不一样，制作武器是玩家可以去一些能够打“材料”的副本中，得到特殊材料制作武器，不限等级，有一定失败率。品质不限。
定制武器是玩家可以输入自己想要的武器类型，甚至可以细化到要什么花纹有什么功能，但是需要高额积分，而且只能定制B级以下的武器。
如果玩家要求的武器附带效果经系统评定功能超过B级，也会被驳回。
而且定制商城不只是用来定制武器的，还可以定制各种别的一些东西。
比如作战服，比如队徽，比如一些治疗用的药。
生命药水虽然可以恢复生命值、恢复伤口，但面对一些特殊副本的诅咒又或者是玩家的断臂断肢，就没有办法了。
这时候就需要定制商城。
方锈点进去时，就看见定制商城热门榜第一——
【可恢复断肢的神奇药水】
【定制积分：100000~500000】
【定制详情：玩家选择定制神奇药水时必须输入说明断肢伤口横截面面积、被钝器还是锐器所伤、之后是否有二次损伤以及断肢位置。
注：特别说明，男性生殖器官也可恢复】
方锈：“……？”
好怪的特别说明。
定制商城可以定制的东西很多，但是不可以定制的东西也有很多。
比如之前在《你看我漂亮吗》中，叶隐珏就说过，他们影子公会有人中了蛊，但定制商城不能定制解蛊的药。
不过……
方锈还记得叶隐珏说是“权限不够”。
虽然他大概有了猜测，但方锈还是试着输入了自己最想知道的能不能定制的东西。
在填写名称时，方锈望着手机屏幕上的键盘，带着解行水送的半指作战手套的手轻点了一下光滑的手机屏幕背面，在想要怎么形容。
不过还没等他打出第一个字来，灵就开口了。
【不用试了。】
灵说：【会提醒你权限不够。】
所以，是权限不够。
而不是“无法定制”。
方锈的表情变得很淡，那种淡不是冷，而是一种平淡。
只是他的面容本身就是偏冷的，所以看上去好像带着点戾气。
他没有再刻意地控制自己去做出什么表情，手机屏幕也因为他长久没有动作而黑下去。
屏幕里反出方锈的面孔，方锈望着自己这张脸，情绪……
他其实从来就没有情绪。
就像许别楠说的那样，他只是当做一个流程。
人类听见这个会笑，所以他会笑；人类遇到超出意料的事会惊讶、会怔愣，所以他会去挑眉去发愣；人类遇到觉得有点棘手的事或者一时间想不明白的事会疑惑，所以他会去皱眉。
方锈的面部表情一直过于丰富，是因为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本能的表情，他一直都是在演。
许别楠有句话说得很对。
“时间久了，就能骗过自己了。”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刻意模仿，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的自然，方锈甚至骗过了自己的大脑。
他骗自己他会讨厌、会反感，会喜欢、高兴……
可其实这些情绪，他都没有。
他的开关在公司那。
公司把他的开关关掉了。
因为他只是公司的一把刀。
一把刀是不需要感情的。
【你不能这么想。】
灵说：【人的灵魂，也就是情绪，是不可能被永远禁锢住的。你想毁了公司，就证明你的确有了情绪。】
方锈低笑了声：“你这鸡汤煲得不错。”
他随意道：“我没有自怨自艾的意思，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不觉得我真的没有情绪。”
虽然他的确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演的。
但是……
在和解行水面对面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很兴奋。
其实说兴奋也算不上。
不过那真的是一种很特殊的，方锈根本没有办法形容的感觉。
包括和解行水接吻时，他有种自己的灵魂好像要脱离这副躯壳的错觉。
想着想着，方锈道：“问你个事，这叫喜欢吗？”
【……好问题。】
灵说：【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敏锐的方锈觉得他可能两个都要听一下。
【你可以再贪心一点。】
话是这样说的，灵还是道：【真话是我不知道，我对人类的感情理解…大概比不上你。有很多人说我无情又冷漠。】
方锈给予了不走心的安慰：“你的声音听上去确实很AI。”
灵：【……因为我现在在打工。】
这意思是灵原本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了？
【假话是绝对不是，你不可能会喜欢上祂。】
方锈笑：“你真的很在意我和祂走得很近的这件事。”
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答了之前他沉默了的那个问题：【我不是无法回答，也不是不知道。】
灵说：【你想的是对的。】
方锈垂下眼，又往后一靠，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头稍稍扬起，望着天花板和他就没开也不需要的空调，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叹了口气。
“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方锈的脑海里安静下来许久，灵才开口：【我也觉得很戏剧化。】
灵轻声说：【但也许这就是命运。】
方锈嗤笑了声：“我不信命。”
灵没有针对他这句话给予回应，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
方锈又问：“还有一个小问题，你什么时候进入游戏的？”
方锈不认为灵从一开始就在游戏世界里。
因为灵之前措辞是“登上第一的位置”，而且在方锈腹诽现在游戏世界都是玩家真人打工了的时候，灵也没有否认。
方锈还是很相信灵的，因为他能够感觉到灵在努力地以一些比较隐晦的方式给他传递信息。
【*****】
方锈：“？”
这也要哔？
灵：【……】
等下。
方锈回忆了一下。
一共“哔”了五声，是灵说了五个字吗？
一般问什么时候进入游戏，都是说x年前，虽然游戏世界的时间不流动，但灵肯定也是从现实世界进入游戏的，那么现在跟他建立了联系，知道现实世界是什么时候的灵应该会直接说“x年前”。
能被屏蔽五声的话……
二十一到二十九，三十一到三十九，四十一到四十九……
方锈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忽然觉得头好晕好重。
【别想了。】
灵冷漠道：【你是痛觉被关掉了，你要是还有痛觉，那么你现在就会觉得你的大脑被挖出来丢在马路上被一台十四吨起步的卡车仿佛碾压了几千下。】
方锈：“……”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因为过度眩晕恶心，身体本能地干呕了下。
方锈按了按自己身上的穴位，又开了瓶风油精，才勉强缓过劲来吐槽灵：“你这比喻……”
他真是谢谢啊。
饶是强大如方锈，也足足难受了半个多小时，才彻底恢复正常。
他第一次感受到世界屏蔽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哔两声那么简单，也终于意识到解行水好几次提醒他神祇能够做到的比他想象的要多是什么意思。
也许……
做不到的，不是真正的神祇。
“嘶。”
方锈又开始揉自己的脑袋，那种恶心感真的让他有种恨不得现在拔出神赐给自己一刀的感觉。
【方锈。】
就在这时候，灵冷漠的机械音响起：【你不要再去窥探世界的秘密了，你现在各方面等级都不够，再窥探你真的会变成白痴。】
方锈的大脑在灵的声音中稍微清明了一点，但那种想捅自己的冲动还是没有消失，弄得他有点烦。
要找人打一架就好。
【因为你窥探、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秘密的，会被灭口。】
方锈做了一个深呼吸，还是没有办法平息那些躁动。
于是他扫了一眼手机，灵和他的思想几乎是同步的，但又有那么点不同。
【去找祂，和祂打一架。】
方锈毫不犹豫地就上线了。
也不知道解行水是怎么知道他会在哪登录的，不过祂作为一个神祇，知道也好像很正常。
反正方锈一上线，就看见解行水在自己面前。
解行水扬扬眉，笑容有点意味深长：“方锈，你好像有点麻烦。”
祂偏头：“要去训练场吗？”
祂悠悠道：“还是你要和我再下一个双人本？”
方锈的回答是：“你能进休息室吗？”
解行水微微偏头，有点不解，但还是回答：“你给我坐标的话，就可以。”
方锈直接开休息室，在支付高级VIP休息室高额的价格时，解行水还意有所指地提了句：“包括现实世界，如果你给我坐标，或者在现实世界呼唤我一次，我就可以……”
“别想了。”方锈打断祂，把坐标发给祂：“我不会让你进现实世界的。”
解行水望着他，轻叹了声：“真无情啊。”
方锈点击进入休息室，看着面前的倒计时：“快点进，别废话。”
解行水顺从地也点了进入。
高级VIP休息室真的是富丽堂皇，就像现实世界资本家的宴会一样。
但此时休息室里只出现了方锈和解行水，解行水刚要开口提醒方锈在休息室里是没有办法打斗的，方锈就抓住了解行水的手。
祂稍顿，方锈将祂抵在了水吧的岛台上，戴着半指作战手套的手缠在解行水的胯骨旁，掌心隔着手套压在岛台边缘。
方锈稍稍抬了下巴，直接吻住了解行水。
解行水怔了下。
在方锈撬开祂的牙关前，祂抬手揽住方锈的腰，反客为主，将自己所有冰冷的、永远无法热起来的气息与方锈作为交换。
解行水现在这具躯壳只比方锈高一点，祂其实一开始也想设定的高多一点，但方锈肯定会不爽。
所以这么点高度在两人之间算不上什么，唯一要说方便的，无非就是接吻时有一个很好的角度。
尤其是现在解行水靠着岛台，方锈的身体是前倾着的。
祂垂首，一只手环着方锈的腰，另一只手托着方锈的脑袋，让方锈仰起头来接受这疯狂的暴风骤雨。
方锈也不甘示弱，这个吻本就是他挑起的，他当然不会畏缩。
在副本里收到时间限制，五分钟就被副本强行弹出打断，现在却不一样了。
一个不用呼吸的、不知道该被称作是人类还是什么的物种，一个更加不需要呼吸的神，喷洒出的气息只是为了彰显他们此刻有多么的亲密。
这是一个真正可以持续到天荒地老的吻。
只要方锈不喊停，就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独属于解行水那有点清苦有带着丝丝甘甜的味道让方锈浑身躁动的细胞和血液平复了下去，却又因为另外的情绪疯狂起来。
他不知道他和解行水厮杀了多久，他只知道解行水到底还是没忍住，把他抱了起来，转过身把他放在岛台上，变成了仰着头吻他。
从一个方锈半禁锢祂的姿势变成了祂半禁锢方锈。
方锈推开解行水时，解行水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双腿挨着解行水的腰两侧，他俩的距离很近，近到彼此的胸膛隔着衣物贴在一起，以同样的频率起伏。
那两个没什么用、完全是摆设的心脏以同样的速度震动、共鸣着。
解行水的手还放在他的脖子上，虎口卡着他的下颌线，食指微微贴着他的耳廓，大拇指压在他的唇边。
——替他擦去被稀释过的血液。
“第二次了……”
祂的声音沙哑：“方锈，你是想出了新的逗我的法子么？”
方锈注视着祂那双眼睛里和神明这个身份不符合的温柔和虔诚。
就好像他才是祂的神祇一样。
方锈轻呵了声，由着祂将这些充满掌控欲的小动作用在他身上：“是，怎么，不乐意？”
解行水低笑：“没有。”
祂冲方锈低下头颅，试探着将这位浑身上下就连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孤傲的人揽入怀中。
祂的脑袋轻轻抵在方锈的颈窝处：“只是想跟你说，那你再多逗逗我。”
太卑微了。
祂可是一个神啊。
至于吗？
方锈凝视着解行水的发顶：“你说你作为神，可以做到很多事。”
解行水知道他的意思：“我是想过打断你的傲骨，将你的翅膀折断，把你的羽翼把干净……用最激烈的手段将你困在我怀里。”
祂承认得大大方方：“可我没有那么做，方锈。”
祂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要想得到方锈，就像是想要得到一个玩具一样那么简单。
但祂却始终给了方锈推开祂的权利，始终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去追求方锈。
祂接受方锈的拒绝，接受方锈的生气。
祂虽然将方锈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别人觊觎，甚至厌烦别人的接近。
可祂也始终尊重着方锈。
解行水轻声：“因为我那么做了，你就不是方锈了。”
将高岭之花从雪山上摘下来，他就不会开得那么漂亮耀眼，甚至会枯萎了。
方锈伸手捧起祂的脑袋：“你真的很会说情话啊。”
解行水勾起唇，但笑不语。
方锈又问：“如果你要动手解决公司或者影子公会的话，会很简单吧？”
解行水并不否认：“如果你要求的话。”
“我不要求。”方锈想了想，警告地补了句：“或者说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他眸光泛冷：“这笔账我不自己算，我怕是把世界炸了都没法舒服。”
解行水低笑：“我知道。”
解行水真的很有诚意。
方锈想。
祂知道他的一切，祂其实大可以帮他解决所有的问题，因为祂是神，祂都可以做到。
但正因为知道他的一切，所以祂才没有那么做。
这点让方锈很满意。
他讨厌自作多情也讨厌自以为是的人——神祇也不例外。
仇就是要自己报才叫报仇。
解行水望着他：“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方锈确实有，他有个问题想知道很久了：“你不会不高兴的吗？”
“当然会。”解行水漫不经心道：“你在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海底的副本里，长出鱼鳞时，我真的很生气。”
祂语气幽幽：“想把鱼鳞给你拔了。”
方锈轻嗤：“不喜欢鱼？”
解行水纠正道：“因为那是别的东西污染的你。”
方锈似笑非笑：“解行水，我说过的，我讨厌被视作谁的所有物。”
他知道解行水那时候对他的鱼鳞有意见，所以才会在《我与我》中那样。
“我跟你道歉了。”
“可你根本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你只是在哄我。”
解行水稍顿。
祂投降：“好吧，你说得对。”
祂微微偏头，蹭着方锈的指腹：“秋后算账…是你的风格，你想怎么样？”
祂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方锈只是低声说：“再哄我一次。”
解行水停了停，对上方锈那双其实根本不会有任何情绪的眼瞳，认真道：“是我属于你。”
“嗯。”
方锈混乱的思绪在祂这句话中定下来，一颗漂浮的仿佛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心也重归他的心脏。
好像这句话就能让他找到自己的锚点一样。
方锈奖励似的垂首亲了亲祂冰冷的唇：“…真的好冰。”
他问：“你就没有办法热起来吗？”
这要是他彻底脱离了公司，冬天岂不是会被冻感冒？
解行水认真地想了一下：“也许你在我身上点个火？”
方锈：“？”
你没事吧？
方锈有点无语，但那点沉重的气氛也终于消散了。
方锈松开祂，可解行水却不想松开他。
方锈示意：“你还有事吗？”
解行水嗯了声，仰头看着他：“方锈，能再用你新的方法逗我一下吗？”
方锈：“……”
他的回答是低头含住了祂那如同冰块般的唇。
两人的气息再度交融，方锈的体温其实也不高，但比起解行水来说，那真的高很多了。
但他的体温却没有办法影响到祂的。
解行水困在方锈身后的手臂忍不住收紧再收紧。
祂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方锈会低头吻祂。
就算祂是神祇，那又如何。
这世上真的有人比神耀眼，让神都为之仰望。
方锈忘记了一件事。
他的休息室是没有设置密码的，而版本更新后没有设置密码的休息室，列表里的双向好友是能够直接通过好友窗口进入。
所以庄梦他们出游戏后看见方锈的状态显示在休息室中，自然而然地认为方锈是在休息室里等他们开会。
所以四人直接登入了休息室。
再然后……
某个神学着方锈往日的动作，抱着胸靠着方锈坐着的单人沙发，淡淡地睨着突然出现的四人，眉眼隐隐有冷戾的杀意。
霍得坐在长沙发的角落，已经呆若木鸡至今，脑袋都宕机了。
秀哥…不是和那个神有什么吗？
怎么又和这个玩家……？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看见方锈和人抱着接吻的许别楠和韩淮一个比一个沉默，三十二岁的韩淮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怀疑。
最淡定的居然是庄梦，她自我庆幸了一番还好在刚刚那个本副人格狂化开久了太累了现在沉睡了，不然在看见的那一刻她脑子就要炸了。
再冷静地给身边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后，问懒懒靠在单人沙发里的方锈：“所以现在解行水是我们的队员了？”
方锈倒不觉得尴尬，只是想自己下次一定要记得设密码：“嗯。”
庄梦瞥了一眼把不快写在了脸上的解行水：“你确定他不会在下个副本悄悄暗杀我们？”

第71章 副本后（二）
方锈也看了看解行水：“不至于。”
他示意解行水：“你差不多得了。”
听见方锈这样跟高能榜第五名、整个游戏世界唯一的红名玩家说话, 霍得：“！”
大哥不愧是大哥！
解行水扫了眼方锈唇上已经愈合了的伤口，语气幽幽：“好不了。”
方锈微微一笑，提醒他：“你自己输的赌约, 我才是队长，一切听我。不要得寸进尺。”
见真的没有办法给自己讨到福利了——连安慰奖都没有, 解行水只好轻叹了声, 在他身边坐下。
单人沙发虽然是叫单人沙发，但因为这个休息室过贵，容纳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就是稍微有那么点挤。
比如方锈的膝盖和腿会抵着解行水的膝盖和腿。
这里到处都能坐，这神非得在这坐下是为什么, 方锈当然知道，他也懒得多说了。
解行水想了想，做了个自我介绍：“我不用多说, 你们应该都认识我，非要说的无非就是, 我没有天赋。”
什么？
庄梦微怔：“怎么可能？”
没有天赋的人杀到了高能榜第五？
方锈却并不意外：“庄梦他们不用介绍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该聊点正事了。”
庄梦看了眼方锈，察觉到他是有意跳过这个话题, 便暂时没有再提。
霍得终于缓过了点劲，他弱弱开口：“那秀哥…我是不是要走了？”
神战最起码五个人，解行水的能力显然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
“不。”
方锈说：“除非你不想玩，不然神战还是需要你，我们不知道神战现在究竟是什么模式, 有替补比没替补要好。”
庄梦：“我赞成。”
她说：“以前的神战是开局直接抽签对抗, 经过综合评定比较弱的那一方有选择副本的权利。受神明庇护的公会派出的队伍不用参加预选淘汰赛, 直接等决赛圈。”
这听上去其实也挺公平, 至少有些队伍不会一开始就遇上boss级别的大公会，但有个问题，是方锈他们看过之前的论坛帖子都知道的——
以前的神战，受神祇庇护的公会队伍，在神战里是有一定加成buff的。
比如什么属性提升百分之五。
别看五是个个位数，但百分之五的提升，真的能决定很多事。
只是这些都是版本更新之前的模式了，现在版本更新后具体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
方锈示意韩淮：“你那天赋怎么样？”
他们之前也是得了属性点的，不同于方锈还能开衍生技能，许别楠和韩淮他们升级了就是升级了，也没别的。
韩淮打了个哈欠：“试过了，低级一点的小鬼可以收进来，但下个副本能不能放出来就不知道了，而且只能收两个。我感觉应该是受到等级限制吧，也许等我把技能提升上去，可以收点厉害的鬼。”
他们又把许别楠的技能问题说了。
许别楠淡淡道：“我们之后试过换瓶子装，直接喝的话我一点SAN值是恢复0.5的生命值和0.5的SAN值，等于把我的一点SAN值掰开来用了。”
方锈想了想：“我觉得你这东西不是这么用的。”
如果是恢复SAN值和生命值，那么说明应该直接说“SAN值和生命值”，而不会用“生机”这种字眼。
庄梦表示赞成：“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可以净化污染？”
污染不一定是邪神产物才能带来的，有时候副本里的一些boss也可以有污染伤害，而且不仅限精神污染，还有身体污染，也就是玩家们常说的“怪物同化”。
庄梦：“但这种东西在副本里不好试，容易玩出事，训练场我们又没有污染手段。”
方锈看了眼解行水。
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解行水微微偏头，很是无辜又不解：“怎么了？”
方锈并不想暴露解行水就是神明的事——哪怕是对庄梦他们。
所以方锈笑了下：“没什么，看你好看。”
其余人：“……？”
方锈调出光屏：“走吧，去训练场试试，正好我还有个想法要印证一下。”
他并不觉得神赐开血祭后就只有一点“光效”作用，可能还会有别的。
比如……污染。
方锈左手抓着神赐在自己的右手抹了一刀——因为他的左手戴着手套，他暂时不想让庄梦他们知道他手背上的树皮——方锈看着那晦涩的符文缠上神赐细长的刀身，示意庄梦他们：“你们谁来试试？”
开了血祭后的神赐，不仅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感觉，还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就好像是什么极其邪恶的存在。
庄梦皱了皱眉，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
她感觉她的副人格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但副人格现在在被迫沉睡，这种感觉冲击着她的大脑，很是难受。
许别楠和韩淮则是本能地想要躲避，他们的神经紧绷着，甚至有点为那把在方锈手里微微震鸣的仪刀而战栗。
霍得更是直接后退了好几步，搓着自己的手臂道：“哥，我怎么感觉…要是让你划一刀会直接死掉啊。”
方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反应：“这是训练场，不至于。”
“不一定。”解行水却悠悠提醒他们：“当一个东西的维度高于另一个维度，就不会受后者的规则限制了。”
方锈懂了，挽了个刀花看向祂：“那你来？”
解行水的维度总归是全场最高吧？
解行水扬眉：“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在我身上实验不出最大的效果。”
祂意有所指：“神赐污染不了我。”
方锈并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解行水可是神祇：“那现在怎么办？”
难得被方锈问“现在怎么办”，解行水心情大好，也终于愿意理会一下这些人了：“你要是试神赐的威力的话最好是去副本里找对手，不要提刀对队友，他们受不住的。”
祂看向许别楠：“春回这技能算是治愈系里的天花板吧，就像你们想的那样，不仅可以恢复SAN值和生命值，也可以净化污染，只是靠喝和喷没用，需要媒介传输。比如针。”
解行水示意：“你把针扎在目标身上，然后自己捏着，能净化到什么程度取决于你的技能等级和消耗你SAN值多少以及污染源是什么。”
许别楠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如果是邪神呢？”
解行水纠正：“邪神产物。”
祂语气悠然：“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邪神产物的污染，要是是邪神污染，那么会直接变成邪神产物，没有那个过程。”
也就是邪神的污染是不可净化的。
庄梦蹙眉。
邪神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啊？
解行水：“邪神产物也分等级阶段，不能一概而论。”
这点他们都有所感悟。
鉴于这些人是方锈的队友，出事了会很麻烦，所以解行水又懒散地提醒了句：“但我建议你不要随便用‘净化’，你现在的等级不够，很容易被反噬。”
庄梦看祂：“你懂得真多啊。”
解行水摊手：“毕竟是你们这唯一算得上真正的老玩家的人。”
方锈在心说甚至有可能游戏世界还没成型时祂就在了。
方锈收回血祭的效果：“既然没法试，那就回休息室吧，还有件事，坐着聊。”
——版本更新后，休息室不再是多少积分使用一次，一次按照所有人离开了后计算，而是按照玩家上下线的次数算。
也就是说方锈买了这一次休息室，只要方锈一直不下游戏，方锈允许进入的玩家就可以一直使用。
韩淮他们说好，解行水却动动手指拉住了他：“方锈。”
许别楠看了他俩一眼，拉了下庄梦：“我们先走吧。”
庄梦蹙眉，总觉得解行水不太对劲，但方锈确实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对象，于是就跟着先回了休息室。
训练场只有他俩了，方锈看向解行水，似笑非笑：“怎么？要在这和我打一场？”
解行水却是拉起了方锈的右手，看着那道已经逐渐愈合了的伤口：“下次别划自己了。”
祂轻声：“你要开血祭，用我的血也是一样的。”
方锈挑眉：“系统说明上写的是‘刀主的血’。”
“一样的。”
解行水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直接变出了一把蝴蝶刀，在自己的左手手心划了一刀。
祂的血的味道是真的和寻常人不同。
不是方锈的错觉，那股味道淡淡的，带着点清苦，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清香。
血液滴在神赐上时，原本褪去的铭文再度显现出来，方锈能够感觉到神赐在他手里轻颤，就和他的血滴在上面一样。
确实是一样的。
但问题是……
“为什么非要用你的血？”方锈明知故问，“我没有痛感。”
解行水低笑了声，没受伤的手贴上他已经完全愈合了的手心：“我不想有别的东西分享你，哪怕是你的血液。”
哪怕这把神赐是祂送给他的，和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为祂会说出什么“可我看着疼”这种肉麻话的方锈沉默了两秒后，诚恳地问：“你到底是神还是变态？”
解行水勾勾唇，被骂也完全没脾气，只是不动声色地再扣住方锈的手：“可以答应我吗？”
方锈看着祂装作什么也没有的样子做这些小动作，轻哂了声，但到底还是没有甩开祂的手：“得寸进尺这四个字真是为你量身打造。”
他话是这样说的，解行水却知道他是答应了。
方锈又示意解行水：“行了，松手，正事还有一大堆呢。”
解行水有一刻是想直接把那些障碍全部清扫掉的，让方锈没有那些“正事”的。
但祂太清楚方锈的脾气了。
所以解行水只能遗憾地松开了他。
之后他们回到休息室，方锈把宋昰进游戏以及他和宋昰达成了共识的事说了。
庄梦不知道宋昰是谁，霍得就更加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方锈他们在现实世界是个什么情况。
霍得全程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有件事他算是知道了。
方锈他们在现实世界不仅认识，还很有可能是收到了什么限制和“看管”。
霍得有点心惊胆颤。
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像误入狼窝的小白兔。
身边全是大佬，而他只是个普普通通，家里有点钱，父母对他不错也不怎么管他，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
无非就是他小时候撞见了案子，又因为年纪太小不能被收做证词……这也是霍得进入游戏的契机。
他当时，是看见那个人渣强奸了他隔壁邻居家的孩子。
那是个很可怜的小男孩，那件事之后他就跳河自杀了，霍得也因此记了那个逍遥法外的人渣好多年。
直至再次遇见，他就将他推入了海里。算是为那个小男孩报仇了。
“……霍得。”
“啊？”
霍得回过神，抬头看向几位大佬：“怎么啦？”
方锈道：“我们还有时间，距离神战开始有些距离，你回头把你的课表发给我们，我们安排时间训练你加上练级一起。”
神战虽然改模式了，但是要求还是80级以上才能参加。
现在他们六个，解行水的等级肯定是够的，但其余人都差不少，尤其是等级越到后面越难提升。
方锈还想多捞点属性点升级技能。
副本内的流速比外面快，游戏世界的训练场的数据是模拟的，他们没有办法在那训练，因为不会反馈到人的身上，他们只能靠下本。
至于下什么本最好训练霍得和整支队伍，有灵“作弊”，方锈早就列出来了。
方锈活动了一下脖子：“时间不等人，大家对后面的安排没意见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下本了。”
霍得精神抖擞：“冲！”
……然而在现实世界过了十六小时后，他们从初始空间登出，回到休息室时，霍得已经瘫成狗一样倒在长沙发上。
也没人跟他争，大家各自散落在别的位置，庄梦给他们倒了杯牛奶，随后在本子上划掉第一个副本，同时做备注：“《殡仪馆》完成，方锈TE线，其余人HE。”
——副本名单是方锈给了庄梦，让庄梦做记录的。
要问为什么，答案就是他懒。
方锈看着自己只动了两级的等级：“升级越来越难了。”
解行水和他一起坐在吧台前，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上沾上的怪物的血：“等到了七十级后，下一个本都不一定能升一级。”
但是这个本没有道具奖励，而是属性点。
版本更新后，很多新副本都是奖励属性点，而非道具。
因为这个副本有点恶心，庄梦又去给霍得泡了杯薄荷柠檬蜂蜜水，语气还是那样轻轻柔柔的：“你喝点缓缓吧。”
确实很想吐的霍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勉强坐起来：“谢谢……”
庄梦浅浅一笑：“你要真想感谢我，下次我让你低头时麻烦快一点。”
霍得捧着那只精致漂亮的高脚杯，如同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许别楠幽幽地看了眼霍得。
妹控现在想刀队友。
而被殡仪馆勾起了点回忆的韩淮则是在角落里默默点了根烟，没有吭声。
庄梦看向许别楠，轻声道：“哥，你下次不用这么保护我，她比你想象的要可靠，虽然有点吵了。”
这次没有昏睡过去恢复SAN值的副人格嗷嗷叫：“什么意思啊？！谁吵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吵了！”
主人格已经学会了无视副人格。
许别楠也知道后面自己太关注庄梦，导致方锈多干了点活，这不符合他们原本的计划：“抱歉。”
他们这次副本主要是想看看团队默契和各种短缺，所以副本选择的是偏向打怪的，故事线很简单，战斗更多。
方锈刻意没太展现个人能力，也让解行水和他一起隔岸观火，于是他们这个队的各种短板也就出来了。
首先霍得格斗能力是真的不行这点不用说，许别楠过度保护庄梦了也是一个问题，庄梦的两种人格是两个极端——副人格还只听方锈的，甚至对解行水展露出了敌意也是个隐患，以及……
庄梦看了眼吞云吐雾的韩淮，这时候她才明白方锈跟她说估计韩淮的SAN值不太稳定是什么意思。
韩淮的SAN值和很多玩家一样，80以下就会出现微弱的恍惚，60以下就会有幻听幻视。其实他们60以下也会有，只是庄梦的主人格够稳定，一般很难到那个点，就算到了她也能够冷静。
庄梦的主人格的SAN值临界点是30，许别楠和她差不多，这点他们在刚刚那个本试过了。
就是让庄梦没有想到的是，韩淮和霍得的SAN值是一样的临界点。
在《我与我》中看不出来，是因为韩淮不怕那些东西。
殡仪馆…有NPC幻化成了韩淮爱人的模样，故事就有点不同了。
庄梦慢慢道：“以后韩淮的SAN值需要定时关注，跌到70就必须喝生命药水。”
韩淮掐灭第一支烟：“抱歉。”
他被污染的时候差点削断了庄梦的脑袋。
庄梦摇摇头：“每个人都有弱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想方锈他们也没有。”
方锈确实没有，他耸耸肩：“我早就预料到了，要是在意，我就不会允许你进入游戏了。”
虽然是他和许别楠跟韩淮一起找这个游戏，但当时要不要把这个入口给他们的选择在他手上。
庄梦又看了方锈和解行水一眼。
方锈轻笑：“你有什么就说，不用顾忌。”
“我也没有想跟你客气。”
庄梦挽了一下头发，轻声道：“我只是想说我们队伍除开霍得以外，大家的个人实力还是太强太突出了，尤其是你和解行水，你们还要继续减少出手的次数。不然这样没法快速地将霍得训练起来。”
她算了一下时间：“现在现实世界已经到八月底了，还有五个月…要想让霍得的面板大幅度提升起来，得偏激一点。”
有种不好预感的霍得：“……？”
韩淮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我赞成。”
方锈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想说让我和解行水多看点戏，少出点手？我倒是不介意。”
“然后可能还要等级再低一点。”庄梦认真道：“霍得连最基本的格斗都不会，刚刚那个本的怪对他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方锈颔首：“的确。”
因为解行水在，灵就不在，所以方锈看向解行水：“有推荐的本么？”
解行水在某些时候的作用确实和灵很像：“有是有，但是你要跟着一起下？”
祂提醒：“下这种本会刷低你的分，刚刚那个本就影响到你的评分了，你继续这么下的话，下萌新榜后你冲不上高能榜。”
方锈想了下：“上高能榜有什么好处吗？”
解行水实话实说：“没有，高能榜没有萌新榜的奖励。大概就是好看。”
方锈：“……？”
他果断道：“霍得，好没？好了下本。”
其实偶尔打一打低级本，感觉也是不错的。
就像是做了一道超难的数学竞赛题后去做1+1等于几的感觉。
他们当然也不是这样无休止地刷本，毕竟副本内的时间流逝是会折射在现实世界的。
所以中途大家也有下线去干各自的事。
庄梦不能下线，她就在休息室待着，并且表示下次休息室她开，这样划算。
方锈无所谓，他下线要去公司那边刷一下存在感，不然长久不见人容易被怀疑。
霍得……卑微的男大学生在游戏世界里上完课后还要去学校报道。
等到就这样枯燥地刷了十几个本后，在第三次下线前，解行水拉住了方锈。
方锈稍稍偏头看祂，就见解行水停了一秒后，似乎是在听什么。
随后解行水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与他说：“宋昰喊我了。”
方锈扬眉：“这么快？出什么事了？”
不明所以的四人看向他们。
见他没有要避着的意思，解行水便直接道：“叶隐珏叛逃了影子公会。”
“什么？”
庄梦错愕地站起身：“叶隐珏叛逃了影子公会？！”
.
时间回到现实世界两小时前，彼此方锈他们和叶隐珏他们都在副本里。
叶隐珏是跟影子公会另一个长老级别的玩家还有那个新来的，据说在公司外面地位不低的宋昰三人一起下的本。
那个长老级别的代号叫“红斑”，是一种蛇。
因为方锈最近在刷低级本，甚至是一些旧本的事在论坛讨论开了，普通玩家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大公会的玩家都猜到了方锈很有可能是在练人。
那个在《来自远古的悲歌》中，看上去不怎么样的新人。
而当时叶隐珏说的是方锈并不重视那个新人。
影子公会最近对叶隐珏的怀疑已经到了极点，有不少人都觉得他被方锈洗脑了，已经叛了他们，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还留着他一条命。
红斑就在其中。

第72章 红白喜事（1）
叶隐珏和红斑是来带宋昰的。
宋昰具体是什么身份叶隐珏不知道, 但他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因为荧惑他们对他都挺客气，而且宋昰的脑子是真的好使，叶隐珏有时候都觉得他可以和方锈比了。
而且……
叶隐珏猜他是公司的赏金猎人, 和他们这些特殊工不同。
但是他之前试探过，宋昰并没有表露出认识韩淮和方锈的意思。
这让叶隐珏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们下的副本是一个偏打斗类型的, 宋昰的格斗能力放在普通玩家里是优越, 但在影子公会就有点垫底了。
叶隐珏和红斑为宋昰保驾护航，是为了让宋昰打出TE线，刷抽奖次数。
奖池里有一个S级的辅助型道具, 他们得帮宋昰刷出来，这在神战会很有用。
现在副本已经到了尾声, 叶隐珏咬着嘴里的棒棒糖，坐在尸山上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口问：“等太阳升起就差不多了吗？”
宋昰在尸山旁边皱着眉清理自己手上的伤口：“嗯,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
红斑把最后一个鬼怪NPC的尸体丢出来，看上去有些干瘪的皮肤将他的高颧骨凸出来, 瞧着就很阴冷。
偏偏正好叶隐珏跟宋昰提了句：“你这个本后应该可以上萌新榜。”
说来也怪，游戏世界进行版本更新后，游戏公告提到了调整了榜单的排名方式。
有不少人的位置都进行了调整, 一直在萌新榜吊车尾的书小小更是一跃到了第十一名，秋厉也是直接跳到了高能榜61名。
叶隐珏由原本的第五名前进到了第三名，第二名是庄梦，第一名则是方锈——甚至庄梦和方锈现在在刷低级本也没有掉下排名。
影子公会内部推测，现在的榜单应该是按照个人面板占比更重来算,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看副本品质。
就是不知道白和善和周藏怎么了。
叶隐珏心里犯嘀咕。
他俩掉到了十名开外, 周藏卡在第十名, 白和善则是直接掉到了十九名。
叶隐珏无聊的时候刷过论坛, 有普通玩家说下本的时候遇见了白和善和周藏，他俩好像失去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萌新榜上还多了几个陌生的“称号”，因为现在不公开真实姓名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是谁。
但叶隐珏猜“妙手回春”是许别楠，“老狐狸”是韩淮。
叶隐珏一提萌新榜，红斑就想起了方锈，登时冷哼一声：“是啊，说起来萌新榜上还有你不少朋友吧？”
叶隐珏虽然智商是C+，但在影子公会这么多年，有些冷嘲热讽他当然听得懂。
尤其叶隐珏心思比较敏感。
所以他唰地一下垂眼看着红斑，也不客气：“你什么意思？”
在这件事上叶隐珏自知理亏，一直没有发作过，哪怕荧惑他们一直在试探他、想要从他嘴里知道点什么，叶隐珏也一直忍着。
但他对荧惑他们没有意见，是因为荧惑他们是他的老师、救命恩人。
正常格斗不算道具根本打不过他的红斑算个屁？
就仗着自己资历老对他阴阳怪气？
从进本开始，红斑就话里话外挤兑他到现在，泥人尚且还有几分脾性呢！
红斑嗤笑：“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叶隐珏，你还真有脸在公会里待下去啊？你和方锈他们合起伙来把我们这么多人坑进那个破副本里…你真以为荧惑他们现在对你和颜悦色是相信你？”
叶隐珏当然知道荧惑他们其实对他还存有疑心。
觉得他可能被方锈影响了，但叶隐珏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天真的。
——他认为自己只要凭借自己的表现，就可以洗去这点疑虑了。
方锈他们可是留了他一命啊。
他只是不想说方锈的队友都有谁而已。
叶隐珏还没开口，宋昰就先说了声：“还在副本里。”
他提醒他俩：“BOSS还没出来。”
叶隐珏不再说话，但红斑却有心挑事，又多说了句：“荧惑他们突然花这么多精力培养小宋，应该是很看好小宋吧。”
叶隐珏依旧能听懂这句话的潜台词——红斑是说会长继承人的身份已经不是他的了。
又或者是宋昰现在算是竞争者。
其实叶隐珏对这些真的无所谓，爱谁当谁当，他无法接受的是荧惑他们对他真的一点信任都没有。
尤其副本结束后，叶隐珏他们出了副本去找荧惑和雀鹰汇报这次副本情况。
宋昰表示自己抽到了荧惑他们让他抽的那个道具。
那是一个S级的辅助型道具，外形是一副十分充满科技感的眼镜。
功能是可以看见对方脑子里的画面。
但使用时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十秒。
而且限制次数一次。
游戏大厅不可以使用道具，而且荧惑也不至于这么明显，迫不及待地去用在叶隐珏身上。
他只是先说了句下个本小叶和小宋继续搭档，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模样，随口问了句：“说起来，小叶，萌新榜新上的那个‘四月’你认识么？”
叶隐珏沉默了两秒：“我不认识。”
他是真的不认识什么四月。
荧惑笑：“是吗？我也是想起在《你看我漂亮吗》中方锈得到了块牌子上好像写着四月，而且秋厉和方锈对这两个字都比较在意…你没印象吗？”
叶隐珏认真道：“我真的不知道。”
荧惑拍拍他的肩：“行吧，你先去休息吧。”
叶隐珏看了眼宋昰。
这段时间他跟宋昰搭档下本，两个人的宿舍又就挨在一起，关系…说不上好得跟亲兄弟一样，但确实不错。
荧惑示意：“我跟宋昰还有点事说，你去吧。”
叶隐珏想到了那个眼镜道具。
事实上他想得确实没有错。
因为在回到宿舍后，叶隐珏收到了宋昰的消息：【荧惑让我下个本对你使用一下那个道具，既是看方锈的队友，也是看你有没有叛变。你人不错，帮了我很多，所以我跟你说一声，建议你最好自己说出来，应该可以从轻处罚。】
叶隐珏看着勉强亮着的光屏，闭着眼疲惫地深深叹了口气。
他真的累了。
他以为荧惑他们可以理解他不想说，但事实上是他太天真。
明明从小就在公司长大，最是清楚公司的作风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还会对公司抱有期待？
叶隐珏睁开眼，用意识操纵光屏回了宋昰一句知道了，谢谢你。
然后清空了聊天记录，免得他连累宋昰。
之后叶隐珏就毫不犹豫地下线了。
公会是可以看见在线成员的，因为影子公会的特殊性，一旦加入影子公会，非必要都不会下线了。
因为破晓那边盯着，下线容易被国家的异常事件管理局抓走。
所以当专门盯着公会在线人数的玩家看见叶隐珏没有上报就下线后，立马报给了荧惑。
影子公会登时一团乱。
更别说叶隐珏直接一次性删除了影子公会的所有成员——这意思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所以荧惑直接就要登出游戏去抓叶隐珏。
但在这个时候盯着关注列表的玩家表示：叶隐珏进游戏了。
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后，玩家是不能够再看见自己关注的玩家在下什么本，只能知道对方正在副本中。
除非是有好友，好友就可以见。
叶隐珏瘫在初始空间里，看着副本等待中上的字数，已经躺平了。
如果是影子公会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够找到他、围剿他。
那说明这是他的命。
他该绝。
但他也还有希望。
——他不是不想进单人本，但是游戏世界的单人本是很稀少的，至少在刚刚那一刻是没有单人本可以进入，都在游戏中。
载入人数显示又有一人进入游戏，叶隐珏难免是有点紧张的。
但看见只有一个人时，叶隐珏又松了口气。
按照影子公会的习惯，就算是不知道他在哪个本，要在所有载入中的副本堵他，也不会来一个人，而是迅速地集结所有目前在游戏大厅不在副本内的玩家成一支支小队。
因为一个玩家，还是没办法奈何叶隐珏的。
叶隐珏不知道荧惑他们知不知道，但他其实在荧惑他们面前也隐藏了实力。
就算是面对荧惑，荧惑一个人想要杀了他，也是有点困难。
他可以利用副本逃生。
然而叶隐珏的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叶隐珏就看着他们的副本人数瞬间多了三个人——人数满了。
【检测到副本《红白喜事》人数达标，入口关闭】
【副本载入完毕，请所有玩家抽取角色】
叶隐珏的心有一瞬间是凉的。
他看着面前的光屏，点了唯一的按钮——【抽取角色】。
自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后，就取消了隐藏角色的玩法。
【玩家即将进入副本《红白喜事》，下面为玩家播报本次副本须知】
【1、此次副本为全新五人合作模式，五位玩家需合力打出TE线，如有一人死亡将视作游戏失败，其余玩家不会死亡但会扣除积分。】
【2、副本内的真正死亡即现实死亡，请玩家珍惜生命，积极游戏。】
【3、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二者其一清零即死亡。】
叶隐珏的心又暖了起来。
但没暖全。
因为他想了一下，他觉得影子公会是干得出宁愿扣除积分也要清剿叛徒这件事的。
现在就看第二个进游戏的玩家是谁了。
求求了。
叶隐珏双手合十。
给个大佬吧。
【玩家叶隐珏，检测到您关闭了直播，是否开启本次直播？】
【注：因您为萌新榜No.3，玩家想要观看您的直播将缴纳积分3000，所得积分将全数在副本结束后转交到您的账户上】
叶隐珏果断点否。
【玩家叶隐珏，您本次副本的角色身份是：外乡人】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是前来藏（cang）零村采风的美术生。藏零村风景独特，又位于深山之中，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大自然的痕迹，你很喜欢这里，并在这已经住了一个月。
近日，藏零村喜事将近，要嫁人的是村长的女儿阿婧，你在这居住的一个月里，和阿婧打了不少交道，也把阿婧当做了朋友。】
【演绎小提示：朋友有难，怎么能不拔刀相助呢？】
叶隐珏在看见演绎小提示时，就知道这个本会不简单了。
游戏世界进行了版本更新后，取消了副本评级，游戏池里的副本不再显示等级高低，这样也导致玩家没有办法规避高难度副本，也没有办法挑选低难度副本。
都得靠经验。
看副本介绍、名字、参加人数去猜。
而叶隐珏在这期间下过一个他觉得可以被评为S级的副本，就有演绎小提示。
看到是S级的副本，叶隐珏并不紧张，反而是松了口气。
尤其这个本什么村子、名字还是《红白喜事》，副本场景还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很有可能和民俗怪异相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是影子公会的人进来了，他也可以利用副本来逃生。
随着系统播报的结束，叶隐珏一眨眼，就坐在了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屋子是石砖和瓦片还有木头这三样为主材料搭起来的，屋内的家具摆设虽然看上去简陋，但做工还行，至少结实。
就是家具式样看上去不像是现实世界旧社会的家具，尤其是花纹。
叶隐珏看着面前的桌布上繁杂的、他根本看不懂也不理解的花纹，心说有点偏向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村子……
很难不让人想到蛊啊！
叶隐珏的ptsd来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看看队友是谁。
叶隐珏刚起身准备出门转转，就见到一只黑猫直接跳了进来。
……黑猫、少数民族、村子、红白喜事。
很好。
叶隐珏掐了把自己的人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他那“B+”的幸运值都是假的。
就他这情况，怎么可能有B+的幸运？？？
那只黑猫跳上了叶隐珏的桌子，金色的竖瞳直视着叶隐珏，说来也是怪，叶隐珏居然从一只黑猫身上感觉到了压迫感，这让他更加坚定这个副本不简单。
但也就是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走了过来。
这里的房屋是那种干阑式建筑，就是下屋是架空的，而且大概因为是村子，所以算不上什么宅院，就是很寻常的房屋，平时白天有人的时候都是门户打开。
因此不需要敲门开门，能够直接看见来来往往的村民们。
叶隐珏也看着一个熟悉的人穿着圆领大襟短衣和马面裙，上头绣着极其繁杂的花纹，因为衣服颜色整体偏暗，乍一看显得有些脏，但细看是美的。
尤其穿这身衣服的人也足够漂亮。
叶隐珏长大了嘴巴：“庄、庄梦？！”
庄梦和方锈组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庄梦来了，那岂不是——？！
庄梦将自己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了耳朵上多出来的银饰——受副本身份影响，给她换的——她语气轻柔：“放心，影子公会没来人。方锈特意拉上了我和解行水，本来是还想带许别楠一起，怕你受伤了，但我们慢了一步，人员不够，所以只能让战力最强的三个进来。”
她解释：“我怕跟着你后面进来的那个玩家是雀鹰，那有点难打。”
叶隐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哭。
他张了张嘴，哽咽在那，只能装作想不明白的样子捂住脸去擦自己的眼睛：“你们怎么知道我……”
庄梦听出来了他的声音有点不对，但没揭穿，只是走进了屋子里，用手压着裙子，极其优雅地坐下，第一时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也想问解行水是怎么知道叶隐珏叛逃了影子公会的。
他们进来的太急，方锈来不及跟他们解释，她也来不及问。
但庄梦看得出方锈的意思，他想拉拢叶隐珏。
这点庄梦是支持的，她跟叶隐珏打过几次交道，叶隐珏这人性格里藏着点被影子公会压住了的义气赤诚，不适合在影子公会。
他要是不是出生于影子公会，会活得很快乐。
抛开性格因素，叶隐珏的实力也过硬。
现在神战换了什么新模式谁也不知道，队员这种事就算将就个宁缺毋滥，有好的也还是得收。
有越多好的队友，就能越慢暴露自己的底牌。
所以庄梦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她只是轻轻一笑：“这么大动静，不只是我们知道了。毕竟你现在可是萌新榜第三名。”
叶隐珏在萌新榜上是有一个小标签告诉大家他是影子公会的人的。
就像庄梦的“神的宠儿”背后还跟着个【无公会】，从前庄梦在破晓的时候没赶上游戏世界版本更新，破晓的标签没有在她在榜单的时候出现在她后面。
庄梦退出公会没多久，就赶上了版本更新，【无公会】这偌大的三个字就跟着她。
而现在叶隐珏退出了影子公会，榜上也肯定更新了这一信息。
所以叶隐珏自然就被庄梦误导了：“是啊。”
他没有多想方锈他们怎么就正好看见了这一信息，只是认真地说：“谢谢你们。”
他又觉得奇怪：“这个本五个玩家，你、我、方锈、解行水，那另一个玩家是……？”
庄梦看了眼那只黑猫。
察觉到什么的叶隐珏看过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只见那只黑猫张嘴：“大家要一起下本的，不用替我隐瞒。”
醇厚低沉的男中音从中流出：“叶隐珏，你好，我是破晓公会会长，赵周正。”
叶隐珏：“？？？？！！！！！！！！”
他瞪大了眼睛，饶是经历了游戏世界，世界观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叶隐珏是有听过赵周正的名字的。
而且论坛没有清贴之前，也有关于赵周正的高楼，不过是很老很老的帖子了，早就埋没进时间里，被铺上一层又一层的灰，无人挖掘。
论坛上说破晓的会长很伟大，和【世界秩序】正面对决过，但输了。
输了后的结局是什么，论坛上的玩家就众说纷纭了，有人说他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还没死，是因为【世界秩序】为他的狂妄生气而折磨他。
有人说他其实已经死了，破晓留着会长的位置和那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他。
当然这个说法被很多玩家都反驳过，因为太脑瘫了。
玩家死了账号就会被注销，破晓的人想留也留不住。
——什么说法都有，就是没有说他变成了猫的。
但现在看来破晓不少人都知道，至少庄梦知道。
可叶隐珏是真的不知道，他回忆了一下当时他还问过荧惑他们赵周正到底怎么样了，那时候荧惑的表情很是复杂，说是讥讽，也不太像，说是敬佩，却也搭不上，荧惑只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叶隐珏现在确实知道了。
他想荧惑他们不提，大概是仅存不多的人性在表达对赵周正的尊重吧。
赵周正舔了一下自己的猫爪——被变成猫后，他很多习性的确和猫越来越像了：“不用太担心，年轻人，我虽然没有人类的身体了，但我的天赋还在，也可以使用道具，不会拖你们后腿。”
叶隐珏对赵周正这样的人，也莫名有几分尊敬，所以他连忙摆手：“我不是…我就是有点……”
“惊讶是吗？”赵周正并不在意，反而笑了笑：“风扬第一次见到我变成猫时，反应也很大。”
只是风扬的反应是无能狂怒了很久，想要找【世界秩序】麻烦却根本无从下手，又怒又悔，还恨了自己很久。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还极其反感【正义之枪】，认为是原情叛了他们，不为他争取一个公道。
赵周正甩了甩尾巴：“其实我这样也挺可爱不是吗？”
他在年轻人面前，素来风趣又幽默：“只要我不开口。”
……确实。
叶隐珏忙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
他有罪！
赵周正又说：“我也不怕直接告诉你，我这次下本，就是为你而来的。”
他明明变成了一只叶隐珏随手就能拎起来的猫，但叶隐珏却莫名能够透过那只小小的猫的身躯看到他坚毅的灵魂：“你愿意加入破晓吗？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一切保护，包括你所犯下的罪…国家内部出台了针对你们这种人的律法，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牵线让你参加异管局的考试。”
“考试通过后，你就是异管局的一份子，受异管局监控与保护，接受异管局调派、出任务，为国家做贡献以抵消你犯过的所有罪。”
但异管局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如果是雀鹰和荧惑他们那样的人，赵周正不会拉拢。
因为他们是猎杀名单。
向叶隐珏抛出橄榄枝，是因为这个年轻人还有回头路。
）

第73章 红白喜事（2+3）
庄梦并没有阻拦赵周正。
不仅是因为她打不过, 也因为叶隐珏有选择的自由。
平心而论，破晓确实比他们这支“游击队”要好。
而且庄梦心中对赵周正始终是有几分内疚的。
毕竟是她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在副本里就宣布了自己离开破晓的事。
事后她想把破晓配给她的武器【双蝶】还给破晓, 赵周正也没有收。
他说这个武器是他为她下本打来的，就是送给她的礼物, 没有道理送出去的礼物要收回来。
而且……
赵周正真的是一个没得挑的好人。
当年的事明明不是他的过错, 他却一直放在心上。
说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导致庄梦现在这样，说双蝶就当做是一点点赔偿，让他稍微心安。
还有, 他说如果庄梦有需要的话，还是随时可以找他。
他能帮的会尽量帮。
.
但叶隐珏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他只苦笑了声：“那个，赵会长，谢谢您的邀请, 我需要点时间……”
赵周正表示理解：“你慢慢想。”
他一眼就看穿了方锈他们的意图：“毕竟方锈他们进来，应该也是想要拉你进他们的队伍。”
叶隐珏看向庄梦, 庄梦偏头看他，微微颔首，大方承认：“我们需要你。”
没有太多的话语, 就这么五个字，莫名又有点击中叶隐珏的心巴。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但他也只是个很简单的青年。
叶隐珏知道破晓的抱负，毕竟他也是个公会玩家，可他志不在此。
比起结束游戏世界这种宏伟的目标, 他想他应该会更喜欢简单点的。
比如——
灭了影子公会。
灭了公司。
这个简单点的要做到很难, 叶隐珏知道。
但他也清楚如果影子公会、公司一天不倒, 他就永远得不到自由。
不过叶隐珏也没有给庄梦回应, 他只是轻嘶了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救命，我第一次知道我这么抢手，我现在相信我B+的幸运了。”
哪怕他的内心是悲伤的，他面上也还是习惯嬉笑：“两位，让孩子想想吧。”
庄梦当然没意见，毕竟招揽这事不该她来做，该让方锈来。
那家伙，可是洗脑的一把好手。
在她脑子里的副人格：“喂！你不要老是在心里说我哥哥坏话好吗！小心下次我不帮你了！”
主人格极其淡定地回复：“我也可以当着他的面说。再说你现在出来基本上都不是帮我，而是帮他，你确定你不出来了？”
副人格：“……”
她气得胡乱咬牙：“啊啊啊啊啊啊！”
主人格逗了她一下后，就没有再理会，因为他们现在还在副本里。
有一个穿着打扮和庄梦很像的少女走了过来，她长相温婉，还有点婴儿肥，一双漆黑的眼睛纯净又简单，透露出几分不谙世事。
此时她微蹙着眉，眉心是好像化不开的忧愁，看着就让人莫名揪心。
而庄梦他们脑子里几乎是同时受副本身份影响，立马就明白了这人是谁。
本次副本的主角，还未出嫁的新娘子——阿婧。
阿婧见到他们，也一副熟识的模样：“阿梦，你也在啊。”
她走进来，冲叶隐珏道：“阿珏哥哥。”
头一次被这么喊的叶隐珏觉得很奇异。
他不仅没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还莫名对阿婧升起了几分怜惜——
这副本身份buff的效果恐怖如斯！
阿婧坐在他们面前，一双柳叶眉蹙起来的模样都是那么刚好得惹人怜爱：“我今日又与阿爹说了，阿爹还是不肯，还骂了我好一通，说我不懂事。”
什么不肯？
庄梦他们脑子里没有浮现意识，看样子是要他们自己寻找故事。
但前置剧情给足了线索，这也太好猜了。
所以庄梦轻声道：“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时间。”
她这话说得巧妙，还顺便打探了一下阿婧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嫁。
只听阿婧深深叹了口气：“哪儿还有时间啊，半月后我便要嫁与那……阿爹真是好狠的心啊！我明明是他的女儿！”
庄梦和叶隐珏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决定沉默以对，装作和她一样忧愁，还有几分愤懑。
阿婧便继续说：“要是阿娘还在就好了，阿娘最疼我了。”
她抬眼看向叶隐珏，眼眶隐隐发红：“阿珏哥哥，我真的不想嫁给他。若真像你说的那般……那我要怎么办啊。”
叶隐珏想起了自己的演绎小提示。
所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庄梦也柔声道：“阿婧，我也会帮你的。”
她拿到的身份是【村民】，这两个字看上去简单，但是前置剧情的内容和阿婧息息相关——
【你是藏零村的村民，最近你们藏零村要办喜事，是你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阿婧要出嫁了。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突然，对村子里来说也很突然，但村长的态度很坚决，似乎已经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
阿婧出嫁对于小小的藏零村来说是件大事，故而在巫师选好了良辰吉日后，大家就忙着张罗了起来。】
【演绎小提示：你和阿婧虽不是亲姐妹，却情比金坚，胜过亲姐妹。】
这也就代表着庄梦不可能看着阿婧难过伤心，阿婧不想嫁，她的身份就会帮阿婧搅黄这次婚礼。
只是不知道……
阿婧到底是嫁给谁？
赵周正也学着猫叫了声，只是叫出来的嗓音十分嘶哑，听上去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猫叫。
叶隐珏都差点说要不赵会长您还是别叫了，结果没想到阿婧好似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破涕为笑：“还有你们站在我这边就好。”
她摸了摸赵周正的猫脑袋，神色柔和：“还有灵猫，也谢谢你。”
阿婧道：“有你站在我这边，我一定能成功的吧。”
三人同时触发演绎任务。
【触发演绎任务：阿婧】
【任务详情：你们的好友阿婧似乎陷入了危机，时间虽然不紧迫，但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与整个村子为敌？阿婧只能向你们求助，希望你们能够帮她一把。】
叶隐珏没有什么反应，但庄梦觉得这个任务有点奇怪。
可要她说哪里奇怪，她一时间也说不太上来。
那头又有人跑了过来：“阿婧！你阿婆寻你嘞！”
阿婧便只能起身，看向他们：“阿珏哥哥，阿梦，我们回头再讨论，我先去应付阿婆，免得她起疑心。”
两人说好，阿婧离开后，叶隐珏翻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虽然这村子看上去很古代，但是按照他的身份和他身上的穿着来看，这不是古代背景。
只是一个落后且封闭的山村。
还有……
赵周正解释道：“我的身份是这个村子里的灵猫，是巫师养的，好像有些特殊能力。”
叶隐珏心说还有这是个灵异山村。
他翻出了自己的手机，发现是翻盖手机，又看了看包里其他的东西。
MP3、漫画杂志……虽然这个副本的时间大概不是古代，但也不会是接近现实世界这几年。
因为翻盖手机真的有点久远，要知道现实世界就在上周才出了全新的智能机器人，真正的家政机器人。
除了个头有点大、长得有点太机器人，且贵费电以外，哪哪都好。
叶隐珏打开翻盖手机，俗套剧情并没有出现，手机不仅有信号，还有电。
而且虽然这村子看着好像很穷，但其实是用电的，不是什么只会用火的古人。
叶隐珏还可以给手机充电。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阿婧，叶隐珏觉得这张照片是偷拍的。
因为梦想是做个爱豆，所以叶隐珏对摄影也有点研究，这张照片从构图和光影还有结合翻盖手机能够做到的照片清晰度来看，应该是偷拍的。
照片里的阿婧捏着裙子，光着脚丫子，在清澈的河水里似乎是在踩石子玩。
她的头发垂落，遮掩住了大半张脸，让人辨不清她的神色。
但是阳光洒落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祥和又温婉，如同画一般美好。
叶隐珏看了看自己的信箱，大多数都是没什么用的，但他发现有一封存在草稿箱里没有写收件人的信。
【她很漂亮，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大概就是她的模样。
如果她是神，那么我愿意在她的脚边匍匐一生，永生永世信仰她。】
叶隐珏：“……”
谢谢，兄弟，逼我接感情戏是吧。
叶隐珏嘀咕：“爱豆不能谈恋爱啊。”
庄梦瞥他，语气轻柔：“你还挺有职业素养。”
叶隐珏拍拍胸脯：“那是。”
庄梦：“但是一看阿婧和你就有什么，她看你的眼神……嗯。”
叶隐珏呲牙：“我也看出来了。”
他们说话间，又有个黑黝黝的男人跑了过来：“阿梦，你怎的还在这？黄婆婆找了你好久嘞，锈坊里忙不过来啦，你还不快去帮忙？！”
庄梦的脑海里也浮现了去锈坊的路，故而她只好起身：“来了。”
她应完后，还想跟叶隐珏说句话，那男人又对叶隐珏喊道：“阿珏，来帮忙削竹竿啊！”
叶隐珏：“？？？”
他不是个外乡人、客人吗？？？
庄梦也有些奇怪，瞥了叶隐珏一眼，带着点疑惑，叶隐珏回了个很懵逼的神色。
赵周正舔了舔爪子，看了看庄梦，又看了看叶隐珏，最终决定跟着庄梦。
然而他在半路，就被手持黑色木制法杖的巫师给拎起，抱在臂弯里抱走了。
那巫师的法杖上挂着许多看上去像是破布的条条，有着各式不同的花纹，配上乍一看简陋，但其实细细看去就能够看暗纹与制作的独特的造型的木杖，确实有几分神秘感。
只是这巫师看上去并不老，也没有什么影视化标志的树皮脸、大胡须，甚至看上去还有几分年轻。约莫三十左右。
长得说不上风流倜傥，也是有点小帅。
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赵周正在他的臂弯里也能够感觉到衣服底下潜藏的肌肉力量。
赵周正被抱回了巫师的住所。
怎么说呢，这里真的很巫师。
屋子外面整体和别的屋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屋子里面摆放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石头，上面还镌刻着铭文，那些铭文乍一看是黑色，但细细看透着点红。
像是血液放久后变了色。
而巫师的屋子里也是充斥着一股香味，那种香类似于香火，但却又不完全是香火的味道。
赵周正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味道，但他知道这个味道是代表着什么。
是祭祀的味道。
赵周正曾经在别的副本闻到过。
他被巫师放到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木笼子里，赵周正没有反抗，因为他想看看巫师要做什么。
结果是——
巫师什么也没做，就给他手把手喂了半个小时的肉。
你还别说。
还挺香。
而叶隐珏那边，一开始也想过削竹竿这事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但在那个黑皮男人阿勇的教导下，他发现真的只是削竹竿。
是备嫁用的东西，需要他们挑选出形状最好最漂亮的竹竿，制成一个个竹筒，再穿上“喜绳”，挂在新娘子的花轿上，发出碰撞声。
叶隐珏头一次听这种婚俗，不由纳闷：“为什么啊？”
阿勇的表情登时就变了。
不是黑脸，只是他有点支吾：“哎，这不就是因为……怕别人认错，抢了去。”
叶隐珏：“？？？”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你们藏零村能不能有个人说人话的？！
再说庄梦那边，就更加简单了。
按照藏零村的习俗，新娘一身从盖头到嫁衣再到鸳鸯鞋，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得自己做，但其他东西就要村里的乡里乡亲出力。
这寓意着一种祝福。
庄梦这边目前就是编喜绳，喜绳寓意听着吉利，至少庄梦在学的过程中听领头的黄婆婆一遍遍念叨是吉利的，她唱的是首歌谣，大抵意思是她们把最美好的祝福编在喜绳里，再将喜绳送到神明面前过目，染上香火气，祝新嫁娘得神明庇护，和和美美、举案齐眉。
但喜绳的颜色就有点诡异了。
用的是红色和绿色，而且还是暗红色和暗绿色，这两个颜色配在一起，再加上一些动物的牙齿、骨头串上，说是习俗，庄梦觉得更像是一场祭祀。
尤其……
庄梦扫了眼摆在旁侧看上去有些掉漆的木制神像，还有摆在她们脚边的纯铜香炉，香炉的造型很简单，但她落座时，黄婆婆就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踢到香炉。
这真的很像是什么仪式啊。
《红白喜事》……
阿婧是嫁给亡者吗？
等到三方再度聚首，在共享信息前，叶隐珏先问了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俩有看见方锈吗？还有那个高危玩家？”
赵周正舔了下自己的爪子：“没有。”
庄梦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也摇了摇头：“是挺奇怪的，按理来说都半天过去了，以方锈的性格，这个副本应该已经被他翻个底朝天了。”
.
时间回到进入副本前。
因为时间过于紧急，方锈根本来不及多交代两句，就直接让解行水和庄梦先跟他进游戏。
虽然解行水对于救人真的不热衷，但方锈开口了，祂就一定会去做。
——哪怕以方锈的本事，就算有人要和他抢人，他也多半能给人拉拢过来，导致他身边又多一个人，祂会为此感到不悦。
人们常说人是矛盾的生物，但其实神也是。
只要拥有感情，就会矛盾。
方锈进入初始空间听完副本须知后，就开始听身份播报。
而在这里，是他和灵能联系上的空间，就像是现实世界一样。
但是灵没有出现，方锈也没有找他。
【玩家方锈，您本次副本的角色身份是：巫师】
方锈扬眉，登时来了兴趣。
巫师欸！
听上去就很好玩啊！
他一开始看见《红白喜事》的时候还在想这该不会是个捉妖本吧，现在看到巫师，登时觉得整个本都充满着神秘且中二但让人狂喜的色彩。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是藏零村的一名巫师，守护藏零村多年直至无法守护。】
方锈等了三秒，等来了一眨眼一睁眼的一片漆黑。
方锈：“？”
他甚至还来不及感慨前置剧情就这样，总共才二十三个字，就感觉到自己所在的空间不仅逼仄，还没有空气。
他倒是不需要呼吸，可问题是……
他身上压了个人。
又或者说是神。
这地方不知道是哪儿，一片漆黑，一点光线都没有，就算是方锈也看不见，但不妨碍他能够听见。
解行水的心跳声频率和别人是有点不一样的，祂身上也带着一种很独特的气味。
说起来和祂的形象不太符合，但确实是清苦中带着丝丝甘甜，是属于清新且冷的味道。
很好闻。
方锈进入副本时，双手就是交叠着放在自己腹部上，又或者说胃部上。
是一种很平静地、像是尸体的姿态。
但解行水是抱着他的，他能够感觉到祂的手穿过了他的脊背、腰后，祂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冰冷得像具尸体——解行水的体温一向如此。
解行水抱他的感觉和祂作为洐的时候抱他的感觉不一样，虽然是同样的冰冷，但没有那种沉重到好似天都在朝他压下来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解行水现在被祂自己塑造的似人的躯壳束缚着。
可，真的很冰。
所以方锈轻呼出了口气：“进来了就别装死，离我远点。”
解行水没动，只轻笑着示意方锈：“你可以试着抬抬脚，我愿意让点位置给你。”
祂语毕，真的努力地往旁侧挤了挤，让方锈有一只脚的活动空间。
方锈抬了，然后他曲膝时，甚至还没曲起来，膝盖就顶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方锈：“？”
解行水的声音从方锈怀里飘来，有点闷，但带着无尽笑意，昭示着祂现在心情极好：“你现在胸膛每一次的起伏，都会让我的背后稍微碰到一点盖子。”
屈膝都做不到，踹开就更加不可能了，根本就没有发力的地方。
而且因为解行水抱着他，空间过于逼仄，解行水也没有办法把手抽出来，因为祂稍微动动手，肩臂就碰到了两边——方锈也没有办法。
要施展缩骨功，也得先给他空间施展，缝隙都没有多少的地方，方锈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扭曲”自己。
方锈有点麻。
他示意解行水：“你挪一挪，我们侧着。”
总得想办法出去啊！
解行水没动，只笑吟吟的、似是呢喃般：“这我不趁火打劫，好像说不过去吧？”
方锈：“？”
他不知道解行水能不能看见他的表情，但不妨碍他微微一笑以示警告：“不怕我出去弄死你是么？”
这个副本的方锈不知道为什么是长发，就垫在方锈身后、握在解行水手里。
而且长发还被一个金属制的东西束着，方锈觉得硌，但说实话解行水的手在他背后也挺硌的。
解行水摩挲着方锈的发丝，被方锈压在背后的手乱动得真的让方锈很想给祂砍了。
解行水轻声：“我想了想，如果和你在这里关到世界毁灭，也挺好。”
刹那间，危险的气息在这逼仄的空间弥漫开来。
方锈的目光有点冷，嘴角却是勾起，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又不装了是吧？”
解行水很是无辜：“方锈，我从没装过啊。”
方锈没有反驳，祂确实没有装过。
祂对他的欲望一直都是赤裸的。
“别忘了是你自己输了赌约。”
方锈提醒祂：“虽然不指望你讲信用，但你毁约也太快了吧？”
解行水轻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可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吧？”
祂朝思暮想的人就被祂禁锢在身下，他无计可施，可祂只要舍弃这具躯壳，就可以占有他、得到他。
方锈无法反驳。
但他知道解行水不会这么做。
祂就是在逗他。
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恶劣。
所以他问祂：“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解行水低笑一声：“想表达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卑劣。”
祂抱着方锈，凭借着自己傲人的臂力和腰腹力量带动着根本没有办法动作的方锈翻身，让他们能够侧着。
侧身后，他俩的肩臂都抵在了上下，身体更是完全贴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再多的空间了。
解行水的额头抵着方锈的额头，鼻尖也交错着、挨着，说话时呼出的每一道气息都是那么冰冷，甚至于他们的唇都因为细小的动作传来若有若无的触感。
解行水说：“你看，我真的很‘乖’。”
方锈沉默了十秒。
他和解行水在黑暗中对视了十秒。
最后他忍无可忍。
“解行水，你把跟八爪鱼似的缠住我腿的腿放下去再说这话行吗？！”

第74章 红白喜事（4+5）
解行水弯眼, 笑着收回了自己的腿。
方锈冷漠至极：“还有你的手…你再摸一下我脖子我真会给你剁了！”
解行水说自己“乖”时，手就放在方锈的后颈，虎口卡着那没有办法锻炼的地方, 像是按摩、但却带着无尽的暗示与暧昧在上头用指腹摩挲摸索。
解行水停住，却没有挪开手, 只是贴着方锈的唇, 低低地喊了声：“方锈。”
方锈看不见祂，但他知道好像有些气氛是到位了的。
所以方锈只说了句：“那个跟在叶隐珏后面进入游戏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解行水微微垂眼，掩住了眸中的戾气。
但方锈却能够感觉到。
——这神又不高兴了。
方锈暂时没打算哄祂, 因为他想看看祂口里说的“是我属于你”到底有几分真实。
解行水确实不高兴，但祂还是说：“后面跟着来的那个是破晓公会的会长, 他不会杀叶隐珏的。”
方锈懂了。
他是来招揽叶隐珏的。
那方锈就确实不急了。
叶隐珏不会去破晓的。
他很清楚。
因为破晓不知道叶隐珏心里最干净的那块地留给了什么。
解行水又轻轻地喊了声：“方锈。”
方锈知道祂在想什么，他只再提醒了句：“我们大概是在棺材里。”
解行水嗯了声，声音始终含笑：“与你同棺合葬, 很浪漫。”
方锈无言以对。
也成了一种默认。
再然后冰冷的触感加重，解行水托在方锈脑后的手微微用力, 连带着圈在方锈身后的手一并将方锈往自己这里送。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缝隙，祂都要榨干。
如果有人要问神明的吻是什么样的，方锈一定能够回答那人。
不是什么轻柔的, 也不是什么不带感情又或者带着大爱慈悲的。
当神明会想要吻一个人时，那么祂就变得和寻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只是神祇没有人类的温度。
但方锈熟悉了这份冰冷。
并且表示这位神的吻技确实经过练习后好了一点。
他也是。
果然练习和学习都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他俩此时不像是两头野兽在不要命地撕咬，要将对方活剥生吞。
……
方锈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勉强地抓住了解行水也很勉强想要探进他衣摆里的手。
祂的手其实已经贴上了他的腰身，冰得他有点怀疑人生的同时，也是注意到一件事。
解行水的手腕上挂了一个金属制的圈圈。
是身份带来的？
“你别得寸进尺。”
方锈勉强后仰脑袋, 但和解行水还是贴着的：“冰死了, 拿开。”
解行水的手还托着他的脑袋, 冰冷的指尖没入方锈的发丝, 贴着他的头皮摩挲，危险感十足：“方锈，找点好借口。”
祂嗓音低哑着，像是在压抑什么：“你不怕冷热。”
方锈微微一笑：“所以呢？”
他一说这三个字，注定了解行水没有办法。
祂低叹，慢慢松开了他，还有点遗憾：“我觉得在棺材里真的挺浪漫。”
方锈：“……”
饶是他，也忍不住想骂一句：“神经病是吧？”
解行水被骂也没有脾气，只轻笑了两声，放在方锈脑后的手挪到了方锈的脸侧，冰冷的指尖慢慢描摹着他的轮廓：“你长发的样子，也很好看。”
这下方锈就更加确定祂真的不受黑暗影响。
方锈又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别乱摸。”
他说：“先想办法出去。”
解行水勾唇：“出不去的。”
祂悠悠道：“我们现在是被埋在了地下两米深的地方，棺材还被钉死了。”
不等方锈说什么，祂又轻唔了声：“以及这个本是灵异本，棺材上刻了符文，内部是没有办法打开。”
也就是说他们要等队友来救。
方锈头一次听说要让别人来救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就算解行水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他还是要试。
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不是他的作风。
当然结局是……
真的打不开。
甚至因为这里太狭窄了，没有两米多长，连神赐都召唤不进来。
笑死。
方锈轻啧了声：“设计这个副本的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吧？”
解行水心情却不错：“别这么说，这副本设计得挺好。”
究竟好在哪儿，方锈不用问也知道。
方锈都懒得说什么了。
他第一次进副本什么都干不了，还只能躺平等队友来救，这种感觉有点新奇，也让方锈有时间想点有的没的，聊点有的没的。
比如。
“你的身份是什么？”
好吧。
还是副本内容。
解行水当时在《666号病院》中连猜两次方锈在想副本，真的不是祂太菜。
解行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挑挑眉：“你猜？”
方锈想这确实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毕竟他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队友。
首先现有的信息是棺材，是不是合葬方锈暂时不下定论，他的身份是巫师。
他醒来的仪态是属于很正常的尸体仪态，反倒是解行水……如果一般合葬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动作，他并不觉得是解行水先他一步进本后有所变动。
因为这个棺材真的太小了，小到根本没有办法在对方不动的情况下自己翻身。
方锈摸上解行水穿过了他腰后，用臂弯扣住他的腰身的手。
他那时候就是在这只手的手腕上摸到了金属制的圈圈。
他温热的手指贴上解行水的手腕，摸索着用虎口卡住那个圈。
细细的、圈上有暗纹。
暗纹感觉好像是什么符文一样，有点规律，但方锈并不认识。
他的知识面就算覆盖得再广，现实世界没有的东西他也没法知道。
但这个东西一定是副本带来的，因为解行水之前手腕上没有这些东西。
还有就是……
他们进入副本两个人手上的手套都自动消失了，得解行水从背包里掏出新的。
如果没有，就要采用解行水之前那个办法，缠点东西在手上。
方锈不动声色地摸过解行水的手背。
在《666号病院》中，他就是看见这只手的这个位置刻着“No”，后面的数字是什么他不知道。
方锈摸着摸着，解行水的手忽然动了动，一翻手就将方锈的手扣在掌心里。
方锈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够感觉到解行水身体的每一个位置在哪。
毕竟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很近。
所以方锈扬扬眉：“干什么？不是让我猜？”
解行水低笑：“我认为你这行径更像是借机揩油。”
方锈面不红气不喘（因为他本来就不会）地说：“你别太自恋。”
解行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点点头，示意他：“那你现在可以猜了吗？”
方锈想了想：“等等。”
他勉强抬起自己另一只挤在两人中间的手，摸上解行水的脖颈。
祂的脖子也很冰冷，要不是软的，就像是一截白玉一样。
而现在，脖子上圈着一个指节长度的颈环，颈环上还刻着符文，方锈摸过去，依旧不知道写着什么，但却足够他猜到解行水的身份。
“恶鬼这一类吧。”
方锈若有所思地勾住颈环正中的一个金属制的小圆环：“看样子应该还是被收服的恶鬼。”
这地方是用来挂链子的。
方锈脑补了一下解行水这样的身份和那张脸挂上锁链是什么样的画面，没忍住舔了下自己的唇。
解行水似笑非笑：“方锈，你好像在想些很危险的事。”
方锈大方承认：“对你来说确实会。”
多折损神祇的颜面啊。
解行水并不认同：“圈养恶鬼，是容易被恶鬼反噬的。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就不是在被反噬呢？”
方锈也笑：“因为看恶鬼现在的样子，更像是被驯化折服，爱圈养自己的人爱到极致了呢。”
这话落地后，棺材内安静了一瞬。
随后方锈感觉到解行水微微低头，松开了他的手却环抱住了他，祂低声呢喃的语气比任何一个狂热信徒听上去还要虔诚：“是啊。”
祂说：“我爱你爱到想要陪你一起去死。”
彼时，方锈还不知道解行水这句话究竟有多么沉重。
.
庄梦以去跟叶隐珏玩的借口推了家里的中饭，和叶隐珏以及赵周正两人把村子大概走了个遍——除了禁地，他们就没有没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方锈和解行水。
庄梦蹙起眉，赵周正灵活地跃上她身边的柱子，蹲在她旁侧：“阿婧可能是冥婚。”
她知道赵周正的意思，因为她也有这个想法。
也许方锈和解行水中有一个就是阿婧的“新郎官”。
但另一个呢？
庄梦：“如果真的在棺材里…没有氧气就会死，玩家一进游戏就危险了。”
她沉下心分析：“这个副本很明显不是什么普通的村子，有怪力乱神是很正常的事，副本不至于一开始就玩死玩家，所以有可能身份上不需要氧气也能活下来……”
庄梦想起黄婆婆说的神明：“难道是鬼怪身份？”
赵周正：“有可能，毕竟就算真的是冥婚，村子上下所有人也太过避讳了，连对方的一点都不提。”
他玩过别的冥婚本，就算是避讳，一般也会说x家的孩子，但现在是全村上下，甚至包括阿婧自己都不敢提及。
庄梦又想到她觉得像是祭祀一样的喜绳：“也许是献给什么神的新娘子。就像现实世界有传说说古代河神娶妻，选新娘子丢进水里的那种。”
赵周正赞成。
于是两人就将视线放在了禁地上。
虽然他们上午的时候走了人物演绎，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目前藏零村表面上的情况大概打探了出来。
首先藏零村不大，算上巫师总共加在一起就只有二十七户人家，等于也就只有二十七户住所，其余的建筑都是村子里的“工坊”类。
但藏零村有一条小道再往半山腰去的地方，是禁地，也是一片庙宇。
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就能够看见。
那庙宇是成一线排开在半山腰，像是嵌在了山体里，红色的庙宇大概是经过风霜和时间的侵蚀，掉漆不说，还十分老旧，好像随便一场风就能将其摧毁。
更别说庙宇前的栈道也是用木头和铁链做成的，看上去真的很不结实。
但从距离分析来看，那片庙宇应该很大，因为他们离得其实挺远。
庄梦：“如果找不到墓地的话，方锈他们应该就在那儿了。”
而且还得是被什么限制住了行动……
可有什么能限制住方锈？
庄梦一时想不明白。
此时村后只有他俩，叶隐珏不知道去了哪儿，是很好的谈话时机。
所以赵周正开口道：“梦梦，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要私底下问你一句。”
庄梦看向他，就听赵周正道：“梦梦，能告诉赵叔叔，你为什么会选择他吗？”
庄梦摇摇头：“我答应过白和善，天机不可泄露。”
赵周正：“所以是命运选中了他？”
他道：“但我看过你们的直播，他似乎已经超出了白和善看见的那条线。”
庄梦当然知道，她还为此特意加了白和善的游戏好友，问过白和善这个问题。
白和善当时回答的是——
【我已经失了佛缘，看不见因果了。但师父与我说，他还是他。】
白和善还多说了句：【还有…在《来自远古的悲歌》中，周藏直视了他催动金刚杵后，眼睛意外的好了…也许在你们眼里是丧失了能力，但在我和他眼里他的眼睛终于治好了。】
周藏的天生阴阳眼消失了！
这让庄梦觉得不可思议，再追问白和善周藏到底看到了什么，白和善却没有再回复。
庄梦知道这意思是“不可说”，而且白和善和周藏很明显是有点想要淡出视线，他俩现在开始推迟下本时间了，没有积分了才下本，够积分了就继续推迟。
对于庄梦来说，这是一种信号。
大概是因为聪明人都容易想多吧，她觉得白和善和周藏是认为他们想要达到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所以开始了等待。
庄梦不能把这些告诉赵周正，她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糊弄过去，毕竟赵周正不是什么蠢人。
叶隐珏就来救场了。
叶隐珏匆匆跑过来：“我找到了点东西，有可能是这个村子的墓地。但也有可能是什么祭祀的地方，反正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庄梦挽了挽自己的头发，因为副本身份佩戴在手上的银饰碰撞出叮当的声音：“去看看。”
三人跟着叶隐珏七拐八绕地到了叶隐珏说的地方。
这个点是吃中饭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又少，他们路上没遇见几个，遇见了也只是跟庄梦说了句要她不要贪玩，免得下午黄婆婆又找不到人。
下午庄梦还要继续去编喜绳。
等到出了村子的范围，就干脆看不见人了。
因为这边用绳子围着，还竖了一块木制的告示牌，写着“内有毒蛇、猛兽，不要随便进入”。
写是这么写，可围着的绳子就像是现代的警戒线一样，只是一根绳子，跨一跨就过去了，实在是摆设。
甚至还没有人守，三人也不是怕毒蛇猛兽的，所以直接越过了绳子。
就是……
庄梦回头看了一眼那绳子，其实说一根也不太对，这绳子是几根绳子编织在一起的，绳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要起到警戒效果，用的是黑红色的绳子，看上去经历了不少风霜岁月，颜色还有点细微的不同。
这个编法，和喜绳的编法一模一样。
庄梦想待会倒回来时要顺着绳子走一圈，看看是不是这个绳子把整个村子都围起来了。
虽然立着的警示牌写着不要随便进入，但叶隐珏带着他们走的路哪怕很狭窄，也很明显是有人踩出来的。
脚底下不是泥土又或者砌出来的石砖路，而是杂草、被压折的灌木丛。
也许是因为这边树木枝繁叶茂，踏入这片树林时，庄梦就感觉到了丝丝凉气，和村子里的一点炎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在往深处走，赵周正的脊背就不由自主地炸了毛。
他是蹲在庄梦的肩膀上的——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只看上去只有五六个月大小的黑猫，蹲得住。
“梦梦。”
赵周正说：“这片林子深处有东西。”
庄梦警觉起来，她脑海里本来困倦到已经准备睡过去了的副人格也登时一个激灵，打起了精神：“放心，我还没睡。”
听到副人格的声音，主人格又稍微放松了点。
走在前面的叶隐珏道：“我来的时候没遇见什么…但我说我发现的地方，确实很诡异。不然我也找不到，不会来找你们。”
庄梦轻声：“那是什么地方？”
叶隐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觉得像墓地，但是那些碑看着又好像不太像墓碑；可你要说是什么祭祀的场所，又有点太邪气了。除非这个藏零村信奉邪神。”
他口里的邪神不是游戏世界的玩家说的邪神，而是副本里的邪神。
这是两种概念。
就像有些副本里总说x神，又或者是神明怎么怎么样，但副本的NPC说的是他们副本的那个神，有可能是BOSS，也有可能也还是个NPC，只是更加厉害的NPC，和他们玩家所认知的神祇、神榜，是不同的存在。
副本里说的“神”，除非是邪神产物入侵的副本，不然都只是故事线里的神，是玩家厉害到一定的程度可以杀掉的。
而玩家嘴里的神，是神榜上可望不可即、甚至名字都无法被提及、不可言说的存在。
他们走了半小时后，终于到了叶隐珏说的那个地方。
视野瞬间开阔是真的，但光线却并没有明朗。
他们就好像是误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藏零村艳阳高照，而这里却布满阴霾，还有阴风阵阵，吹拂着树木发出簌簌声，甚至还有点尖利的“呜呜”声，听上去就好像是有人在凄厉哀嚎。
叶隐珏说这地方像墓地也像祭祀场所，是真的没有说错。
一片漆黑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的植被，成环状立着造型各异、边缘不规整的黑色石碑。
石碑上还刻着看上去也并不相同的古怪字符，像是符文，成黑色，但细看又能发现也没有那么黑，而是偏向于黑红。
而每块石碑上都系着看上去很脏的红绿色相间编出来的绳子，绳子明明很细，细得像是手绳，还坠着一个纸筒大小的竹筒，竹筒里面垂挂着一串动物的犬牙和同色的看着像是骨块的东西，却没有被风带起来半点。
这整片土地上，放眼望去，全是石碑。
赵周正跳到附近最高的那棵树上仰望，扫视了一眼，重新跳回来，示意叶隐珏抱着自己。
——仰头说话太累，让庄梦抱着也不太好。
叶隐珏弯腰，小心地把这位老前辈抱在怀里，就听赵周正道：“我粗略扫了眼，恐怕有上万块石碑，看上去虽然形状不一样，但都是这样系着绳，挂着竹筒。”
他微顿：“不过有一块不一样。”
两人看向他，赵周正说：“最中心的石碑是仰着埋在土里的，上头也没有系绳。”
他微顿：“而且那块石碑上面还放着一把刀，很长，应该是仪刀。我看着和方锈的那把仪刀，很像。”
庄梦和叶隐珏沉默两秒，两人对视一眼，果断地朝赵周正所说的地方掠去。
叶隐珏的速度到底快一点，等到他跑到中间的时候，也看到了赵周正所说的景象。
所以他屈膝蹲在石碑面前，敲了敲石碑：“hello？方锈？你在里面吗？”
.
因为等待真的很无聊，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所以方锈和解行水已经开始聊起了一些闲话。
比如。
方锈问解行水：“问你个事。”
解行水示意他说。
方锈语气认真：“你真的会在我转身的时候悄悄杀了我的队友吗？”
这话的“转身”指得并不是真正的转身，而是说在方锈没有盯着解行水的时候。
和解行水组队，对他来说好处有很多。
但坏处也有一点。
不是解行水对他老是动手动脚，因为这些本身就是方锈变相纵容的。
而是方锈不能放解行水和他其他队友单独行动，他必须看着解行水。
就像庄梦说的：你确定他不会悄悄暗杀我们？
方锈确定解行水会。
毕竟前几次副本中，有一个NPC抓了一下他的衣摆，然后那个npc的手就被砍断了。
说什么祂属于他……
解行水低笑，完全不意外方锈会问祂这个问题：“会。”
方锈轻啧：“你真是毫不避讳啊。”
解行水轻扬眉：“因为我本来就很讨厌他们会分走你的注意力、出现在你身边…而且只有我真的会杀了他们，你的视线才会一直落在我身上。”
看着祂，祂就不会动手。
所以一直看着祂吧。

第75章 红白喜事（6+7）
方锈在黑暗中凝视着解行水。
因为看不见, 所以他不知道这位神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甚至方锈没有办法猜到。
他学的课是研究人类的，不是神的。
所以他分不清解行水现在究竟是自得还是带着威胁的狠厉，又或者依旧和从前一样, 那张脸虽然看着散漫，但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感情。
方锈从前听公司里的心理学老师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们就是以此作为判断, 把握住每个赏金猎人的心理。
他们越想藏，弱点就会暴露得越快。
那时候方锈只觉得公司还搞浪漫主义，这味道真奇怪。
后来他能够记住神明了, 就明白了。
这是真的。
猜不到，就直接问。
方锈的行事理念一直都很简单：“你很骄傲？”
解行水笑：“当然。”
祂承认得大大方方, 把自己的卑劣剖开他看：“毕竟我这也算是抓住了你的一个弱点不是么？”
方锈没有否认。
于是解行水又说：“我很高兴你在我面前可以这么坦诚。”
方锈：“？”
解行水语气有那么点无辜：“毕竟你总是会故意在你那些朋友面前表露出不在意、只是利用，寻求的是价值最大化的姿态。”
方锈微微一笑。
猜得很准，下次不要猜了。
解行水见他还是不否认, 又感慨着低叹一声，声音含笑, 可听着却莫名有几分寒凉：“你这默默奉献的精神，真是让神都自愧不如啊。”
说实话，有些事说出来是真的有点羞耻。
所以方锈覆在解行水脖颈上的手指压了压解行水的颈动脉, 虽然知道对这位神，恐怕砍了祂的脑袋也不能要他的命，方锈还是威胁道：“你差不多得了，不要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见上头传来点震动, 声音便立马收住。
方锈凝神听了听, 又感觉到震动大了点, 而且听频率是一短两长——是庄梦。
于是方锈方便行动的那只手便松开了解行水的手腕。
解行水也似是有所感, 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方锈稍微顿了一下。
他的听力超出常人，有时候的确会因为这种事有点苦恼。
他倒是不会被噪音弄得耳朵疼，因为他的痛觉被屏蔽了，可不代表他听不见，声音过大的确会让他有一瞬的耳鸣。
这种滋味不是很好受。
方锈只停了一秒，就毫不犹豫的挥动自己的小臂，在棺材上下狠狠砸了两下。
在外头的庄梦和叶隐珏其实是听不到方锈的回应的，因为地下两米真的很深。
但好在他们有赵周正，赵周正成为黑猫后，很多东西都向着猫靠拢了，比如听力是人类的三倍。
他也可以听见人心跳的频率。
所以赵周正在叶隐珏说好像不在的时候，猫耳朵动了动：“他们好像在底下，我听见了两声震动。”
叶隐珏惊了：“这真的被埋地下了？那怎么活下来的啊？难道他们在墓道里？”
听到叶隐珏这个猜测，庄梦觉得也有可能。
所以她示意叶隐珏敲摩斯密码问问方锈在哪。
经过三方转达，庄梦他们沉默了。
因为方锈的回复是在棺材里，而且是“我们”。
赵周正：“可能是死人身份。”
身份buff带来的影响，就不需要呼吸了。
叶隐珏从背包里变出了个小铲子：“那我们开挖？”
赵周正拦住了他：“不，等等。”
他望着石碑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和别的符文不一样。”
叶隐珏仔细看了看，实在没看出来哪不一样。
在他眼里，都是鸟语。
庄梦也仔细对比了一下别的石碑上的符文，若有所思：“如果方锈他们真的是在棺材里，那这些石碑应该就是墓碑，你们看，这块碑和这块在同样的地方有同样的‘符文’，说明这不是符文，而是这里的语言又或者是这里的古语，可能是写生平或者姓名什么的，但这块躺着半埋在土地里的石碑上刻着的符文，却真的像是符文，和这些石碑上的字没有一点重合。”
叶隐珏：“你的意思是？”
庄梦认真道：“可能是什么封印，我们不一定打得开，打开了也有可能会触发什么导致村民们知道，目前我们根本不清楚这个村子有什么古怪。”
她会认为是封印，是以方锈或者解行水，反正是这个棺材里他俩其中一个人是“新郎官”为假设得出来的结论，就还是类似现实世界旧社会搞什么x神娶新娘子祭祀那一套。
唯一的问题就是——
前置剧情里说的是“村子里突然迎来了喜事”。
一般来说，新娘子是从小就选好的，除非是村子里突然发生了什么灾祸，然后想到了用这种方式。
人物面板智力在三人里面最高，拥有A+的庄梦沉默了会儿后，决定让叶隐珏把话传递给方锈，问问方锈的意见。
在勉强接收到上面的震动后，方锈沉吟了半秒。
因为摩斯密码很麻烦，所以庄梦给的信息很简单，能给词汇就给词汇，能给句子就给句子。
但就是这么一点，庄梦相信方锈能够把他们目前在外面的情况猜得差不多。
因为方锈的脑子真的非人类能比。
事实上方锈的确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抬手，解行水再次捂住他的耳朵——他们现在就是，解行水像个开关，他听信息时松手，他回信息时捂住他的耳朵。
听完方锈回的，解行水轻笑了声：“我还挺喜欢这个副本。”
方锈语气凉凉：“我不喜欢。”
他和解行水还得在这里面待一待。
因为庄梦说他们的喜绳编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就能编完，那么有可能明天或者今晚就送到神明面前去染香火，而且就算不送，方锈也想让他们先去看一眼禁地再来开棺。
庄梦没有问为什么，回了好就走了。
因为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得回去干活。
而就在庄梦他们转身重新进入树林，身影逐渐消失在树木间后，上万块石碑亮起微光，有幽蓝色的荧光点点从中飘出，最后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似人非人的半透明影子。
那影子大概轮廓还是人形的，只是两边耳朵分别是三片羽毛形成的，脑袋上还长着似鹿角又似山羊角的角，嘴角边像是镶嵌了两颗小小的、约莫蚂蚁大的血红色宝石，从鼻尖一直到眉心，像是有漆黑的壳覆在上头。
他闭着眼面对着庄梦他们远去的方向，缓缓睁开眼。
就见他的眼白不仅是黑色的，甚至他一只眼睛里就有三个红色的瞳孔！
躺在横着的石碑上的神赐微微震鸣了一下，影子回头看去，在视线触及到神赐时又像是被打散了一样，再度化作幽蓝色的点点荧光，没入那些立着的石碑，消失在了天地间。
在棺材里的方锈扬了下眉。
他感觉到神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想要攻击对方的念头传递给了他。
但方锈没法和它并肩而战，不过，神赐倒是帮了他个忙。
还好庄梦他们没有开棺。
不然那个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可能会攻击他们。
——自之前下了那十几个本，神赐杀了不少怪后，也能像衃枝那样传达意识给他了。
只是神赐只能传达“想战”的念头，以及能够感觉到他的杀意，以此自动解锁刀鞘。
至于到底以后能不能被他意念控制，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
庄梦重新回到绣坊继续编喜绳，喜绳不仅要用来连接竹筒和动物骨骼挂在花轿上，也有一批是不用串骨骼，用来绑在嫁妆的箱子上的。
这儿的婚俗不用红绸大红花，所有用红绸的地方都是用喜绳代替。
这喜绳编出来后是真的有点诡异，尤其……
庄梦不是方锈那种不怕冷热的，这个副本的季节大概是夏天，就算是绣坊里阴凉，对着香炉烧，又没有空调，庄梦的手心也还是出了汗。
然后她的手上就染上了点红、绿色
这种颜色不像是染料，更像是什么液体。
庄梦犹疑片刻，还是对黄婆婆轻声道：“阿婆。”
黄婆婆就坐在她身边，她把手递给黄婆婆看，黄婆婆登时瞪大了眼睛。
黄婆婆虽然被叫做阿婆，但也并非传统印象中的树皮老人儿，她身上穿着和庄梦款式差不多的裙子，但颜色要深沉很多，手腕上戴着的银饰也要厚重许多，看得出是手工打磨出来的，还有些不规整。
黄婆婆上了年纪是真，但也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年轻时是个极其漂亮的美人。
她伸手抓住了庄梦的手腕，看着庄梦掌心里的印子，骂了几句话：“那些小兔崽子们！这种事也能马虎？！这送到神明面前叫神明瞧见了生气发怒可怎么办？！”
她示意自己身边的女人：“阿萝，你先带着这些女娃子检查一遍其他绳子，再看看编好了的喜绳是不是这样，我带阿梦去洗洗。”
阿萝是个看上去有些阴桀、过分安静的女人。
听到黄婆婆这么说，她放下手里的喜绳，垂首应了一声。
随后黄婆婆带着庄梦起身往外走，阿萝也跟着站起来，在两人的背影要消失前，倏地抬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庄梦纤细的背影。
庄家留下的没爹没娘的贱蹄子，坏他们大事！
庄梦主人格在这种事上没有副人格那么敏锐，副人格是在她脑子里待机，但身体不是她掌控，所以庄梦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瞪她。
她只跟着黄婆婆，因为脑海里没有副本身份buff的影响让她知道这怎么了，所以大着胆子剑走偏锋问了句：“阿婆，刚刚就有水龙头，我们要去哪儿洗啊？”
事实证明，庄梦赌对了。
“寻常的水洗不去，阿婆带你去圣河。”
黄婆婆刚刚骂了脏，现在却温柔地摸了摸庄梦的脑袋：“别怕，听阿婆的就不会有事。”
庄梦闻言，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这“染料”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吗？
如果这场婚礼真的是祭祀，那就是血……可是什么血是绿色的？
是用血做的绿色染料？
庄梦趁着黄婆婆不注意，悄悄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掌心染上的暗红、暗绿其实很少，乍一看就像是一块脏污，还是因为庄梦的皮肤白所以才有点显眼。
但是闻上去有一股很浓烈的香味，这种香味很难形容，像是什么植物的香味，可却香得难闻。
这还是庄梦第一次闻到这么难闻的香味。
庄梦的脸皱在一起，表情管理有一瞬下线，又在黄婆婆看她的时候瞬间上线。
黄婆婆已经带她到了所谓的圣河附近。
那是在禁地，也就是那一片庙宇山脚下的河流，据庄梦推测，这河流很有可能就是连接的上面的庙宇。
要问为什么，因为大多数副本的套路都是如此。
黄婆婆示意她蹲下，庄梦便乖乖地单手压了一下裙子蹲下，随后她那只手就被黄婆婆放进了圣河里。
说实话，这个所谓的圣河，还真的不是黄婆婆他们迷信。
因为这个圣河看上去和寻常河水无异，甚至可以说除了清澈以外就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但当庄梦伸手进去时，在这艳阳高照的日子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寒。像是摸到了寒潭一样。
她本能地想要收手，黄婆婆却按住了她，柔声哄道：“乖孩子，没事的，一下子就好了，忍一忍，回头阿婆给你做糖人。”
庄梦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想收手是本能反应，黄婆婆语调又那么柔和，让她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的外婆——庄梦从小就聪明，她到现在还有自己两岁时的记忆。
她记得外婆从前是唱戏的，不仅是唱花旦、青衣，还一直都是A角。
她最喜欢抱着她，坐在外公做的那张摇摇椅上，弯着眼给她唱曲，唱着唱着，她就在外婆的臂弯里睡着了。
外婆身上的气息很干净，但也很微弱。庄梦很喜欢。
不过许别楠一直不太喜欢和外婆太近，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味道。
只是他不会表现出来，对外婆也很尊敬。
那时候两孩子小，讨论不出来外婆身上的气味究竟是什么。
后来庄梦三岁时外婆癌症扩散去世，他们听父母说才知道。
那是将死之人的气息。
……黄婆婆身上也有这个气味。
“喂喂喂喂喂喂！你怎么突然就掉眼泪了！”
本来因为看主人格编喜绳无聊到哈欠连连快睡了的副人格一惊，立马支棱了起来：“有这么疼吗？！你这也太脆弱了吧？”
吐槽完一句，她又别扭地说了句：“不行就换我啦，我不怕疼。”
黄婆婆也发现了庄梦掉了眼泪，她忙松开庄梦的手，把她的掌心擦干净后，长长的欸了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扒拉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莫要哭啦，你不受这一下疼，晚上怕是会叫妖怪叼了去做新娘子哦！”
黄婆婆哄她：“谁叫我们阿梦生得这般貌美？说句大不敬的，就是那庙宇里供奉的红娘娘也没我们阿梦生得漂亮。”
红娘娘？
完全没听过啊！
禁地里供奉的就是这个吗？
庄梦心神微微一动，干脆将计就计，装得好像信了，但还是怕疼要哭的模样，抬着眼去看黄婆婆，一双大眼睛好不可怜：“阿婆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哄我？”
黄婆婆轻刮了下庄梦的鼻尖：“就为了哄你，得罪红娘娘，阿婆不要命啦？”
“可我听说红娘娘是最美的。”
黄婆婆牵住她的手，往外走，也不知道该说这老人家究竟是信这些神鬼之说，还是不信：“一个脑袋两张脸，两条手臂四只手，有什么好看的？漂是漂亮，也诡异得很嘞。”
那确实很诡异。
又听黄婆婆多絮叨了句：“所以那地才封掉啦，都是些邪气的玩意儿，本就不该信。”
庄梦偏头看黄婆婆，就见黄婆婆冲村子的某个方向微微垂眼，神色虔诚而又充满了感激：“多亏巫师啊。”
这话信息量真的很大啊。
黄婆婆看得位置也是巫师的住所，这点赵周正和他们说过了。
巫师的家很好认，外头就挂着幡。
那幡也很奇怪，是墨绿色的底，看上去很脏，配上暗红色的符文，看上去不像是绣的，更像是染的。
说起来这个村子绝大部分东西的色彩都是这两个，不仅仅是出嫁，家里很多布制品都是以这两个色为主，别的色不是没有，只是少。
然后这两个做主色看上去就很诡异。
真的很像那种深山老林里充满邪气的村子。
而且这里的村民割裂而又矛盾。
就拿黄婆婆来说，她一会儿说神明大人，一会儿又说不该信。
更别说庄梦的面前也是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
【触发演绎任务：红娘娘】
【任务详情：禁地的庙宇里似乎供奉了红娘娘，但明明藏零村供奉着红娘娘，却又好像对红娘娘有些不屑，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呢？】
而在庄梦跟着黄婆婆离开后，河边树林里的一棵最靠边的树木很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
再说叶隐珏那头。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个外乡人为什么会帮着准备阿婧的婚礼了。
因为是他主动提出来要帮忙的，这村子也不排外，听说他要帮忙，立马就热情洋溢地表示了欢迎，还说要以“上客”的身份招待他，
这些都是叶隐珏在帮忙砍挑选竹筒时听村子里的人开玩笑喊他上客，从旁敲击出来的。
叶隐珏也顺势多问了句：“为什么叫上客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阿勇哈哈笑道：“是我们村子里遗留下来的说法了，旧时我们村子是分阶级的……说起来比较复杂，但‘上客’是我们表达对你的尊敬和感谢，虽然是带着玩笑的说法。”
藏零村看着不大，除非从古至今有过地盘缩减，又或者是什么衍生出来的村子，不然分阶级就很怪。
会弄弄成类似一个公司有一个老板、两个副老板、三个老板秘书、四个经理、五个副经理……这样只有一个员工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在叶隐珏流露出好奇的神色问及到藏零村从前的事时，这些村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偶尔很会看人眼色的叶隐珏感觉到了其中的暗潮涌动。
随后阿勇就笑着打哈哈，把他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
叶隐珏暗暗记下，决定回头跟庄梦他们提一嘴。
其实他们的活不只是砍竹筒，还要挑选，竹筒大小要一致，还要进行打磨，之后还要在上面穿孔。
叶隐珏觉得穿孔这件事有点奇怪。
因为穿孔不是寻常的穿孔，而是在竹筒筒身按照另一批人标注的地方打下一个小小的圆孔。
那些标注点不多，但是叶隐珏把点和点之间连了好几遍，最后觉得很像一个他见过的符文。
在探寻藏零村地图时遇见巫师见到的，那时候巫师在一张兽皮上正好在写那个字，叶隐珏问了句是什么，巫师居然也回答了他。
他说是村子里的古语，这个字是现在的“靈”。
“靈”放在这种副本里，就很值得人深思。
.
方锈预估得没有错，喜绳确实是在今天编完，黄婆婆他们把喜绳放进了一个黑色的木箱子里，又用兽皮裹住，然后就交给了抱着猫来取箱子的巫师。
但让庄梦三人没有预料到的是，喜绳的确是送到禁地去的，但是去的只有赵周正一个人。
村子里是让灵猫拉着箱子上禁地。
庄梦看向被巫师放在地上的赵周正，正要开口，赵周正就喵呜了一声。
他没有说什么，但庄梦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赵周正也不是什么弱者，不需要庄梦太过担心。
这藏零村目前的情况确实有点复杂，所以庄梦也没有再强求，而是目送着赵周正走了。
黄婆婆：“孩子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好好休息一天，仔细着眼睛，后天来绣‘灵布’。”
灵布？
这又是什么？
庄梦微蹙着眉起身，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灵布的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因为他在想事没有注意，起身的时候可能裙摆带动到了身边的香炉——至少庄梦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踢到。
在她站直身体的一瞬间，脚边银色的小香炉忽然倒地，浅色的香灰从里面翻出来，带着火星一块，留下一圈痕迹。
庄梦微顿，她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她身上。
绣坊内人虽然不多，就十二个人，算上她和巫师，总共十四个人，但每个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她。
那视线齐刷刷的，甚至庄梦觉得有一瞬他们的眼睛冒出了绿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又因为天色暗下去了，每张脸都有这对比极其鲜明的光影，因此显得格外阴森。
庄梦都准备好召出双蝶开天赋切换人格了，可巫师缓缓开口：“阿梦，小心些，收拾的时候别烫着了。”
随着他这话落地，庄梦感觉到那些可怖的视线都消失了。
阿萝偏过头，黄婆婆似乎是松了口气。
至于其他人……
庄梦眼里浮现出点疑惑。
嫉妒？
为什么？
还有……
庄梦低头说是的时候，悄悄借着阴影抬头看了眼已经转身离开了的巫师的背影。
是错觉吗？
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巫师的声音有点像方锈？

第76章 红白喜事（8+9+10）
赵周正独自一人拖着箱子跃过那块标注着“禁地, 非巫师首肯不得入内”的牌子，走上了陡峭的山路，径直往上。
离得远看时, 会觉得路也就这么点距离，好像还好, 但等到真的开始爬了, 就会明白这条路究竟有多么长。
而且背后的箱子真的很重。
赵周正爬到三分之一时停下来看日暮西山，轻叹了口气。
爱猫人士要对这个村子发出谴责了啊。
他继续往上，爬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才拖着沉重的木箱子抵达看上去好像随时会塌掉的栈道。
栈道入口有一棵苍天大树挡住了大半的路, 这棵树干上系了十八圈用红绿相间的绳子编织成的麻绳。
这绳子看上去经历了很多岁月，不仅感觉有点脆了, 颜色还暗沉脏污到几乎分辨不出来颜色。
赵周正抬起猫猫头，看了看上头枝叶上挂着的布条，先把缠在自己身上的绳子挣脱了, 随后扒拉着树干爬上去。
不得不说，有时候也是会庆幸自己是只猫的。
比如他现在就可以很轻松地在枝条上走着, 去捞那些布条看。
上头写着的字赵周正不认识，但他估计就是那些古语，而且跳到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后, 赵周正还意外发现了他认识的文字！
这就代表这一条是近代时候写的。
具体近到什么时候，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所以他们也下不了定论。
而这上面写着的，是一句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话——
【若风起、便应之】
老实说赵周正经历了这么多，玩过的本已经有大三位数了, 乍一看这话还是摸不着头脑。
毕竟他跳上来的时候是在猜这是不是什么记录的树, 比如今天占卜出什么什么, 然后写下来系在“神树”上。
又或者是什么要传达给神明的话, 写下来系在“神树”上，希望神明能够看见。
但这六个字，实在有点挨不着边。
赵周正心怀疑惑地跳下了树，重新背起绳子，踏上了栈道。
他只需要进入第一个庙宇，后面的不需要他进去，而后面的那些庙宇也都是上了锁的，只有第一个是没有落锁。
赵周正挤开薄薄的木门，预想的脏乱并没有出现，这里虽然说是禁地，但感觉像是有人时时刻刻打扫，不仅没有落下一点灰尘，还被收拾得很干净。
观里只供奉了一尊神像，是一个类人但不像人的木制雕塑。
祂闭着眼站在神位上，耳朵是三片羽毛，一边三片，脑袋上长着角，看上去又像鹿角又像羊角，鼻尖到眉心还有什么东西覆盖着，嘴角边还有两点红，不知道是什么。
赵周正在看到这尊神像时，身体本能就炸了毛。
他把箱子拖到巫师交代的地方放下，又用爪子扒拉下来了上头捆绑住的绳子，随后在神殿里转了一圈。
供奉台是空的，殿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那就去下一个看看。
赵周正有种直觉，这里一共十八个庙宇，恐怕供奉着十八个不同的“神”。
那藏零村就太有意思了。
.
藏零村有彻底日落后宵禁的习惯，庄梦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么一座小村落在深山老林之中，虽然村里有电，但用电少，而且电压不稳定，大晚上在外面乱窜，容易遇见蛇。
尤其现在又是这么炎热的天气。
庄梦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父母意外早逝、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女，其中和阿婧关系最好的原因，就是因为小时候是在村长家和阿婧一块长大的。
她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看着前后左邻右舍把门窗闭合上，对面的阿姨还提醒她：“阿梦啊，早点检查好关好门窗吧，别贪玩。等天亮了再出去。”
庄梦稍稍弯眼，柔声应下：“好，谢谢您。”
虽然关于宵禁用毒蛇野兽来解释很好，但庄梦觉得更像是晚上会“闹鬼”。
这座村子，白天看的时候还好，觉得充满着大自然的感觉，还有点异域风情，但现在随着天际的最后一抹光消散，漆黑无月无星的天空像是一张厚重的幕布笼罩在他们头顶，宛若天然的牢笼。
庄梦看着村子幽暗、没有路灯的道路，看着每户人家家里透出来的过于微弱的橙黄色灯光，就好像是看见了怪物睁开了眼睛。
一双双眼睛围绕着她。整座村子明明充满烟火气，却又过于死寂。像是伪装好的巨兽，要将人吞噬。
这个村子，处处透着诡异。
庄梦关好了窗户和门，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敲门声。
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指庄梦和叶隐珏临时定的。
两短一长还有一声挠门声，就意味着是叶隐珏来了。
于是庄梦又起身开了门锁，示意他进来。
叶隐珏看了看：“噫？赵叔还没来吗？”
他本来是喊赵周正叫赵会长的，后来赵周正说听上去好像男频爽文拍卖会的会长，好怪，叫他喊叔叔或者伯伯都行。
叶隐珏选择了叔叔，因为叔叔比伯伯年轻。
——社交这一块，小叶同学还是有一手的。
庄梦把赵周正要去禁地的事说了。
叶隐珏倒是不怎么担心：“那我们就还是继续分头行动了。”
庄梦看他，微微蹙眉：“你还是想晚上再去找方锈他们一趟？”
下午他们回来的路上，叶隐珏就说他晚上还想去一次。
但是那时候庄梦问为什么他没说原因。
而现在叶隐珏点点头，直接道：“我说实话吧，是愁杀感应到了有东西。可白天我去了两趟，还喊上了你们，也没遇上，我就想可能要到晚上才能碰见，尤其晚上这村子的人都还闭门不出。”
他又嘀咕了句：“而且从我下午收获的信息来看，这个村子不是迷信神鬼的说法，可能真的有神鬼。”
这个副本的世界观，神鬼不是“迷信”。
庄梦有点意外，但又不是那么超出预料，因为就像是她的武器双蝶也也有衍生技能-【魔化】一样，叶隐珏的武器和她的是一个等级的，会有衍生技能并不奇怪。
只是……
庄梦习惯性给人倒了杯水，推向叶隐珏后，才问：“你隐藏了实力？”
叶隐珏昂了声：“毕竟要是让影子公会的人知道我很强，他们会过于崇拜我的。”
庄梦：“……”
男人是什么正经说话就会死的生物吗？
虽然叶隐珏这话给庄梦整无语了，但庄梦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就算是影子公会，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
因为影子公会知道的话，会用叶隐珏干更多的事。
庄梦微微垂眼，借着阴影掩住了自己眸中的神色。
方锈啊。
真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在他们出发前，其实庄梦是不太赞成方锈要来救叶隐珏的行为的。
她想得多一点，担心这是影子公会的圈套，毕竟她来不及问方锈究竟是怎么知道叶隐珏叛了又躲进了那个副本，不过更准确地来说是，是她来不及问解行水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方锈只说了一句话：“叶隐珏那样的人啊，当他没有被公司洗脑成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在影子公会过得不快乐。”
方锈对叶隐珏做了很多潜移默化的事，这些事其实都很小，可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庄梦迅速地跟方锈在一分钟内商讨好了对策，直接进了游戏。
从进副本到刚才，她对叶隐珏始终抱着一点怀疑的态度，直至叶隐珏说出刚刚那句话。
副人格一到晚上就兴奋：“那当然啦，我哥哥可是最聪明的，比你哥哥聪明多了！”
主人格没有理她的攀比。
方锈又不是她亲哥，副人格这行为纯粹就是小学鸡行为。
庄梦看向叶隐珏：“你这是一种暗示吗？”
白天赵周正在的时候，叶隐珏没有说这件事。
叶隐珏又昂了声，因为他有点不擅长和女生相处，尤其是庄梦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生，叶隐珏有时候看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女版的小方锈（？）
当然啦，得是主人格加副人格一起。
叶隐珏：“我大概能够猜到吧，方锈想做什么。”
他认真道：“方锈这个人呢，是真的聪明，而且不是那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聪明，他真的很清醒，又狠。”
“所以比起什么不切实际的弑神、结束这个游戏世界，我觉得……他的目标大概是结束公司吧。”
庄梦想，果然男人才更懂男人。
见她不说话，叶隐珏又有点忐忑：“不是吧，我特么不会猜错了吧？这要是猜错了我就凉了啊！我把底牌都暴露给你们了！”
庄梦欲言又止：“……你没有猜错，他的确只想解决公司，还有影子公会。”
甚至方锈在他们休息室里的墙壁上都挂了一个很传销公司的标牌——
【打倒公司！打倒影子公会！自由万岁！】
说句题外话，那牌子还是方锈用神赐怼着解行水的腰后支使着解行水挂上去的。
而且还是明明可以用系统生成，他非要解行水动手。
这男人在解行水面前真的会有令人无法理解的幼稚一面。
也让庄梦觉得他俩是玩真的。
很不可思议。
方锈居然会喜欢上谁。
叶隐珏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他正要跟庄梦说自己真正的实力是什么，门口就又传来了敲门声。
不是玩家，因为不是敲得暗号。
两人对视一眼，叶隐珏用口型问：“我去？”
庄梦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
她打开门闩，拉开门后就见门外站着穿着黑色斗篷掩盖住了自己身形和大半张脸的阿婧。
庄梦有点讶异：“阿婧？你怎么来了？”
她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打探情报：“晚上不是不让出门吗？”
阿婧慌忙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后，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偷偷跑出来找你玩了，你怎么这么诧异？”
看样子这事阿婧常干，但却没有出过什么事。
庄梦让开位置示意她进来：“你快进来。”
阿婧走进来，一偏头，就看见坐在庄梦床边桌椅前的叶隐珏。
她微顿，听见庄梦在她身后落锁，十分诧异：“阿珏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叶隐珏掏出了自己作为全能爱豆的精湛演技：“这不是在跟阿梦讨论你的事，想想办法吗？”
受副本传染，他不自觉地跟着喊了阿梦。
阿婧抿住唇，转头看向庄梦，一双清澈的眼睛已经蓄起了泪水：“说到这个…阿梦，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黄婆婆他们喜绳被动了手脚？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她轻轻抽噎了下：“我以为你也不想我嫁给……原来你说的都是骗我的吗？！”
庄梦：“……？”
她和叶隐珏对视一眼，完全不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的叶隐珏流露出几分迷茫。
庄梦也没想到剧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一时有些沉默。
她真没有想到，阿婧会找人在喜绳上做手脚以此让这场婚事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啊！
叶隐珏凭借着自己背过的副本勉强梳理，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毕竟有时候会在信息匮乏的情况下，会出现给需要他们帮助的NPC帮了倒忙还被NPC发现了的情况。
这也是《角色扮演》这个游戏的一个魅力之一。
叶隐珏下意识想帮庄梦圆场，毕竟他们是玩家，以后可能还是一队的，和阿婧这种NPC不一样：“阿婧，阿梦也是不知道。再说她都能发现，那别人总会发现。”
庄梦也顺势道：“对不起，阿婧，我不知道。”
她轻轻拉住阿婧的手，稍停了一下后，才开口：“我没有想到是你找人在喜绳上做了手脚，当时喜绳上的东西染到了我手心里，我真的吓坏了。”
虽然庄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这个时候最好装作她知道。
这样的话说不定不仅能够套话，还能勉强拉回一下NPC的好感。
只不过……
庄梦面上温温柔柔，脑袋却无比冷静。
她在想或许阿婧不是他们需要帮助的NPC。
那个任务发布得就很奇怪。
比起任务，更像是图鉴说明。
阿婧只是又吸了吸鼻子，很快就原谅了庄梦：“也是啊，要是因为我害你沾上了那东西，被魑盯上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魑？
这个副本世界观的“魑”，和他们现实世界传说中的“魑”是一个东西吗？
在现实世界中，“魑”是一种居住在深山老林的妖怪，也有一段时间被认为是山神，至于具体长什么样，每个怪异小说都有不同的版本。
真要考究也无法考究。
阿婧又一脸担忧道：“我听阿妈说你今天不小心打翻了香炉，没事吧？”
庄梦谨慎地回了句：“目前没有事。”
旁侧的叶隐珏皱起眉，沉浸在了副本里，看上去比阿婧还担心：“你打翻了香炉？”
这个本处处都透着诡异，尤其习俗上又和现实世界他们所认知的超出太多，庄梦之前跟他们说过黄婆婆强调过要小心脚边的香炉，千万不能踢翻。
目前来看，踢翻可能会出什么事。
庄梦看向叶隐珏，松开了阿婧的手：“嗯，应该没事。巫师要我收拾干净就好了。”
两人在叶隐珏面前坐下，庄梦的手搭在膝头上时，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两只手并拢在一起轻轻搓了一下取暖。
她怕冷，阿婧的手太凉。
副人格在她脑子里嘀嘀咕咕：“她的脉搏也有点弱，话说你怕冷你还抓她那么久，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不想再变成精分的主人格不能在脑内回复她，只能先回阿婧的那句“巫师没说什么应该就没事，阿梦，巫师还是疼你的”。
庄梦不动声色地垂眼，继续套话：“那又怎样呢。”
阿婧低叹了口气：“你还在为你阿爹阿娘的事怪他吗？”
叶隐珏：“……？”
庄梦也很想打这个问号。
她这身份，似乎真的很不简单啊。
巫师和黄婆婆都对她表现出了偏爱，绣坊里的其他人则是对她有嫉妒…这要是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前，她这真的是妥妥的隐藏角色中的主线角色身份了。
庄梦没有说话，阿婧就当做默认，她叹了口气，叶隐珏适时地问：“是怎么了吗？”
阿婧看向叶隐珏，放缓了语气：“当年的事我也只是听我阿爹提过几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阿梦的阿娘拜在了巫师门下，是巫师收过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弟子。后来村里灵地镇压恶鬼的封印松动，阿梦的阿娘深入山林去取巩固封印的材料，最后……”
阿婧垂下眼：“阿梦的阿娘和阿爹一起去的，最后她阿爹将‘曦日乌’带了回来后，求巫师离村去救她阿娘，却遭到了拒绝……可村子里历来的规矩就是巫师不得离村……后来她阿爹再入山林，并未回来。”
庄梦和叶隐珏可以想象得到，以这个副本的背景来看，两个人类在野兽与精怪横行的山林中要想活下来是很难的，所以村子里认为他们已经死了也很正常。
但是就是说，庄梦这身份背景真的很像主角配置啊。
叶隐珏听故事听得认真，在意的只有剧情点：“为什么巫师不得离村？”
阿婧动动唇，很有电视感的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嗓音对叶隐珏道：“阿珏哥哥，我方才不是说灵地镇压了恶鬼吗？那恶鬼凶煞无比，强大的巫师必须镇守在村子里，用自己强悍的气息威慑着恶鬼，告诉恶鬼自己就在这盯着他，让他不敢造次。”
因为方锈并没有告诉他们他的身份，所以庄梦和叶隐珏自然而然地认为方锈就是那个恶鬼，但解行水也在里面……
庄梦的身份是原住民，不好开口，还是叶隐珏问：“恶鬼有几只啊？”
“当然只有一只呀。”阿婧像是不明白叶隐珏怎么这么问：“据记载，那恶鬼可是拥有着颠覆山河的力量，若不是巫师是通天之人，也无法将其降服。要是这样的恶鬼再有多，只怕我们藏零村早就不复存在。”
叶隐珏还想问，阿婧就微微抿唇，说了句：“阿珏哥哥，我来不是与你们讨论我们村子的历史的。”
叶隐珏：“……抱歉抱歉。”
他赔笑道：“我一听这些故事就忍不住。”
他感觉阿婧是个挺有主见的女孩子，又问：“那你现在是有什么计划吗？”
阿婧低垂着脑袋摇了摇，一脸无助：“我不知道，破坏喜绳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法子了，阿娘也愿意帮我，可……”
她看了眼庄梦，却又没说什么：“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庄梦没吭声，叶隐珏看了看阿婧，也品出来了点不对。
他看向庄梦，想在庄梦那儿求证，庄梦对上他的目光，先是摇摇头，又是点点头。
她也不清楚她和叶隐珏有没有那点队友默契，但她的意思是她还不确定阿婧是不是不是他们需要帮助的NPC，点头是表示就像是叶隐珏想的那样，阿婧可能有点问题。
庄梦作为原住民真的不好开口，只能叶隐珏来推动剧情，所以他张了张嘴，嘀咕了句：“我一个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他这话却像是点醒了阿婧一样，阿婧眼睛亮了一下，看向叶隐珏。
叶隐珏有一瞬怀疑阿婧会让他带她走，但没想到阿婧说的是：“阿珏哥哥，我听阿娘说过禁地里供奉着红娘娘，如果能叫红娘娘显灵，那我便可以不用出嫁了。”
还没来得及听庄梦那边的线索的叶隐珏：“红娘娘？”
阿婧点点头：“红娘娘是掌管着婚事的神明，据说我们村子从前的婚嫁都是红娘娘决定的，如果能叫红娘娘选我做神女…我就可以不用出嫁了。”
她这话说出口时，叶隐珏受身份buff影响，脑子里的第一念头就是——
【阿婧确实配得上神女这个身份】
但庄梦却没有任何的身份buff影响。
与此同时，叶隐珏触发了演绎任务。
【触发演绎任务：红娘娘的神女】
【任务详情：阿婧提到了如果她成为红娘娘的神女就可以躲避出嫁，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
到这个时候，叶隐珏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任务有点不太对劲。
从进本到现在开始的任务，没有一个是明确表示玩家需要去做什么，而是告诉玩家有这个任务。
……不像是版本更新后的成果，更像是这个副本的特殊啊。
.
随着夜幕落下后，棺材里的方锈也用解行水这个报时器知道了外头天黑了。
于是他再一次开启了自己的天赋的天赋技能【心电感应】。
自从上一次他解锁了【灵魂分裂】后，他再攒够属性点转换成技能点升级天赋后，就不再显示是否解锁新的技能了，而是直接显示请选择升级哪个技能。
方锈还为此特意在初始空间时问过灵。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事问灵比问解行水更好。
对于他的天赋还会不会解锁技能，灵的回答是会，现在没有解锁弹窗，是因为他等级没到，而且需要一些独特的契机。
自从那天他问了灵那个问题后，和他共脑的灵知道他猜到了什么，他也知道灵知道他猜到了什么，有很多话灵都能够给予一些绝对的回答，不再是模棱两可。
而关于他升级什么好，灵说他可以考虑先升级心电感应，因为这个技能真的很有用。
至于心灵之墙屏蔽公司……方锈可以暂时不用管。
灵的原话是：【祂能做到的事比你想象得多，反正事已至此，你一身反骨不听劝，不撞南墙不回头，与其跟你争，不如好好用祂。】
具体要怎么做灵没说，但灵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有解行水在，方锈可以不用考虑先升级心灵之墙，只要他自己不翻车，公司那边的“开关”就不会成为大问题。
方锈觉得也是。
解行水那样的性格，大概不会允许有别人控制他。
于是方锈的心电感应现在已经四级了，能够感应到的残魂的形状了，虽然还是光团，但至少有了轮廓。
——天赋技能升级天赋所需要的技能点不会变，但是升级技能会，从一级到二级只需要十个技能点也就是一百个属性点，但二级到三级需要二十个技能点，也就是两百个属性点。
白天的时候心电感应一片漆黑，方锈就晚上再试试。
然后……
方锈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形光团，还有其他形状各异的微弱光团。
前者应该是鬼，后者应该是怪。
四级的心电感应没有办法构建地图，但可以感觉到前后左右上下这六个方位了。
这些东西都在他们上面飘着，前后左右和下都没有，而且上得好像还有点远。
也就是说，这些孤魂野鬼都在土地上。
啧。
连孤魂野鬼都能出去。
方锈尝试和它们构建联系，一不小心使用太多SAN值，直接构建起了一个巨大的网，把所有四级的心电感应能够强制联系的残魂全部收入了网中，无数嘈杂的声音在他脑内炸开。
方锈却无比冷静。
他在从无意义的□□中筛选有意义的信息。
他大概过了一遍，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后，就直接用脑电波开口了：“晚上好。”
刹那间，被他构建在那张网里的残魂呢喃的声音全部一顿。
方锈的脑子里安静了几秒后，是如同浪潮般的声音朝他涌来，比一开始要多而大好几倍。
“这个声音是巫师大人……？！”
“怎么可能是巫师大人？！”
“我就说巫师大人没有那么容易死！巫师大人可是通天之人！是上天的化身！”
“巫师大人您在哪儿啊！我们没有看见您啊！”
“巫师大人！我柯尔木在此向您献上最高的敬意！求您帮助我们进入轮回吧！”
“……可是，巫师大人真的还值得我们信任吗？”
“是啊，巫师大人当年不是选择了……”
“巫师大人是从前太过年轻才被那恶鬼蛊惑！现在巫师大人醒来了，就代表巫师大人醒悟了！巫师大人一定是斩杀了那头恶鬼！巫师大人很快就能出来解救我们了！”
对方锈这个巫师身份推崇至极的人比不和谐的声音要多太多了，他们就像是最狂热的信徒，疯狂地膜拜着他们口里的“巫师大人”。
方锈很懂人心。
越是狂热，越容易反噬。
尤其从他们的话语中能够窥见，他的身份和解行水的身份有什么纠葛。
而且方锈还把那些“怪”也编织进来了，导致这些声音里面还有惊恐混乱的喊叫，大概就是在恐惧着他。
足以窥到他这个身份的实力有多牛。
方锈想了想，决定玩一招大的。
“你们口里的巫师…是说我吗？”
所有的声音顿时又是一静。
随后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
“巫师大人不记得了？”
“巫师大人失忆了？”
“这怎么可能？”
“的确有可能啊，巫师大人当年可是不顾所有人反对……也许巫师大人这一次醒来就是上天抹去了他的记忆，给他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
“嘘！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对对对！别说了，不能让现在的巫师大人知道！”
“可巫师大人都失忆了，还能有那么厉害吗？”
这些残魂还挺有脑子的。
方锈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从他们嘴里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着急，而是打探能够打探到的信息。
他故意装作一片空白的模样，用虚无缥缈的声音和他们进行脑内对话：“你们……是要我做什么吗？”
那些残魂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倒豆子似的倒给了方锈。
“巫师大人！我们想让你帮我们解脱！送我们入轮回！”
“后人不争气啊！被一个冒牌货给骗了……居然用我们的灵体封印您！”
“他们还将庇护了我们祖祖辈辈的十八位神明视作邪神！”
“还将祂们的神殿封存！列成禁地！”
“造孽啊！他们就这么被一个冒牌货骗得团团转！等待日后神明降下神罚时一切都迟了呀！”
……
从他们的话语中，大概可以拼凑出这么一个故事。
方锈这个巫师应该和一个恶鬼发生了一些事，但这里有一个断层，那就是这些残魂和他也许是一辈的，方锈一开始认为他们是自愿封印他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中间还有什么事，暂时不知道。
但从他们说法看来，现在村子里的那个巫师是“冒牌货”，他欺骗了村子里的人，不仅让他们改了自己的信仰，还封印了他，导致这些残魂没有办法进入轮回。
甚至这个冒牌货还在酝酿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据这些残魂所说，那不得了的大事会导致藏零村的覆灭。
方锈都做好准备他们这边和庄梦他们那是两个故事线了，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是串起来了！
因为有一个最微弱的人形光团清了清嗓子，其他人便安静了下来。
随后方锈听见颤颤巍巍的老人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巫师大人。”
老人没有像其他残魂那样情绪激动，相反可以说是很平静，甚至还有点不卑不亢：“许久未见。”
方锈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虽然他的光团很微弱，看上去随时要熄灭一样，但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难言的气息，让他觉得有点危险。
方锈没有给予回复，老人继续道：“说来惭愧，您虽然已不记得那些旧事，但我还是得为我曾经对您的恶语相向而致以最高的歉意。”
他对方锈道：“巫师大人，对不起，是我太过狭隘，请您原谅我们无知。”
他说完这话后，其余残魂也是齐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巫师大人，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知和狭隘吧。”
老人继续：“但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我们，不要放弃藏零村。”
他痛心疾首道：“那冒牌货实在是太过放肆而又恶毒！竟想将圣女嫁给那只恶鬼以此彻底灭绝我们藏零村！”
一直以为自己是新郎官的方锈：“……？”
他忍着想要睁眼去看解行水的念头，试图想办法自己解救自己：“我没有办法出去。”
老人道：“巫师大人，只要您不抗拒属于您的力量，那么这世上就不存在有能够关住您、束缚您的人，您是众神之首！是上天的化身！”
方锈觉得自己得收回一下前言。
这位老人家也是个狂热信徒。
又或者说是个聪明的、会利用自己所信奉的“神”的狂热信徒。
方锈在心里轻呵了声，脑内丢了句“我想想”，任由他们自己猜去，就切断了天赋技能。
方锈还打开面板看了眼，他的SAN值掉了19%，看样子一次构建太多是挺耗SAN值的，他回头得练练这个技能。
活在冷兵器时代的方锈确实有点不太擅长这种玄幻技能。
方锈借着游戏面板的幽幽蓝光去看解行水，一边想解行水这张脸在这种诡谲的灯光下更勾人了，一边微微一笑：“原来你才是那个要娶媳妇的人。”
解行水：“？”
真是神在棺材躺，锅从天上来。
见祂眉眼疑惑，方锈语气中的刺拔了两根，但仍然还有一片：“怎么？后悔没早点出去见见新娘子？”
解行水望着和自己额头互相抵着的人，哑然失笑：“你这醋吃得……”
祂的嗓音里满是愉悦：“方锈，我们好像彼此彼此，都是半斤八两。”
方锈的回应是一声冷漠至极的轻啧。
解行水无奈：“我都根本不知道，这真是无妄之灾。”
祂低声：“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毁了这个副本，我们直接出去？”
……这神脑子里怎么只有这些简单粗暴的东西？
方锈不理解地看着祂，解行水继续：“而且我是属于你的，方锈。”
方锈呼吸一滞。
解行水稍稍偏头，方锈冷静道：“我是在模仿人类听到最能打动自己的话时该有的反应。”
说完，方锈又嘀咕：“我就不该让你知道这个‘咒语’。”
以后要是天天说，那还得了？
似乎是能够察觉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解行水低笑了声：“放心，我不会天天说的。”
祂轻声：“毕竟‘咒语’念多了也会失效。只有偶尔使用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算计就算计吧，还摆在明面上。
方锈在心里悄悄鄙视某个神明。
可他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愉悦了起来，也把自己听到的内容给解行水说了。
解行水完全没有要思考的样子，而是道：“你已经猜到故事线了。”
这是个肯定句，方锈也没有否认，只是诚恳道：“你或许可以考虑改个名字，姓蛔。”
解行水莞尔：“不要。”
祂悠悠道：“‘蛔虫’是别人取的，‘解行水’和‘洐’不一样。”
祂一提到这些，方锈就想起自己的那些猜测。
其实他已经从【灵魂分裂】这个技能上和他问灵的问题以及灵给出的答案猜到了他的来历，可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锈想不明白的事，
那就是解行水手上的纹身，在他的猜测里，解行水手上不该有那个东西，再说他也根本没有在编号系列的照片里见过解行水。
一共就十三个人，十三个人他都见过照片。
他本来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九确定的猜测了，结果就因为那一个编码全部打上了问号。
还是得找机会问问。
方锈现在的重点是出棺，这些反正已经成定局了的事都可以往后放放。
方锈深吸了口气，刚想问解行水对“接受自己的力量”这个谜题怎么看，就听解行水忽然低声喊他。
方锈：“你又怎么了？”
解行水想了想，语气自然：“想亲你。”
方锈面无表情地看他，要换做平时，他一定要说一句能不能不要打扰他想正事，但此时方锈却是轻哂了声：“解行水，你是在同情我吗？”
解行水已经微微抬了下巴贴上了他的唇。
冰冷的气息度过来时，方锈确实没有办法好好想事了。
他还开着面板用来照亮他的眼睛，也就导致对他来说在蓝光底下确实长在了他的一些审美点上的解行水现在的举动就是在诱惑他。
解行水轻声：“我是在心疼你。”
那句话能够成为咒语，是因为从始至终，无论是哪个“始”，方锈都没有过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
他现在拥有了一件只有他能够得到的——
神。
方锈是唯一拥有神祇的人类。

第77章 红白喜事（11+12+13）
赵周正和第二个庙宇大门上挂着的锁奋斗了会儿, 没奋斗开。
那锁是一把看上去样式很久的锁，是那种横开锁，赵周正不是不会撬, 而是这锁看着虽然很简单，但它并不简单。
已经布满了锈迹甚至有了青苔的锁上擦过后就能瞧见锁身上刻着的符文, 所以很明显这是把经历过玄学的锁。
讲实话, 赵周正看着还有点欣慰。
只有在《角色扮演》的游戏副本中，才能看见玄学世界用玄学锁住一些禁地，在现实世界的玄学背景下的那些影视作品里, 什么锁啊门啊，都是摆设。
门进不去, 窗户也是那种死窗（指本身设计就是用来透光，没有封死但不能开合的窗户）。
赵周正转了转，没找到能够进去的入口, 暂时也没有打算暴力破解。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这些全是封印, 他暴力破解后就是把这些东西放出来了，那就是罪过了。
但赵周正作为一个玩家，想要看看殿内的情况还是有办法的, 比如配合道具透过用薄薄的一层像是布料却又感觉像是皮一样的窗户纸去看，只见第二座庙宇里供奉着的神像就有些诡异了。
因为上了漆，而且看上去保存得很好，什么材料的隔这么远赵周正看不出来，但他看得清那尊神像的模样。
那神像是一尊女神像, 只是裙摆处有点磨损, 乍一看就像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立在那儿, 但要真是活人, 就很恐怖了。
——这尊女神像明明只有一个头，却长了两张脸，面容姣好，美得令人赞叹。
只是一张脸充满神性，不施粉黛、眉眼祥和，像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①，另一张却充满了邪性，艳紫妖红，宛若这山间最美最勾人的山魅，看一眼就会勾走人的魂魄。
这尊神像不是直直地站立在神位上的，而是成一个奇怪的、像是跳舞的姿势伫立着，她身上穿着极具异域风情的服装，脖子和手腕上都挂着和藏零村的女性身上佩戴的首饰大同小异的饰品，手臂上还套着带有领带的臂钏。
她的人体结构真的有点让人难以理解，因为她的一条手臂上长出了两只手，而且只有一个手腕，是在手腕上长出来了两只手，两条手臂就是四只手了。
这手也很奇特，一双手素白、指甲处干干净净，另一双手指甲被涂了艳红的蔻丹，这两双手也没有说分谁在上谁在下，而是一条手臂素白的在上，另一条则是素白的在下。
两双手似乎是捏了个什么法诀，赵周正仔细看了看，觉得应该是这个副本世界观里的东西。
反正据他所知现实世界流传下来的无论是什么教派什么迷信东西的法诀都没有这样的。
除非是很偏僻、偏僻到他没有收集得到。
——被【正义之枪】带入游戏后，赵周正就恶补了各种他从前信都不会信，听别人提还会科普一番科学的玄学知识。
毕竟老祖宗有一句话说得好，人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②
第二个庙宇的布置上也比第一个庙宇要精致很多，供奉的神台雕刻着一些漂亮的动物，殿内横梁上也悬挂着“喜绳”，横七竖八的交错着，喜绳上还坠着不知道用什么打磨出来的饰品。
做的图案看着像花但又像是什么符文，而且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反正赵周正不知道这是什么。
有可能是这个神的什么象征。
虽然东西落了灰，但依稀可辨是白色的，而且不是那种瓷白。
……说来也巧，人的骨头就是白色微微泛着点黄。
希望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脏了。
赵周正不是很抱希望的希望着。
毕竟这是个灵异副本啊。
还叫《红白喜事》。
他轻叹着跳下窗柩，想要是在从前——在没有进入游戏世界的那个从前——他听人说要看什么和冥婚有关的电影，肯定第一个跑。
小时候看某鬼片留下了太多阴影。
唯物主义者也不妨碍害怕这种情绪蔓延。
赵周正看完这个庙宇，继续前往第三个庙宇。
他路过第二座庙宇的门前时，猫耳微微动了一下。
因为他听见了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微弱的铃铛声。
赵周正沉默了下。
随后有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成为猫后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猫一般是认得出谁的脚步声是谁的，他也可以。
所以他稍微松懈了下来，快速地转身回到了第一座庙宇前，就见他的“主人”，巫师拿着那根法杖当拐杖，从脑袋开始，慢慢出现在了栈道入口。
看样子今天的探险要提前结束了。
赵周正不得不朝他跑去，因为在他的身份设定里，他是一只通人性的灵猫，巫师只让他送东西，没让他探险，做多了事，在这种副本里会被怀疑中邪或者被什么上身了，那可能会直接被NPC弄死。
尤其……
赵周正乖乖地被巫师抱起来，他的“猫咪本能”告诉他这个巫师很危险。
危险到他掏出自己所有的家底都不一定打得过。
他们最好不要和这个巫师为敌，不然会很麻烦。
.
阿婧走之前，看了眼还坐着没有动，似乎没有打算离开的叶隐珏，很轻地说了声：“阿珏哥哥，现在应该九十点了吧。”
钢铁直男叶隐珏以为她是问时间，就掏出自己的翻盖机看了看：“九点五十七，还有三分钟十点。”
庄梦是听出来了阿婧的意思的，但她没有提出来。
因为她想看看如果被阿婧误会，阿婧会做出什么来。
毕竟现在阿婧这个NPC的身份在她这有点不做好了。
等到送走了阿婧，两人借着窗户缝隙看着阿婧走远了，才继续聊。
只是没有再进行上一个话题，而是先简单地把两边的消息交换了一下后，叶隐珏说了自己对任务的发现。
叶隐珏：“不过以你的智力，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
庄梦没有否认，只是说：“阿婧的手很冰凉。”
在这种副本中，这一句话就够人想入非非了。
叶隐珏：“如果她不是有什么手脚冰凉症的话，那……”
叶隐珏咽了咽口水：“你说会不会这场冥婚，冥的是新娘子这一方……？”
他嘀咕：“毕竟目前来看这个村子的婚俗的配色真的有点不太阳间，也许我们是在地府，藏零村，这个名字也很有意思。”
庄梦想了想。
叶隐珏见她不说话，催了声：“庄队，想什么呢？”
“我已经不是队长了，方锈才是。”
庄梦实话实说：“在想你和霍得同样是C+的智力面板，但拥有更多知识储备的你比霍得看上去好像等级要高一点，也许出去后我可以考虑把我背过的那些全部输出转成文字让霍得背一下。”
叶隐珏沉默了两秒：“据我所知，小霍同学今年刚高考完，大学开学了吧？”
庄梦没有否认：“所以呢？”
叶隐珏双手合十，学着周蔺的模样，一脸慈悲：“阿弥陀佛，一个人上两份学，还要逃生，他幸运一定是D。”
庄梦摇摇头：“他幸运是A。”
叶隐珏：“？”
他不可思议：“我第一次听说进这个游戏的玩家有幸运A的！”
能被这游戏选中的，都是倒霉蛋啊！
但话又回来，霍得第一个副本就遇见了方锈，而且玩得还是那种有需要全员存活的隐藏任务的副本，方锈肯定能救就救，后面又干脆抱上了方锈这个大腿……
虽然方锈看着像是那种不会管队友死活的，但真的和他下过本的就知道，只要不招惹他，方锈在能帮的时候，都会拉人一把。
要知道当时那种情况，方锈都还是救了他啊。
叶隐珏又自我肯定：“他能遇上方锈，幸运确实值得A。”
闲话聊两句就差不多了，叶隐珏继续副本：“那我们现在去找方锈？”
他大大方方地把“愁杀”的衍生技能说出来了：“愁杀不是有五把刀吗？每把刀都可以收纳一个阴魂做刀魂，只是能收服多强的阴魂，要看我的实力有多强了。”
“所以愁杀可以感应到阴魂，但一定得是这种灵异本的阴魂，像《你看我漂亮吗》那种本不行，《我与我》的也不行。”
叶隐珏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庄梦却明白了：“要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真实的像是另一个世界，而不是副本的阴魂。”
叶隐珏小鸡啄米：“对对对。”
他感慨：“同样是脑子，为什么你的那么好呢。”
庄梦有点无奈，刚想说什么，叶隐珏又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瞬间收声，看着警惕起来的叶隐珏，也在脑海里喊了一下副人格。
“放心。”副人格回她：“你白天拉了那么多仇恨，我晚上怎么可能睡？睡了就陪你去死了，那才不行呢。”
她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我还想吃新出的雪糕口味，那家店的甜品我也还没有试完，哦还有还有，我还要跟哥哥一起打神战！我可是哥哥钦定的副攻手！是哥哥唯一的副攻手！还有还有……”
庄梦轻轻弯了下眼。
叶隐珏盯着门口的位置：“有人在往这边过来。”
庄梦现在是主人格在掌控身体，没有开天赋切换副人格，就没有那么敏锐的感知力：“是阿婧去而复返了吗？”
叶隐珏摇摇头：“对方没有刻意收着脚步声。”
不过一分钟，就又有人敲响了门，庄梦心说她这儿今晚要被光顾多少次，就听见门口还响起了一声猫叫。
叫声很赵周正，反正猫是叫不出那样的人声感（？）
可赵周正又不是按照暗号敲的，庄梦不觉得他是忘记了暗号，所以看了眼叶隐珏。
叶隐珏已经起身准备找地方躲起来，但同时也是召出了愁杀，给了庄梦一个歉意的眼神。
庄梦示意没事，于是愁杀就顺着庄梦的宽大的衣摆钻进了庄梦的上衣，贴着庄梦的脊背，为庄梦保驾护航。
——在这种本中，不是什么最终战，庄梦最好不要用天赋。
毕竟她的“变身”实在是有些明显了，会被当做是妖怪的。
庄梦开了门后，发现是巫师抱着赵周正站在门口。
因为在阿婧那儿听说了这个身份和巫师的关系，所以庄梦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神色，而是淡淡地看着巫师。
巫师轻声：“今日你打翻了香炉，怕‘瞐（m&#242;）翰’大人怪罪你，所以我来给你送这个。”
他说着，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个用暗红色和暗绿色布条包出来的扁扁的，有点像是现实世界的那种三角平安符，但又要鼓一点。
庄梦伸手接了，她不觉得自己这个身份恨巫师，最多就是因为那些纠葛，无法好好面对他。
所以她说：“今天谢谢你。”
庄梦不动声色地垂下手，借着袖子的遮掩捏了捏。
这里面有东西，而且硬硬的……是什么？
巫师确实也没觉得庄梦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他又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应该离阿婧远一点。”
嗯？
又有故事？
庄梦抬眼：“为什么？”
巫师却不肯说了：“不可言，你日后自会知晓。”
他又越过庄梦的脑袋看了眼庄梦屋子内的某个地方，那一刹那，庄梦觉得他好像看透了一切。
因为那个位置，是叶隐珏躲藏的地方。
可巫师只是说了声：“早些休息，入夜后不要出门。”
赵周正在他臂弯里，也不动声色地冲庄梦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
他转身离去，庄梦这才发觉村内起了浓浓的雾，笼罩住了整个藏零村。
巫师在走出去不过十步，身影就彻底被黑暗和雾霾给盖住，再也寻不到踪影。
庄梦合上门后，叶隐珏走出来：“艹。”
他骂了句脏，搓了搓手臂：“那巫师是不是发现我了？”
愁杀从庄梦的衣服里滑出来，被他收好：“我刚刚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很强大的、无法反抗的东西盯住了。”
叶隐珏皱眉，似乎很讨厌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轻嘶：“就好像…像是这个世界的神在凝视我。”
庄梦沉吟：“这个巫师如果不是用了什么玄学的手段就察觉到了你的话，那他真的很强。”
要知道叶隐珏的武力面板可是A+啊！
他又是公司从小培养出来的…隐蔽气息的能力绝对是一绝。
叶隐珏迟疑：“那我们还去找方锈吗？”
“不去了。”
庄梦却很果断：“赵叔叔也暗示我们，要我们听巫师的，他可能有什么线索。等明天白天吧。”
“反正方锈他们不需要我们担心。”庄梦轻声：“以他的本事，说不定不需要像我们这么累死累活，就已经猜到了故事线。”
叶隐珏十分赞同：“我感觉方锈那脑子…真的很不一样。他有时候让我都怀疑是不是游戏开发者了，真像个挂逼。”
.
棺材里，方锈还在和解行水就这个“接受力量”进行讨论。
方锈：“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态是接受了的，但我并没有什么感觉。”
解行水想了想：“也许这个接受力量的意思是指副本同化。”
方锈是见识过副本同化的，毕竟陪霍得下的那十几个低级本里，不是都是五人玩法，有时候也会遇见别的玩家。
这时候他们就会装不认识，指他们跟韩淮和许别楠。
毕竟方锈和解行水以及庄梦和霍得有牵扯的事儿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有些玩家自己作死，觉得方锈不玩高级本了，天晴了，他又行了。
面对这种想要自己命的人，方锈从不手软。
他不是出家人，没有慈悲为怀。
再说某个出家人在这个游戏里也是直接抡金刚杵砸人的存在。
而在这其中，方锈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副本同化。
是指玩家被副本污染，而不是邪神产物，从而变成了NPC，又或者怪——不过在方锈眼里，变成了副本的怪，就也是一种NPC。
这更加肯定了方锈的一些关于这个游戏世界的猜测。
同样的，当时也是霍得第一次动手“杀人”。
杀死那个被同化了无法救回来的玩家。
方锈逼着他动了手后，观察了霍得很久。
霍得有恶心、呕吐，还有恐惧等等各种负面情绪。
这才是正常人杀了人时的反应啊。
在他的记忆，他第一次杀了人后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他也问过韩淮第一次杀人时是什么感觉，当年才十六岁就被派出去做任务的韩淮想了很久，告诉他，当时他的脑子里只有完成了任务而已。
方锈没有揣着天下的胸怀，也没有那么崇高的道德。
他不是为了解救谁，只是单纯的讨厌被公司摆布，讨厌被掌控。
并且他清楚，公司这样的存在，不该存在。
“要真是副本同化，那就麻烦了。”
方锈说：“所以我觉得可能不是。”
他不相信一道题只有一个解。
解行水稍稍偏头：“然后？”
然后方锈有个大胆的想法：“你守着我的身体，我灵魂出窍试一试。”
之前在《我与我》结束后，方锈就解锁了这个技能，可惜后来一直没有用的机会，方锈也没试过。
解行水没意见：“如果你放心我的话。”
方锈心说他能有什么不放心解行水的呢，这神除了占点便宜，不会要他的命。
于是方锈直接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天赋技能【灵魂出窍】。
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降临在他身上，方锈觉得自己浑身都轻了起来，轻得像是一阵风，但又更像是风筝。
有一根线牵着他，提醒着他。
方锈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出来，但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能够直接离开棺材。
这个棺材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做的，这点他和解行水已经印证过了。
因为无论是刀子还是锤子都没有办法毁坏这具棺材。
可方锈没有想到，这口棺材还能禁锢住灵魂，甚至在他的灵魂触碰到棺材板的那一刻，“轰隆”的一声嗡鸣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开，将方锈的灵魂直接打回了身体里。
方锈的感觉就像是他睡在一口大钟里面，被大钟罩着，然后有人在外头狠狠地敲击了一下这口大钟，把钟里的他震得恶心想吐，甚至五脏六腑都在震动了，像是要炸开一样。
不痛，是因为他的痛觉开关被公司给关掉了。
而在嗡嗡作响的同时，方锈的脑子里也响起了复杂晦涩的语言，那种语言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任何一种语种，甚至连发音都没有几个想象的。
虽然方锈完全听不懂，但却不觉得难听，甚至能够感觉到它的优美。
甚至方锈的眼前还闪过了一幅画面。
是一个长发的人，看身高和体型像是男人，但也不排除有可能是长得高大的女人。
那人的头发垂落在身后，只用一个银饰束在一起，而且是从脊背开始才圈在里面。
那人穿着一袭看着就很像是巫师的衣袍，纯黑色的，在光下看好似还有着什么暗纹。
他手持漆黑的法杖，法杖上坠着暗红色和暗绿色的布条，布条上悬挂着奇怪形状的暖白色饰品。
他站在山顶上，似乎是在抬头望天，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儿。
当方锈的脑内闪过这么一幅画面后，那些声音也在他脑海里停了下来。
方锈睁开眼，发现自己确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用游戏面板让自己能够看见棺材里的情形，就见解行水微皱着眉。
解行水看他眉宇舒展，也跟着放松了点，祂还没说什么，方锈就先道：“我没事。”
“知道你很强。”
解行水用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了抚方锈的眉心，让方锈本来还有点昏沉的脑袋登时舒服了起来：“但我总是忍不住担心你。”
明明早就知道了，祂还故意在这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喜欢会影响到判断这么多。”
方锈：“……装。”
他一边想解行水真的很适合给人…不，给他冰敷，一边冷嗤：“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邀功啊。”
解行水确定他没事，才彻底放心：“毕竟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表达的。”
方锈看祂。
解行水微微偏头扬眉，意思是怎么了。
方锈：“你本体有嘴吗？”
解行水想了想，有点遗憾：“没有。”
看样子解行水的本体真的是异形生物啊。
解行水：“你刚刚是被棺材上的符文拦下来了？”
“嗯。”方锈应声：“还被强行灌输了这个世界的古语……你脖子上的颈环是一个符文，作用是用来压制住你的力量的。”
他示意解行水抬手：“我还看见了一个画面，应该是我这个身份，站在山顶上，旁边都是雾，但雾底下能够看见是个很庞大的，唔，部落？”
方锈握住解行水的手，借着游戏面板的蓝光细细辨认了一下解行水手腕上的圈。
解行水的颈环是银色的，手腕上的也是个银镯子，上头刻着花纹和符文。
方锈扬了扬眉：“这东西不是你的。”
解行水知道他是说不是祂在这个副本里的这个身份的：“或许是你的。”
方锈点头：“上面的花纹和我在巫师的巫袍上看到的暗纹一模一样，而且符文不是符文，是这个世界的古语，意思是‘靈’，现实世界繁体字的那个靈。”
喊出这个字的时候，方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解行水。
因为靈的简体字是“灵”。
但解行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笑着说：“看样子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确实有很多爱恨情仇啊。”
方锈在心里轻啧了声，随口说了句：“是啊，就像我和你。”
他本来有点给这个神吃个甜枣的意思，可没想到解行水语气登时就变了味。
祂幽幽道：“不，不像。”
解行水：“我和你只有‘爱’与‘情’，没有‘恨’和‘仇’。”
方锈：“……”
他面无表情地偏头：“你可以不要肉麻吗。”
突然有点感谢公司了，关掉了他的开关。
不然他可能会有点顶不住。
.
藏零村内。
巫师住所。
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巫师正在打磨漆黑的石头，将其打出一个个奇怪但又好像有点规律可循的形状。
赵周正就蹲在桌子上，在他手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像只真正的猫一样，没有过多的动作。
“这是阿婧的婚礼要用的。”
屋子里只有赵周正和巫师，但巫师却轻轻开口说话。
赵周正根本不敢做出什么反应。
当时巫师提醒庄梦不要出去时，他给庄梦点头，就是因为这个巫师——
他在栈道上找到他，抱住他往回走时，路过了那棵树，忽然说了句：“这是我们从前的神树，上面的‘灵笺’都是巫师挂上去的，是用来聆听上天的意思。但有没有用至今都是一个谜，也许只是巫师为了让他们安心的东西罢了。”
赵周正在那一刹那，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个巫师彻底看穿了。
他有种，这个巫师知道他是“外来人”的感觉。
很浓烈。
更别说在回程的路上，巫师又轻声说：“藏零村夜间不让村民们出门，是因为夜深后山中会起瘴气，有毒。偶尔还会有精怪隐藏在其中，村民不善术法，而那些精怪智多近妖，且力无穷，非常人能比。这里的屋舍都刻着巫师的符文，可保平安。”
他看似是在自喃，但赵周正真的感觉他是在提醒他。
这个巫师……
这个NPC……
是赵周正这么多年来，真正第一个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NPC。
而且，他的措词太奇怪了。
赵周正觉得他知道了，却更加不能够放肆。
因为他不确定巫师是在试探他，还是什么。
他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像猫一样，揣着手手趴下，只听巫师继续道：“一共要雕刻十八个灵符，每个灵符上刻的符文都不一样，因为这代表着那十八尊神像。”
巫师的下一句话，让赵周正越发肯定他知道了，并且是在警告他们：“这场婚礼，不得有失。”
打得过吗？
赵周正不知道。
他认为凭借着他和庄梦再加上叶隐珏，也不一定打得过这位土著NPC，但如果再算上一个至今战力成谜，宛若人型战斗机的方锈，还有一个在被方锈收入队伍之前全暴力破解副本的解行水，或许打得过。
赵周正装猫装得得心应手，虽然脑子里思绪已经千转百回了，面上却还是跟猫一样，没有半点动静。
巫师也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他拿着一把刻刀正要给已经打磨好了的石头刻符文，动作却忽然一顿。
巫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起身走到窗户前，眺望着某个方向。
赵周正看了他和那个方向一眼，心里有点沉。
那个位置，是方锈和解行水所在的地方。
……庄梦他们不会还是去了那个地方吧？
.
庄梦看向自己手里的三角符：“这里面有东西，我想打开看看。”
叶隐珏想了想：“不好吧？这毕竟是那个巫师给你防身用的，你今天打翻了香炉，我怕你出什么事。”
庄梦轻声：“我们现在的剧情推动太慢了，得冒点险。”
叶隐珏欲言又止。
庄梦示意他有话就说。
叶隐珏感慨：“你以前也是个稳健派的，跟方锈下多了几个本就这样了…我们这才第一天啊！”
他哭笑不得：“这个本背景是半个月后才开始婚礼，按照以往来说，我们在这待到半个月后都很正常啊！”
确实。
副本名字是《红白喜事》，他们在这待到红喜事开始，再等白喜事冒头，都很有可能。
尤其这个副本场景虽然不大，但世界观很复杂。
在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前，记录里最长的副本是一进去就是整整一年才出来，他们待半个月真的不算什么。
事实上本身副本就很少有两三天就能出来了的，但在方锈这儿，基本都是两三天，还有很多都是一天内就出来了。
庄梦已经习惯了方锈的速度。
话是这么说的，庄梦还是打算打开。
叶隐珏也没有再劝她：“那我今晚给你守夜吧。”
他看了看门口：“我就坐在那儿。”
庄梦正要打开三角符的手微微一顿：“谢谢。”
她没有说什么男女有别的话，在游戏世界中，还在意这么多，很容易丧命。
叶隐珏笑了下：“不用。”
他轻声：“你和方锈愿意来救我…是我该跟你们说谢谢。”
庄梦想，叶隐珏确实值得。
从小在公司长大，经受了公司这么多洗脑，仍旧能够保持自己的本心，还始终懂得知恩图报，真的太难得了。
庄梦把那红绿相间的三角符拆开，就见里面是一颗……种子？
她有点茫然地看向叶隐珏，叶隐珏也很懵逼：“这东西就能保平安？”
叶隐珏从她手上拿起那颗种子仔细看了看：“像是树种…但可能不是我们现实世界有的树。”
听到“树”，他们这种玩家都不得不敏感一下：“不会又是一个被邪神产物入侵了的副本吧？”
庄梦想了想：“这个本有方锈。”
她语气诚恳：“很有可能。”
叶隐珏欲哭无泪：“可这个本是我选的啊！”
庄梦从他手里接过那枚树种，在从背包里掏出D级道具放大镜来看上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她轻声：“命运是指宿命和运气，是事物由变数和定数组合进行的模式。”
命是定数。
叶隐珏沉默，嘀咕了句：“我好像知道你和白和善为什么关系不错了。”
种子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庄梦用放大镜看了那个布条，布条上有着暗纹，看走向像是什么符文，反正他们不认识。
叶隐珏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我是吃过游戏商场买的那个A级道具，万能语言糕的。但我也看不懂。”
庄梦嗯了声：“万能语言糕是针对现实世界所有的语种，看样子这个符文要么真的是什么咒法，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的语言了。”
叶隐珏：“但我们听得懂他们说话。”
庄梦想了想：“也许是系统自动帮我们翻译了，就像是其他副本那样。”
不过……
庄梦轻轻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布条，她有一些不敢说出来的猜测。
庄梦把三角符复原，重新包好后收在身上：“那我们现在就等着天亮吧。”
.
两个人挤在棺材里是真的有点太憋屈了。
方锈很勉强地转过身，背对着解行水，去看解行水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他他背后写着看不懂的文字的棺材内壁。
转身的时候有肢体接触不可避免，但究竟到了什么程度，那就不可言说了。
细说会被审核锁。
总而言之，当方锈继续借着游戏面板的光屏想要去看棺材内壁上的文字都写了什么时，某个神就一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冲他递了个小小的、长方形的塑料板。
那东西很小，就一个智能手机的三分之一大。
方锈接过后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之前抽混池时抽到过。
F级的【小灯牌】。
就是那种，它中间有一块透明的牌子，把它掰起来，不需要充电也不需要电线，就能亮。
只是灯光很弱，弱到一般来说根本没用。
但对于方锈来说很有用，尤其是此时。
方锈面无表情地看着解行水单手耍帅，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那块小灯牌转一下，就将其立起来，发出的微弱白光瞬间给了这口漆黑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瞎了的棺材一点光亮。
世界登时舒服了。
方锈微笑：“你有照明道具不早拿出来？”
解行水很是无辜：“背包里全是东西，我一开始也忘记了。再说你没问，有时候你得问我一下，我才能记起来。”
方锈此时只以为解行水是故意逗他，所以就动动手，用自己被祂圈在臂弯里的手肘怼了一下祂的胸膛：“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好好给我掌灯。”
解行水低笑：“遵命，巫师大人。”
方锈懒得再理祂。
一般来说棺材内都是刻着墓主人的生平，但这口棺材并不是。
这上头刻着的不全是古语，还有大半是符文，是用来封印的。
而且这是一种很厉害的封印阵，就像是那些残魂所说，是用人类的残魂为阵，封印住阵眼的人。
方锈：“看样子和我猜的故事线差不多。”
解行水对副本内容不是很感兴趣，就捏着方锈的指骨玩，方锈说话，祂就应一声：“所以有写出去的办法吗？”
方锈：“没有人会蠢到把破解封印的办法写在封印的符文旁边的，不过至少我们知道这是个什么封印了，我也就大概能够猜到出去的办法是什么。”
他微顿：“不过你不是说想跟我在这儿关到世界毁灭么？”
解行水扬眉：“是很想，但我想先出去找那个在棺椁上刻符文的人算笔账。”
方锈停了停。
他觉得面对解行水，他总是会有很多他没有学过，也无法理解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神奇。
方锈：“账我会自己算。”
解行水感慨：“你总得给我点表现的机会吧。”
方锈宛若皇帝宠幸妃子：“你有这张脸和这张嘴就够了。”
他把话题拉回正轨：“从残魂们的反应来看，我这个身份很强，所以封印应该困不住我这个身份，那么这个封印使用得就很精准了。”
不是封印困住了方锈的这个身份。
但也是封印困住了方锈的这个身份。
因为如果冲破封印的话，这些残魂也会烟消云散，别说再入轮回，到时候他们连孤魂野鬼都不是了。
解行水没什么感触地点评：“这招挺狠。”
“是啊。”
方锈抓住祂的手腕，不让祂又想趁着他不注意乱摸：“你能不能安分点……如果我猜到的故事线和这个副本的故事八九不离十的话，这招应该还是这些残魂们干出来的。”
他轻啧：“比你还会装啊。”
解行水对于方锈这非要踩祂一脚的行径并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呢？方锈。”
他意有所指：“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还没死，还可以被算做人。”
方锈受公司限制，不能随便动手。
方锈看祂：“这要是那个巫师，可能就认了。但我不是他，这笔账得算。”
解行水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加深：“那要做个交易吗？”
其实这事应该是灵和他来，但是解行水在灵就无法出现，所以方锈只能示意解行水说。
解行水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词，随后才悠悠道：“雇你带我从这个副本出去，不计伤亡。报酬是……”
祂扬唇：“一个睡前故事。”
方锈微停。
他在觉得解行水在暗示他什么。
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低声说：“我接了。”
下一秒，他直接变出一把蝴蝶刀，割破了被他抓着手腕的解行水的手，将鲜血抹在了棺材内壁上。
——不用他自己的血，是因为解行水之前说过用祂的就好。

第78章 红白喜事（14+15）
随着棺材内的每一个字符都被鲜血抹过, 一个个符文也全部亮了起来。
其实这个封印不难破坏，重点是棺材内的人会不会破坏。
整个棺材内都被红光照亮，方锈却没时间欣赏这等诡异的美景, 而是示意解行水：“鞭子借我。”
解行水把自己那条可以和神赐抗衡的鞭子召了出来。
是用另一只没有被划伤、戴着半指手套的手递给方锈的。
在棺材里无所事事的聊天时，解行水有把备用的手套从背包里拿出, 依旧是祂和方锈一人一只。
只是方锈目前还没戴上。
解行水这鞭子在前不久刚被它改版过, 尖端变成了一个弯钩，像是蝎子尾巴一样。
改版的原因是因为在上上个副本时，方锈嫌祂的鞭子没有尖利的地方, 只能抽人，虽然是可以把人抽得皮开肉绽, 但少了点他喜欢的绝对攻击性。
于是从副本里出来后，解行水就把鞭子丢进了制作装备里面，方锈看着祂又丢了几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 再出来后，这鞭子就成这模样了。
方锈不是第一次摸解行水的鞭子了, 这鞭子虽然看着油光发亮，但并不是皮鞭，而是木制的。
和神赐一样。
方锈捏着鞭子的尖端, 用那个弯钩去划这个棺材，成功地在符文上留下了划痕。
他动作不慢，也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将他能碰得到的符文全部划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样，才把鞭子还给了解行水。
封印, 也被解除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要出这个棺材才行。
但就这一半, 就足够方锈品味。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眉心有些发烫, 偏过头去让解行水看, 解行水就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个和我手上的手镯一模一样的字符。”
祂在他手心里用自己还没干涸的血把那个字描摹了下来：“长这样。”
靈。
强调是靈而不是灵，是因为只有繁体字的靈在从前的意思才是“巫”。
和方锈的身份相符。
方锈看着：“你的血味道很香。”
——不是方锈受副本身份影响变异了，而是解行水的血味真的不是常人的血腥味。
就和祂的唾液一样，是有点清苦的，但却带着独特的草木香，还有一丝甘甜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解行水低笑，把自己还没愈合的手往方锈面前凑：“要尝尝吗？”
方锈的被动技能【危险感知】在刹那间发动，这和他本能的警觉带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方锈的脊背几乎是瞬间炸寒，他莫名可以肯定，他要是喝了解行水的血，会出事。
……要知道方锈现在可是手背上带着漆黑的树皮、心口还纹着一只衃枝，甚至他还在《666号病院》里吃了一颗疑似邪神产物的树种。
如果解行水的本体真的像方锈猜测的那样，那喝解行水的血，就是找死。
这里的找死指那种把自己往解行水的圈套里送，让这位神能够彻底掌控他的找死。
所以方锈的回答是变出了一个绷带，缠住了祂的手，顺带打了个结：“拿远点，我洁癖。”
解行水颇为遗憾地重新把手放回在了他的腰间。
方锈试着推了推棺材板，还是没有动静。
毕竟他解决的只是棺材内这些术法，而不是被钉死的棺材。
不过又有点不一样了。
至少封印已经解开了一半。
方锈低喝：“神赐！”
躺在两米外石碑上的细长仪刀震动了一下，方锈没有开心电感应，人也不在外面，所以他不清楚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自他将血抹在那些符文上时，林子里就开始狂风大作，风呼呼地吹啸着，像是要将树木压倒。
地面上更是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
有荧光从立着的石碑里升起来，再度汇聚成了那个虚影。
虚影凝视着最中心横放埋了半截的石碑，一双眼睛拥有六个猩红的瞳孔，看上去邪性无比。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那么看着。
在他眼里，有很多残缺的灵魂在抱头痛嚎，而在那个突然多出在阵眼上的仪刀震动了一下后，这些残缺的灵魂齐刷刷地朝阵眼跪下，跪了一圈又一圈，场面诡异却又莫名神圣。
他们朝阵眼俯首，嗓子里发出悲切的哀鸣，像是在祈求着他们的神明手下留情。
虚影漂浮在空中，看着这幅画面，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似是讥嘲，又似是悲伤。
但他望着阵眼时，原本无悲无喜的脸，竟隐隐流露出几分期待。
村子里离这里很远很远，远到庄梦、赵周正、叶隐珏三人都没有听见什么，但站在窗户边的巫师却凝望着那个方向许久，就像是化作了一尊雕塑。
赵周正望着他，心头有诸多疑惑都不能问。
直至那边有了动静，赵周正没有听见，但巫师却轻喃了句：“太早了。”
他像是被设定好了的机器一样，明明古井无波，却无端透露出几分偏执：“这场婚事不能有失。”
话音落下时，巫师也直接拿起了法杖，他欲要离开前先看了赵周正一眼，最后打开了柜子，将香囊挂在了赵周正的脖子上：“可以防瘴气之毒，但最好不要离开屋子。”
他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
赵周正留在原地看了眼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香囊，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推开窗跳出去，去找庄梦他们。
.
随着方锈喊出第二声神赐，那把仪刀终于再动了动。
它直接竖了起来，连刀身带刀鞘一块儿直直地插在了地面上。
刹那间，那块石碑登时发出淡金色的光，将这块地上的上万块石碑全部照亮。
而那个虚影也终于出手。
他悬浮在空中，冲那把仪刀抬手，林子中的鸟儿就忽然出现在了这片空地上，跟不要命了似的往神赐上撞。
在它们触碰到神赐的那一刻，连尖利的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死尸倒在地上。
棺材里的方锈微微一顿：“有东西在妨碍神赐。”
他若有所思：“是白天那个在庄梦他们离开后出现的东西吗？”
那东西要阻止他出去……是什么守墓人吗？
解行水知道方锈不是问祂，但祂还是故意问了句：“你是在问我吗？”
方锈瞥祂：“不是，我是在分析。”
虽然他一般分析都是在心里说，只有在解行水面前才会说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方锈还有空回祂一句：“说好了你躺赢，我带飞，你现在只需要做个花瓶就好了。”
解行水弯眼：“好。”
人都是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一番的。
方锈也不例外，哪怕他喜欢的是个神。
所以方锈闭上眼，再度开启【心电感应】，呢喃了句：“让我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四级的心电感应，其实威力也没有很大，但至少够用。
比如现在，方锈就看见了是一个类人但轮廓稍微有那么一点奇怪的光团。
它很明显有角，耳朵还有点像是精灵耳的形状，尖尖的，但有三层的尖尖。
和那些跪倒一片的光团不同，它的光要亮很多不说，而且还是唯一一个站着的。
看样子就是这东西了。
方锈试图构建联系网。
他感觉到它似乎是顿了顿，然后同意了。
随后方锈就听见沙哑的嗓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巫师？还是……”
方锈继续装失忆：“我不知道，但他们都喊我巫师大人。”
“这个声音，是巫师大人。”
它轻声：“你果然还是醒了。你后悔了么？”
方锈学现实世界某AI：“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它完全没有怀疑：“原来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方锈觉得它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多么高兴，更没有幸灾乐祸。
不像是敌人啊。
方锈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人不是敌人，但也不一定是朋友。
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
方锈：“那么你是在做什么？你是封印我的人吗？”
它微顿：“看样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是封印你的人，但我是不能让你离开这里的存在。”
它低声呢喃：“至少现在不能。”
“至少现在”
方锈若有所思。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等半个月后的婚礼开始？
那他可等不了半个月那么久。
再说，方锈不觉得自己的身份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计划着让恶鬼娶媳妇。
就像他也不可能对解行水要因为副本当别人的新郎官这件事坐视不理。
哪怕是逢场作戏，他也会很不爽的。
毕竟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拥有过什么东西，名字、身份，包括命，都是别人给的，别人在掌控。
他所拥有的，真正属于他的，只有那一个神。
跟他抢……
方锈在心里轻呵。
然后他在脑海里回复它：“你拦不住我。”
它却是说：“我有援兵。”
它话音落下时，方锈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悍的气息朝这边涌来，随后不过片刻，就有一个真正的人形光团直接掠到了虚影旁边。
而更让人诧异的是，那光团居然直接一脚踩在了神赐的刀柄上，就那么立在了神赐上头，叫震鸣不止的神赐瞬间安静下来！
地面上，巫师手持法杖，单脚伫立在神赐的刀柄上，没有将神赐再往土地里踩进去半分，却让神赐安分下来。
他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法杖，那些跪拜在地上的残魂便全部消散，回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石碑，又或者说墓里。
巫师垂眼望着那块躺放的石碑，沉静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淡漠如初。
而他也只是轻轻说了句：“你现在还不能出来。”
明明他的声音很轻，却传到了棺材里。
听到的不仅是方锈，还有解行水。
解行水微扬了下眉，因为方锈还开着心电感应，所以他不知道，抱着他的这位神表情有一瞬很淡。
甚至还有几分冷然。
方锈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那一身的反骨就冒出来了。
不让他出去，他就偏要出去！
他最讨厌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神赐！”
感受到他的杀意，神赐自动离鞘，巫师看着从旁侧往下掉的刀鞘，毫不犹豫地又抬起了另一只脚，踩在了那刀鞘上，控制住了神赐。
但方锈的重点不是神赐。
一把刀尖刀尾都带着弯钩的飞刀直直冲着巫师而去，巫师抬手用法杖挡下后，另一把飞刀又朝着他后心攻击。
巫师将木杖一转，把两把飞刀都打落了的同时，还念了句法咒，直接将那两把飞刀封死在了地面上。
但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转身用木杖一挡。
只听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就见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年轻小伙的匕首和他的木杖砍在了一起。
那匕首看着锋利，却没有撼动那木杖半分。
而还有一把巨大到光是刀身就能够完全掩盖住巫师的镰刀直接朝着巫师的背后砍过去。
但在镰刀距离巫师还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时，巫师又是念了句法咒，晦涩难懂的语言像是一句歌谣一样响起，以他为中心，巨大的推力成圆环状直接将两个“刺客”推开。
叶隐珏敏锐地翻身落地，那边庄梦也是调整好身形，利用双蝶完美降落。
副人格的白头发和一双星星状猩红色的瞳孔格外显眼，但她也戴着黑色的口罩，只是这口罩比起叶隐珏那种大街上随便就能找到的口罩要独特得多。
甚至不能说是口罩，而该说是面具了。
那是个看上去像是用骨架做成的黑色面罩，超大一个，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乍一看也像是什么食肉动物咧开了嘴，露出了自己尖利的牙齿。
好强！
这是庄梦和叶隐珏脑海里同时升起的念头。
但方锈的心电感应就是在这个时候联系上庄梦和叶隐珏的。
四级的心电感应，已经可以和人连接了，只是需要消耗更多的SAN值，而且一定要对方同意，如果对方拒绝，方锈就会被反噬。
他得升到十级，才可以强行连接，而且连接的还得是SAN值很低或者很不稳定的人。
不过庄梦和叶隐珏感觉到是他，都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连接。
方锈早就断了和那个虚影的连接，只连接了庄梦和叶隐珏。
他没有办法帮庄梦和叶隐珏也联系在一起，只能先说三个字：“相信我。”
庄梦现在是副人格在线，对方锈有着绝对执行力，就算是方锈现在要她抹自己的脖子，她也能毫不犹豫地抹了。
因为在她眼里，方锈就是不会害她。
叶隐珏则是清楚方锈有多厉害，所以也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就在方锈的指挥下互相打配合冲巫师发起攻击。
巫师很强。
但他并不想杀了庄梦和叶隐珏。
这也就导致巫师会束手束脚，但庄梦和叶隐珏不会。
可即使如此，庄梦和叶隐珏也打不过巫师。
只是方锈本来的计划就不是要杀掉他。
随着叶隐珏和庄梦再一次在方锈的指挥下配合着夹击，叶隐珏使用了A级道具【神奇磁铁】锁定住了巫师，使得巫师不得不离开了神赐，直接朝他那飞去。
庄梦又缩小了双蝶朝巫师丢过去，镰刀变成了飞刀，还带回旋的那种，巫师被迫离开神赐，在空中用木杖拨开双蝶和愁杀的同时，也是再念咒解除了道具对他的影响。
但在这短短的数十秒间，就够方锈做事了。
神赐是一把有灵性的刀，方锈是它的刀主，对它做什么都行。
可巫师不是，他不仅踩它，还威慑它，还不让它回应它的主人，神赐也会发怒。
甚至不需要方锈再喊，神赐就直接刀鞘离体，细长的仪刀就像是棍子一样，直直地插入了地面，连同护手一起往下落，在神赐全部没入的时候，刀尖也抵到了棺材板上，碰撞着发出了一声沉闷却响亮的轰鸣声。
有巨大的声浪形成波纹在地底炸开，直接将所有的泥土、周围的棺材全部粉碎。
庄梦和叶隐珏早就收到了方锈的信号，飞身撤退，就算是巫师，面对这样的场面也得稍微避让几分。
毕竟是整片土地都被炸开了。
不是神赐进化了，而是神赐触碰到了棺材板，两个特殊存在发生的反应。
就连在棺材里面的方锈和解行水都感觉到了能把他们震麻的震动和冲击。
但同样的，棺材板上的钉子也随着那些泥土一起四飞。
此时就可以瞧见，困住方锈和解行水的棺材究竟有多么牢固，因为在别的棺材都被冲击成粉碎，和那些泥土一起四溅飞落，形成极其壮观的场面的时候，方锈他们所在的棺材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原本在地面上的上万块石碑也是全部被震得粉碎，那个虚影没有帮助巫师打庄梦和叶隐珏，在石碑粉碎的那一刻，也消失在了这片天地。
这块地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硬生生形成了一个“盆地”。
叶隐珏站在树上望着那个宛若巨兽之口的深坑，有些瞪目结舌：“乖乖，我们这次是真的玩得有点大啊。”
白头发的庄梦也站在树上，借着茂密的树枝去挡被炸到了天上去后又洒落下来的尘土。
她有点着急地看着那个巨坑：“哥哥呢？！他怎么还没出来！？这么大的冲击力，他在棺材里不是要受很大的伤吗！！！”
主人格在脑海里安抚她：“放心，没事。虽然方锈断了心电感应，但估计只是为了节省SAN值。不出来，是因为他有洁癖。”
主人格说得没有错。
方锈躺在棺材里听着外头的动静，勉强甩了甩自己被震麻的手：“我们等等再出去。”
他语气诚恳：“这个时候出去，就是洗泥巴淋浴。”
解行水当然没意见。
祂握住了他的手，冰冷的感觉传递过来时，方锈的震麻感缓解了不止一点。
于是方锈很不客气地往祂怀里钻，用祂的体温来缓解冲击带来的震麻。
等到这场泥巴雨彻底在山林间落完后，巫师从树上跳下来，望着深坑中央的那口漆黑的棺材，眸光淡漠寂然。
庄梦和叶隐珏也纷纷落下，警惕地看着巫师的同时，也是关注着那口漆黑的、盖子上刻着许多浮雕符文的棺材。
下一秒，棺材盖直接从内被人一脚踢飞，方锈从中跃起，抓住了朝他飞过来的神赐，挽了个刀花，轻松地落在了棺材边缘，只有半个脚掌踩在棺材上。
即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身后只用一个弧形银饰束起来的长发也没有散落分毫。
一袭黑袍更是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解行水说得没错。
方锈长发是真的很好看。
白头发的庄梦面上一喜：“哥哥！”
然而她的脸在下一秒又垮了下去。
因为解行水没有这么华丽的出场，而是悠悠地从棺材里坐起来，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就这么倚靠在棺材里，笑吟吟地仰头看着方锈。
见到祂，副人格庄梦气得牙痒痒。
她早在不记得之前第几个本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对此，副人格庄梦是一万个不同意。
可她又打不过解行水，只能看着祂在哥哥身上黏黏糊糊的！！！
方锈站在棺材上，抬头看着站在坑边垂首看他的巫师。
他勾起唇：“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很多啊。”
方锈都做好了要跟这个巫师打一架的准备了，没想到他居然扭头就走了！
方锈：“？”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说难道是他猜错故事线了吗。
但方锈没有太过纠结，而是冲解行水伸手：“别做美人鱼了，出来。”
解行水低笑一声，抓住了他的手，和他一起离开了这口棺材、这个坑。
庄梦也收了自己的天赋和镰刀，一边解开口罩，一边道：“那个巫师…很不寻常。”
方锈颔首：“感觉到了，他很强。”
庄梦又沉默了两秒：“你有没有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像你？”
听到这话，方锈扬扬眉，一脸诧异。
叶隐珏以为他是意外：“声音骨传导和空气传导是有区别的，你听不出来也很正常，但我们听，和你的是有点相似的。如果你学他的说话语调和方式的话，我感觉能到百分之九十的像。”
方锈平时说话时语调是往上走的，听上去有几分轻佻，像是来游戏人间的。
但那个巫师的语调很平，甚至还有点往下走，说话的语速也不太一样，还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歌曲的韵调一样。
“不是啊。”
方锈说：“应该是百分百吧，如果我没猜错故事线的话，他可能就是我。”

第79章 红白喜事（16+17）
方锈这话真是语出惊人不死不休, 庄梦和叶隐珏第一时间都愣住了。
还是智力A+的庄梦反应更快一点：“你是说，你的身份切片了？像你玩的《归路迢迢》一样？”
“不一样。”
方锈道：“这个应该是什么法术，我估计是禁术, 以我为模板打造的一个傀儡？就是除了外貌和我不一样，其余的都和我一样, 包括能力什么的——这里的‘我’是说我的身份。”
“然后我给他设立了方向和目标, 保护着这个村子。”
叶隐珏被他这个脑洞给惊到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方锈理所当然：“因为我的身份就是巫师啊。前置剧情里还说我守护了藏零村很多年，直至没有办法守护。但我又不是真的死了。”
叶隐珏：“？？？？？？？”
所以呢？？？
庄梦却是明白了：“你是被封印了，而这个封印很明显你自己可以解除——我是说你的身份——但你不会解除, 说明这个封印是限制着你什么。解行水和你在同一口棺材这件事很奇怪，所以比起封印你, 更有可能是封印解行水。”
“这个副本的世界观充满了玄幻色彩，据我们目前来看，只有巫师有这些本事, 他不可能放心把村民们抛下，所以动用禁术创造另一个保护村子的巫师, 再正常不过。”
庄梦语气轻柔，思路却无比清晰：“但这样有两个问题。”
“一、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一场婚礼？”
“二、那个巫师怎么没有再继续追击你了？”
方锈看向庄梦的目光中，难免含着赞叹。
庄梦真的很聪明。
她和许别楠是兄妹, 但她的智力，绝对在许别楠之上。
方锈正想给她竖起手指回答她的问题，但一只手拎着神赐，另一只手还被解行水抓在手里。
所以方锈挣了挣，换来的是解行水更加用力地回握。
方锈：“？”
解行水稍稍偏头：“我帮你拿刀。”
方锈：“……”
行吧。
他把神赐丢给解行水, 竖起食指：“首先一, 在我猜的故事线里, 划个重点, 我猜的。”
方锈说：“这场红喜事不是我安排的，是这个巫师有了自我意识，替我安排的，而且你是站在我是新郎官的角度想的，你换个角度思考，比如这个棺材里有两个人。”
庄梦又秒懂了：“要娶阿婧的不是你，而是解行水。”
方锈却重重地啧了声。
庄梦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方锈嘀咕：“这话听着让人很不爽。”
他又问：“那个叫阿婧的住哪在哪，长什么样？”
……他这话听着就很像是现在就要提刀去把人砍了。
庄梦瞥了眼明显很愉悦的解行水，一时无语凝噎。
而旁侧的叶隐珏也终于能插上话了。
“等等等等等等……”
叶隐珏茫然：“你们……？”
他望着方锈被解行水抓在手里的手，大为震撼：“方锈，你不是和那位神有什么…怎么又？”
怎么又和这个玩家搞在一起了啊？！
实力比霍得强悍很多倍的小叶同学问出了霍得一直以来最想问但不敢问的问题。
方锈想了想，回了句很噎人的话：“你猜？”
他不想暴露解行水的真实身份。
叶隐珏确实被噎住了。
庄梦继续：“所以解行水是什么身份？什么很厉害的妖魔鬼怪吗？”
方锈点头，用自己竖着的那个食指拨弄了一下解行水脖颈上贴着祂脖子锁住的银环中间的圆环：“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方锈的食指指尖正好能够穿过那个圆环一点，一勾，就将解行水的脖子带着前倾。
祂跟着方锈的力道微微动了动，像是被扯住了项圈的什么大型野兽。
看得叶隐珏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不同于那些小白玩家又或者新人玩家，庄梦和叶隐珏是真的很清楚解行水的威名。
这个玩家被叫疯子，是有原因的。
但庄梦这十几个本下来已经习惯了解行水对方锈的无限纵容。
而且他俩完全就是，解行水会放狠话但永远做不到，方锈对解行水从不会手软，可解行水绝对不会因此生气。
方锈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有多掉人面子，只继续道：“他不仅是恶鬼，还是个被收服的恶鬼。”
事实上解行水确实没有生气，只是垂眼看了看方锈被圆环压得有点泛粉红色的指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叶隐珏解除警惕：“那为什么那个傀儡要？”
他没有说后面的话，因为方锈说他不喜欢听那个话。
小叶同学虽然有时候很直男，但有时候情商也很让人舒服。
方锈没怎么思索：“我猜的。估计可能是这个副本的世界观里，建立什么关系的话就会有约束力。打个比方如果两方举行了婚礼，在神明面前过了一遭后，那么两方就是捆绑关系了。”
C+智力的叶隐珏觉得自己现在介于懂了和没懂的阶段。
但A+智力的庄梦又明白了：“你的身份和解行水的身份可能有些纠葛，傀儡有了自我意识后，想利用婚契斩断这份纠葛。”
方锈点头：“毕竟从我和解行水双双被封印在棺材里来看，我俩的‘纠葛’应该是没有在神明面前过过的。”
甚至方锈觉得神明应该不会同意。
那个类人的光团，也许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它，又或者说他或祂，在庄梦和叶隐珏加入战局后就没有再出手了。
是因为受到了什么限制么？
叶隐珏：“那他为什么没有在你出来前再把你们封印了？”
方锈把这个封印是什么样的跟他说了后，又道：“再说就算是还有别的封印方法，他也不会用了。”
叶隐珏没想明白，庄梦却是已经在方锈回答第一个问题时找到了答案：“他终究只是复制品，没有办法敌过正牌。”
虽然方锈目前并没有巫师该有的本事。
方锈看向天际处翻出的一抹鱼肚皮：“要天亮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模样：“对了，赵会长呢？怎么没看见他？”
在白天的时候叶隐珏带着庄梦和赵周正来找他时，就跟他说了另一个玩家是赵周正。
所以方锈也没暴露出解行水神在棺材里还能知道玩家有谁的这个“功能”。
叶隐珏：“赵叔不好参与打斗，丢道具又容易误伤，所以赵叔在村子里待着，也好看看我们这边打起来村子那边是个什么动静。”
方锈缓缓偏头：“……不好参与打斗？”
刚被方锈智商又秀了一脸的叶隐珏忽然很骄傲。
他知道了一件方锈都不知道的事！
叶隐珏一脸深沉：“赵叔是一只猫。”
方锈哦了声：“原来如此。”
见他十分平静，叶隐珏又不淡定了：“靠方锈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在这里驴我！”
方锈实话实说：“我确实不知道，但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吧。”
他耸耸肩：“毕竟赵周正挑战【世界秩序】失败，【世界秩序】就算是不杀他，也得做点什么立立威吧。”
很有道理。
无法反驳。
叶隐珏忍不住很想摸摸方锈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和他的脑袋究竟有什么不同。
但当他的视线对上解行水那张脸时，又放弃了。
疯子的领地意识也是很强的。
这点公司有教他，他不打算被疯子列入暗杀名单。
三人一神往回村的路上走，绕坑时，叶隐珏不住道：“我们这真是把人的祖坟都给炸了。”
方锈扬眉：“你应该也玩了不少本了，没干过挖坟的事？”
叶隐珏默然：“挖坟和炸了整个村子的祖坟是两码事好吗。”
方锈先平平淡淡地说了句是吗，随后又挥挥手，一副随意的模样：“那你不用太感谢我带你见了这个世面。”
叶隐珏：“……？”
我看着很像是在感谢你？！
庄梦望着他们微微弯眼。
方锈是个很神奇的人。
他们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可当他出现后，所有人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就松了下去。
有方锈在，就算是把这个副本炸了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们走进树林里时，叶隐珏终于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口了：“方锈，这次…谢谢你们了。”
方锈挑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是还你人情。”
叶隐珏愣住。
方锈跟全程不说话装透明人，但又存在感极强的解行水继续往前走。
解行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方锈，方锈接收到祂的视线，大大方方地勾起嘴角。
两个人用眼神交流——
“你故意的。”
“嗯。”
“真会玩弄人心啊，方锈。”
“我不仅会玩弄人心，还会玩弄‘神心’，怎么，害怕了？”
解行水的回应是垂首在他的手背上印上了一个冰冷的吻后，用含笑的眉眼对上方锈故作嫌弃的表情。
方锈出来前就戴好了手套，但解行水牵的是他那只没戴手套的手。
庄梦在看到他俩旁若无人的动作时，就不得不开始安抚脑内炸了毛的副人格，至于叶隐珏，则是在想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在想，方锈知道了。
方锈知道他知道韩淮的身份。
即使如此，方锈也没有杀他。
他相信他不会说出去。
叶隐珏莫名又有几分鼻酸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在再走出一段路后，终于开口：“你为什么不跟我提一下加入你们队的事？”
方锈一脸诧异地停下脚步：“破晓的会长也来了，他应该向你抛出了橄榄枝吧，你为什么不去破晓？”
叶隐珏：“？”
方锈理所当然：“叶隐珏，我们只是一支游击队，破晓可是背靠异常事件管理局，是国家的组织。如果你加入他们，说不定你的梦想就能实现。”
叶隐珏刚想说什么，方锈就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先听他说。
——方锈在某些方面是真的有很强的掌控欲。
“别说公司的事，破晓那边肯定也是想要解决掉公司这个问题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和他们也算是同道之人。而且破晓还可以给你提供庇护之所，还能给你提供正常身份，不用继续以黑户的身份生活，怎么看，破晓都是你的最优选。”
方锈这话真的就像是把叶隐珏往外推，完全为叶隐珏考虑一样。
庄梦却并不着急。
方锈有他自己一套拉拢人的方法。
叶隐珏沉默了许久，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
他苦笑了声：“可我不配。”
叶隐珏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重新抬头看向方锈：“可能你们会觉得我矫情又或者觉得我脑残吧，但是……从我第一次能够拿稳刀、割断人的颈动脉开始，我就一直在杀人。”
“我已经不记得我杀了多少人了。”
这样的他，真的不配。
朝阳的光亮，不该落在刽子手身上。
.
赵周正是主动提出留在村子里的。
探索剧情他可以，但真的打斗起来，他这猫猫身确实可能拖后腿。
——除非他们不是去帮方锈，而是来一场惊天动地，当场结束副本的大战。
毕竟“无敌喵喵拳”本身是用来卖萌的。
赵周正也没有在屋子里待着，而是利用了自己黑猫的特性，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猫在了庄梦屋舍的一个角落。
虽然赵周正没有去墓地那边做贡献，但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了。
留在村子里看看这个雾里面究竟有什么，看看这个村子的动静，也是一种帮忙的方式。
尤其他是真的有收获。
浓浓的雾在无星无月的夜色下颜色都格外浓，这要是人来还不一定能够捕捉到，但他被猫身影响到了的动态视力却清楚地看见了。
雾里有着一个个雾形成的脑袋。
没有五官，只有脑袋。
一片又一片的，雾里面全是。甚至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雾里藏了这些脑袋，还是这些脑袋形成了雾。
它们在每一栋屋舍面前围绕旋转，就是无法进入。
藏零村的每个村民的屋檐下都垂挂着暗红和暗绿色的布条，白天看是这两个色，晚上看就乌漆墨黑的。
但在这些脑袋围绕过去时，那些布条居然亮起了淡淡的浅金色暗纹。
那暗纹全是符文一样的存在，写得都是一个字。
赵周正认不出来。
但要是方锈和叶隐珏在，就一定能够认出来。
那不是什么符文，而是这个世界的古语，是现实世界的“靈”。
那些布条被雾脑袋们带着摆动，就像是被风吹起一样，却始终不会掉落。
因为它们没有五官，赵周正也分不出他们生不生气着不着急，但他想如果是他饿了这么久没有办法开餐，应该是生气的。
不过一天的时间，赵周正就确定了这个村子只有巫师一个人拥有那些神奇的能力，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村子没有巫师，会变成什么样。
赵周正不动声色地盯着这些雾脑袋如同百鬼夜行般从他面前成群结队地飘过，就听遥远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巨响，别说整片大地了，他甚至感觉到这座山、和这座山相连的前后的山都震了震！
这震感足以轰塌所有屋舍，却也没有损坏其半分。
因为赵周正看见这一座座干阑式房屋外面亮起了淡金色的符文，这一次的符文和那个“靈”不一样，不仅要长很多，看上去也要复杂很多。
密密麻麻的，像是镌刻在这上头的经文，散发着淡淡的浅金色光芒。
赵周正就好像是误入了神域的凡人，望着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幅壮观场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一句卧槽可言。
赵周正使用了A级道具【隐身衣】，披着隐身衣去看其他屋子里面的人。
藏零村虽然看着很像旧社会，甚至像是什么远古部落，但其实生活还是有点现代化的。
比如有窗帘。
但赵周正有比较独特的透视道具，就是他用来看第二座庙宇时用过的，那是神战的限定奖励。
不可以透视墙体，但可以透视窗户。
而且这个道具是有限制的。
限制人，只有至善之人可以使用。
赵周正使用道具后去看，就见屋子里的人睡得正香，完全没有受到外面这个动静的影响，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聋了。
赵周正看着屋子外亮起的淡金色光芒，若有所思。
是这些符文还有隔音的效果吗？
这么想着，赵周正又跳进庄梦的屋舍里，用猫爪扒拉了窗户合上。
外头呼啸的风声、远处哗啦哗啦不知道在落什么的动静，全部都消失了。
赵周正不觉得神奇，只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巫师是好是坏暂且不知，他只知道在这个世界观很明显处处危险至极的副本里，藏零村的这些村民们就像是被养在象牙塔里的娇花。
人只有在风雨中才能经历成长。
如果巫师没了，藏零村的这些村民们，究竟要怎么才能在这吃人的世界活下去？
“……魇了魇了。”
赵周正闭闭眼，轻叹了口气，重新跳出窗外。
他告诉自己不要魔怔了。
这只是一个副本。
不是现实世界，也不会是现实世界。
等到天际亮起一抹鱼肚白时，这些雾也慢慢撤离藏零村。
用撤离，是因为赵周正是亲眼看着这些雾脑袋汇聚在了一起，朝藏零村的那个禁地飞去，最后形成一缕浓得像是白布的烟，消失在了第三座庙宇里面。
赵周正沉默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藏零村的祖先们是供奉那些神像的。
包括现在办红喜事的喜绳也会送去那儿……用他们现实世界的话来说就是“开光”。
这个村子，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给他？
天亮得总是很快，赵周正迟疑了一下，还是暂时没有回巫师那去。
因为他不知道巫师和庄梦他们发生了什么，如果闹不愉快了，他回去就是自投罗网，给巫师送人质。
.
等方锈他们走出那片林子时，方锈终于见到了此次副本的地图，而天也已经彻底大亮。
庄梦带着他们往她住的地方走时，路上还遇见了早起劳作的村民，村民跟他们打招呼，又有些好奇地看着方锈，看样子是不认识方锈的。
难怪那个巫师不管他们了，因为这些村民们都没有见过方锈。
方锈估计自己的身份可能是他们祖辈级别的人物了。
再看看这个村子的一些条件，有没有画像暂且不说，就算有，那恐怕也是个四不像。
还有人直接问了：“阿梦啊，这个是？”
庄梦看了一眼方锈，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是叶隐珏的朋友，来给叶隐珏做模特的。”
藏零村的人哦哦了两声，热情地表示了欢迎。
等到越过了他们后，方锈看了看解行水，不确定地看向庄梦和叶隐珏：“你们看得到祂吧？”
叶隐珏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名堂，庄梦点点头：“看样子看不见解行水的只有这些村民了，是因为解行水的身份？”
叶隐珏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村民只问了方锈，而且看过来的视线也只落在了方锈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解行水。
要知道现在脖子上带着颈环的解行水明显要比长发方锈还要惹眼一点。
尤其……
从出了那一片林子开始，解行水身上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比如祂的脖颈出现了猩红的纹路，不是顺着血管而上的纹路，而是像是刺青一样，虽然很淡，淡得接近白色，但在解行水的冷白皮上却格外的显眼。
一般正常人看解行水第一眼，都会觉得解行水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庄梦他们一开始还担心过这个问题。
然而村民们根本看不到。
方锈不是很意外，又伸手拉了一下解行水的衣领，看祂精致的锁骨上也有很淡的红纹：“这是什么恶鬼专属吗？代表力量的那种？现在还很淡就是力量还很弱？”
不得不说，有时候方锈的脑洞确实有点难跟上。
庄梦语气轻柔：“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不能在白天走，越明显就代表身体越虚弱。”
叶隐珏默默举手：“我以为是另类封印，就是代表着恶鬼被巫师封印了的那种。”
这三种猜测其实都有可能，但当事人…当事神表示：“方锈猜得对。”
祂随意道：“我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慢慢恢复。”
方锈扬起唇，松开了解行水的衣领，打了个响指，笑着看庄梦和叶隐珏：“我加一分。”
根本就没有在跟他比的两人：“……”
方锈又说：“这看不见你挺好啊，很适合探寻副本。”
解行水挑眉，悠悠提醒：“方队，在棺材里你可是说要让我好好当个只会说情话的花瓶就好了。”
方锈面不改色：“这不花瓶也得插两支花才好看吗。”
终于集合打团啦哈哈哈哈哈

第80章 红白喜事（18+19）
方锈说这话, 并不是真的要把解行水推出去当搜寻犬，只是逗逗神而已。
庄梦的住所离墓地那边有点远，所以他们这一路遇见了不少早起劳作的村民。每个人都问到了方锈是谁。
由此可见藏零村少见外人, 而且村民很良善又或者有别的什么底牌。
因为庄梦说方锈是叶隐珏的朋友，来帮叶隐珏画画的, 他们就信了, 还热情地表示了欢迎，要庄梦好好做导游，带人到处看看玩玩。
和那种恐怖小说里封闭的、不接受外人的村子一点也不像。
而且还有个阿婆关心了一下方锈的装扮：“阿梦啊, 阿婆这儿有几套衣服，我看挺适合这孩子的, 你待会来拿给他换上吧。”
这个阿婆会这么说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方锈这一身衣袍对于现在的村民们来说，有点像乞丐。
这身巫袍不是现实世界影视中的那些西方魔法师的那种巫袍, 而是具有独特风格的巫袍。
方锈这个身份的那个时候，估计很多技术都还不成熟, 他这一身衣服虽然看上去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放在现在，没有收边的边角真的像是从哪儿逃难来的。
方锈看着庄梦娴熟地和NPC交谈, 小声跟解行水感慨：“我俩就像是玩密室逃脱时迟到了的玩家，之前进去的玩家已经玩到了一半，互相熟悉了也看完了一半的剧情，然后我俩中途加入，什么都不知道。”
解行水闻言微微偏头, 脖颈上因为颜色过浅而显得像是粉色的纹路开着, 妖冶却又漂亮：“什么都不知道？”
方锈在祂的轻笑声中严谨地纠正：“中途写了个自己猜测的剧本加入游戏。”
他们说话时也没压着声, 一旁的叶隐珏听了后忍不住道：“方锈,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正常人哪能像方锈这样啊！
等到他们回到庄梦的地方，方锈也对这个村子的情况有了彻底的了解。
推门进去后，直接一只黑猫蹲在桌子上等着他们。
见到方锈和解行水两个人，赵周正舔了一下自己的猫爪：“看样子你们重伤了巫师，我低估了你们的实力。”
“赵会长有点高估我们。”方锈并不承认：“事实上是那个巫师放了我们一马。”
他们把详情说了，赵周正这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赵周正也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这场红喜事岂不是要取消？”
还有第二个问题：“这个副本都被你们玩成了这样，要怎么进行下去？”
副本是有被玩崩的说法的。
比如像解行水那样，开局进去管你是解谜本还是鬼怪本还是灵异本什么的，直接开杀，把所有NPC都杀完了，这个副本没法继续下去了，也就崩了，出来了。
这也是祂是红名玩家的原因。
——说实话不是方锈自恋，方锈怀疑解行水是故意的。
祂一个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么做的结局很明显，名字红了，成了最显眼的那一个。
他进入游戏后看榜单时，能第一眼就注意到祂的名字。
解行水也说过了，“解行水”这个名字，是祂的名字，不是什么马甲。
方锈打了个响指：“好问题。我要问一个我在新手本问过的问题。”
他轻笑：“这个副本名叫什么还有人记得吗？”
《红白喜事》
有的不仅是红喜事，还有白喜事。
叶隐珏想了想，慎重地问：“那我们是要送走谁呢？”
庄梦若有所思：“我觉得首先可以排除禁地十八位神明。”
赵周正其实想的就是十八位神明，所以听到庄梦这么说，不由得愣了愣：“为什么？”
他把自己晚上看见的场面说了：“我觉得那十八位神明，就像是悬在藏零村头上的刀子。”
庄梦本来想回答这话的，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还是没有说。
不过从来就不怕得罪人的方锈就不客气了。
他径直在椅子上坐下，跟个大爷似的岔开腿，窝在竹椅里，一边示意解行水给自己倒水，一边随意道：“因为那样就是Happy End了，不是True End。”
方锈接过解行水递来的水杯，神情玩味地看着赵周正：“赵会长，我发现你这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有点重啊。”
赵周正也不生气，只是用暗金色的竖瞳直直地望着他：“打出HE有什么不好吗？大团圆结局，谁都喜欢。”
“我不喜欢。”
方锈挑唇，摩挲着手里虽然制作不怎么精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的陶瓷茶杯：“我这个人呢，心理阴暗又奇怪，就喜欢真实的悲剧，虚假的悲剧都不行。”
他凝望着赵周正：“我进游戏至今除非是副本没有TE、HE之分，不然就没有拿过HE，你想破我记录？我不同意。”
方锈说这些话时，明明语气随和，仿佛在跟人好好打商量，让人也不知不觉地想要放软态度。可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又像是带着刺和压迫感，话里话外都是不容置疑的绝对。
赵周正倒没有什么前辈架子，他看方锈甚至还有点欣赏。
方锈狂妄是真的，但有实力也不假。
他的实力能够支持他这么嚣张，也让他的猖獗成了能让人追捧的点。
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至少这一刻，赵周正觉得如果是还年轻的他，也一定会选择这样的人做队长。
不是因为方锈狂有多么帅，而是因为方锈很坚定、也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不会被外界动摇半分。
哪怕可能会有成千上万把刀剑指向他，他也不会退缩。
赵周正欣赏这样的年轻人：“你今年多大？”
方锈：“？”
解行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凉。
尤其叶隐珏这小破孩情商在这一刻下线，对这神转折的话题吐槽了句：“这怎么跟电视剧里那些要给人介绍对象的……”
庄梦果断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动手时她还不忘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手绢隔着。
赵周正看看目光已经由凉转寒了的解行水，示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
解行水轻哂了声，语气淡淡并一语双关：“好奇心害死猫。”
就这么插科打诨了一下，关于方锈今年多大的问题也没有继续下去了，方锈说：“白喜事送谁，我还得再看看，目前暂时没有猜到，但有几个候选名单了。”
他喝了口已经凉掉了的茶，心说还是解行水的体温更冰：“朋友们，给我一点时间，我才从墓里出来。”
叶隐珏：“……你已经够快了，真的。”
今天庄梦他们绣坊不开工，但叶隐珏待会还要继续去帮忙弄竹筒。
就是不知道新郎官都从墓里出来了，巫师会不会取消这场红喜事。
方锈：“说起来，你们知道是为什么会选中你们说的那个阿婧吗？”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叶隐珏：“可能因为她是村长的女儿？不是有句话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这种做牺牲的事，得领导打头啊。”
庄梦又摇摇头：“如果是别的副本，这个逻辑或许说得通，但按照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来看，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她本来还想说一句她是第一次玩到世界观这么完善、独立的副本，但鉴于赵周正和叶隐珏还在，还有个解行水，庄梦还是没有开口了。
对队友，她会给予一定的信任，但是是“一定的”，是有区域的。
有些关于这个游戏世界的猜测，庄梦只会跟方锈说。
叶隐珏想了想，觉得也是。
方锈迅速地决定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那我们就先去看看那个阿婧吧。”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了屋子的门。
几人对视一眼，庄梦起身去开门后，发现是阿勇。
阿勇愣了愣，看着这一屋子的人，随后才一条条说：“阿梦啊，天亮了记得开门啊，不通风的话屋子里容易发霉，招虫蚁的。”
他又看向叶隐珏，一副好哥俩的模样：“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
叶隐珏起身：“怎么了吗？”
阿勇纳闷：“给竹筒打孔啊！你不是说今天也没事，可以来帮忙嘛？”
红喜事还没有取消！
庄梦蹙起眉，方锈则是挑了下眉，偏头看向因为椅子不够站在他身后的解行水，嘴角虽然噙着抹笑，但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毕竟阿婧是要嫁给解行水。
这句话怎么看都怎么让人不爽。
新郎官都没了，这场婚事还要继续办下去，这有点超出叶隐珏的预料。
所以叶隐珏不确定地回头看向方锈，方锈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先去。
于是叶隐珏只好先离开了他们。
庄梦沉吟：“没有取消，就意味着阿婧嫁人这事儿还有什么故事在里面，不只是要断了方锈和解行水之间的联系。”
为了这两位大爷不会因此不爽，庄梦还很贴心地补了句：“我说的是你们俩的身份。”
方锈也是这么想的：“我就说红喜事这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如果那个巫师要用这种方式断绝我身份和解行水身份的联系，早就用了，为什么非得等到这个时候？现在看来，我们这边只是顺带的，真正的故事还是在阿婧那边。”
这本来就是一个一石二鸟。
之前方锈就觉得他猜的故事里有点不太对。
那就是巫师如果心怀天下，怎么可能牺牲一个人来捞自己？
就算是他创造出的傀儡想把他弄出来，也不应该用这种需要牺牲谁的方式。
他还是那个态度：“我想见见阿婧。”
方锈很擅长抽丝剥茧，这点庄梦他们都知道。
有时候和NPC相处，他们会不自觉地忽略掉什么，但方锈不会。
他可太喜欢抠字眼了。
庄梦点点头。
那边赵周正道：“那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我回巫师那边继续探索。”
他都这么提了，就肯定是有把握不会出事，所以方锈他们当然没有意见，就是赵周正走之前，庄梦多说了句：“您小心点。”
赵周正点点猫猫头，跳窗走了。
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了，有些话也好说了。
庄梦看向方锈，轻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给叶隐珏下套，打算把叶隐珏挖出来了？”
方锈扬扬眉，一边伸手拉了一把椅子放到自己旁边示意解行水坐，一边轻笑着说：“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看来是真的啊。”
他并没有隐瞒，只是想了想：“《你看我漂亮吗》开始？不过那时候没打算挖出来，只是想在影子公会找个人做我的钉子。”
所以他救了叶隐珏。
“真恐怖。”
庄梦轻声说：“看着你这样，我有时候都怀疑我也是被你算计出来的。”
方锈很是无辜：“那真的没有。不过只是我确定许别楠会跟我，而你会因为许别楠犹豫，如果你不想和你亲哥做敌人，那就得加入我们而已。”
庄梦瞥他，觉得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会影响到他们的队友情。
所以她换了个问题：“解行水是怎么知道叶隐珏叛逃的？”
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啊。
方锈看向解行水，解行水随意道：“有道具。”
庄梦：“我没听说过类似的道具。”
方锈轻笑了声：“庄梦，要不直说吧，你想表达什么？”
庄梦的坐姿是很漂亮的，她脊背挺得很直，头摆得很正，双膝并拢着，手搭在膝盖上，看上去规矩又优雅。
在游戏世界的版本更新前，就有玩家讨论过“神的宠儿”很像是贵族小姐，但其实是因为庄梦本身比较讲究，新手本又是进的那种背景是西方的旧社会贵族制度的副本，在里面待了不少时间，有点被潜移默化了。
庄梦主人格的身体其实不太好，所以总会给人一种很柔弱的感觉，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毅：“自从解行水入队以后，你再也没有喊过那个神了。”
她轻轻地说：“我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我想不到除了这个答案还能有别的什么答案。”
方锈知道如果他们队有人发现的话，庄梦绝对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她真的太聪明了。
所以方锈没有说任何辩解的话，只是反问：“然后呢？”
他这样的态度让庄梦停了停，最终扬起唇，似是无奈，又更多的是放松：“没什么。”
她挽了挽头发：“我只是问问。”
方锈并不意外地点点头。
又听庄梦问：“不过，既然祂可以，那是不是代表其他……？”
方锈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问，原因就是其实能不能也都无所谓。反正谁要是站在影子公会、公司那边要阻拦他，他一定不会手软。
不过既然庄梦问了，那他也想知道答案，所以他看向了解行水。
祂的双手交叠着搭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戴着半指作战手套，另一只手手掌缠着绷带，姿态闲适又随意：“不能。”
解行水直白道：“再问为什么我就不能说了，除非你们不介意变成白痴。”
庄梦果断转移话题：“走吧，带你们去找找阿婧。”
.
他们是在河边找到阿婧的。
就是那个庄梦洗过手的圣河。
阿婧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膝盖曲起来，双臂抱着自己的小腿，从远处看过去，显得小小的一个。
她今天把头发盘了起来，露出了耳朵上垂挂的银饰，庄梦这才注意到她两边耳朵都有三个耳洞，坠着同样的银饰，下头连接的是月光石一样的圆珠子。
庄梦喊她：“阿婧。”
阿婧看向他们，视线在触及到方锈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庄梦已经轻车熟路地介绍方锈的身份了。
阿婧冲方锈露出了个有点勉强的笑，看上去闷闷不乐的。
庄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阿婧垂眼：“在村里待着她们就会催我快些锈嫁衣、做绣鞋，可我不想嫁。”
说到这儿，她眼眶又红了。像是赌气一般：“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巫师了，因为我也讨厌他。”
“我还讨厌我阿爹，讨厌这村子里每一个帮我准备婚事的人…他们究竟是怎么能够做到笑着把我推下火坑的啊！”
方锈不动声色地适时装作茫然的模样开口：“什么火坑？结婚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吗？难道你要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大概是情绪憋到了极点，也有可能是剧情节点到了，阿婧猛地站起身，红着眼眶，声音哽咽着吼道：“若只是我不喜欢的人也就罢了，可他们要将我献祭给怪物！要送我去死！”
方锈：“什么怪物？”
阿婧张了张嘴，话似乎就在嘴边了，但她面上闪过了一丝明显的顾忌，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满脸愁容：“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方锈一副不理解的模样：“阿婧姑娘，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你啊？”
阿婧一顿，随后她擦了擦眼泪，一张脸掩盖在手掌下：“我、我也不知道。”
方锈扬眉。
有意思了。
一般人如果真的愤懑到这个地步，听到这样的问话情绪一定会被推向另一个高潮，就算回答是阿婧这样的回答，语气也该是绝望和无助又或者是愤怒的。
可是阿婧……不仅有点平了，在方锈看来，她还有点心虚。
看样子阿婧知道是问什么，还有可能就是她做了什么，所以导致她成为了这个新娘子。
甚至大概是怕方锈再一针见血地问到什么关键问题，阿婧从石头上跳下来，耳饰和手腕上的手圈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清脆的叮当声：“我、我该回去了。”
她擦擦眼泪，看向庄梦：“久了晚上阿爹又要说我不安分了。”
庄梦点点头，关心地问：“我们送你？”
“不用。”
阿婧摆摆手，可能是因为被触及到了什么，有点慌乱，所以才说多错多：“你带他们继续在村子里逛逛吧，我先走了。”
庄梦和方锈同时顿住。
阿婧没有察觉，转身离开了。
方锈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解行水：“她看见你了。”
解行水脖子上的“妖纹”还是那个色，没有深一点，祂也没有其他变化，但是阿婧看见祂了。
方锈还果断地拉着解行水去其他村民们面前做了个实验，结果是真的只有阿婧看见了解行水。
三人在村子无人的角落里坐下来，方锈的手被解行水顺势扣住了，他也懒得挣脱。
方锈挑着唇，眉眼里的兴味很浓：“有意思。”
现在局面有两个可能性。
一、阿婧做了什么，所以导致她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个才有了这场红喜事。就算不是嫁给恶鬼，也是嫁给别的什么，反正就是要让阿婧离开村子，有可能是献祭做祭品，也有可能是一种利用价值。
二、阿婧和巫师一样，拥有特殊的力量，只是阿婧现在还很弱，巫师为了自己绝对的地位，要铲除异己。
方锈问两位：“你们觉得是哪个？”
庄梦想了想：“目前线索有点少，我还不确定。”
方锈扯了扯解行水的手，示意祂说。
解行水悠悠道：“第一吧。”
方锈点头：“我也觉得。”
庄梦：“你很肯定，为什么？”
“因为除非阿婧的爹，也就是村长，不是她亲生的父亲；除非他脑子有问题，被巫师彻底洗脑了……”方锈笑：“不然在这个很明显精怪横行的世界背景下，多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不就是多一份力量守护这个村子吗？”
毕竟谁也不知道巫师什么时候会突然死翘翘，尤其巫师的徒弟已经没了，一把保护伞和两把保护伞，傻子也知道选什么吧？
庄梦思索了下：“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个因素。可我也想不明白阿婧得是做了什么，才会让村长狠心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非人类。”
方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这边只是顺带的，那阿婧到底要嫁给谁？”
他问完这个问题后，又自喃了句：“我忽然觉得可能有第三种可能性。”
“也许，他们是为了保护阿婧。”
我朋友：嘶你这个本，好复杂
我：啊？可我真的觉得我的智商巅峰是666号……

第81章 红白喜事（20+21）
叶隐珏那边。
因为方锈回来给了太多的他的猜测, 导致叶隐珏今天“做工”时一直有点走神。
阿勇在他旁边看着，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兄弟。”
叶隐珏看向他，阿勇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深情的, 就那么喜欢阿婧吗？”
叶隐珏：“……？”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暗恋阿婧，但没想到有NPC知道这事了啊。
见他疑惑, 阿勇感慨：“你看阿婧那眼神, 我懂。”
他又看了看四周，小声跟叶隐珏道：“其实你要真喜欢阿婧，就带她走吧。”
叶隐珏微怔, 不动声色地看向阿勇：“可是这里是阿婧的家。”
阿勇又是一声叹息：“你是不知道她要嫁给谁，才能这样淡定。”
原来他的身份不知道阿婧要嫁给谁吗？
那这就好操作了啊。
叶隐珏一副受了情伤的模样：“听你这话, 她是要嫁给什么不好的人吗？可我看村子里的人都很好，所以我才愿意放弃…阿婧是要嫁给谁啊？”
阿勇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我暗示了你这么多次，你居然一直没有理解到吗？！”
他看了看四周, 确认没有其他人关注到他们，把声音压得更低：“阿婧是要嫁给……”
阿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却用一只手遮住另一只手，借着遮掩指了指上面。
叶隐珏抬头去看，就见上头是天。
嗯。
叶隐珏瞬间脑补了一场献祭。
他装作不敢相信, 像是听到了玩笑话的模样：“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阿勇：“你在我们村子里待了这么久了，真的觉得不可能？”
叶隐珏没说话了，阿勇又有点着急道：“说真的，兄弟。要不是因为和你相处下来, 觉得你是个好人, 我都不敢跟你提这些, 要是叫…知道了, 是要承受神怒的！”
他说：“阿婧小我快十岁，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连十八都没有满，就要……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阿勇好像痛苦极了：“要是阿婧自愿的，我肯定愿意欢欢喜喜地送她出嫁，可阿婧不是自愿的。巫师明明之前也说过的，我们该遵循每个人自我的意愿，我们的事，不该被那些东西摆布。”
然而现在却是巫师和村长联手要将阿婧“送出去”。
叶隐珏看着他，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个他刚刚就很想问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带着阿婧走呢？阿婧为什么不自己离开呢？”
他还找补说了句：“阿婧是不是不想离开啊？”
虽然这是个副本，而且副本场景应该就是限制在了这里，但游戏世界的副本故事总是是很完善的。
尤其像这个副本，这世界观已经独立到让叶隐珏总有种他们是穿越到了一个世界的错觉。
阿婧不想嫁，村子里也有人想帮助她。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离开藏零村？
从身份来看，这个藏零村是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他们村子还有别的地方，也知道叶隐珏是从“城市里来的”，那为什么不想着离开？
因为山里太危险了？
可反正都要被献祭了，为什么不赌一把？
这三连问就像是打开了阿勇的什么开关，他的眼神有一瞬变得呆滞，甚至在叶隐珏看来就像是没有了眼神光，受到人操控一般。
他喃喃道：“不能离开啊，我们不能离开的。我们绝对不可以离开这里的。”
叶隐珏手里拿着竹筒望着阿勇，脊背莫名有点发凉。
……这个村子，真的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
庄梦又带方锈和解行水去往禁地。
隔老远方锈就看见了陡峭的、完全是人走出来而不是挖出来的山路，不免感慨了句：“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啊。”
庄梦瞥他一眼。
方锈只有在解行水在的时候，才会这么多“俏皮话”。
就好像开屏的孔雀，花枝招展地吸引着自己想吸引的伴侣。
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还是会觉得很神奇。
然而等到他们走到能看到路口时，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路口处站着一个人，一个他们暂时最好不要和他起冲突的人。
巫师。
他穿着和方锈身上有点相似，但做工明显要精美许多的巫袍，一只手抓着木杖，另一只手单手将赵周正抱在怀里。
见到他们到来，巫师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在方锈无所畏惧地走到他面前不远处站定后，平淡地说了句：“你们现在不能上去。”
又是“现在”。
方锈觉得他们的措词是真的很值得人深思。
所以方锈抱着胸，微挑起眉看他：“如果我偏要呢。”
巫师并没有拿自己怀里的赵周正威胁他们，也许是赵周正觉得巫师看穿了他们、甚至知道他们是玩家身份是错觉，也有可能是这个巫师行事确实坦荡：“你现在不能上去。”
他只重复这一句话，这一次还少了一个字。
要是灵在这，一定会告诉他，要是要劝方锈什么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开口劝他。
你让他去，他会毫不犹豫的去，你不让他去，他会更想去。
方锈，全身两百零六根骨头里有两百零七根反骨。
方锈点点头：“那就是没得谈了。”
他抬手，正要召神赐出场，没想到巫师察觉到他的战意后，居然侧身让了让，把路让了出来。
方锈挑眉。
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NPC。
巫师的语气始终平淡无波：“你执意要上去，可以，但她不能上。”
巫师抬手指向了庄梦。
庄梦指了指自己，有点不理解地看着巫师，但巫师却始终那个表情。
于是庄梦看向方锈，方锈想了想：“你留下来也好。”
他压低了声音：“我和解行水本来就是后来加入的，如果我俩在上头一时半会下不来没关系，但你们不同，这村子里人少，少一个人都是大事。”
说到这儿，方锈又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个巫师一眼。
难不成……他就是因为这个不让他们上去？
庄梦不一定会听NPC的安排，但一定会听方锈的安排。
因为方锈是她的队长：“好，那我继续留在这里，你们有事需要我们的话想办法发出点动静。”
虽然可能这俩加在一起，不会需要他们。
方锈和解行水往禁地的方向走了，走时路过巫师，方锈还看了他一眼。
就见他的视线落在……解行水身上？
嗯？
是因为解行水是恶鬼身份吗？
可他觉得…这个NPC好像知道他们是玩家一样啊。
方锈看向解行水。
此时一人一神已经走了大半的山路，已经看见了挡在栈道前的神树了。
——毕竟两对大长腿，行走速度真的不慢。
方锈每次看解行水时，都一定会对上解行水的视线，因为这神始终在看他，
解行水微微扬眉，方锈若有所思地盯着祂脖颈上的颈环，还有颈环底下泛着粉色的纹路。
见他不说话，解行水主动问：“怎么了？”
方锈语气诚恳：“你这样…挺好看的。”
这张脸这个身材配上颈环本来就够好看了，再想想解行水的神祇身份。
啧。
方锈的目光落在颈环中间的小圆环上，十分遗憾自己手里没有链子。
解行水闻言，低笑了声：“方锈，你脑子里好像染了些颜色。”
知道祂在说什么，方锈大大方方承认了：“食色，性也。”
方锈说完这话，就抬手挡住了解行水朝他伸过来的手，他俩的手腕砸在一起，发出一点沉闷的声音。
方锈偏头：“干嘛？”
解行水语气幽幽：“既然‘食色性也’，那方队别只看不尝啊。”
方锈：“？”
他一时无言：“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副本里，而且是进到了禁地吗？”
解行水歪头，很是无辜：“我们打不过吗？”
方锈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打得过。
所以方锈一翻转手腕握住了解行水的手，把这位神往自己这儿拉了拉。
解行水乖顺地朝他走了两步，方锈用另一只手勾住解行水颈环中间的圆环。
食指指尖只能没入半个指甲盖，就进不去了，但没关系。
这就足够方锈勾住施力。
祂被他带着微微低头，将本来就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点身高差抹平，随后方锈就直接抬起下巴吻住了解行水的唇。
好冰。
方锈想。
这是他无法温暖的温度，无论是怎么样的缠绵，解行水的体温永远都是冰的。
甚至之前有一个副本，解行水的手直接伸进了一百度的开水里捞钥匙，捞出来后，方锈特意摸了摸祂的手。
水渍仍在，冰冷如故。
要知道方锈可是在祂把手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摸了上去啊。
解行水这宛若冰块的温度，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
方锈感觉到祂的手臂横在了自己的腰后，然后祂冰冷的身躯贴了上来。
不同于祂作为洐的时候拥抱他那样，虽然都很寒冽，但解行水的拥抱没有那种要压死人的沉重感。
正因为解行水无法拥有人的体温，哪怕是一点余热，所以才会格外贪恋属于方锈的温度。
“贪恋”这个词，放在神明身上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可祂的举止已经超出了这个词太多太多。
方锈有时候觉得，如果他，或者没有人打断解行水的话，祂可以这样一直一直和他纠缠下去。
这一次，是因为山林间起了风。
明明是盛夏时，头顶还顶着刺目到像是要将大地烤穿的太阳，但刮起的风却阵阵阴凉，还大得起了呼啸声，吹着那棵有些庞大的神树发出簌簌声。
方锈伸手推开了解行水。
解行水垂首望着他，舔了舔自己的唇，明显是沉浸在其中了，勾在方锈腰后的手臂用力，还想把方锈拉回来继续，却被方锈甩了一记眼刀。
方锈一边松开祂脖子上的颈环，用手背擦拭自己的唇，一边说：“有东西。”
解行水这一刻是很想直接毁了这个副本的。
但祂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干，只是反手抓住了方锈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方锈没有挣脱。
山路上静了静，方锈凝神听了听动静，没听见后续，不由得扬眉：“这是看见有人来了所以来欢迎一下呢，还是见不得这些情情爱爱？”
解行水还有点不爽：“后者吧。”
方锈很敷衍地捏捏祂的手，算是安慰，随后就牵着祂继续往上走。
等到神树的样貌彻底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方锈仰头看了看：“这树…现实世界好像没有这个品种。”
不过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树啊草啊，还有花啊什么的，好像都和现实世界的一些像，但却不是。
这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啊。
方锈轻勾起唇，示意解行水松手：“我去看看上面都挂了些什么。”
他视力就算堪比八倍镜，也抵不住这枝繁叶茂挡住了绝大的布条。
解行水松开手，方锈便屈膝做好跳跃的姿势，瞄准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然后直接一跳！
他像是背后长了翅膀一样，瞬间跃到了高处，随后伸手抓住了树枝，根本不用停顿，流畅地一翻，整个身体被他自己抛起，在空中划起漂亮的弧度，随后稳稳地落在了树枝上。
方锈拿起最近的布条，念道：“若有云、可耕种。”
这是什么？
方锈继续往下看，发现都是类似的东西——
【若无雨、可进山】
【若日出、可去寻曦日乌】
【若雪落、便拒之】
……
方锈看了几个后，若有所思：“这看着就好像是什么人在问天，就是那种凭借着天象做决定。”
这在现实世界听着会很荒唐，但在这个世界就不一定了。
世界观不一样，不能代入，也许这个世界的天象真的会给他们指引呢？
方锈没有落下一条的扫过去，发现全部都是类似这种的布条，只不过语言好像往上走后就有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简略了，也有点像是现实世界的文字了。
而方锈更是直接在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发现了一个就是现实世界文字的布条——
【若风起、便应之】
副本身份buff的影响在方锈触及到这六个字的时候起效，一股悲恸的感觉在他心里弥漫开来，方锈有一瞬的神思恍惚。
他脑海里好像又浮现出了什么画面。
是“他”站在这棵树底下，拿着这个暗红色的布条，仰头看着这棵大树。
风吹拂起了“他”的长发，好像有什么红黑色的影子在“他”背后晃过。
方锈眨了下眼，他清楚这是身份的记忆，不是他的。
方锈把布条松开，一跃跳下了树，长发即便这样也没有从后头那个银圈中散落一丝一缕。
他若有所思：“其实比起问天，我个人更加倾向这是一种欺骗。”
解行水稍稍偏头：“你的意思是，巫师骗村民们每个抉择都是问过天的，其实是自己看天象提前写好那些布条，以此让村民们安心？”
方锈点头：“我之前听过一个说法，人在一定的情况下需要有精神寄托才能活下去，或许当时那个时候，他们需要一个这样的精神寄托。”
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把上头的灰尘和树渣拍掉：“可是啊，在这种世界观下，信仰之力恐怕会滋养出他们想象的什么‘神明’吧。”
“所以说，人得相信自己才是最踏实的。”
而不是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说到这，方锈看向解行水，对解行水，他实在是有太多好奇心：“你是怎么诞生的？”
解行水轻轻勾唇：“我很高兴你对我感兴趣想了解我，但是……”
祂有点无奈：“不可说。”
方锈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打完《归路迢迢》时秋厉和书小小告诉他的事了。
在这个游戏世界中有许多神祇，祂们的名字都不可言说。
方锈之前是觉得人类不可探究神明，但是之前他问灵一些事，灵说现在他无法知道，是因为他的大脑承受不住，随后他问灵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灵说，神战或者神战后。
于是方锈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是不可说，而是“等级”不够。
游戏面板的人物等级，方锈一直都很在意，这又不是真的游戏账号，等级究竟有什么用？
八十级才可以参加神战，是不是因为玩家达到八十级就代表下了一定数量的本，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触碰到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
低级本的经验和高级本差太多。
方锈在低级本获取到的信息是微乎其微的，但在高级本不一样。
哪怕现在游戏世界已经没有了低级高级这个概念，但是进本就能够感觉到不同。
比如《红白喜事》要放在版本更新前，就一定是S级的副本。
方锈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神树后面有什么东西飞速划过的一点细微的唳声。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捕捉到，只有夹岸两侧的灌木丛在微微晃动，似乎是被风吹动的一样。
但解行水却看见了：“从第四个庙宇里跑出来的，又跑进去了。”
祂说：“长得比较独特，像犀牛一样的角，但小小一个，脑袋像狮子，身体像狗，尾巴像狐狸。”
方锈在脑内拼接了一下：“形容得很好。”
他随口嘀咕了句：“庄梦说过，从黄婆婆的口里能够听出来，这里供奉的都是藏零村祖先以前供奉的、但是现在被他们认为是邪物的神明，那这个是什么神？”
“不能被称作神。”
解行水说：“藏零村的人管它叫‘禥’。”
祂说着，拿起了方锈的手，在方锈的手心里写下了那个字。
方锈若有所思：“不知道这个世界观是不是这样，但在现实世界，这个字通‘祺’。”
而“祺”字，则是代表吉祥、安祥，也用于书信中的祝颂语。
方锈又看向解行水：“你得到了恶鬼的记忆？”
解行水望着他，语气有点凉，听上去有几分幽怨：“方锈，你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方锈：“？”
解行水轻声：“我说过的，有很多事你得问我一下，我才能记起来。”
方锈怔住，他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的思绪在刹那间混乱，但却又格外清明。
……解行水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是邪神，是那样的存在？
那他手背上的编码到底是怎么回事？巧合吗？
方锈不相信有这样的偶然。
解行水又说：“禥给你留了信。”
他们越过神树，就见栈道上躺着一片白色的叶子。
没错，白色的叶子，而且叶子很大，看上去有点像芭蕉叶，但不像芭蕉叶那样裂开，而且质感还有点偏向纸张。
——这个世界的东西真的和现实世界不一样啊。
方锈翻过白色叶子，就见另一面印着两个爪印。
方锈沉默片刻：“…这意思是要我去第二座庙宇吗？”
解行水也静默了下，回答的和方锈问的不一样：“我常常觉得你能理解这些东西，是真的很神奇。”
方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从墓地那个……”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一下：“三个精灵耳来看，就可以看出来他们都认识我，而且对我的态度很微妙，那给我带个路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吧。”
虽然这白色叶子十有八九是指向第二座庙宇，但是方锈还是先看了看第一座庙宇。因为它门上没有锁。
方锈推开后，就先从善如流地道了歉：“原来是羽毛。”
他没有再问解行水什么了，因为会降低游戏体验感。
方锈扫视这座空荡荡的庙，只看见了摆在靠近神像位置的箱子。
打开来看，就是赵周正说的他送上来的喜绳。
这座庙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神像看着像是木制的，经历了风霜，残缺得也有些厉害。
方锈没有过多停留，毕竟往后还有十七座。
而第二座庙就开始上了锁。
那把锁看着脆弱，但刻着符文，方锈没有研究，因为没必要浪费时间。
“神赐。”
细长的仪刀出现在方锈手里的刹那，刀锋在阳光下闪烁，那把锁也应声而落。
根据庄梦和赵周正两边的信息整合起来，可以得知这座庙供奉的是那个红娘娘，从前掌管村子里的婚嫁。
门打开后，方锈和解行水稍微弯腰进去——这门虽然宽，但却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
在迈入神殿时，他们就停住了脚步。
方锈轻轻扯了一下解行水的衣袖，低声：“她好像是活的。”

第82章 红白喜事（22+23）
方锈会说这话, 不是因为这座神像过于逼真了，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视线。
这尊人体结构诡异的神像从他们进来开始，就是垂着眼看他们的动作。
方锈拉着解行水停在原地许久, 神像就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
她其实是以一个像是舞蹈动作的姿势站在上头。单脚而立，双手…不, 是四手掐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法诀手印。
她脑袋上的两张脸, 都是垂着眼睫，栩栩如生、宛若人的眼瞳在看着他们。
如果真的是活的，这样站着肯定很累, 她却没有丝毫的晃动。
但解行水没有反驳方锈，方锈也不认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死”的视线和“活”的视线带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解行水轻轻勾了下方锈还抓着祂袖子的手的手心。
方锈明白祂的意思, 顺手将解行水的手指抓在了手里，又拉了拉。
于是他们就试着往旁侧走了几步。
也许是这尊神像太大，所以就算是不站在正前方, 也有种红娘娘在垂眸看他们的感觉，但至少这尊神像没有别的动作, 方锈也就从警备状态中稍微解除了一点。
他把神赐收好，斜背在自己身上，呢喃了句：“暂时的和平也是和平。”
和第一个神庙里面的空荡不同, 第二座神庙布置得就很有神庙该有的感觉了。
无论是用来供奉的神台上浮雕，还是不用抬头，稍微抬眼就能用余光瞥见的穿在横亮上、用暗红色和暗绿色绳子编织成的喜绳。
喜绳上还坠着东西，奇形怪状的，但看得出不是天然形成的, 而是经过人工后期雕琢而成。
上面落了灰, 但还是能够看出原本的颜色是偏白的。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脏了, 还是本身就是暖白色, 所以泛着点黄。
就算是方锈在棺材里时经历了那一遭，看得懂这个世界的符文和古语了，也认不出这打磨的是什么。
像是什么花纹又像是符文的…可能本身就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方锈的视线放在了红娘娘身上，压低声音跟解行水说：“她身上的铃铛都是‘活’的。”
意思是不是那种雕塑上不能响动的铃铛，而是风吹起来就能叮当作响的，真正的铃铛。
解行水颔首：“有人拜过她。”
这里常年密闭，空气中还残留着很淡的香火味，别人来不一定能够闻得到，但是方锈和解行水绝对可以。
方锈：“如果不是那个巫师来拜过的话，以现在得到的线索来看，那就是阿婧拜过。”
就是不知道阿婧是在婚事开始前来的，还是开始后。
他蹲下身看了看地砖：“有灰，但积累得不厚，感觉像是前不久有人打扫过，和上面喜绳上挂着的吊饰的积灰程度不一样。”
解行水嗯了声，还没出声，方锈就示意祂闭嘴：“你不要说话，说好的我带你出去。”
解行水无奈：“你那不是问我，不会影响什么。”
方锈不听，把祂要说的话也一起说了：“要么就是这里有人定期打扫，但是不会清理上面的东西，毕竟有点高，要清洗也比较麻烦；要么就是来拜红娘娘的人顺便把这里打扫了一遍。”
他总结：“我倾向后者。”
因为第一座庙宇的供奉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殿内角落也是脏得不行，还结了蜘蛛网，和这里比起来，第一个神庙真的有点没落的意思了。
说来也是神奇。
明明这里被列为了禁地，第一座神殿的神却还在被藏零村“使用”。
这就像是老板不发工资但让人做事一样。
藏零村也很懂资本主义啊。
方锈边探寻这座神庙，边去看神像，等到他走到神像旁边的时候，因为角度问题，神像显得昏暗，寻常人站在方锈这个位置，就不太看得清那张脸了。
方锈估算了一下，轻勾了下嘴角。
他冲解行水伸手：“有手电筒吗？”
解行水还真从背包里掏出了个手电筒。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在棺材里的时候给他灯牌而不是手电筒？
方锈觉得这神有时候的思维也很让人无法理解。
方锈打开手电，惨白的光束直接搭在了红娘娘的脸上，就见红娘娘还是保持着他们进来时的模样，那双眼睛是看着正前方的。
似乎一切都是方锈的错觉。
方锈关掉了灯。
两秒后又打开了灯。
然后两秒后又关掉了灯。
……
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来看，这样的举止很迷惑，但是解行水看得清楚。
方锈在逗那尊神像玩。
因为在方锈关掉灯的时候，那尊神像的眼睛就像是飞速移动的什么物体一样，在灯熄灭的瞬间就看向了他们这儿。但在灯亮起的刹那，又瞬间平移回去。
这尊神像真的是活的，不过也许也没活得那么彻底。
解行水看着方锈玩，稍稍偏头，轻叹了口气：“方锈。”
祂低声呢喃，用冰冷的手指勾住了方锈垂在身侧的手：“你对别人这么感兴趣，我是会吃醋的啊。”
方锈：“……？”
他收起手电，握紧祂：“我只是在试这个神像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动动眼珠子。”
他把手电直接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随后走向供奉台：“不过能动眼珠子就很不一样了。”
在方锈看来，这一座座神庙就像是一个个封印一样。
红娘娘的雕塑要比第一座神庙的雕塑大很多，但门建造得很小，哪怕宽度有不少，也没法挤进去，所以只能是先建造的神像，然后再加盖。
这个一米六的高度一般人都得弯腰，比起限制人，更像是限制雕塑。
再结合赵周正说的他在晚上看见的场面，这些神庙很有可能也是每一块砖瓦都写上了符文。
红娘娘一开始就是“死”的，是有人做了什么，才让她的眼珠子能动了。
“……有暗层。”
方锈轻轻敲了敲还算是干净的供奉台，又俯身嗅了嗅：“确实有人祭拜过，这上头残留的香火味还有点浓。”
解行水：“她不装了。”
红娘娘现在就睁着两双大眼睛瞪着他们。
方锈：“越是这样就越代表她确实拿我们没有办法。”
说完，他又若有所思。
红娘娘，怎么感觉不认识他们呢？
从目前来看，那个巫师、第一座神庙的神，还有第四座神庙的禥，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巫师，但是红娘娘好像不认识一样。
方锈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着，摸过供奉台，摸到了细微的缝隙。
他懒得找机关了，这个供奉台不是那种架空的，台身有太多浮雕，找起来有点费劲，方锈觉得自己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指在棺材里。
他现在个人角色等级还才59级，离80级还有一大截，尤其解行水说过后面升级会更难，现在已经九月，距离神战开始还有五个月不到。
方锈直接掏出了自己背包里薄如蝉翼的小刀，这是他在之前那一堆低级本里面获得的道具奖励，鉴于可能撬什么会有用，所以方锈就留着了。
然后现在就用上了。
只见他将小刀卡进缝隙，随后用技巧微微使力，只听得一声咔哒，一个小小的竖着的抽屉就被他撬了出来。
方锈把刀□□时，那柜子立马就要往下掉，他抬手去抓，和解行水的手碰在一块儿，最终变成了他抓着柜子，解行水的手抓着他的手。
方锈：“……”
他面无表情地看祂：“你真的差不多得了。”
这神就是故意的。
祂不可能觉得他反应不过来。
解行水很是无辜：“本能反应。”
方锈的回应是一声呵呵。
他懒得说什么了，只去看柜子，就见柜子里摆着一个很是少女的荷包。
粉色的，上头还绣着方锈不认识的花。
——是现实世界没有的花。
为了增加游戏体验感，方锈仍旧没有问解行水。
他只是问解行水：“这个可以打开吧，这毕竟是在副本里，我这应该不算是窥视私人物品？”
解行水想了想：“你在问我有关道德的问题？”
行吧。
方锈心说，这个问题注定是他俩不配得到答案的。
他打开了荷包，发现里面居然是一缕用喜绳捆绑起来的头发，还有……一颗牙齿？
而荷包内部看上去很脏，好像是染上了什么东西。
方锈鼻子微动，瞬间就知道了这是个什么。
血味。
方锈觉得应该不是牙齿残留的血，因为他隔着荷包弄了一下那一缕头发，头发黏在一起，好像被什么黏稠的东西浸泡过，还结了点血痂可以搓下来。
所以是有人把这头发浸泡了血后再用喜绳捆绑住放进了荷包里。
而且这还是人血。
方锈用荷包包着把那颗牙齿挤出来，这颗牙齿也被血染上了点颜色，但形状很明显是人的臼齿。
“女性臼齿，而且看着应该是小女孩换牙时自动脱落的。”
解行水在他旁边说：“头发应该也是女性的。”
方锈认同地叹了口气：“阿婧啊，看样子是干了点大事啊。”
他已经补全了红喜事这边空缺的故事线。
方锈想了想，决定把荷包拿走，他把荷包收紧，又用荷包自带的收缩绳把口子捆了几圈，然后就将其丢进了自己的游戏背包里。
当方锈做完这个动作后，殿内忽然起了一阵铃铛声，方锈抬眼看去，就见红娘娘手臂臂钏上的铃铛无风自动，像是开了马达一样在疯狂摇晃，甚至晃出了残影，好像下一秒就要被甩脱掉下来砸到方锈这个狂徒的脸上。
方锈扬扬眉，语气诚恳地跟红娘娘说：“你就算有这一个东西，也不够彻底活，在这儿转转眼珠子也没用啊，你还不如给我，我说不定还能靠这个出副本。”
“做神，要有点成全心，牺牲你一个，成全我们五个。”
如果红娘娘会说话，一定要骂一句脏话，才能缓解此时的心情。
解行水含笑看他，眼里荡漾着温柔。
这神庙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方锈估计荷包就是信物或者是别的什么，反正就是一个桥梁一样的东西，搭建起红娘娘和阿婧的联系。
至于为什么那么猜，因为禁地里十八座庙宇，阿婧偏偏跟庄梦他们提红娘娘。
也许是骗他们来找红娘娘，然后成为红娘娘的祭品，增长红娘娘的实力，然后红娘娘会回馈自己的这个信徒。
嗯……
怎么感觉有点像整个游戏世界神榜的神和信徒之间的关系呢。
按照以前的神战来说，玩家信仰神明，而神明则会在神战时给予自己的信徒庇护。
不过关于阿婧和红娘娘，这些暂时只是方锈的猜测。
方锈没有带着解行水扭头下山，而是前往了第三座庙宇。
来都来了，不把这十八个神看个遍好像有点亏。
方锈拎着神赐站在第三座庙宇前这么跟解行水说时，解行水悠悠道：“你很像来旅游参观旅游景点的。”
方锈举起神赐：“那我可能是史上最暴力的游客，会被拍下来做成警示牌，照片还会被发到别的旅游景点，然后被旅游地联合拉黑。”
方锈手起刀落的瞬间，神赐还没有碰到锁，就先被飞来的一块暗绿色的粗布包裹住了刀刃。
方锈改势挽起一个刀花，随后往旁侧甩刀，将那块布甩掉的同时，也是有点讶异地看了一眼。
神赐…居然没能划掉那块布？
而那块布又无风自动，掠过方锈，飞向了这些神庙背靠的山头的山顶。
方锈顺着去看，就见那个巫师手持木杖站在上头，接住了那块布，随后将其搭在了自己的臂弯处。
方锈挑眉，跟解行水嘀咕了声：“我不太喜欢有人站那么高看我，因为我仰头看他脖子会有点酸。”
听得这话，解行水直接飞身而出。
祂一跃到了神庙上头，再一踏上头的砖瓦，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化作一道残影再往上走。
解行水只借了两次力，就从背包里召出了那条鞭子，直接冲巫师甩过去。
巫师用木杖去挡，上头的布条全部亮起浅金色的符文，口里还念着晦涩的咒语。
解行水是听不懂，毕竟祂还没有触发副本的身份buff，但是方锈听得懂。
巫师面对解行水，直接出了全力，和对待庄梦与叶隐珏不同。
他好像很想直接击杀解行水。
方锈轻扬了一下眉。
其实用副本身份来解释就完全可以解释得清了。
因为解行水是恶鬼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恶鬼，才导致巫师进了棺材。
在方锈猜的故事线里，他这个巫师和恶鬼应该是有情愫，但不为村里的人所容忍，再然后就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封印、制作傀儡，现在傀儡有了自我意识，想要将巫师救出来。
至于为什么，有可能是单纯地想要救“主人”，也有可能是这个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傀儡没有办法自己解决，需要他这个巫师。
反正不管原因是什么，要把巫师放出来，就得先想办法解决恶鬼。
这是副本的因素。
而其他的……
方锈觉得有副本之外的因素。
有可能是和解行水的神祇身份有关。
如果解行水真的像方锈猜得那样是邪神，那么这个本很有可能和《来自远古的悲歌》有一些相似之处。
巫师傀儡会想要杀掉祂，那可就太正常不过了。
祂就没干过人事。
方锈感慨。
果然反派和反派才是最相配的啊。
解行水出招的动作干净利落，巫师傀儡不像是之前那些低级本的NPC和怪，对他们来说随随便便就能秒杀，他是有实力的。
方锈还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解行水认真地和谁打起来，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一件事。
不知道祂是不是刻意的，但祂的出招、动作，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方锈用鞭子，就会像解行水这么打斗。
其实解行水要维持这具身体，实力就会受到限制，巫师傀儡大概是这个副本最大的BOSS，解行水目前要压制住他是有点困难的，就像方锈对上他也不敢言胜。
毕竟这是人家的主场。
然而不过二十招，巫师傀儡就主动收了手，投降认输：“我下去。”
解行水甩出去的鞭子猛地收回，根本没有分给他多的眼神，就直接朝方锈那边跳下去。
巫师傀儡瞥了一眼方锈，方锈很是无辜：“其实，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但祂都上去了，我也不好拦。”
巫师傀儡没有说话，只是像背后牵了威亚一样，飞身落下，挡在了第三座庙宇的门前。
他说：“这里你没有必要进去。”
“没有必要”
方锈挑起唇，看着巫师傀儡，心说这四个字真是耐人寻味啊。
方锈抱胸：“如果我非要进去看看呢？”
巫师傀儡平静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越是这么说，方锈就越想进去看看。
他这一身反骨，真不是故意作出来的，而是天性。
所以方锈握紧了手里的神赐。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巫师傀儡又说了句：“你把他们全部放出来，目前的你解决不了。”
随着这声话落地，方锈终于触发了演绎任务。
他面前亮起淡蓝色的光屏：
【触发演绎任务：离开禁地】
【任务详情：藏零村禁地里的十八座神庙或许很吸引人，但也很危险，面对未知，需要谨慎。】
方锈轻啧了声。
要不是为了快速刷经验，他是真的会硬闯的。
——方锈之前试过了，一个副本能获得多少经验值，是和完成了发布的演绎任务多少挂钩的。
解行水显然也收到了这个任务，所以祂偏头看方锈：“走，还是？”
方锈收起松开自己握着神赐刀柄的手：“算了，回头再来。”
终于送走了这两位煞星，巫师傀儡并没有松口气，而是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哪怕消失了，也始终盯着那个位置。
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要是再快一点，又或者他再慢一点、迟一点破解棺材，等到红喜事过后，他们就可以将祂暂时困在这个副本里了。
他不知道祂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祂的本源好像和祂断了联系，这是最好的机会。
为什么……
巫师傀儡想起了那张脸。
为什么他会和祂卷在一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有一个代表着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编码。
也是能让他保持清醒，记得他该回家、要回家的存在。
.
方锈和解行水下山时，解行水说：“我以为你会直接打。”
方锈叹气：“这要是没有神战，不需要在意等级这件事，我肯定直接冲了。”
他喜欢挑战，别人越是说他不行，他就越是想要去做。
能做到别人觉得做不到的事，才是真正的愉快。
方锈看祂，意有所指：“他很想杀你，但又不敢和你打下去。”
解行水稍扬眉，方锈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你之前就跟我说过什么这个副本没那么脆弱，可以待久一点的话。”
在《你看我漂亮吗》中，解行水最后一次被喊出来的时候，他也有感觉到副本好像闪烁了一下，很短很短，短得方锈几乎都以为是错觉。
方锈直白道：“他怕副本崩掉？这个NPC……”
他话还没说完，解行水就抬起手，伸出食指在自己唇上压了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方锈，你这段时间窥探得够多了，你现在SAN值还没恢复到满，再想下去，那真的是神仙难救。”
方锈轻啧：“你不是说神能做到的事比我想象的要多吗？”
“可人的身体终究有极限。”解行水勾起唇：“当然，如果你愿意舍弃人身，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我很乐意帮你。”
祂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兴味，听上去期待极了。
方锈的被动技能【危险感知】和他天生的危险感知一并发动，使得他警惕起来。
再说方锈对自己的人的身份很满意：“不必了，家里有你一个人外就差不多了。”
两个人外，有点怪。
解行水有些遗憾，但方锈的话又莫名让祂愉悦：“也是。”
毕竟如果方锈永远不愿意迈出那一步，踏上那个台阶的话——
祂可以将他困在祂的身体里一辈子。
除非将祂字面意义上的剖开，不然谁也没有办法找到他。

第83章 红白喜事（24+25+26）
庄梦和方锈与解行水分离后, 就准备去村长那打探一下消息。
因为方锈说他需要确定阿婧出嫁是那三种可能性的哪三种。
是因为阿婧做了什么，村长和巫师傀儡要狠心将她“献祭”；还是因为巫师傀儡要铲除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存在，而村长和这些村民就像是愚民一样被他傻傻欺骗；还是巫师傀儡和村长是为了保护阿婧。
庄梦作为原住民, 不好直接问，但可以通过想要劝村长取消这场婚事试探村长的态度。
然而庄梦到村长家时, 村长正好不在。
庄梦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 原来绣坊的那个阿萝，就是阿婧的母亲。
可是为什么身份buff没有反应？
要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之前在村长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啊！
庄梦轻轻蹙眉，阿萝对她的态度不怎么好：“你找他有事？”
因为阿萝很明显也是帮阿婧的, 所以庄梦舒展了眉心，轻声说：“嗯, 想跟村长叔叔说一说阿婧的婚事，叫他再考虑考虑。”
阿萝冷呵一声，似乎是对庄梦那时候揭露喜绳有问题的事怀恨在心：“怎么考虑？巫师已经问过天, 天都同意了！”
她冷冷道：“这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
庄梦想了想，斟酌道：“我听阿婧说, 如果她成为被红娘娘选中的神女，就可以不用嫁……”
阿萝微顿，看向庄梦的视线由冰冷转为狐疑：“你想帮她成为神女？”
庄梦没有给个确切的答案, 毕竟这个副本的世界观很不寻常，如果应下了可能会出现一些事故——
就像是方锈玩的新手本《归路迢迢》一样，如果在幻境里答应了那些幻觉什么事又或者接受了他们的什么东西，就会导致玩家跟他们建立起了联系，然后遭受精神污染。
在普通玩家眼里, 那样就会没有办法离开那个幻境了, 但庄梦知道有办法离开, 就是你得完成和你构建了联系的NPC发布的任务。
那个本, 方锈的那个通关方式是很特殊的通关方法。
……事实上方锈玩的每个本都打出了普通玩家做不到的通关方式。
庄梦：“如果要帮她成为神女，需要怎么做？”
副本NPC设定也不会逼着玩家非要答应，庄梦这个问题，就让阿萝的神色又缓和了许多。
阿萝终于让庄梦坐下了，还给庄梦倒了杯茶。
阿萝：“我也是翻了很多古籍才找到的，而且也不一定是正确的……据说要未经情事的人手捧‘朎（l&#237;ng）月朓（tiǎo）’，以此供奉于红娘娘，向红娘娘举荐心中神女之选。如果红娘娘觉得可以，就会显灵，让这人帮忙做一件事，只要做成，这人举荐的人就会成为神女。”
庄梦听了只想在心里打问号。
先不说那个朎月朓是什么东西，就说这个方式也太奇怪了吧？
似乎是知道庄梦心中疑虑，阿萝又说：“古籍上记载，往日都是巫师向红娘娘举荐，并且每次都成功了…所以我也不清楚巫师以外的人能不能成。”
这好像又没什么奇怪的了。
说是红娘娘选神女，其实就像是巫师选，只是要在红娘娘眼前走一遭。
方锈说过，在藏零村人眼里，巫师是通天之人。
庄梦不觉得阿萝她们就这么一个计划，毕竟靠这个，也太玄学了，除非……
庄梦：“如果失败了呢？”
那个除非好像没有后续，因为阿萝他们确实想过。
阿萝沉默了会儿，低叹：“只能看看代嫁能不能骗过了。”
可是……
庄梦不动声色地垂眼遮住了自己眸中的神色。
就算是代嫁也得找人来吧？
她们打算找谁代嫁？
庄梦换了个话题：“那，我可以去看看阿婧吗？”
阿萝没有阻止：“去吧。”
她叹气，一副忧愁的模样：“多陪陪她也好，毕竟时间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庄梦有一瞬间觉得，阿萝是在说她的时间不多了，而不是在说阿婧。
就算是村长家，和他们这些村民的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大家家里的建筑很相似，屋内的摆设也是，是那种要是喝醉酒了，会很容易走错的相似。
阿婧在旁侧的小屋子里绣嫁衣，庄梦进去时，她正拿着针线，手里捧着布料发呆。
这个村子是真的很喜欢暗红和暗绿色，就连嫁衣都是如此。
暗红的底显得庄重又奢华，可绣线用的是暗绿色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黑。
这嫁衣只绣了不到五分之一，却已经显露出来了其诡异之色。
庄梦走过去，在阿婧脚边的矮椅上坐下，一边捞起用金盆接着免得掉在地上沾了脏污的嫁衣，去看上头绣了什么，一边轻轻喊阿婧：“在想什么？”
阿婧垂眼看向她，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阿梦，这里就我们俩，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阿珏哥哥。”
猝不及防被扣一口锅的庄梦平静对待：“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阿婧盯着她：“我昨夜本想找阿珏哥哥说点事，但我在他住的地方等了很久……他一直没有从你屋子出来。”
庄梦实话实说：“他出去了。”
只是和她一起去帮方锈拖住巫师傀儡了而已。
阿婧却不信，只抿着唇：“阿梦，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庄梦还是不回答，因为她要诈阿婧，她只反问：“你呢？你喜欢他？”
阿婧沉默片刻后，苦笑着叹气：“我现在这样，有什么资格说喜不喜欢。反正我的命就这么定了。”
庄梦觉得，从阿婧那个时候被方锈几个问题问完后的反应来看，藏零村的村民们应该也是不知道阿婧为什么突然要“出嫁”，所以她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
阿婧放在嫁衣上的手蜷缩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庄梦看着，平心定气地演下去：“要不我们去找巫师说吧？村子里很多事都是巫师可以做决定的，只要巫师回心转意了，你就可以不用……”
“没用的。”阿婧的语气笃定：“他不会收回的。”
庄梦微顿，决定再冒点险：“阿婧。”
她伸手握住阿婧的手：“你相信我吗？”
大概是因为庄梦的身份真的和阿婧是很好的朋友，毕竟从前置剧情来看，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年纪也相仿。
庄梦：“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啊？”
阿婧深呼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做抉择，最终她看了眼屋外，弯腰凑近了庄梦一点，就像是两个好姐妹挨近了在说悄悄话一样：“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庄梦点头。
阿婧红了眼眶：“我…我去了禁地。”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庄梦：“你做了什么？”
阿婧委屈：“不是我做了什么，是阿娘让我把一个荷包放在了红娘娘的供奉台里。”
庄梦觉得自己抓到了关键：“那你知道荷包里面是什么吗？”
阿婧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二天我一起来，就看见巫师来了我们家，就听见他与阿爹说要我嫁给……”
阿婧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天，又道：“然后在昨天的时候，巫师又忽然说若我不想，也可以嫁给灵地里封印的那个东西，这样我也还能在村子里待着，但我这一生就和这些东西捆绑在了一起，我不想啊！”
她小声哭道：“阿梦，怎么办啊……”
庄梦有一瞬是有点脑瓜子疼的。
因为她发现这个副本的故事线真的没有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至今接触过最复杂的了。
她以为这事阿婧是源头，没想到还牵扯进了阿婧的母亲。
如果不是阿婧在说谎的话，那么她母亲很有可能有问题，他们还得换条线继续走。
庄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没有跟巫师说吗？”
阿婧摇摇头：“我没有说。”
她抿住唇：“阿娘说这关系到她的命，要我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我跟你说也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告诉巫师，而且我真的不想嫁给…无论是上面，还是灵地，我都不想。”
她哭道：“我喜欢阿珏哥哥，阿珏哥哥那么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十七岁的庄梦不太懂这些情情爱爱，但她知道阿婧不想嫁是真的，至于喜欢叶隐珏的身份与否，暂且还得打下问号。
是不是陷入泥沼的人想要疯狂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还未可知。
庄梦迟疑了一下：“那，你有没有觉得你阿娘最近有什么不同？”
阿婧愣了愣，仔细想了会儿：“她有时候会站在屋门口看着一个方向发呆，算吗？”
庄梦问她是哪，阿婧便指了指地方，那个位置直线走过去的话，是村口。
阿萝想要离开村子？
阿婧又说：“还有，阿珏哥哥来了后不是和我玩得比较多嘛，我常带他在村子里四处走，阿娘总是问我阿珏哥哥的事，问我知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进来时有没有遇见什么，问我阿珏哥哥有没有说要什么时候走。”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认为我和阿珏哥哥有什么，所以有点害羞，总是含糊过去的。”
庄梦微微蹙眉，阿婧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还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阿娘每月十六都会和我一起睡。”
一起睡？
先不说阿婧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就说这还是阿萝主动要求的，就很怪。
而且为什么是十六？
不过现实世界倒是有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个说法，红娘娘需要的贡品“朎月朓”又都和月有关……
庄梦一边脑内风暴，一边回复阿婧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垂眼看了看嫁衣上锈的花纹，又随意地问了句：“你这绣的是？”
因为没有副本身份buff触发记忆，所以庄梦决定直接问。
显然她是问对了。
因为阿婧也是绣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个是‘曦日乌’，这个是‘朎月朓’。”
阿婧将自己放在旁侧被盖住了的图样翻出来给庄梦看：“其实说起来，若不是这一出，我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见到曦日乌和朎月朓长什么样。”
阿婧很勉强地笑了笑：“很漂亮。如果我不是要将它们绣在我的嫁衣上，那就更漂亮了。”
那图样也是绣出来的，只是是绣在兽皮上，绣工十分精细，手艺好得让人不得不赞叹。
曦日乌和朎月朓确实很美。
庄梦根据阿婧所指的去看，曦日乌是一株看上去就很像是游戏世界里才能存在的花，花就像是太阳一样，叶子是火焰的模样，颜色也是太阳的颜色；而朎月朓则是看上去像是树枝和草纠缠在一起的草——阿婧说是花。
纠缠在树枝上的草坠着一颗颗圆圆的珠宝，就像是月光石，像阿婧耳垂上的耳饰。
想到这儿，庄梦看了眼阿婧的耳朵。
阿婧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手指拂过上头的饰品：“这是阿娘送我的。”
听上去更加有问题了。
庄梦：“我可以看看吗？”
阿婧点点头，庄梦便抬手捞起那一排耳饰看了看。
这耳饰……是封死，取不下来的。
.
“这就是竹筒上打得孔的分布了。”
叶隐珏把画纸推给方锈，早上的时候因为阿勇来喊他，导致他们没有时间做太多的信息交换，到现在他才画下来给方锈看：“我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记忆。”
方锈现在是他们这儿唯一看得懂符文和这个副本的古语的人。
方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驱邪用的，配合着喜绳上的东西，有邪物过来时，竹筒会无风自响，然后这个符文就会起到作用，如果邪物不避让，非要作死，就会被收进竹筒里。”
“那看样子还是好的东西了。”
赵周正跳上桌子：“但问题是阿婧出嫁为什么会需要这个？难道她是晚上出嫁？”
这个村子白天是不会有那些东西的，晚上的时候才危机四伏。
方锈想了想：“或许是阿婧自己的问题。毕竟庄梦说过了，阿婧的体温很低，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体温。”
大家都是下过灵异本的，多少都知道一些什么纯阴体质招邪啊这类的，也许这个副本世界观也有这种说法。
所以叶隐珏问：“你的意思是阿婧自己招邪？”
不等方锈回答，庄梦就若有所思：“而且有可能不是天生的，而是后期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要么因为阿萝，要么因为阿婧去禁地放了那个荷包。
庄梦现在比较在意那个荷包里的头发和牙齿是谁的，因为她的身份之前在村长家住过一段时间，是在村长家长大的，这也就意味着，换牙期有可能就在村长家：“会是我的牙齿吗？”
方锈沉吟不语。
几人就看着他，等他的后续，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解行水。
方锈已经剥夺了祂的主动游戏权。
祂现在就坐在方锈身侧，无所事事地在玩方锈的长发，和战战兢兢过副本的玩家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见方锈长时间没说话，庄梦主动问：“方锈，你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
方锈抬眼看向她：“我也就是一个猜测，而且可能有点离谱。”
但方锈的猜测，一般都会中。
他说：“我在想如果阿婧没有说谎的话，从她的表述上来看，阿萝是想要离开村子的，而我们今天遇见的红娘娘又好像不认识我一样，跟巫师傀儡和第一座神庙的神以及禥是两种反应，所以是不是我和解行水见到的红娘娘是残缺的，所以没有关于我的记忆。”
“而阿萝则是剩下的红娘娘。”方锈微顿，解释了句：“我是说阿萝被红娘娘附身了。”
他继续：“如果是这样，那就是红娘娘想要离开村子。”
“但是她做不到，或者她需要一个替身，代替她成为新的红娘娘。”
庄梦瞬间有些恶寒，想起了自己面对阿萝时那一瞬的错觉：“你是说，我是那个被选中的替身？”
方锈摇摇头：“是你和阿婧。红娘娘拥有着两张脸、两双手。”
他说：“你不觉得，阿婧在某些角度长得和你很像吗？”
一句话，成功让庄梦毛骨悚然。
叶隐珏也搓了搓手臂，对方锈说：“方锈，说真的，你吓队友的本事比NPC还牛。”
方锈很是无辜：“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猜测。”
庄梦：“如果是这样，那也许巫师他们让阿婧出嫁，真的是保护阿婧和我——如果红娘娘一定要是没有嫁人的姑娘家才能代替的话。而选阿婧，是因为巫师对我有愧疚；不让我上山，是因为我被红娘娘盯上了，上去可能会出什么事。”
她微顿：“可我有一点不明白。”
这次叶隐珏也跟上了：“巫师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处理掉红娘娘啊？”
他认真道：“我感觉那个巫师就是这个副本最强的存在了，我们当时过去的时候，那个虚影，就是你们看见的第一座神庙的神吧，看见他那眼睛，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巫师真的给我很强很恐怖，甚至本能不想和他为敌。”
方锈：“也许是他们彼此互相有什么制衡着。”
赵周正的问题不在故事线，而是打通关：“我们现在应该要解决红娘娘这件事。”
方锈想了想：“可能已经解决了。”
他把荷包从自己背包里掏了出来：“东西都在我手里了，应该烧了就好了。”
方锈说着，就冲解行水伸手：“火机有么。”
他那个不防风的不灭火机已经用完次数了，多得他之前也丢给韩淮和许别楠了。
毕竟方锈很多时候可以不用道具也能打通关，就算真的遇上了不能的时候，他也不会死。但在这个游戏世界，韩淮和许别楠没有免死金牌，方锈得保证他们的生命。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找合适的队友很难。
用解行水的话来说就是，方锈把他们当成了很重要的朋友。
所以祂会吃醋。
解行水悠悠掏出打火机，放在了方锈的手里。
“等等等等！”叶隐珏拦了拦：“你确定烧了庄梦她们不会出事？”
这根本没有线索说烧了就解决了啊！
方锈实话实说：“不确定，但总得试试。”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实践出真知，这荷包又不会瞬间被烧没，要有事我再把火灭了不就行了吗？大家背包里都有药水吧，如果受伤了喝一瓶就好了啊。”
叶隐珏噎住，又忍不住道：“庄梦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啊！”
赵周正根本来不及说话，叶隐珏把他要说的话都说了。
“没关系。”当事人却很无所谓：“不用在意我的性别和年纪，烧吧。”
她语气轻柔：“谢谢。”
后面那两个字是对叶隐珏说的。
叶隐珏没话说了：“……你们真是一队的狠人。”
赵周正看看庄梦，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方锈确认了一下解行水给的不是什么不灭火的打火机，免得灭火会慢一步后，就直接点燃了荷包。
赵周正快速地推了个盆子给方锈。
方锈就顺势把荷包丢了进去。
这荷包确实不是什么易燃材料，烧了好一会儿，灰色的烟和呛人的味道弥漫在他们中间，又扩散开来，庄梦也没有怎么样。
只是在火焰摇曳的时候，方锈注意到了里面亮起了个符文，但光很微弱，而且随着火焰对荷包的吞噬度，还愈发暗淡，到最后消失不见。
方锈：“荷包应该是解决了，不过红娘娘估计没有。”
忙活了这么久，被他们一个火机解决了，红娘娘估计得记上一笔了。
叶隐珏：“那红喜事能取消了吗？”
庄梦摇头：“我们只是烧了这一个荷包，不代表打消了红娘娘的念头，而且阿婧的体质也变得不像是正常人，这些应该都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
方锈没有否认，他望着盆子里的灰烬，呢喃：“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见着白喜事冒头呢。”
听到了的叶隐珏：“……”
方锈到底知不知道红喜事也得半个月后才正式办啊！！！
赵周正也说：“我们这才进来两天不到，进度就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年轻人，知足吧。”
然而方锈深深地叹了口气：“都快两天了啊。”
两人无言以对，庄梦和方锈组队这么久，对方锈这个性格也有所了解，所以知道方锈不是在凡尔赛，他是真的觉得在副本里耗费太多时间的话是他的能力不行了。
叶隐珏问了个已经过去的问题：“那个，其实我还有个问题，就是关于封印的事。我在想巫师既然这么在意藏零村的村民，那为什么还要用他们的尸骨做阵，用他们的魂魄来封印？”
要是换做平时，方锈肯定要说一句出本后再解释，不要浪费时间，但现在他对白喜事确实还没有眉目，也还在整理思绪，所以也就回答了叶隐珏。
方锈：“我是根据那些残魂的话猜的，封印这事应该本身就不是巫师自愿的，而是被迫的。而且应该当年虽然其他人没有巫师这样的本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这些东西，不然凭借巫师一个人…我真的有点没办法想象这么多人如果一点能力都没有，就靠着巫师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那时候的人很明显要比现在多。
现在藏零村的村民们不知道这些事，方锈觉得可能是巫师让巫师傀儡刻意为之，为的就是不会重蹈覆辙。
还有就是，在方锈的猜测里，这些人应该已经入了轮回了。
因为他们是残魂。
这个问题又要回到之前他跟灵讨论的那个问题上，人的魂魄是以人身上所有部位做载体，一根头发都能有一点灵魂。
也许封在墓地，也就是这些村民们所说的灵地的棺材里的，不是完整的尸骨，而是每个人的头发或者牙齿，又或者是单一的骨头——人死后放进去的。
这些残魂没有完整的记忆，只有残缺的记忆，所以以为自己是被困在了这儿。
说起来……
方锈的思绪瞬间跳转到那句“所以有些进行了器官移植的人会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红娘娘是附身在完整的阿萝身上，所以会有阿萝的记忆。
方锈看向庄梦，一副似有所悟的模样。
庄梦：“方锈，你又想到什么了？”
方锈：“你说你见到阿萝时，身份buff并没有起效，所以你之前在绣坊的时候不知道她是阿婧的母亲，是今天才知道的。”
庄梦颔首：“对，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方锈点点头：“也许，这就是一种提示。她真的不是阿萝了。”
叶隐珏没懂：“啊？她不本来就不是阿萝了吗？你自己也说了，她现在可能是红娘娘的残缺部分。”
这下庄梦也没明白方锈的意思，但她又感觉自己好像理解了点什么。
方锈的思绪，真的很难跟上。
赵周正直白道：“方锈，你直说吧。”
方锈想了想，组织了下措词：“我的意思是，阿萝已经死了，现在的阿萝是红娘娘在她死后附身在她身上，所以庄梦的身份buff没有反应。”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提示。
这个副本太复杂了，游戏世界如果不是要玩死玩家的话，总要给点提示。
庄梦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白喜事是阿萝。”
方锈点头，又严谨地补充：“猜测。”
因为白喜事终于有了点苗头了，方锈的思绪也没有那么沉浸在副本中了，他终于可以管管某个神了。
方锈把自己的头发从祂手里抽出来：“你是小学生吗？”
他看着自己被编成了好几根麻花辫的头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吐槽解行水一个神到底为什么会这个，还是该吐槽祂是真的无聊。
方锈只能示意解行水：“给你十秒钟还原。”
解行水很是遗憾，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明明很好看。”
方锈面无表情地睨祂。
解行水投降，慢悠悠地将辫子一股股散了，又拿起了被祂搁在桌子上的银饰，要帮方锈重新束上，却被方锈一把攥住了手腕。
方锈微微侧首，长发从解行水手里滑落，成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等等。”
他拿起祂手里的半圆的银饰，仔细看了看：“这上面刻着字。”
“‘靈’吗？”
方锈之前有跟他们说过，巫师用的东西都刻了“靈”，所以叶隐珏问：“你身份的象征。”
庄梦却说：“要是是这个字，方锈就不会说等等了。”
“嗯。”方锈应声，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有点古怪：“这是一句符文，不是那种符咒有什么特殊能力的，而是一种祝福的符文。”
他看向解行水：“意思是祝我心爱的人天天开心。”
叶隐珏：“？”
庄梦：“……”
赵周正：“……？”
他咳了咳，用猫爪挠了挠自己的猫耳：“年轻人，恋爱等等再谈吧。”
解行水弯眼，方锈面不改色地解释：“是身份。”
庄梦沉默两秒，为了暂时的和平，棒读：“原来如此。”
你夹带私货也太明显了好吗？
方锈却认真分析起来了：“看样子我猜的没错，巫师本尊和恶鬼有一段爱恨情仇，这东西应该是恶鬼送给巫师的，巫师既然戴了，那就代表他也有那个意思。”
毕竟恶鬼手上也戴着巫师的手圈，上头没有符文和咒语，只有一个古语的“靈”字，那只是巫师的象征，甚至有可能是巫师从小戴到大的东西，毕竟那是个可活动的圈。
这是巫师和恶鬼交换的定情信物。
方锈叹气：“所以就算是巫师，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制造的傀儡有了自我意识后，要把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牵上红线吧。”
所以在玩家可抽取的角色里，才会有在棺材里的巫师。
在别人还沉浸在方锈那一招时，方锈已经解析完毕了：“我知道这个TE结局是什么了。”
庄梦和叶隐珏对此习以为常，最多就是叶隐珏吐槽了句：“感觉有你在的副本，真的没有必要要脑子，我就做个无情的工具人，你说往哪打就往哪打好了。”
赵周正虽然对于方锈的能力有所耳闻，但方锈的直播他确实没有看过，只听过转述，因此在听到方锈这么说后，难免诧异：“你猜到TE结局了？”
方锈点头：“要打出TE结局我们得先去和巫师…那个傀儡谈谈，得他跟我们合作，不然会很麻烦。”
叶隐珏：“我们不是要打他？”
方锈又摇头：“当然不是，真跟他打起来，这山怕是都得塌…这跟解行水之前解副本全杀有什么区别？”
被cue到的神扬扬眉，并不生气，只从方锈手里拿走了那个银饰，却没有使用其重新将方锈的头发束起，而是从游戏背包里掏出了皮筋，要给方锈扎上头发。
方锈：“？”
他不理解了：“你怎么连皮筋都有？”
解行水稍稍偏头：“混池里什么都能抽，我没有你那么缺积分，东西都留着了。”
方锈的积分有一部分是给了许别楠他们买药水，还要帮许别楠攒定制道具的积分。
经过他们的商讨，他们准备给许别楠定制一套针，用来施展许别楠的天赋，然后定制商城开出了八百万积分的天价，但是道具的品质可能是A到B，如果能提供特殊材料，就能够保证A级，这就很值，
可他们六个人，只有十分之一。
原因是解行水没有积分。
笑死，这神暴力通关的方法，结局就是每次副本出来都会被扣除所有积分。
所以庄梦他们四五个本后就能够关直播了、甚至庄梦是三个副本后就关了，但解行水当年足足下了三十几个本才勉强凑够积分关直播。
解行水慢慢将方锈的头发绑成低马尾，没有说的是，这个皮筋不是混池里抽出来的。
是祂临时生成的，就像是在《来自远古的悲歌》中送给方锈的黑玫瑰一样，虽然看着好像随处可见，但是是独一无二的。
方锈等祂把头发绑好后起身：“那么就不多浪费时间了，我去找他谈谈了。”
解行水悠悠跟着站起来，方锈看祂：“你在这待着。”
不知道为什么，方锈这话说出来后，庄梦三人的脊背登时发凉了。
解行水停住，垂眼看他，似笑非笑：“方锈，你不怕我杀掉他们？”
莫名被牵扯进来的三人：“？”
赵周正皱着眉看祂。
方锈并不畏惧：“让你待着你就待着，还有，不许对他们动手。”
解行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方锈提醒：“你别忘了是你自己输给我的，当时打赌的时候我说的是什么？这样输给我，什么都得听我的。”
解行水点点头：“可你前不久也说了，我不是个守信用的。”
方锈抱胸和祂对峙：“可以啊，那你动一下他们试试。”
不知道他俩怎么就突然针锋相对、硝烟弥漫了的叶隐珏根本不敢吱声，庄梦倒是淡定，还替赵周正和叶隐珏把喝完的水给满上。
要是之前不确定解行水是谁，庄梦确实要担心一下，但是现在知道了，她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如果这位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祂根本没有必要变做玩家和方锈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祂有无数种方法困住方锈，得到方锈。
因为祂是神。
而当神选择从神位上起身，走下阶梯时，就代表着祂永远都只能退让。
一步退，步步退。
从一开始，祂就输给了方锈，永远都无法赢。
事实上这一次确实也是解行水先退。
祂轻叹了一声，举起双手，危险、充满压迫的气势全部消失，眉眼间的笑意也不见，有的只有无可奈何和摆在脸上了的不愉：“我在门口等你，行吗？”
叶隐珏瞪大了眼睛，赵周正也有些惊诧。
解行水的威名，那真的不是说老玩家才听过了，人家在游戏世界顶在脑袋上的【高危玩家】就摆在那，不需要多说，猩红色的字眼、独一无二的提醒，就是赤裸裸的警告。
尤其是赵周正，不是所有人都不敢猜的，关于解行水这个名字，他其实也有点猜测，但是现在……他不敢相信。
赵周正作为破晓的会长，进游戏的时间比他们任何人都长，按照现实世界来说，已经有十几年了。
解行水是他看着突然出现在游戏世界里、突然名声大噪，跟个杀人狂一样，疯了似的屠杀副本，无论NPC和玩家。
现在看这样的人低头退让……？？？
赵周正忽然很懂最近很火的那个“地铁老人手机”梗是什么心情了。
方锈还不满意：“啧，你在这待着不行？”
解行水幽幽：“我不听你们谈话。”
方锈稍顿。
……他确实是因为这个才不想让解行水跟着的。
察觉到他的停顿，解行水的声音都有点冷了，所以祂直白道：“方锈，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总觉得风雨欲来山满楼的三人继续装透明人。
方锈察觉到了祂的心绪，用眼尾的余光看看庄梦三人，最终还是暂时没有说什么：“可以。”
但在出门时，方锈还是忍不住，偏头对解行水轻声再问了句：“我要是不同意呢？”
耳力过人的叶隐珏：“。”
方锈！求你做个人吧！知足吧！！！
同样耳力过人的赵周正：“……”
现在的小年轻啊……
然而解行水跟在方锈身边，沉默了两秒后，微微一笑，语气虽然有几分咬牙切齿，但祂还是说：“勉强在这儿等你十五分钟。”
方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以致于他俩走出了一段路后，方锈都没有开口。
他的情绪开关虽然被公司关掉了，但他跟灵说面对解行水时，心中会有很陌生的情绪，不是假话。
其实解行水不退到这个地步他也不介意，毕竟这神究竟是什么面孔他很清楚。
他又不是傻白甜。
可…祂能退到这个地步，他也会很心动。
所以方锈舔舔唇，用戴着半指手套的手冲解行水勾勾手指。
解行水朝他微微低头，方锈就一把勾住了祂的脖子，在祂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对祂而言有些炽热的吻。
方锈轻声：“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我觉得那个NPC有话要跟我说，但你在场的话，他不会说出来。”
他直视着解行水的眼睛：“你分得出我是不是在说谎，所以知道我是在说真话，对么？”
“我是准备谈完回来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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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红白喜事（27+28+29）
事实证明, 解行水真的很好哄。
只要方锈愿意哄祂，能够表露出在意祂的感受，这位神就知足了。
不是祂太卑微, 而是祂清楚，让方锈上心是一件很难的事, 要让他表露出来更难。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祂不进来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方锈见巫师傀儡视线落在窗户外面，那儿正好能够看见守在门口的解行水。
巫师傀儡没有反驳，只是给方锈倒了杯茶, 推给了他，随后目光放在了方锈身上。
方锈觉得他是在仔细端详自己, 便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你有话说的话就早点说，时间久了祂也会不高兴的。”
“……”
巫师傀儡垂眼，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可方锈莫名听懂了。
他望着巫师傀儡, 那点散漫随着这句话消失，不笑的方锈, 真是把冷戾这两个字发挥到极致，就算这张脸再帅，也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生怕被他的寒芒刺了眼。
方锈轻嗤：“你觉得我可能放任你这么做？”
巫师傀儡语气平静：“你应该理智一点。”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不要恋爱脑了。
方锈认为这三个字和自己真是配不上。
他要恋爱脑的话，现在就直接起手和巫师傀儡打起来了，毕竟巫师傀儡可是想将属于他的那位神祇，困在这个副本里。
方锈很讨厌自己的东西被觊觎, 尤其他就只有这么一个。
“我是个很小肚鸡肠的人。”方锈的指尖轻点了一下放在自己膝头上的神赐, 眼底隐隐有杀意在酝酿：“能和你这样坐着说话, 是因为杀了你会影响一些事, 但如果你还打算继续这样挑衅我……”
“好像那什么虚无缥缈的记录，不管也没关系了。”
巫师傀儡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两人就像是两张蓄势待发的弓，弓弦拉到了最满，箭都搭在了弦上，随时一触即发。
可最终也是巫师傀儡让步：“我不会跟你打。”
方锈便没有再继续轻轻用指尖叩击神赐，而是重新把手放回了桌子上：“那么说说吧，你想说什么？”
巫师傀儡垂眼，将一个粗制滥造的荷包从腰间拿出来，递给了方锈：“你现在不用想着打开它，因为你还打不开。”
他说：“时机到了，你就能打开。”
巫师傀儡稍顿：“还有，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支持。但，我希望你记住，这一次你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方锈轻嘶了声。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巫师傀儡到底是在说他的巫师身份，还是说他本人？
方锈捏了捏，发现这是个空的荷包。
不过也许并不是空的，而是因为没有到“时机”。
“这里面是什么？很重要？”
然而巫师傀儡没有点头，只是淡淡道：“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就看得到它的人怎么想了。”
行吧。
大家都是谜语人。
不过巫师傀儡有可能是受到什么限制，不能明说。
就像是灵总说受世界限制不能告诉你一样。
方锈把东西收进了游戏背包里，又打开背包看了看格子。
点开那个荷包，显示是：【**赠送的神秘荷包x1】
备注说明是：【暂时无法打开】
方锈扬眉。
“**”？
他看向巫师傀儡：“你有名字吗？”
巫师傀儡沉默许久，才说：“知鸫（dōng）。”
方锈微顿，抬眼看向了巫师傀儡。
两方静默片刻，最终方锈出声：“你认识我吗？”
然而知鸫却是说：“巫师大人。”
行吧。
方锈起身：“走了。”
他往屋外走去，背对着知鸫挥挥手。
知鸫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与那位守在门口的神离开，方锈的背影消失了许久，他都没有将目光收回来。
.
而离开后的方锈跟解行水嘀咕了句：“感觉秋厉要完成集集乐的话，不如和我合作好了。”
姜双双、知鸫…也许他燙淉之前下的本也还有一两个编号系列，但他不知道，而对方也没有记忆。
但知鸫很明显不对劲。
这是什么决定的？
他们在副本里的强大程度？
可明卿卿也明显算是个boss，却不像知鸫这样。
难道是副本的强度加他们在副本里的强度？
“方锈。”
解行水出声轻轻打断他：“你在想别人。”
反正现在想也没有个答案，方锈暂时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他把知鸫跟他说的话说给了解行水听，确实一字一句都没有隐瞒。
解行水弯眼，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方锈，我们是一样的。”
对对方的占有欲，是一样的。
方锈的视线却是落在了解行水的右手上。
那里有着一个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数字的编码。
方锈沉思了几秒，忽然有了个很离谱，但是细想一下又和解行水这个性格很符合的猜想。
解行水似乎有所察觉，轻声问：“在想什么？”
方锈刚想直接问他编码的事，毕竟这确实是顺势的最好时机，就听见不远处有一声清脆的“哐当”声。
他侧首看去，就见一个男人站在他们正前方的台阶上，而刚刚那声“哐当”来自已经砸落在地上的铁盆。
那男人的打扮和这里的村民无异，看得出也是这个村子的人，但他望着方锈，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东西一样，瞪大了眼睛，既惊恐也……惊喜？
方锈稍扬眉，下一秒，就见那村民直接一个迈步下来，也不知道是绊倒的还是他本身就是打算这么做。
男人直接跪倒在了方锈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响到方锈都怀疑他要砸出脑震荡碰瓷他们了。
但听男人用颤音道：“巫师大人……”
方锈微顿：“你认识我？”
男人轻声：“我是如今藏零村的村长，每一任村长都会见一眼您的画像。会听巫师…也就是您留下来的傀儡讲他与您的关系。”
那就难怪了。
这藏零村设计得确实很好啊。
方锈示意他先起来，然后继续用自己那一套：“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村长站起来，方锈又说：“他也没有告诉我。”
村长轻声：“不知道也好。”
方锈看了看他，确认他看不见解行水后，说：“但我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方锈本以为要费点功夫，没想到村长就这么点了点头。
看样子这是个剧情节点，只要他出来后见到了村长，问了村长就会触发。
而且这个副本的关键点不在巫师以前的故事，所以说给玩家们听也没有关系。
尤其，村长说故事时选择的地点才是真正耐人寻味，值得人深思的。
这里明明离村长家很近，但是村长并没有带他们回家，反而是走了点远路，到了不怎么来人、但也安全的荒地上。
这里视野开阔，别人过来能够一眼就看见他们，同样的，要是有人过来，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就给人一种村长好像在防备着什么样。
结合对阿萝的猜测，村长很有可能确实像方锈猜得那样，是知道阿萝身上发生的变化的。
荒地上有些石头，可以让人坐一坐。
方锈就是那种，在某些时候有洁癖，在某些时候没有的，薛定谔的洁癖。
比如此时，还不等村长替他擦擦石头，他就直接坐了下来，示意村长说。
村长回想起当年他当选村长时知鸫跟他说的那些关于巫师的事，一时有些沉默。
要不是方锈这张脸实在是太独特了，他都要怀疑自己是认错了。
失忆，竟然能让人的性格差别那么大吗？
村长：“巫师大人，您想知道什么？”
方锈想了想：“说说你知道的吧，简略点，不用太细节。”
村长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据他所知，藏零村原本是一个部落，不说上万人，上千人还是有的，不像现在这样人烟罕见。
但这世界妖兽、怨灵、精怪横行，能活下千人都是难事，还得多亏巫师出世。
也许是真的，也许是神话过后的版本，据说巫师出生那日，天降祥瑞，淡金色的光铺满大地，天上还下了很多很多的黑色石头，石头上刻着他们看不懂的符文。
那一日不分昼夜，没有一个邪物敢来骚扰人类。
方锈在听到“黑色石头”的时候，就想到了邪神产物。
尤其在《来自远古的悲歌》中有一模一样的画面。
只是《来自远古的悲歌》和这个本的过程不一样。
而巫师更是出生时便能说话，三天后就能下地。
他从襁褓中的婴幼儿再到六七岁的稚童模样，只经历了一个月就完成。
那时的巫师，就承担起了保护村子的重任，因为他能通天。他是唯一认识石头上刻字的人。
部落的人将所有收集到的石头都摆到了他面前，那时巫师已经长到了十六岁的模样。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足足半个月，再出来时，已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智都让人想不到他才出生了不到一年。
部落里只有巫师可以使用“神力”，但没有关系，巫师交给他们一些不需要神力也可以抵挡那些邪物的办法。
阵法、符文，他从不吝啬。
他还叫人修建了十八座神庙，这十八尊神分别掌管着不同的事、庇护着他们。
部落的生活确实好了起来，大家可以在白天快快乐乐的生活，晚上安安心心的睡觉，因为他们有巫师亲手一笔一划给他们刻出来的符文做保护，那是他们的安全屋。
他们信奉那十八尊神，也信奉巫师。
尤其巫师不老不死。
他熬过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见识过死亡与诞生的轮回，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做着很多重复的事，却始终没有厌烦。
对于他来说，好像保护这个部落，就是他毕生的责任。
然而有一天，巫师给部落取名为“藏零”，并告诉他们其实这世上还有别的像他们一样的人活着，但又和他们不一样。
村长低叹：“您留下来的那位说过，当年的部落首领问过您有什么不一样，您没有回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了。”
方锈也知道了。
不一样在于，叶隐珏的身份。
不是说叶隐珏的身份有什么特殊，而是他身份的“来历”。
外面的世界，可能没有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方锈把这话说了，村长拿起了挂在自己腰间的烟杆，点燃吸了口：“是的。”
他笑：“您虽然说您不记得了，但您还是和传言中一样的那样聪慧。”
在叶隐珏的身份来到村子里的时候，听他们说那些神神鬼鬼，叶隐珏的身份只笑这些都是封建思想，都可以用科学解释云云……
而叶隐珏也不是第一个进藏零村的外人。
在这连绵的大山外，真的有平静而又祥和的世界。
没有危险盘踞着，那是一个晚上可以随便出门，除了要担心遇见坏人以外，就没有别的要担心了的世界。
方锈：“所以现在才变成了藏零村，村子里的人才那么少？”
村长叹气：“是啊，第一个人进来时，我们的祖先们还不信，但随着有第二个、第三个…就总有人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他们没有拦吗？”
“那时候您还在，那位说，大家是想拦的，担心是新的什么邪物骗人的把戏。但是您说劝一劝就行了，劝不住就算了。人各有命，每个人的命数不一样。”
至于那些离开的人，到底出没出去，有没有抵达那个世界，至今都是未知数了。
方锈其实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叫“藏零”，想问为什么不干脆全部迁移算了，但这两个问题才起，他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零，是一切的起始。
这里，也是一切的起始。
是这个世界的源头也是尽头，这里需要有人守着。
方锈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没有想过离开吗？”
村长听到这话后，出现了叶隐珏之前说阿勇变得很奇怪的一样的情况。
他的眼神光瞬间消失，一双眼睛变得呆滞，嘴里也呢喃着：“不行的，我们不能离开的。”
只是不同于阿勇，村长还说了句：“这里要有人看着。”
至此，方锈已经彻底明白了。
村长他们或许不知道，但已经做到了……又或者是已经尽力了。
无论这个世界的结局是怎么样的，至少他们在那一刻，是这个世界的英雄。
就是不知道是邪神产物入侵了这个世界导致了这个世界的延伸，还是是因为邪神产物入侵，才导致这里必须要有人守着。
方锈轻呼出口气。
这个副本啊，就像是《来自远古的悲歌》一样，一直在努力地想要告诉他什么事。
不。
应该说他经历的那些被标榜为S级的副本——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个评级——从《归路迢迢》再到现在，方锈觉得每一个S级的副本都有它的独特意义。
毕竟如果《666号病院》和《红白喜事》要还是版本更新前的本的话，那肯定是S级。
方锈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他都看了眼跟个透明人似的跟在自己身边的解行水，对上祂故作无辜的眉眼时，准备站起来，却没想到村长又开口了。
村长说：“后来，山里出现了一个恶鬼。”
方锈微顿。
他知道这是巫师和恶鬼的故事了，其实他对别人的爱情故事没有什么兴趣，但鉴于这有可能有关个人角色故事探索度，所以他又坐了回去。
据村长所说，他听知鸫说，这个恶鬼的来历没有人清楚。
他不是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化身而成的，但他很强大，只有巫师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可是巫师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恶鬼似人，如果不是他身上有“鬼纹”，几乎和人长相无异。
他是第一个巫师杀不掉的恶鬼。
村长吐出一口烟：“具体的经过我不知道，但您和那个恶鬼……有了感情。”
这个世界似乎对同性恋爱的包容度很高，村长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嫌恶的表情，反而是一种遗憾和惋惜。
像是对巫师和恶鬼身份差距的遗憾。
村长道：“您留下来的那位说，恶鬼向您求婚了。”
那阵势摆得很大，一度让藏零村的人以为恶鬼是在羞辱他们，所以他们对恶鬼的印象差到极致。
尤其恶鬼还放话说，如果巫师不点头，那他就会杀了藏零村所有人。
恶鬼是没有办法杀掉巫师，但巫师同样也没有办法处理他。
方锈有那么点好奇了：“所以我答应了？”
村长点头，也摇头。
他望着方锈，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位说，您闭门不出三日，在家足足占卜了三日、等了三日，选在了一个狂风暴雨不歇的日子，上山在神树上挂了一个灵笺。”
也许巫师在那三日里也有过茫然，也考虑过很多很多。
但他最终选了一个风大到，没有人敢出门，树都像是要被吹倒的日子，拿着自己写的灵笺上山，在树上挂上了那么一句——
【若风起、便应之】
那天的风，就没有一刻是停过的。
方锈听了后，都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奇。
原来那个灵笺背后的故事是这样的。
他一开始还在想巫师和恶鬼会不会和他跟解行水有点什么关系，但现在听完后就不觉得了。
如果是他，碰上了自己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神又或者是鬼，就算是被反对，也绝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要他是巫师，哪会这么憋屈的被封在棺材里，在这些人说不行的那一刻就直接拔刀说那要么你们闭嘴要么我走，你们自己想办法活。
方锈觉得自己就算是被切片，甚至被切成亿万分之一，他也是这个性格。
切片是灵魂分裂，不是人格分裂。
他是这样的性格，有些本质就不会变。
方锈看向村长：“知…我留下来的那个不愿意跟我说这些，你却愿意跟我说，就说明你有事想要拜托我，对么？”
村长轻叹，放下烟杆后冲方锈再次跪下，只是这一次没有再磕响头，不然他脑门的那个伤还得再加重不少。
他仰头望着方锈，悲切地求道：“巫师大人，虽说您现在记忆尚且未恢复，但有些事您恐怕已经知晓，实不相瞒，我老婆她…她本来应该是要下葬的，但却突然死而复生。”
“您留下来的那位说她是被邪物附身，是红娘娘要利用她的身体找人代替她成为新的红娘娘，以此离开这座村子。”
村长说：“那位不愿意出手解决红娘娘，他说您给他下了限制，他与那十八位神明互相牵制，他不能对红娘娘出手。所以我想求您，解决这一切。”
就连红娘娘那样被供奉为神明又被称作邪物的存在，都想离开这个地方。
方锈想，可他们真的能离开吗？
这已经是一个副本了啊。
【触发NPC发布任务：阻止红娘娘】
【任务详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你逐渐知道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场白喜事变成了红喜事，喜却无法上眉梢，是否要帮助村长呢？】
方锈扬眉。
不是“请帮助村长”而是“是否”。
这就有意思了。
看样子这里面还有故事啊。
而且光屏上没有选项，这也就意味着方锈就算是现在跟村长说好，也随时可以反悔。
因为这不是一个必须要做到的任务。
于是方锈毫无心理负担地答应了。
他还不忘自己的失忆人设：“但我没有记忆，我该怎么做？”
村长：“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要等到阿婧出嫁那一日，阿婧出嫁会打乱红娘娘所有的计划，她没有时间了，她等不及了，那一天她一定会出手。而她出手的时候，就是您出手的时机。”
方锈想了想。
阿婧出嫁还得半个月后……
这太久了。
不过，副本也许会跳时间。
于是方锈先应了好。
果不其然，在他点头的那一刻，无论是在场的方锈和解行水，还是不在场的庄梦三人，面前都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系统甚至还很贴心地附赠了脑内播报——
【请所有玩家注意：因玩家方锈解锁剧情关键节点，时间将在倒计时十秒结束后跳转到半月后-阿婧出嫁之日，各位玩家的坐标也会进行调整。】
【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方锈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了解行水。
就见始终站在他身侧的解行水也垂眼望着他。
祂总是在看他的。
村长不明所以，但在他听不到的倒计时播报到“二”的时候，他看见坐在自己面前的巫师微微抬手。
那不是要接住什么的动作，而是像是在等待什么人把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动作。
村长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
确实有一只手放在了方锈的手心里。
冰冷的温度与人类无异的体重，交错着带来的感觉蒙蔽着方锈的大脑。
解行水有时候给他的感觉像人、和人没有区别。
但更多时候的确和人的差距很大。
不仅是体温，还有自然而然就游离在人群外的日常。
因为人类和祂不是一个种族，祂无法融入。
祂不属于人类。
.
随着最后一秒倒计时结束，方锈的脑海里响起了分不清男女的机械音：【时间跳转中】
【时间跳转完毕】
不仅是时间跳转了，他们所在的场地也发生了变化。
方锈是坐在知鸫这儿的，就在知鸫对面。
而解行水不知道去了哪儿，反正不在他身边，也不在他周围。
知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不知道副本被跳转了一样，只示意：“时辰差不多了。”
方锈偏头去看，就透过窗户看见外头…不说张灯结彩，但确实布置了一番。
到处都挂着喜绳，喜绳上坠着黑色的石头，石头上雕刻着符文。
但这不是《来自远古的悲歌》中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黑色石头，也不是《666号病院》中13号吃的小石子。
方锈觉得，更不是这个副本故事中从天上下来的黑色石头，而是知鸫刻的。
很奇怪，其实没有自己动手碾一下，他应该是分辨不出来的，可他就是这么笃定。
……怎么送到这儿了啊。
方锈起身，招呼都没有跟知鸫打一声就飞速离去。
他得先把情况跟庄梦他们说一声。
好在庄梦他们也在找他，两方在路上遇见，方锈和庄梦同时开口：“我……”
庄梦立马闭嘴：“你先说。”
方锈略过那些巫师的故事，直接把村长的交代说了。
至少让庄梦他们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庄梦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
叶隐珏也早就知道方锈是那种就算下十几个人的本，他一个人就能顶十几个人用的。
但赵周正看着方锈，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不是他们破晓的。
要是加入他们异常事件管理局，那就好了啊。
因为时间紧迫，庄梦在方锈说完后，也是立马道：“我是在阿婧家里出来的，阿婧说等天黑她就要出嫁了。”
方锈闻言，看了眼天。
太阳已经落下了半轮，估计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彻底落完，然后迎来蓝灰色的天，在过半小时左右，天就彻底黑全。
但是夜晚出嫁……
这场红喜事，办得可真诡异。
庄梦：“方锈，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立马掉头回去保护阿婧？”
整个故事线捋下来，这确实是他们现在该做的事。
毕竟无论是阿婧侧面证明，还是村长直接承认，都告诉了他们阿萝有问题，阿婧有危险。
但方锈却摇头：“不，时间紧急，你们得快点打听几件事。”
叶隐珏：“什么？”
方锈简单交代了两句：“……至于我，我要去上山一趟，有件事得印证一下。”
一件可能和目前这个副本没有关系的事。
庄梦和叶隐珏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去了。
只是在走的时候，庄梦看了看方锈身后：“方锈，祂呢？”
“没事，不用管。”
方锈言简意赅：“他应该和我想的一样，也打算去看看。别废话了，我得动作快点，免得祂作弊。”
庄梦颔首：“好，你小心，有事就弄出点动静来。”
比起副本，庄梦始终更在意方锈的安全。
虽然命数是定下的，但方锈这人自己会弄出太多变数，无法让人放心。
作为一只猫，赵周正确实不好打听什么，他就跟在方锈身边，跟着方锈往山上掠去。
变成猫后，他的速度就突破了人类的极限，要追上方锈不是难事。
“方锈，你觉得故事线还有问题？”
赵周正问：“是阿婧有问题吗？”
反正上山就算是再快也要点时间，方锈也乐得有人说话打发一下时间：“不，阿婧或许有时候表现得很奇怪，但她也只是一些嫉妒心，以及想要博得关注的小心思而已，她只是个普通人。”
赵周正想了想：“…你是觉得，村长有问题？”
方锈没答话了，只说：“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又看了一眼赵周正：“你要跟我一起去？”
赵周正：“我很好奇你要确认什么事，不可以吗？”
五个人中，只有他们三个上去过，见过神庙，赵周正会好奇很正常。
方锈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他耸耸肩：“无所谓。”
赵周正看他这个态度，又有点不确定起来了。
不过无论确不确定，反正他们已经看到了神树。
抵达神庙的时候，方锈确实在第一座神庙里找到了解行水。
解行水手里拎着祂的鞭子，似乎是在想要怎么下手。
听到动静后，祂稍稍偏头，不是很愉悦：“方锈，我以为你会自己来。”
“腿长在赵会长身上，我总不可能废了吧。”
方锈扬眉：“你不会是在等我来看再开始吧？”
解行水先扫了一眼黑猫的四个踩在地上的爪子。
……赵周正有一瞬觉得，解行水是想废了自己的四肢的。
但也许是碍于方锈在场，解行水只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眼里只有方锈：“我已经甩了一鞭子，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木制的雕塑明明看上去已经残破不堪，随时要倒塌了。
方锈有点意外，但又在预料之中。
他抬手，握住自己背后斜背着的神赐，神赐感应到他的意识，刀鞘自动解体，被方锈横抽出来。
方锈示意解行水伸手：“来，血。”
解行水解开自己手上缠着的绷带，那上头在棺材里划的伤口结出的血痂还很新鲜——副本时间跳转，不会帮玩家把身体上的伤口也处理好。
他们是什么状态跳转的，就是什么状态继续。
祂乖乖地伸出手，自己先用匕首割开了之前的伤口，随后就用手握住了神赐，继续当方锈的放血工具人。
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反而是一种清苦的淡香，殷红的血液顺着放血槽流下、扩散，形成一个个隐秘晦涩、无法理解的符文在神赐上流转。
赵周正只以为是解行水的天赋，毕竟很久之前就有人在论坛上猜解行水的天赋可能跟杀人又或者血有关系。
等到最后一个符文亮起后，解行水松开神赐，方锈就如同出笼的野兽，单手拎着刀毫不犹豫就冲神像而去。
他高高跃起，自带的劲风将他的长发往上拂，整个人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弦，蓄力之猛势要将这神像一刀劈开！
而就是在这时，那个神像里面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他的耳朵是三根羽毛，头上有着似鹿似羊的角，眉心到鼻尖处有一层黑色的壳一样的东西，嘴角边并不是两点红痣，而是如痣一般大小的两枚红宝石镶嵌在那儿。
他抬手欲要拦下方锈的刀，同时也是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个虚影不同于墓地里的虚影。
墓地里的虚影很弱。
这个虚影…虽然感觉力量也不完整，但至少有带来压迫感。
甚至在他睁眼的那一刹那，方锈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两秒，整个世界也空白了两秒。
而在两秒后，他的眼前出现了极其混乱的场景。
他看见了无数双黑色眼白、有着三个猩红色瞳孔的眼睛在他面前睁开，铺满他的整个世界。
先不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场面真的很让人掉SAN。
可方锈却始终没有半点停顿。
他们的交锋只在三秒之间，三秒后，方锈的刀落下，直接将虚影砍成了两半，然后消散，连带着后头的神像也一块被直直地、竖着劈成了两半。
方锈落地后，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那里渗出了红色的血。
甚至在赵周正第一时间跳上来时，他只能听见，不能看见赵周正。
因为他的眼前，还是无数双有着三个瞳孔的眼睛在疯狂抖动，似乎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出来，跳进他的眼睛里、侵占他的大脑。
直到一只冰冷的大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方锈的闭眼功能终于回来。
他的眼睫顺着解行水的手轻颤，然后乖乖垂下。
方锈呼出口气：“这个副本的邪神产物比我目前遇见过的任何副本都要强。”
无论是《你看我漂亮吗》，还是《来自远古的悲歌》中的邪神产物，都没有让方锈受到这样精神创伤，就算是影响了他的SAN值，导致他出现了各种幻觉，也不会干脆让他七窍流血，但这个副本的邪神产物……
有点刷新方锈对邪神的实力定义，又有了个新的认知。
赵周正没有问他为什么说第一个神是邪神产物，因为被方锈劈开的神像没有倒塌，而是有一时间没有办法数清楚的树枝在其中牵连着神像的壳。
那些树枝是黑色的，黑色的树枝并不常见，但能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感的树枝只此一家。
——这还是这些树枝已经被方锈那一刀砍掉了生机，都能让人的神经紧绷起来。
赵周正呢喃：“邪神产物。”
而且是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的邪神产物。
解行水一只手遮着方锈的眼睛，另一只手从背后环抱住了方锈的脖颈，将方锈的脑袋锁在自己的怀里。
祂微微低头，脑袋贴着方锈的脑袋，与他耳鬓厮磨：“你讨厌吗？”
方锈轻嗤：“这世界又不是我的，我讨厌什么。”
他反问：“你呢，你讨厌？”
《666号病院》中，解行水面对邪神产物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也使得方锈感到迷惑。
因为在方锈的猜测里，解行水就是邪神。
祂讨厌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后面出现的至今不知道数字的编码，更是让方锈的很多猜测都打上了问号。
方锈不是那种觉得自己百分百对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也许有可能是有猜错。
错了就错了。
纠正就好了，没必要不认。
解行水低笑了声，回答了句方锈曾经和祂说过的，但调换了一下词的话：“其实我无法理解讨厌这种情绪。”
方锈轻呵：“你有点敷衍啊。”
“因为让你想不明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解行水笑：“这样你就会一直去想，随便一点信息都会让你反复地想、不停地想。”
方锈不是容易放弃的人，有些事如果他搞不明白，他就算是现在先放一放了，以后要是接触到任何能够关联的信息点，他也会立马将其联系上。
这样他就一直在想祂。
想为什么，想祂究竟是谁，想祂的身份来历。
只是可惜这样还不够。
还没有办法让他的脑子里只有祂。
方锈当然知道解行水的意思，所以他哂笑了声：“真卑鄙啊。”
解行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祂勾起唇，嘴角的弧度加深：“如果卑鄙可以得到你，那么我愿意做一个无耻的人。”
因为赵周正在场，祂没有办法承认自己的神的身份，只能说人。
但方锈的脑子里已经自动把这话翻译成了：如果卑鄙可以得到你，那么我愿意做一个无耻的神。
他有问题。
他很心动。
只可惜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方锈示意祂：“你差不多得了，松手，我们还要赶时间。”
解行水悠悠抬手，还顺便帮方锈把没擦干的血渍擦干。
方锈没有再去砸第二座神庙，赵周正跟着他们下山，下山时问方锈：“其他神也是邪神产物吗？”
方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
甚至……
巫师可能就是借助了邪神产物，才拥有这样的力量。
所以他没有告诉其他人，那些石头上写着什么。
这个副本是第二个《来自远古的悲歌》。

第85章 红白喜事（30+31+32）
而在方锈一刀劈开神像时, 知鸫这儿就发生了点动静。
一个摆在桌上的盒子震动了一下，知鸫起身将其打开，就见里面的东西已经四分五裂。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消失了, 反而是有什么出来了。
一个影子从中飘散出来，逐渐凝实。
不再是虚影, 而是真实存在, 一袭白衣、赤脚踩在地板上的那个“神”。
他闭着眼睛，语气冷淡：“他们毁了我的神像。”
知鸫把盒子重新合上：“是么。”
知鸫的声音比他更加清寒：“那你去找他们麻烦吧。”
他凑近知鸫，始终没有睁眼：“你好像和他们其中一个玩家很熟, 你不帮他？”
知鸫已经坐回了椅子上：“我答应了不会出手，无论帮你还是帮玩家。”
他听得此言, 毫不犹豫地就转身走了。
但在他出门前，知鸫还是喊住了他：“瞐翰。”
他淡淡道：“留点东西下来。”
瞐翰回头：“你觉得我会输？我不会输的。”
知鸫平静反问：“那你觉得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呢？”
瞐翰沉默片刻，到底还是直接拔了自己左边的一根羽毛, 丢给了知鸫。
羽毛的根部带着血，还在往下滴, 因为这是瞐翰的一只耳朵。
知鸫目送他出去后，才伸手将其收起来。
他静坐了许久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呼出了口气。
这个副本要结束了。
这个世界线要关闭了。
他们的那个队长…没有找到他。
不同于瞐翰他们没死就会继续去别的世界线打工，死了就彻底解脱，只会成为一串没有意识没有灵魂的“数据”。
他是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也没有办法离开这个世界线的。
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
这里是他的牢笼。
.
方锈他们回到藏零村时, 天际的夕阳只剩下了最后一点余光, 半边天已经呈现了蓝灰色。
叶隐珏最先赶过来和他们汇合：“我靠！方锈, 你特么真是这个游戏的创造者吧？”
方锈扬扬眉：“看你这反应, 我猜得没错了。”
叶隐珏点头：“我问了阿勇，还问了好几个村民，其中还有阿萝的娘家，都没有听说阿萝最近这几年有哪儿不舒服的又或者有什么，听到我问，他们还很紧张，问我是不是阿萝生病了，瞒着不说。”
这话乍一听没有什么问题，可村长的原话是说，阿萝本来是要办白喜事，要出殡，却被红娘娘钻了空子。
方锈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不对劲。
——如果阿萝去世了，要准备白喜事，那村子里的人总该知道吧。
从藏零村的情况来看，这个村子就是每家有大事家家户户都知晓。
那阿萝死而复生，就没有一个人表达疑惑和不对？
叶隐珏：“我们现在是去哪？”
方锈：“去找阿婧。”
叶隐珏啊了声：“不等庄梦来吗？”
“庄梦应该也在阿婧那儿。”
方锈说到这，似笑非笑地睨了眼赵周正：“破晓培养出来的根红苗正的人，她打探完消息后肯定担心阿婧的安危，所以一定会去保护阿婧。”
赵周正也不生气，反而很骄傲：“有能力的人保护没有能力的人，是应该的。”
方锈却轻嗤：“我不喜欢牺牲自己的英雄主义。”
听到这话，赵周正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说：“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很正常。”
方锈扬扬眉，心说破晓的会长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好一点。
也难怪版本更新前论坛有个沉到海底了的高楼是为他而建、歌颂他的。
这种愿意牺牲自己并且不会道德绑架的人……
圣父转世啊。
而在方锈身边已经习惯当透明人了的解行水在听到方锈说那话时，细长浓密的眼睫如同蝶翼一般轻轻抖了抖。
祂稍稍垂首，掩住了眸中的神色，将眼里那一片阴霾盖住。
方锈啊，总是不那么诚实。
他们到了村长家后，就见村长家是妆点得最为“奢华”的地方，也是最为诡异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虽然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气氛整体是昏暗的，尤其这是山里，不像是城市那样灯火通明。
藏零村是通电，可用的灯是那种看上去随时都会熄灭的橙黄灯光，配上暗红、暗绿的色调，显得很脏。
村长家外停着花轿，就放在正门口，花轿的底是暗绿色的，上头画着暗红色的“曦日乌”和“朎月朓”。
曦日乌在这个世界，是至阳的草药、灵物，就类似于现实世界的龙。用来封印、驱邪。
朎月朓在这个世界，则是至阴的草药与灵物，作用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它是用来供奉给“神”的。
至阴之物供奉给神……
这神是什么存在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花轿的门帘正对着村长家的门口，让人不禁想起一些恐怖游戏的场景，配上这藏零村，真的气氛拉满。
方锈他们没法从正门进，但好在大家都是身手高超的存在，直接翻墙就好。
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的婚俗，还是藏零村独特的婚俗。
他们不贴喜字，但会蒙“灵布”。
灵布倒终于不是暗红和暗绿色的了，可它是白色的。
上头绣着一些符文，在其他人眼里是符文，在方锈眼里是这个村子的古语。
方锈：“一大篇内容，简略点说就是祝福出嫁的女儿幸福美满什么的。可能是这个村子的什么祝福经文。”
“用白布……”
叶隐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就有点瘆人了。”
方锈认真道：“也许在我们眼里诡异，但在这个村子的人眼里不是。毕竟这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可能白色在他们眼里，才是最干净的颜色。”
习俗不同罢了。
等在院子里晃悠的宾客进入主屋后，他们才齐齐从遮挡物后面绕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阿婧的屋子前，敲了敲门。
方锈敲得是庄梦他们在这个本里定的暗号，之前庄梦告诉他了。
所以里面的人立马就过来开门了：“快进来。”
庄梦让身，几人鱼贯而入后，庄梦又把门关上。
阿婧已经穿戴好了嫁衣，红绿色的喜服套在身上配上被抹得惨白却也艳红的脸，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办喜事，更像是哪个中恐游戏里的鬼新娘。
大概是庄梦有跟阿婧说他们是来帮她的，所以在看见他们进来后，阿婧的眼睛亮起了光：“你们想到办法了吗？”
庄梦看向方锈，冲方锈点点头。
因为有阿婧这个NPC在场不好多说，但她点头就足够传达信息了。
她的意思是方锈要她问的她都问了，事情就像是方锈想的那样。
于是方锈没有理会阿婧，只是问：“那阿萝来过吗？”
庄梦摇摇头：“还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
庄梦话音刚落下时，门就再度被人敲响。
几人对视一眼，方锈他们先藏起来——毕竟要出嫁的女儿家屋里站好几个大男人就很奇怪。
赵周正倒是可以继续留在明面上。
方锈和解行水是直接闪身进了柜子和墙的夹缝里，侧着挤一挤，能容纳两个人。
那里也是最好藏人的地方了。
叶隐珏就得翻窗出去，躲在屋子后面类似过道一样的地方。
庄梦去开门，方锈望着和自己贴在一起的解行水，勉强抬手拉了拉祂的衣领。
上头的纹路并没有加深，现在副本已经到尾声了还没有变化，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加深了。
这有可能是副本的一个机制。
如果拿到恶鬼身份的不是解行水，而是普通玩家的话，会慢慢加深，给玩家这个副本限定的力量用来打最后的boss。
就像是他的身份一样，如果不是他拿到巫师，而是普通玩家，他们这里也都是普通玩家，那么拿到巫师身份的玩家就会获得一些副本限定的加持。
那边阿萝已经走了进来：“没有办法了。”
方锈松开解行水的衣领，手还没垂下去，就被解行水一把抓住。
他懒得管，只偏头去看，就见阿萝面色冷静，但脚下速度不慢：“我送阿婧出村。”
她看向庄梦：“你知道叶隐珏在哪吗？你去找他，让他现在就走，带着阿婧走！”
庄梦动动唇，还没说话，那边就又有人把刚合上的门一脚踹开。
回身去看时，只见是村长带着几个村里的壮汉，手里拿着武器：“你想把阿婧带到哪儿去！”
村长痛心疾首：“你不要命了是吗？这婚事已经在神明面前过过了，阿婧怎么能逃得掉？就算她逃掉了，我们这个村子要怎么办？！”
阿萝挡在阿婧面前：“我只是个母亲，我不懂你们那些大局观，我只知道我的女儿不愿意，我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迫她。”
“阿娘……”
阿婧听到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阿萝转身，冲她张开了手，阿婧站起来，正要扑进她的怀抱中，村长就大喝：“阿婧！离她远点！”
阿婧下意识被他斥停，又无法理解：“阿爹，你到底怎么了啊？你从前明明这么爱阿娘，最近到底为什么总是躲着阿娘，还这样对阿娘……”
“因为她已经不是你阿娘了。”
见时机差不多，演员都已经登场，方锈也从夹缝中挤了出来。
解行水还抓着他的手，但没关系。
在场能看见解行水的NPC是少数。
方锈扫过阿萝和阿婧，心说只有这母女俩。
阿婧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
方锈看向阿萝，庄梦已经过去将阿萝和阿婧隔开了：“红娘娘。”
他轻勾着唇：“神庙里的你不认识我，但这里的你应该认识我吧。”
阿萝眼里的惊恐和震惊不比阿婧少半点，但她深吸了口气后，还是脱下了马甲：“巫师大人。”
她弯腰冲方锈颔首：“我感觉到您出来了，但没想到您还是依旧如故。”
阿婧懵了：“什么……？”
她看向阿萝，又或者说红娘娘：“阿娘……你、不…你不是我阿娘？”
村长重重叹了口气：“阿婧啊！你阿娘她早在半年前就去世了！这是红娘娘上身，她想要你和阿梦的命！要你们替她做那邪物！”
“阿爹不与你说，就是怕你知道了瞒不住，在她面前露了馅，丢了命！”
他还说：“阿爹与巫师叫你出嫁，就是为了保护你啊！你要是嫁给了…她就没法伤害你了！”
阿婧听过后，脑袋嗡嗡的，乱得不行。
她不敢相信她听到的一切，可阿萝，又或者说红娘娘，确实已经亲口承认自己就是红娘娘了。
她不想嫁，这么久以来一直支持她、帮助她，而且也为她着急的就只有她。
可现在阿爹告诉她，她以为的阿娘已经不是她的阿娘了，她帮她只是为了害她。
阿婧几乎是崩溃地发出一声悲鸣，双手盖住了自己的脸，跌坐在地上哭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红娘娘凝视了她数秒，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直接冲村长掠去。
村长大惊失色：“快！快保护我！”
他带来的那些人，其实是不顶用的。
他们只见一阵风掠过，甚至才迈出一步，红娘娘就已经先被人挡了下来。
一把细长的刀尚未出鞘，横在了红娘娘的虎口、掌心，挡住了红娘娘后续的动作。
村长松了口气，眉眼间浮现出喜意：“巫师大人！”
红娘娘则是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含了几分怀疑：“巫师大人？！”
“嘘。”
方锈示意他俩安静点：“别急着喊我。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到底要把阿婧嫁给谁？”
村长：“这、这这这，巫师大人，这不可言说啊！”
方锈点点头，看向红娘娘：“那你说。你好歹也算是半神，就算不是，也不是什么人类，不至于也有避讳吧？”
那头叶隐珏已经翻窗回来，帮庄梦一起将阿婧扶起来，放到了椅子上。
红娘娘看向了阿婧，还不等她眉宇间流露出什么神情，方锈就一副牙疼的模样：“这位女士，我提醒你件事。你可能没有带过孩子，带孩子呢，就是不能把她放象牙塔…你知道象牙塔是什么意思吧？”
红娘娘看回方锈，又瞟了一眼悠悠站在方锈身边，存在感既强又弱的解行水：“我知道，您说。”
方锈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她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了，你还想瞒着她，不告诉她真相，结局会是什么我不好说，但反正在这个世界，天真活不下去。”
红娘娘垂首也垂手，村长有些惊恐地看着方锈：“巫师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神赐就直接“唰”地一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回神赐出鞘了，明明是木制的刀，刀刃却十分锋利，漆黑的刀身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让村长根本不敢再说话。
方锈轻轻一笑：“你刚刚不说，现在就别开口了，可以吗？”
村长很想说你不是巫师大人，传说中的巫师大人不会这么对待他的“子民”的，可他也不敢说话。
就怕方锈真的一刀就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了。
而红娘娘也终于下定决心：“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出嫁。”
她说：“出嫁的仪式弄得这么浩荡，只不过是为了蒙蔽大家的双眼…是他，破解了当年您从石头上拼凑出来的那些信息，像您一样，得到了我们这个世界以外的邪神的眷顾，他要用他的妻女，向邪神换取力量！”
这话出口后，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只有方锈仰头轻叹，呢喃了句：“和我猜得差不多啊……”
阿萝看着才三十多岁，死得也太突然蹊跷了。
她每月十六和阿婧睡，也只是为了保护阿婧。
因为阿婧已经……
十六是月亮最圆满的时候，自古就有阳日阴月的说法。
而今天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经历了各种起起落落的阿婧已经丧失了表情：“阿爹？”
她茫然地看向往日里最疼她的男人：“她说的是真的吗？”
“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她和这些人一起合伙骗你的！”
红娘娘冷笑一声：“我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但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有吗？”
藏零村的人都信这些，村长做贼心虚，当然不敢。
阿婧在那儿看着，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依赖谁、相信谁了。
方锈更是直接：“你俩别吵，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献祭妻女追求力量，你不也为了保护阿婧想要牺牲掉别人吗？庄梦做错了什么？你要拿她做嫁衣，成全阿婧成为你这样的存在，让别人伤害不到她？”
方锈轻呵：“你把阿婧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就不将其他人的女儿当做女儿了？”
村长要献祭自己的妻女是真的，但红娘娘要将庄梦和阿婧变成“红娘娘”也是真的。
红娘娘没有回答这话。
方锈嘀咕了句：“我现在就像是居委会大妈，来调节家庭矛盾。”
在他旁边的解行水听到了，不由得稍稍弯眼。
随后祂抬头看了看：“你要等的…东西来了。”
方锈闻言扬眉，下一秒，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砸在了屋檐上，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圈气流荡漾开，整个屋子都颤了颤，但却没有倒塌。
叶隐珏骂了声脏：“这特么又是什么？！”
“哦。”方锈随口道：“我们前不久上山劈了个神像，现在神像主人找上门来了。”
叶隐珏：“？？？？”
方锈你就别加大游戏难度了行吗！！！
红娘娘也抬头：“是瞐翰。”
她话音落下时，瞐翰也直接闪身出现在了屋内，直接朝方锈面门劈出一掌。
方锈未动，他背后的头发被劲风带起一点，一根鞭子从他脑侧甩出，直接砸在了瞐翰手上。
仅仅一鞭子，就将瞐翰的手抽得皮开肉绽，猩红的血液滴在地面，好像在告诉所有人，他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神明。
瞐翰原本闭着的眼睛唰地睁开。
而在他眼睫微微抖动时，方锈就没有迟疑地闭眼，同时也是道：“闭眼！”
庄梦他们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成功躲避了瞐翰的精神污染。
但在方锈刀下的村长却发生了异变。
就听他嗓子里发出了不似人的嘶吼咕噜声，随后方锈的被动技能和他天生自带的危险感知一并发动，让他毫不犹豫地就侧身避开。
如果方锈能够睁眼，就一定能够看见。
村长变成了半树半人的怪物。
和《666号病院》13号不同的是，13号是半边身子是真的树，村长则是从身体里长出了漆黑的树枝，像是一根根矛一样扎在他身上，看上去痛极也狰狞无比。
他嘴里发出古怪的嘶吼声，方锈眼皮子一跳：“庄梦！离阿婧远点！”
事实证明，声音的传播真的会慢一点。
因为方锈喊庄梦的时候，阿婧也瞬间发生了异变。
她猛地从椅子上跌落在地上趴着，宛若什么爬行动物一般。
她的背部长出了几根黑色的树枝，没有村长的那么粗壮，但却要细长很多，像是蜘蛛腿一样朝旁边攻击去，要穿破人的身体，汲取人的“养分”。
但庄梦开天赋的速度很快，在树枝朝她而来的瞬间，副人格就直接接管了身体，凭借着对气流的感知躲避后，手上也是出现了镰刀，直接砍断了朝她而来的树枝。
阿婧似乎是痛极了，发出了声哀戚。
赵周正也开了天赋：“天赋&#183;绝对领域！”
刹那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他们之间荡漾开。
但方锈和解行水却是不约而同地轻啧了声。
因为方锈感觉到自己心口处的衃枝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挣扎，却被摁死，他手背上一直以来存在感极弱的树皮也是给他传递了酥麻的感觉。
包括手中的神赐，明明是刚好的重量，却突然好像是加了十个解行水在上头，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赵周正快速道：“可以睁开眼睛了！但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而且我不能动也不能再使用别的道具，还有你们得保护我！！！！”
后面那句话那么大声，是因为阿婧背上有一根树枝直接冲着开天赋前就跳到了柜子上的赵周正去了。
叶隐珏毫不犹豫出手，一把愁杀飞过去，却没有砍断树枝，只是将其打偏了一点。
副人格庄梦双手握着双蝶借力，直接开了双蝶的魔化将其一斩，才勉强砍断。
“哥哥！这里的树枝比之前那个本的厉害很多！”
虽然那感觉很不爽，但是方锈还是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就算是直视瞐翰本尊的双眼，他都没有再遭受精神污染。
恢复了很重要的视觉后，方锈他们没有犹豫，直接出手。
方锈还不忘推了一把解行水：“待在我身后。”
解行水稍稍一顿，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方锈，我没那么脆弱。”
“那……”方锈果断道：“庄梦你和叶隐珏负责阿婧以及保护赵会，我和解行水解决这两个个。”
红娘娘：“还有我，我帮你们挡住瞐翰…但我打不过他，你们动作得快点。”
方锈没有拒绝。
因为他和解行水在赵周正的领域里，战力受到了影响。
他不知道赵周正的这个天赋是不是分敌友的，如果是，那对他们也太不友好了。
方锈没有再管解行水要血，而是直接拎着神赐和解行水配合着就上了。
解行水负责帮他把那些朝他飞过来的树枝碎片全部挡了，他负责取村长的人头。
面对那密密麻麻如同藤壶一般飞来的漆黑碎片，方锈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要改攻势的意思，因为解行水的鞭子绝对就在他身侧为他清扫通道。
村长也不是只有这一个攻击手段，方锈的刀要碰到他时，要碰到哪儿，哪儿就会冒出厚重的树皮挡下。
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就算神赐现在在他手里沉重到方锈都感觉到了沉重，可该快的他还是照样能快。
他的疲惫、疼痛，那些在公司眼里会影响到“刀”的状态的开关，全部都被关掉了。
就算他现在手断了，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出刀。
好比在《你看我漂亮吗》中一样。
村长的力量到底不够，但方锈的刀出现的残影速度甚至让肉眼都有点没法捕捉了时，他也成功地刺中了村长的身体。
随后他身侧掠过一道人影，是解行水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握住了神赐。
就见祂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祂划开，鲜血顺着放血槽而下，这一次，神赐上的符文全部都活了！
它们钻进了村长的身体里，在村长的外露的皮肤上打上了烙印。
村长就像是窒息了一般，瞪着一双充满红丝的眼睛，眼珠子都要凸出来，脖颈的青筋已经转为了黑色。
他张大了嘴，像是无法呼吸一样，直接跪在了地上。
方锈将刀□□后，村长也是瞬间化作了一滩血水，而那些血水又顺着回到了神赐的刀身上。
神赐发出一定频率的嗡鸣声，明明是细微的，却让在场每个人——无论是玩家还是NPC，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赵周正的领域也是直接被强行中断，使得赵周正遭受反噬，喷出了口鲜血，昏厥了过去。
其余人则是定在了原地，抱着头像是遭受了什么极大的精神污染一样，五官都扭曲了。
因为无论是庄梦还是叶隐珏，脑袋里都出现了极其混乱的声音。
像是有无数的人在说话，但又像是没有意义的什么嘈杂频率。
那种痛苦是无法言明的，痛苦到他们甚至想直接打开自己的大脑，将里面的脑髓捏爆了，来个一干二净才好。
逃离这场修罗的只有方锈和解行水。
又或者说只有解行水。
因为就连方锈，也被神赐所影响，在很勉强地抓着神赐，免得神赐带动着他大开杀戒，把在场，不，整个副本屠个干净。
神赐反噬他了。
方锈看向自己手里无比邪性的神赐，又看了眼解行水。
解行水很是无辜地眨了下眼。
……这神到底给了他一把怎么样的刀啊？！
方锈暂时没法动，时间紧迫，瞐翰也受到了神赐的影响，暂时没有办法动。
解行水便在方锈的示意下亲自动手。
祂没有用鞭子，也没有用任何武器。
方锈亲眼看着祂直接用自己的手，一掌穿透了瞐翰的身体！
方锈忽然想起版本更新前，论坛有人说解行水杀人方式过于血腥的事。
方锈费了好大劲，才把神赐收回去，收回去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解脱，整个人都不住晃了晃，但还是站住了脚。
而倒在地上的瞐翰眼睫颤了颤，他没有看向任何一个玩家，只是看着颤抖着抱起阿婧尸体的红娘娘，眼里全是怜悯。
她已经死了。
瞐翰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个会问他这张脸好看、还是那张脸好看的，和他一样的“邪物”、“神明”，已经死了啊。
她变成了“既定”。
【检测到副本结束】
【因本次副本较为特殊，故将在所有玩家SAN值恢复安全值，即60后，才跳转回初始空间，请玩家耐心等待，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再度遭遇生命危险】
庄梦的副人格下线了，但主人格却揉着自己宛若被大卡车碾过了的大脑咬着牙坐起来，给自己灌了瓶高级精神药水，又跑去给叶隐珏和赵周正灌。
要是以这样的状态结束副本，会晕死在初始空间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被传走。
那边自有庄梦忙活，方锈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神赐是真的差点反噬他。
解行水冲他伸出手。
方锈垂眼看向祂沾上了血的手套：“脏，不牵，拿远点。”
解行水也看了看，低叹了声：“就一滴。”
祂另一只手才是真的血淋淋。
毕竟放血杀人都用的那只手。
话是这么说的，解行水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摘掉了手套。
方锈一愣。
只见解行水手背上漆黑的编码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回解行水再伸手，方锈就主动握住了。
为了去看那个编码。
【No.13】
怎么可能？！
方锈脑子里是真的乱了一瞬。
因为这个编码……
因为【No.13】是……
十三号明明是……
方锈脑海里想起了之前那个离谱的猜测，他看向解行水：“这个不是你的。”
解行水稍顿，似乎很意外：“你居然连这个都猜到了？”
祂有点遗憾地呢喃：“我还以为能让你震惊很久呢。”
解行水说：“这的确不是我的，这是我偷…或许用你们的话来说‘抢’更合适。”
他这话让方锈脑子里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印证和肯定，那些被打上了问号的想法也全部落实。
可在外面算计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很少需要思考的人在此刻是真正的有一瞬是极其茫然的。
“…为什么？”
解行水凝望着他，似乎早就说过又或者早就想过，祂的回答毫不犹豫，一字一句都无比虔诚：“因为我想和你建立联系。”
哪怕一点。
方锈想说他问的不是这个，但在对上解行水那双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祂原本瞳色的眸子时，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那天灵也是在暗示他。
他问他什么时候能够不被屏蔽。
灵的回答是：也许神战的最后阶段，也许神战后。
方锈低笑了声。
他轻呼出口气：“至少终于确定自己是谁了。”
他所有的猜测，全部印证。
“父亲”总是很怀念一个人，“父亲”也跟他提过几次，还给他看过他的照片。
那个人的长相和他很像，但又很不像。
“父亲”只有那个人的一张照片，他每次提到时，就是在摩挲着那张旧照片，眉眼间是可以被称作“暴露弱点”的一点缱绻。
记得第一次提起时，“父亲”是说：“他很强，他是在你出现前公司最优秀的人。”
当时方锈还不知道这些什么基因里也有灵魂、游戏世界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知道他的基因源自于十三，公司的人在十三死前，有存留十三的血。
所以他那时候在心里腹诽了句：“那我这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现在他知道了。
是十三的基因突破了人类的身体限制。
他很强。
强到人类的躯壳限制住了他的灵魂。
他就是十三。

第86章 结算（二合一）
明明副本宣布了结束, 瞐翰却没有死透，他的残魂从躯壳里升起来，正要去找知鸫, 却被清醒了的叶隐珏用一把愁杀挡下。
叶隐珏瞥了一眼还在庄梦怀里昏迷的赵周正，喊那边和他们宛若两个世界的小情侣：“方锈！”
他低声：“我的愁杀可以将阴魂转变为自己的刀魂, 愁杀对这个‘神’的残魂有反应！”
方锈迅速从那些情绪里出来, 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绪，看了眼：“他叫瞐翰。你可以强制收他？”
叶隐珏点头：“可以，就是强制的话会让他失去所有记忆。”
瞐翰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 听到时，就抖动了一下。
他的残魂不像是别人的那样无法看见, 无论是方锈还是叶隐珏，都能看见他。
也能够听见他。
瞐翰问：“你要带我离开副本？”
叶隐珏昂了声，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有什么不对, 只实话实说：“但是是给我做打工人。”
瞐翰毫不犹豫：“可以。”
叶隐珏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刀魂收集的这么迅速、容易，而且还是这么强的存在。
瞐翰直接钻进了第一把愁杀飞刀里面, 只是进去时又看了眼某个方向。
方锈顺着他看过的地方看了眼，那个位置，是知鸫所在的地方。
而远处的知鸫拎着瞐翰留下来的那一只耳朵,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掠身而出。
庄梦他们虽然喝了高级精神药水，但是只是消除了神赐带来的污染，就像是接触了一个负面buff, SAN值还需要时间持续恢复——
高级精神药水不像低级精神药水直接猛地抬一口, 但却要比精神药水要好。
因为慢慢恢复的SAN值才是稳定的。
一个人, 突然一下子陷入混乱失去理智, 又突然一下子无比冷静恢复理智，在两个极端拉扯，会很容易疯掉。
所以知鸫进来时，方锈他们还在。
见到知鸫，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只有方锈和解行水没有。
后者是没必要，前者是……
方锈望着知鸫，有一瞬感觉很复杂。
知鸫是十二号，他觉得知鸫一定是认出来了他这张脸。
叶隐珏召出来了自己的第二把愁杀，因为瞐翰刚附在第一把飞刀上，还需要时间适应。
那把飞刀现在进入了冷却，他暂时不能使用。
然而第二把飞刀对知鸫也起了共鸣。
知鸫似有察觉，瞥了一眼叶隐珏：“你的刀，不是寻常之物。”
方锈挑了下眉，若有所思：“你要做他的刀魂么？这样可以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
知鸫是追着瞐翰来的：“会失去记忆么？”
叶隐珏有点懵：“呃，如果你自愿进来，就不会。”
不是……
他收刀魂就那么容易？？？
叶隐珏忽然相信自己“B+”的幸运了。
泪目了。
这个“B+”终于有一次效果了。
但知鸫还多问了方锈一句：“他是你现在的队友？”
方锈稍稍偏头：“是。”
之前山林里，叶隐珏说出那话后，方锈是点头同意叶隐珏表达的想要加入他们的意思了。
——明明是他想要叶隐珏入队，却硬生生被他操作成了叶隐珏主动入队。
于是知鸫颔首：“好。”
随后他抬手触碰那柄飞刀，一眨眼，整个人就消失在了这个空间里。
叶隐珏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瞐翰附身时他确实没什么反应，但知鸫进来时，他只觉自己的身体一重，脑袋像是要炸掉，就算是公司的训练也无法支撑他稳住自己的身形，猛地往旁边倾斜。
还是庄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才没让他砸在地上。
庄梦轻轻蹙眉，看向方锈，有千言万语想要问。
无论是瞐翰提的“离开副本”，还是知鸫的态度，都让她那A+的脑子不得不转。
可A+的脑子也在告诉庄梦，有些问题不该问。
比如知鸫和方锈。
她觉得方锈不会说，问了也肯定是一句“妹妹，知道得太多，对你不好”。
而那边方锈示意解行水给他绷带。
解行水背包里真是什么都有，就是祂不记得。
方锈先将解行水手背上的刺青藏好，又把解行水另一只手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解行水垂眼望着他，眉眼弯弯：“我以为你会生气。”
方锈点点头：“我确实挺生气的。”
如果不是这个神脑子有病，他的猜测也不用绕这么多弯路。
他直视着解行水的眼睛，面无表情：“但再生气我也不可能毁了我自己的东西。”
解行水勾唇。
方锈又凉凉道：“你真该庆幸自己长了这么张好脸，保护好它吧。”
解行水低笑着应下。
方锈又觉得不对，狐疑地盯着祂：“你不会是照着……”
解行水坦坦荡荡地点了头，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毕竟我的本体是没有‘脸’这个说法的。”
所以祂是完全照着他的喜好捏出来的一张脸。
方锈：“……”
啧。
忽然很不爽了。
这种被拿捏住的感觉……
方锈看看笑容总是有几分危险的解行水，心说算了。
反正是祂，也不是别人。
方锈望着祂的手背，用手指点了点：“你这是复制粘贴，还是？”
解行水是真的很喜欢方锈一些措词，祂轻笑：“唔，应该说是剪切粘贴。”
……原谅方锈的第一反应是解行水把他皮扒了贴自己手上。
“方锈。”
解行水似乎也从方锈那张木了一秒的脸中察觉到了方锈在想什么，祂很是无奈：“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的血腥暴力？”
方锈：“？”
他呵呵：“你刚刚徒手直接穿透人的胸膛。”
方锈示意：“版本更新前的论坛还有人说你手撕过人。”
解行水想了想：“可那是对别人。”
祂轻声说：“这种东西，没必要，一个刺青而已。”
祂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将其从方锈身上抹去。
方锈轻嗤：“你听上去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
不喜欢又从他身上扒拉走，粘贴到自己手上？
解行水微微垂眼，握住了方锈的手，在他的右手手背上印下冰冷的吻。
曾经这个编码就在方锈的这里。
祂说：“因为你说喜欢。”
于是祂就将其粘贴在了自己这儿，想要方锈“爱屋及乌”。
.
等到他们的SAN值都恢复到了60后，空间也跳转到了初始空间。
现在的结算播报比以前要简略了很多。
没有什么任务完成的播报了，开局就是副本探索度、游戏时长，然后是副本需求个人角色故事探索度。
这里方锈打满了100%。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与本次副本的其他玩家是《红白喜事》TE线首通玩家！为感谢您的努力付出，除50000积分奖励外，您将拥有一次抽取S级道具的机会！】
【注：抽取道具将在所有奖励发放后开始，您也可以选择保留机会，可在商城打开自行抽取】
【《红白喜事》True End结局：古怪的藏零村藏着许多秘密，这是一个神秘的村子，也是一个可悲的村子。
这里的人们终其一生都要与他们所畏惧的东西生活。但，得到力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村长为了力量失去了妻女，被力量蒙蔽了双眼，这一场盛大而诡异的喜事究竟是为红事操办，还是为白事而生？】
完全没有提巫师。
方锈轻挑了下眉。
【玩家方锈，您本次游戏达成TE结局，获得特定道具：钥匙（1/5）】
【道具说明：这只是一片钥匙的碎片，无法判断品质与作用，也许玩家集齐钥匙后会有神奇的事发生哦！】
方锈有点意外了。
他想过或许这个副本会产出道具，但没想过这个副本产出的道具这么奇怪。
钥匙？
是用来开哪儿的，还是用来去哪的？
比如……
方锈抬眼看了看上面，虽然目之所及是面包车的车壁，但他的意思不是车子。
【您本次副本获得经验值100000，等级升至70，获得属性点奖励70】
【鉴于您本次副本表现优越，且根据副本等级难度评定，特奖励您20000积分作为新人表现优越鼓励奖，望您能再接再厉！】
【本次副本您获得副本奖励积分（不算玩家死亡转移）50000，另有五次抽取混池道具的奖励（剔除F级）】
【检测到您已通过新手本，正在为您的表现进行综合评定……】
【恭喜您！玩家方锈！您的优越表现超出了与您同期百分之百的玩家！您成功维持了萌新榜第一名的宝座！！！特奖励属性点50！请您再接再厉！】
【玩家方锈，您是否现在抽取道具？】
【是】【否】
方锈点了否后，不等播报系统把后面那句储存次数播报完，就先开口：“灵。”
他靠坐在沙发后座上，姿态闲散得像个大爷：“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要跟你说什么呢？】
灵和系统声音一模一样的机械音响起，同样的不近人情而又冷漠，方锈却完全能够分辨出来：【你不是早就有所猜测了吗？】
方锈轻呼出口气：“是啊，你跟我说基因也携带灵魂的时候，我就隐隐感觉你在暗示我我是十三了。”
亏他在《你看我漂亮吗》出来后跟许别楠说了那么多……现在看来秋厉他们要是要找十三麻烦的话，那还真得找他。
这仇啊。
方锈幽幽叹气。
方锈又呢喃：“可是一般小说剧情不都是接触到自己熟悉的人或者事物脑子里都会浮现一些什么画面啊记忆什么的吗？”
他嘀咕：“你看我就完全没有。”
【……因为那是小说。】
行吧。
方锈躺平，又问了个问题：“灵，你是特意找上我的吗？”
他想了想：“我的意思是就算我没有觉醒初始天赋【灵魂】，又或者你算到了我会觉醒这个。”
就比如白和善他们说的命数。
【不。】灵无情道：【拉你进来只是试试你能不能觉醒，如果你不能，那么我不会找你。】
……行吧x2
“出去吧。”
.
方锈出来后直接到休息室，许别楠他们还在游戏里。
毕竟他们不可能因为方锈他们不在就不下游戏，大家的等级都差不少，还需要刷大量的本刷上去。
更别说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收到了新的游戏公告。
【[公告]请所有玩家注意：
神战将于现实世界2月1号开启，神战报名通道将在12月14号开启，请队长申请小队并缴纳积分10000。
为确保神战顺利进行，游戏世界将于1月1号关闭游戏池，届时玩家在1月1号到1月30号下线后不可进入游戏世界，不可进入副本，等候其余在副本内游戏的玩家出来。
游戏世界将在1月30号至1月31号进行关闭，除特殊玩家外，所有玩家都将弹出游戏世界，2月1号零点游戏世界重新开启。请玩家们控制好在游戏世界内的时间，及时上下线。
公告发布人：世界秩序（神榜No.1）】
方锈是看到最后时停顿住的。
灵这是在干什么？
这不就是在暗示所有聪明人，他就是系统吗？
庄梦之前就说过，赵周正一直怀疑灵就是系统，现在他还来这么一手……
方锈在心里轻嘶。
心说真刺激啊。
灵的账号可是在他手上，就算是灵要和谁打起来，按照交易内容，也是他切换灵的账号去和人打……方锈都分不清这仇恨究竟是拉在谁身上了。
方锈这么想着，没忍住调出了个人面板，看了看那个灰色的无法点击的【账号切换-灵】。
他想要点击，就会弹出【等级不够，无法切换】的弹窗。
坐在他身边有点遗憾地拨弄着他变回了短发的头发的解行水似有所觉，轻捻着他的发尾，低笑了声。
方锈稍顿，收回了面板，瞥了祂一眼：“你总不至于还能看见别人的面板吧？”
解行水很是无辜地抬手，但话却是：“如果我不主动的话，是不会看见的。”
所以还是能够看见。
啧。
方锈心说神就这么万能么，那怎么不见解行水让自己的身体变热乎一点。
那边庄梦和叶隐珏前后脚进来了，叶隐珏进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卧槽！方锈！你还记得瞐翰在副本里的时候说什么了吗？！他说离开副本？？？？Npc知道自己在副本里？？？那他们岂不是知道我们是玩家？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庄梦忍了一个副本，终于没忍住。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轻柔：“叶隐珏。”
叶隐珏昂了声，低头看向她，就见庄梦轻轻一笑：“我之前就想说了，你如果真的想做一个爱豆的话，能不能提高一下你的素质？”
叶隐珏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庄梦就温柔道：“方锈素质都比你高，他从不说脏话。”
方锈：“？”
他纳闷了：“虽然我赞成，但这话听上去好像不是在夸我？”
叶隐珏大概是第一次被比自己小的女孩子教育，登时有点局促：“啊。”
他甚至居然红了耳朵！
“对不起……”
叶隐珏抓了把头发：“公司没人管过这个。”
大家总是脏话遍地，有时候骂起祖宗十八代来还不带重样的，叶隐珏就不知不觉地染上了这些恶习：“我以后努力改。”
庄梦终于舒服了，这才看向方锈：“你早就猜到了？”
方锈点头：“你们没看我《归路迢迢》吗？那个NPC骗我的时候说的什么？”
叶隐珏忘了，但脑子等级比他高两个级别的庄梦还记得：“他说他是发布任务的NPC，说你是在一个新手本……”
庄梦微微瞪大了眼睛：“可那只是个梦魇…我一直以为是贴合你的思想为你打造的一个梦魇、困境。”
方锈没有解释这里，只是继续说：“那《你看我漂亮吗》中的护士还记得吗？”
这个本是叶隐珏跟方锈亲身经历的，当然记得。而且叶隐珏差点就栽在那个本里了。
所以叶隐珏点点头：“你刷了她的好感度，她就保护了你。”
“你不觉得她的好感度太好刷了吗？”
方锈悠悠道：“而且……她最后跟我说‘方医生，你要小心’的时候，那个语气，就好像知道会见不到我了一样。”
如果她只是副本的一个NPC，没有自主意识，为什么会这么笃定自己见不到方锈？
因为要是站在方锈不是玩家，不会被传出副本的角度来看，他要是探险成功，就能出来，那么见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隐珏脑瓜子有点嗡嗡的。
庄梦却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睁大，写满了不可思议，同时也是觉得毛骨悚然。
庄梦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瞥见坐在方锈身边、在他们讨论时一言不发的解行水，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因为解行水的表情很淡。
祂在方锈身边，往往总是笑着的，无论是危险的笑还是暧昧的笑，反正就算再怎么样，祂的情绪也总归是好的——当然偶尔不爽、想杀他们的时候不算。
可现在，解行水的那个表情，你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平淡。
庄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个闭嘴，但她知道一件事。
赵周正可能是这个游戏世界的玩家里知道这个游戏世界的事情最多的玩家。
他曾经跟他说过，神榜13位神明在玩家眼里是很不寻常，甚至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名号，但其实大部分的来历都是可以追究的。
无法追究的只有三个。
神榜第一：【世界秩序】
神榜第二：【希望与守护】
神榜第三：【智者】
而庄梦已经能够肯定解行水就是神榜第二。
祂来自哪、怎么登上神榜的，没有人知道。
方锈注意到了庄梦的视线，又偏头看了眼解行水，他的发尾正好从解行水的指尖溜走。
方锈：“你是多动症吗？”
解行水很是无辜：“我在怀念你的长发。”
方锈：“？”
这什么诡异癖好？
见方锈没有要问解行水那个问题的意思，庄梦也将其抛到了脑后。
令庄梦比较意外的是，她以为叶隐珏这二傻子还会追问，但没有想到叶隐珏没问。
后来庄梦问起时，叶隐珏说：“方锈这人吧，本来就神秘了，还跟一个更加神秘的人谈恋爱了，他们的秘密我估计又多又大，就不是我们该了解的，也没必要去了解。在这个世界里，能活下来就行了，没必要管那么多。”
大智若愚，不过如此。
庄梦从前就觉得，叶隐珏虽然是C+的脑子，但却比很多人甚至比她还要清醒。
.
因为解行水还欠方锈一个睡前故事，但休息室是大家的，显然不好，所以在庄梦和叶隐珏讲他们队内的情况时，方锈伸手勾住解行水的肩膀，把神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然后偏头凑近祂的耳朵，在祂耳侧低声道：“你打算怎么付我报酬。”
睡前故事，得躺着听啊。
不过说起来……
方锈问：“你需要睡觉吗？”
解行水想了想：“需要吧，不过可能不叫睡觉，用你们的话来说也许‘休眠’更合适。”
祂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我醒来了后，就没有办法再休眠了。”
什么意思？
就算是方锈这样的脑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解行水究竟在暗示他什么。
方锈：“那你平时不下副本的时候待在哪儿？”
解行水轻笑：“你想去？”
方锈回答：“你总得找个地方给我兑现吧？”
解行水有点遗憾：“我很想带你进去，但是你现在进不去。”
方锈轻扬了一下眉梢，又听解行水说：“但我可以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那里不会有其他人光顾，只有我能进去。”
“那就这了。”
方锈松开祂，站起身来示意庄梦和叶隐珏：“我们出去办点事，你们随意，可以自己下本刷级，因为可能短时间不会回来。”
庄梦：“？”
成年男人叶隐珏却猜到了什么：“咳咳咳，好的。”
方锈输入解行水给的坐标，和解行水一块离开了这间富丽堂皇的休息室后，到了一个比较起来稍显狭窄了的单间。
这里的一切都很朴素，却又很温馨。
靠着窗户摆放的书桌，书桌旁边的上下床，下铺不是床铺，而是衣柜。
和方锈在现实世界住得那个出租屋的卧室有点像，但也没有那么像。
方锈注意到桌子上还摆了相框，只是倒扣了而已。
他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空的。
整个房间也很干净简单，完全看不出它的主人的喜好。
但方锈就是觉得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的。
只是方锈没有问，而是轻轻松松一跃就翻上了床，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上来。”
解行水稍顿，随后踩着楼梯上去。
本来就不怎么宽敞的床瞬间就挤了起来。
方锈习惯仰面宛若躺尸一般躺着，但现在显然不能。
所以他侧着身子，看着解行水躺下，冲他伸出了手。
方锈：“？”
解行水无奈地低叹了声：“方锈，抬一下头。”
方锈哦了声，随后就感觉到解行水冰冷地手臂穿过了自己的脖颈，然后臂弯收回，将他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真的很冰啊。
夏天的时候，让解行水揣着冰棒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移动冰柜。
解行水的另一只手穿过方锈的腰身，将人贴合在了自己怀里抱紧。
方锈想了想，试着伸出手，也抱住了解行水。
“你很熟练啊。”
“嗯。”
解行水不否认：“幻想过很多次这样抱着你睡觉，所以研究了很久怎么样抱着你才最方便。”
方锈：“……”
你没事吧。
先不说一个神没事就想这些东西，就说他俩需要睡觉吗？不需要啊！
解行水垂首，冰冷的唇贴在方锈的发间，轻声道：“你要现在听故事吗？”
方锈都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然呢？”
解行水低笑：“我以为你是想跟我做爱。”
方锈面无表情地捏了把祂的后颈：“给你机会撤回。”
他一个“三岁小孩”听不得这些。
（审核大大，主角不是真的三岁，这个三岁打了引号的，他是只有三年记忆，所以开玩笑说三岁）
解行水又笑了声。
空气里安静了会儿，祂低沉的嗓音才再次缓缓响起：“你应该听过一个故事的前半部分……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睡一觉会死很多人，睁个眼会死很多人的那个故事。”（38章结尾）
方锈就知道，这个故事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他懒懒地应了一声，也不避讳，毕竟解行水也许早就知道了。
“你要跟我说后半部分？”
“不是。”
解行水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不是方锈男友视角，是真的很好闻。
你要换别人能和解行水有这么近的距离，也能够闻到。就是只有方锈和死人才能离解行水那么近而已。
解行水慢慢道：“是前半部分。”
“其实有不少人知道那个人的特殊，所以他们拼了命地不想让他苏醒，因为他睡着时带来的伤亡还是低于醒来时的伤亡的，有人预言说他醒来时，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解行水拨弄着方锈的发尾，轻声说：“而他已经醒来了。”

第87章 副本后（上）
方锈并没有给解行水回应。
解行水知道他是在模拟人听完睡前故事后的反应——睡前故事, 讲完了就该睡着了。
其实现在的时间很紧迫，神战从前是不会提前一个月停止进入副本的，这意味着方锈他们要多留一个半月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是一个半月, 因为12月中旬就要递交小队申请，那时候他们的等级就得到80级。
现在全队唯一八十级了的只有解行水。
而且方锈的组队卡还没有凑齐, 他们队现在七个人了, 得六张组队卡。
有组队卡后方锈就能安心一点，至少不用担心解行水会背刺队友。
方锈的额头抵着解行水的颈窝，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模仿着人类睡着时的模样。
舒缓、绵长。
外头还有好多事要做, 他还得下线确认一下“父亲”没有找他……方锈也不是那种喜欢躺着什么都不干的性格。
可此刻，他却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
至于多久, 那就不知道了。
但反正要让解行水来说的话，祂就想一直这样，直至这场末日唱到终章。
如果方锈同意让祂插手, 那么早就可以全剧终。
可如果方锈真的是这样会依靠人的性格，那么他们的故事连头都不会有。
祂喜欢他的强大, 就不会在得到他后希望他能变得弱小。
祂只希望他能够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耀眼，成为无数人只能仰望不能触及的存在。即便是祂，也会发自心底的拜服在他的脚边。
最终还是方锈先开口：“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在注视我？”
“如果你是问你作为十三出生的时候……”解行水想了想, 诚实道：“其实一开始并没有。”
祂说的“从出生开始就在看你”，是指现在的“出生”，也就是现实世界的三年前。
解行水很是遗憾：“虽然我也想说的那么浪漫，但你能够分辨我有没有说谎，哪怕我知道你的所有, 甚至从你被怀上开始我就知道——但我确实是没有注意到你的出生的。”
在祂眼里, 众生平等。
最开始的方锈, 也就是十三, 无论是诞生还是成长，都没有被祂太过关注，在祂眼里，就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甚至可能还没有一些特定的群体那么有意思。
因为人类，是最“稳定”的物种。
方锈抬眼：“那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他本来以为祂不会说，毕竟他没有记忆，而且灵也总是表现一副你现在不该知道、不能知道的模样，但有时候确实，灵不会说的事，在解行水这里往往能得到答案。
解行水说：“你在一个面包车上，出任务回来时，你当时的一位队友说那家人的在家里设了神龛，里面摆着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截漆黑的树枝。
十三的队友将其顺了回来，还给十三看，说好奇怪。
“你当时也觉得奇怪，但你本能地觉得很危险，可因为你的队友要去碰，所以你代替你的队友碰了。”
解行水低笑：“你是第一个听到了‘神意’后没有被污染，第一时间就将树枝丢进盒子里，并且企图将其销毁的人。”
“神意？”
“就是神的意识、意念，他们是这么称呼的。”
解行水随意道：“你也可以理解为神无聊的时候随便想的一个念头。”
至于别人是什么反应，方锈觉得自己可能是知道的。
《来自远古的悲歌》中，贵族们将石头拼凑了起来，然后跳下海诞生了人鱼，又将最后的人鱼王推上了邪神的游戏桌，把好不容易赢回来的世界输了出去。
《红白喜事》中，巫师凭借着“神意”，学会了各种对抗邪物的手段，也因此塑造出了十八位“神明”。
甚至就连《你看我漂亮吗》和《归路迢迢》还有《666号病院》，都可以找到“神意”的存在。
方锈轻喃：“和我猜的一样啊。”
从接触的那一刻，就会被污染。
解行水颔首：“你当时接收到神意的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不是属于你们世界的东西，也知道自己被污染了……真神奇。”
祂冰冷的手指拂过方锈的后颈，惹得方锈很想抓住祂的手咬一口：“也真可悲。”
方锈抬头，伸手抓住了祂乱动的手：“你什么意思？”
他这话不是质问，只是单纯的疑惑。
解行水用另一只手覆上方锈的脑袋，方锈正要把祂的爪子拍开，解行水就嘘了声：“我这是为你做一点保护机制，免得你难受。”
方锈微顿，就听解行水继续说：“如果你们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到邪神产物的是你，第一个进来游戏世界的是你……也许你们这个世界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方锈：“你叙述的视角，就好像站在我的视角上体验了一把。”
还能描述他的心理，就很神奇。
解行水一脸惊讶：“亲爱的，你真聪明。”
方锈不知道祂又犯什么病，突然学什么奇奇怪怪的腔调，只听祂悠悠道：“因为我确实进入了你的记忆里，站在你的视角上，体验了很多遍你的故事。”
方锈：“……”
他语气诚恳：“有病是吧？”
解行水十分无辜：“是你自己把记忆送给我的。”
……什么？
方锈皱了下眉。
有解行水的手搭在他的太阳穴上，方锈在听到这些话时虽然觉得是恶心想要呕，脑袋也昏沉，但反应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这么一点不舒服，方锈完全可以无视的，可他望着解行水那双眼睛，那双眼里只能倒映出他一个人的眼睛，到底还是没忍住，不想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直接翻身将解行水压在身下。
解行水微挑眉，仰头注视着微微坐起来了的方锈，嘴角勾着的笑带着点兴奋：“方锈……”
祂话还没说完，方锈就直接低头吻住了祂。
解行水的唇很冰。
那份冰冷是可以让方锈的大脑瞬间清明的。
其中的清苦和潜藏的一丝甘甜更是比任何精神药水都好用的存在。
在得知自己是十三时，方锈就很想和祂接吻了。
但奈何那时在副本，还有其他人在旁边，尤其庄梦才十七岁。
在未成年人面前吻得忘我不太好。
尤其……
解行水的手是真的管不住。
方锈和祂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转换的，但这个时间过长的吻是因为解行水的手太冰而结束的。
因为就算是方锈，也不可避免地被这份传递到了他心口处的温度激得嘶了声，而且偏偏衃枝还不知道为什么烫了起来，那真是冰火两重天。
方锈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解行水的手抓住。
也是他素质好，不然此时一定要爆粗口：“拿开，自己多冰没点数吗？”
方锈的衣服已经被掀起了大半，露出了漂亮有力的腰线和腹肌，解行水垂眼看着，实在有点没法控制自己。
但祂只是低声说：“衃枝长大了不少。”
安安静静在方锈身体上躺尸的衃枝确实又大了一圈，因为就在刚刚那个副本里，村长身体里的邪神产物的能量全部被衃枝借着方锈的身体吸收了。
方锈知道祂醉翁之意不在酒，闻言只轻嗤了声：“我不想，滚下去。”
解行水撑在他耳侧的手动了动，但最终只是帮方锈把衣服拉好，隔着衣物扶着他的腰，再次低头吻了下去。
因为祂知道方锈的不想不是真正的拒绝祂。
而是因为方锈现在的开关被公司关闭了，他没有办法给祂反应。
公司不允许刀有感情，无论是什么感情。
虽然祂不介意，但方锈有时候就是这么执着。
最后解行水十分不爽地看着方锈脖子上的痕迹慢慢愈合，无论是咬痕还是吻痕，都消失得很快。
祂的低气压到了极点。
方锈不是没有察觉到，但这又不能怪他，他才不哄呢。
他只用膝盖碰碰解行水的腿，聊回了那个问题：“你为什么笃定会不一样？我觉得以我的性格，要是是现实世界第一个进入游戏世界的人，我可能会直接把游戏世界的搬到现实世界，又或者把现实世界搬进游戏世界。”
将这个“乐园”，带给所有人。
他就是这样的坏种。
可解行水却轻哂了声：“方锈，你总是喜欢把自己说得好像很坏的样子。”
方锈偏头：“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解行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那你觉得我把你之前吉他店的那位老板拉进来玩玩怎么样？”
祂话音落下时，两人的位置猛地再次发生了翻转，方锈制住没有任何要反抗意思的解行水，手臂压在了祂的脖子上，语气带着点冷：“你这个玩笑不是很好笑。”
解行水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反应：“你其实也不是愤怒，你只是将人类的那一套行为逻辑背下来输入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祂勾着唇，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你认为人在意的东西被威胁了，就该‘暴起’，而你将他们都认定成了你在意的东西。”
祂温柔却又无情地剖析着方锈的内心：“方锈，你总是这样不坦诚。”
方锈垂眼看祂，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祂。
就听祂又说：“虽然我对你又将其他人也纳入‘在意的人’的范围里这件事感到万分的不爽，但我也因为你只会在我面前这样而感到愉悦。”
方锈轻啧，松开了祂：“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烦？”
解行水弯眼：“因为我很了解你？”
不。
是因为祂非要把一些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说出来的话说出来。
方锈示意：“在你眼里，如果我是现实世界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现实世界现在会是怎么样？”
他很好奇，解行水究竟能有多了解他。
“你很怕麻烦。”
解行水轻声：“如果是你，你会想要切断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联系，然后留在游戏世界。”
对于这件事，解行水是百分百肯定的。
因为方锈自己都亲口说过啊。
他绝对不会在现实世界喊祂。
方锈：“那切得断吗？”
解行水稍顿，似是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方锈，我好伤心。”
祂一脸难过：“我在跟你讲秘密，你却在试探我、打探消息。”
方锈的手微微用力，迫使解行水不得不仰头，他无情道：“别装。”
解行水举手投降：“不能，但你可以做到和切断效果差不多的结局。”
祂笑吟吟的：“毕竟你可是能够困住邪神的存在。”
……所以，
方锈的念头都还没起来，解行水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方锈，不要去想那个问题，更不要问出来。”
祂说：“知鸫想要用那种手段将我困在那个副本里，不是他异想天开，而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完整，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保护你…他要是成功让我和那个副本构建了联系的话，我确实会受到那个世界的一些力量的影响，被短暂地困在那，不过是真的很短暂，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久。”
解行水还认真地估算了一下：“大概就是，你去下一个S级的副本，出来后就能见到我了。”
这话知鸫听了肯定要吐血。
方锈心说，这神是真的可能比他们任何人想象得要强大。
如果祂是完整的，方锈感觉自己现在就算是把那些触及到整个游戏世界最深的秘密的问题全部问出来，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他觉得自己过去跟解行水一定是有什么的，他那么聪明，作为十三的时候要是进入了游戏，那么就一定会猜到他现在所能猜到的一切。
那时候他就和解行水有纠葛了的话，一定会问，解行水那时候是完整的，就一定会告诉他。
世上本没有那么多谜语，是限制多了，谜语就多了。
方锈轻呼出口气，整理了一下现有的信息后：“我先下线了。”
解行水还没开口，方锈又想起什么似的：“只有我在现实世界喊你才有用吗？”
他说的有用，是指如果在现实世界想着解行水的模样喊解行水的名字，会导致现实世界发生什么不可逆的事件。
这一点，方锈在《归路迢迢》中被强塞了那段【只要呼喊神的名字，向神祈祷，神就会帮我度过难关】的意识时，就察觉到了一点苗头。
如果喊神的名字，神就会降临，那如果在现实世界喊呢？
他不觉得每个人都对神啊鬼啊的有敬畏之心，难道就没有二缺在现实世界想着解行水然后喊出那个字吗？
解行水给予了肯定的回复：“你是我唯一的锚点。”
.
方锈下线回到现实世界时，还在想解行水说的那句话。
除开这神夹带私货带的情话以外，信息量也很大。
他是唯一的？
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跟解行水谈恋爱了吧。
方锈跳下床，先去确认了一下门缝里没有塞进金卡，然后就去洗澡换身衣服。
他是真的有洁癖。
一开始方锈发现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因为按照公司给他设定的“程序”来看，他是不应该有这种属于个人特色的东西在身上。
不仅是洁癖，他还有强迫症，甚至方锈自己都很清楚他就是叛逆，还有很强的控制欲。
他讨厌事情超出他的预料，一点可以，那是惊喜，太多了他就没有办法接受。
他看过很多小说，尤其是无限流，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方锈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什么“人格觉醒”，但现在全部都有了答案。
因为那一点基因。
【你没有纠结只有一点基因的你究竟是不是十三号，祂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十三号，真是让人安心。】
现在只有在现实世界和初始空间的时候，灵才会出现：【不然你和祂可能会上演一场狗血虐恋，这会让我看着很难受。】
方锈：“？”
他纳闷了：“你不是不支持我们吗？”
【我没有不支持，我只是希望你能暂时离祂远点，专注弄垮公司。】
弄得跟事业粉一样。
方锈无言以对：“……我感觉你对公司的仇恨比我还高。”
灵没有丝毫停顿：【因为他们偷走了我很珍贵的东西。】
方锈稍顿，没有问是什么，只是道：“没有纠结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我就是我。”
热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落，方锈抬手，看了看自己左手手背上的黑色树皮：“无论是十三，还是方锈，又或者是沈霖，甚至是……”
他轻勾起唇：“我都是我，你和我共脑，不是很清楚么？”
【确实。】
方锈洗完澡后，活动了一下身体，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没急着上线，先将叶隐珏拉进了他们的小群里，然后问了声：【你们的道具奖励是什么？】
【庄梦：钥匙碎片，你下线了？】
【叶隐珏：我也是钥匙碎片】
方锈正打开门准备出去吃个火锅，就收到了游戏系统的提醒，是庄梦和叶隐珏把碎片转增给他的提示。
他点了接收后，又在群里打了个问号。
【叶隐珏：阿梦说这东西我们用不上，你才用得上，就给你了，她现在去帮你问问赵周正愿不愿意转手给你】
【方锈：？你问问她最近是不是又跟白和尚玩在一块儿了。】
【叶隐珏：她说没有，还说白和尚现在已经看不见因果线了，周藏的阴阳眼也没了】
【方锈：那你再看看她的脑袋，有头发吗？】
【庄梦：……】
【庄梦：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内涵我神神叨叨。】
【方锈：原来你也知道啊。】
【方锈：你少跟白和尚玩，也别学白和尚那一套。】
【方锈：不过钥匙碎片我收下了，赵会长那边你帮忙问一下就行，他要是有条件你就先在群里问一声，过分了就算了，我先去吃火锅了。】
不能下线的两个人：“……”
待会方锈上线的时候要不把方锈烹了吃了吧？
方锈在自己常来的这家火锅店坐下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角色扮演公测版》APP的群聊界面。
某个神没说话啊。
祂去干嘛了？
.
方锈下线后，解行水坐在床上，偏头看着窗户外面。
这里只是一个空间，不是一个时间，窗户是一片白的，什么风景都看不见。
这里的确有特殊的意义。
因为这里是十三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神明能够做到的事比人类想象的要多、要大。
这间房间，不是一比一复制的，而是被祂直接从现实世界搬进来的。
就像那艘船一样。
解行水轻轻摩挲着床铺上还残留的最后一点的、属于方锈的温度，轻轻叹了口气，呢喃：“方锈，我才是那个人人都会笔伐口诛的反派啊。”
解行水下了床，打开了底下的衣柜，用手轻轻扫过那一件件祂已经看过无数遍了的衣物。
其实祂说可悲，不全是指如果方锈是第一个进来的，那么其他人就不用遭遇这些事了。
更多地是指那个被称作“现实世界”的世界是可悲的。
如果方锈不是落在了公司手里——指方锈的过去十三，那么现实世界绝对不会变成这样。就算他不是第一个进入游戏世界的，现实世界也绝对会迎来更加光明的未来。
他要不是在公司长大，被公司关住甚至毁掉的话……
解行水认真地想了想，轻勾起唇，眼里满是兴味。
大概现在方锈已经拎着刀，冲到游戏世界亲手杀了祂吧。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死祂，没有什么复活。
解行水离开这片空间，进入了另一片混沌的空间。
他低声呢喃：“智者啊。”
本来就混沌无序的空气瞬间扭曲了起来，解行水却好似不察一般，反而是讥笑道：“你可是你们世界最大的罪人。”
祂说：“你的公司，亲手毁掉了你们世界还没长大的神。”
整个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那种扭曲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不是恐惧，是令人作呕，又令人反感的恶心。
解行水却完全跟没事人一样，明明智者在神榜排名第三，就在祂下面，祂对智者的轻蔑，就如同神明在睥睨蝼蚁挣扎：“不过我得感谢你。”
祂轻笑：“因为如果不是你，我和他只会是敌人。”

第88章 副本后（中）
方锈吃完火锅后又去买了束花, 然后打车去了墓地。
因为黑色树皮就算在现实世界也在他的手背上，所以方锈是戴着两只手套的。
不是半指的那种，而是全指的。
他照例把花放在墓碑前, 看着这无字空碑，第一次不是脑袋空空。
这块碑是给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立的, 无论是对方主动杀他, 还是他接了任务要去杀对方。
没有写名字，是因为他基本上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在《归路迢迢》的第一个梦魇和那些幻境中，因为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所以副本就故意营造恐怖气氛，想要唤起他的良知和敬畏心, 把他杀过的那些人全部拉出来溜了溜。
可他的那些情绪，全部都被公司关掉了。
除非解决掉公司，找到控制着一切的人然后杀掉, 不然他永远都是这样。
说不上是人，还是怪物。
只是方锈没有想到回去的路上在墓园里看见了夏哥——吉他店的老板。
所以说人不能被念, 是真的。
夏哥见了他也有点惊喜：“方锈？”
他喊他，问他：“你来扫墓啊？是？”
方锈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只是点了下头。
夏哥又说：“你吃饭没？等我一起, 我们吃个饭？好久没见了。”
方锈拒绝了：“我吃过了。”
他确实吃过了，一个人把火锅店的菜全部点了个遍，其他客人看了他都瞪大了眼睛，老板却已经习以为常。
方锈不会饱，也不会饿, 吃饭这件事, 对他来说就是品尝味道。
吃下去的食物在他的胃里就自动消化掉了, 连排出来的过程都没有。
夏哥也不在意：“对了, 之前橘子他们不是说想搞个乐队吗，还真给搞起来了，这段时间他们就打两份工，偶尔去夜场表演，甚至昨天！还有个乐队选秀的综艺找他们上节目！”
方锈听着，给出正常人该给的反应，他一脸惊喜：“厉害啊，那我下次见了他们得叫他们请客吃饭。大家同事一场，苟富贵，勿相忘。”
夏哥也笑：“我也是这么说的，尤其橘子那小子的吉他还是你教的，他这要是火了后不请你这个老师吃顿饭，那我一定要帮你揍他。”
橘子和夏哥是表亲，他的吉他确实是方锈教的，是橘子暑假来夏哥的店里打暑假工的时候，方锈顺便教的。
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又喜欢，吉他不难，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花时间。
橘子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二个小时抱着吉他在唰唰唰，一个暑假的时间，就没什么好教的了。
方锈笑：“那还是别了，你揍坏他了，到时候他就不赚钱了，我们可没法宰他了。”
夏哥一拍掌：“你说得对。”
两人聊了点有的没的，夏哥又问：“你现在在那新公司怎么样？”
方锈稍顿：“还行。”
夏哥：“行吧，我还说要是不行那就再把你挖过来。”
方锈勾唇。
等到他跟夏哥说再见的时候，灵在他脑海里冷不丁地出声：【他不会进入游戏的。】
方锈停了停。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没什么感情地在心里回了句：“是吗。”
方锈和夏哥背驰而行，这放电影里，他就是妥妥的反派角色。
因为在转身的刹那间，他脸上那些熟稔的笑和揶揄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本来，就是演的。
日常和平静是短暂的，正常人的生活不属于方锈。
甚至方锈之前连一个归宿都没有，是某位神说祂属于他，他才勉强有了那么一个不正常的归宿。
【你这话很容易被人误会成你是因为想要一个归宿所以才答应祂的，有点渣。】
“虽然我不是因为这个答应的，”方锈在心里说：“但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灵没有问他是因为什么答应的。
因为他们共脑他知道，但也不是因为他们共脑所以他知道。
方锈呢喃了句：“回家上线吧。”
.
方锈上线后，果不其然的在游戏登入口看见了解行水。
每次祂都会在这里等他，就很怪。
浪漫细胞为0的方锈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行为。
“你上线得比我想象的要快。”
解行水弯眼，明显心情不错：“方锈，你是想我了吗？”
方锈抬手挡住祂朝他伸过来的手，没有在意那些正好也登入了游戏在悄悄看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吃瓜的其他玩家：“说话就说话，自恋就算了，还老爱动手动脚。”
他总结：“惯得你。”
根本就没有被“惯”过的解行水低笑了声，也不生气，只是顺手握住了方锈挡祂的那只手，和他一起回到了休息室里。
庄梦和叶隐珏不在休息室，叶隐珏是个坐不住的，从前在影子公会他被拘着烦死了，现在就不一样了。
方锈这儿，无组织无纪律，你只要不把自己玩死，随便你去干嘛。
叶隐珏想下线都可以。
游戏世界自版本更新后新增了很多东西，现在有可逛性了，叶隐珏很明显是去“逛街”了，而庄梦则是有在群里留言说自己去破晓公会那边一趟。
赵周正约她谈谈。
虽然庄梦是破晓的叛徒，但对于破晓、异常事件管理局的行事作风，方锈还是很放心的。
再说，游戏世界里除了训练场以外，就不可以使用任何武器和除恢复型药水以外的道具。
武器可以不收，但不能使用。
简单来说就是，你中二想装逼可以，但也仅限于摆摆pose。
回到休息室后，解行水又朝方锈伸出了手，方锈避了避，还没说话，解行水就凉凉道：“方锈，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别人了。”
祂低声说：“我只是想抱你。”
方锈面无表情：“而我想抽个道具，再看看论坛有没有新动向，还有升级技能。”
解行水点点头：“不冲突啊。”
……不冲突的办法就是某位神终于如愿以偿，以祂一直想试试的方式把很有可能不会答应的方锈圈在了怀里。
方锈的脊背贴着解行水的胸膛，坐在解行水的双腿间，被解行水用腿夹着，用手臂圈着。就好像是嵌进了解行水的怀抱中。
这神真的很冰，夏天是消暑神器，冬天……等他恢复了正常人的感知，那些不怕这不怕那的设定被关掉了后，冬天解行水必不能近身他一米内。
解行水把自己的脑袋搁在方锈的肩膀上，轻声：“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这个动作对方锈的掌控太强，而且也莫名有点方锈依赖解行水的意思，方锈性格上，就跟依赖搭不上边。
方锈无比淡定：“那只能说明你真的不够了解我。”
他轻勾起唇：“解行水，重修一下你的课吧，不及格了。”
解行水低笑：“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能告诉我你再那个副本里，那两次都在想什么吗？”
祂说的是祂连着两次猜错方锈心思的那个副本。
方锈一边调出面板把那五次混池抽了，一边悠悠道：“你猜。”
解行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你不会是在想我吧？”
就像解行水有时候喜欢学他一样，方锈有时候也喜欢学祂。
他闻言轻叹了口气，用解行水之前突如其来的奇奇怪怪的腔调感慨：“亲爱的，你这不自信的模样让我也有点不及格啊。”
他前不久才说解行水自恋。
解行水稍怔。
方锈偏头看祂：“你真不觉得我在想你？”
他有些诧异了：“为什么？”
不等解行水回答，方锈又若有所思：“难道说我以前一直在拒绝你？你之前没跟我在一起？”
“…没有。”
解行水实话实说，语气幽怨：“你甚至不允许我靠近你。”
方锈开了句玩笑：“你该不会是冬天追的我吧？”
“游戏世界没有时间概念，但如果按照你们所说的现实世界来算的话，的确是。”
“……那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了。”
方锈诚恳：“你太冰了。”
不过这显然是玩笑。
方锈想了想：“那，我们之间有做过什么吗？你亲过我吗？”
就像解行水素来直接一样，他也是。
解行水没什么犹豫就点了头，但说的却是：“趁你不注意，亲过你一次。”
方锈：“……”
这熟悉的卑微配方。
方锈卖了抽出来的五个垃圾道具后，继续抽S级的道具池，果不其然地抽出了道具卡。
他觉得他之前也是喜欢解行水的。
如果他不喜欢，他不会允许解行水亲他，就算是趁他不注意，他之后一定会叫解行水付出代价。
比如把这脑袋给割下来。
方锈脾气差，他自己说的。
那为什么他一直在拒绝解行水？
方锈方锈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他不是那种扭捏的性格。
他想起灵跟他说的那句“你会输”，在进入《666号病院》的时候，灵在初始空间跟他说的。
难道说……
“方锈。”
解行水又轻声问他：“你真的在想我吗？”
方锈稍顿，无法理解：“你在这方面真的很不自信，为什么？”
解行水为什么觉得他不喜欢祂？
解行水圈着他：“我不知道，也许因为你没有跟我说过，也许……唔，人类似乎把这个叫做没有安全感？”
祂扣住方锈放在腿上的另一只空闲的、不用点光屏的手：“我总是很害怕。”
方锈停住。
灵…之前跟他说过，无论是谁，都会有恐惧的事物，就算是“祂”也不例外。
方锈其实想过如果是解行水会害怕什么，怕游戏世界被“推翻”？怕有人知道祂的本体是什么？他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但没有想过灵当时暗示他的是这个。
解行水似是呓语般，明明是神，却更像是陷于泥沼无法挣扎：“从前怕直至世界毁灭你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后来你愿意低头吻我时，我又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逗我而已。”
所以祂才会问他是不是找到了新的逗祂的方式。
这世上大概只有方锈，能够随意地玩弄神明。
祂是真实的在害怕着祂口中所说的一切。
甚至为此想要用尽一切手段将方锈留住。
祂是属于方锈的，祂早就属于方锈了。
可祂要怎么样，才能让方锈属于祂呢？
解行水直视着方锈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情绪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要将那些困住方锈的枷锁斩断，然后化作新的锁链再次将方锈拘禁起来。
方锈却并不害怕，他只是轻轻勾起了唇，眉眼间有几分轻佻和揶揄：“这么喜欢我啊？”
解行水应声：“嗯。”
祂冰冷的唇吻上方锈的唇，呼吸沉重，语气真挚：“我爱你，方锈。”
要怎样才能得到你哪怕多一秒的注意呢。
祂愿意穷尽一生、付出一切包括灵魂来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方锈伸手勾住了祂的脖颈，低笑：“你真的很会哄我。”
他说：“我其实有点…不高兴？”
觉醒了心灵之墙后确实没有阻隔掉公司那边的控制，但在游戏世界下了这么多本，受身份buff的影响，他品尝到了很多情绪。
尤其是面对解行水时，那找不到答案的感觉，让方锈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心脏出了问题。
方锈说：“所以我上来找你了。”
然后他就高兴了。
平静的日常生活，不是不属于他，是不适合他。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什么都不知道的平常和踏入这个世界，他会选择后者。
因为这里，有解行水。
有一个爱他爱到眼里只有他的神。
等到一吻过后，方锈示意了一下某位压在他上头的神：“起来。”
解行水是垂首再亲了亲他，才起来的。
方锈懒得管祂这多了一步的动作了，把获得的属性点全部转换为技能点后，继续升级【心电感应】
因为灵说，鉴于他的灵魂足够强大，十级的心电感应应该可以让他构建一张联系网，是那种类似于现实世界手机群语音的联系网。
到时候他们就有队内语音……这也太爽了。
“方锈。”
解行水又问：“可以问一下你那两次具体都在想什么吗？”
祂真的很想知道。
这对祂很重要。
方锈收了面板，直视着祂，回想了一下：“第一次我在想你的眼睫毛。”
解行水扬眉。
方锈说：“因为你两边上眼睑的眼睫毛数量不一样。”
解行水轻笑：“因为你的也不一样。”
祂道：“你左边是一百五十七根，右边是一百五十根。”
方锈：“……？”
他一时间无语住了：“我诚恳地问一句，游戏世界有没有医院这个设定？能不能给神看看脑子？”
有病是吧！

第89章 副本后（下）
之后庄梦是带着那块钥匙碎片回来的。
方锈接受了她的“馈赠”, 并问了句：“赵会长有说什么吗？”
庄梦摇了摇头，但还是说：“我和他聊了聊。”
鉴于这妹妹不知道究竟被什么东西荼毒了，总是说什么命运, 从不信这些的方锈也不想问究竟聊了什么。
他只示意：“谢了。”
说完后，方锈想起什么似的, 回头看了眼解行水。
就见解行水好像永远站在他身后一点的位置, 他只需要稍稍偏头，就能够看见祂。
解行水歪头，眉眼间带着疑惑, 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回头看祂是怎么了。
方锈不信祂没有拿到那个道具奖励，也不信祂没有看见他们的群聊。
看样子就是不打算主动给他了。
方锈若有所思。
他不觉得解行水是想要瞒他什么, 以这神的脾性，多半是想要用这个做文章。
管他要个吻，或者要点别的什么。
这东西…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不过方锈也不急。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现在就那个。
所以方锈没有现在就问, 而是想起了知鸫给他的那个荷包。
版本更新后，有些道具是可以在游戏世界里取出, 只是不能使用。
方锈手里的荷包就是这样，但现在庄梦在，他暂时不会将其取出来。
不过庄梦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 等到许别楠他们从副本里出来后，真&#183;魔鬼教练庄梦就喊上叶隐珏，带着其他人去了训练场。
他们在训练场训练霍得，方锈总是是不在的。
主要是方锈的经验不适用于任何人，他在场也很无聊, 一起下本是为了团队协作能力。
毕竟大家的天赋技能使用的时候都是要掉SAN值的, 每次都要说一声, 会浪费时间, 也会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他们的目标可不是见见世面，而是一路打上去。
他们进入训练场后，方锈就当着解行水的面将那个荷包拿了出来，因为系统显示他已经可以打开那个荷包了。
之前方锈捏这个荷包，根本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手感就是空的，但现在却沉甸甸的，而且他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了。
方锈将其打开倒出来，是一枚比一元硬币还要大一圈的，像是徽章却没有别针的圆币。
上头雕刻着公司的标志。是一只像猫头鹰但脑袋要比猫头鹰小的鸟叼着一枚金币欲要展翅而飞。
“父亲”说过，二十年前公司所有的赏金猎人都会有这样的一个硬币做身份象征，那时候方锈还在想这玩意儿要是弄丢了难道就不是赏金猎人了？
他有时候不是很能理解公司的脑回路。
这除非放到人的身体里，不然很容易丢的吧？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背面刻着一个“13”。
那个13刻得有点飞扬，方锈用手摩挲了一下：“是我刻的。”
无论是刀工走向，还是这两个字，都是他的痕迹。
方锈写“1”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他的“1”有上面的那一点，底下也有那一横，但还是很飞扬，有点斜，“3”就更不用说了，最底下那一笔直接飞出了框。
是方锈的作风。
解行水也说：“这是你之前的身份牌。”
方锈若有所思：“所以是我没带进来，然后知鸫拿了？”
解行水语气有点凉：“不，你带进来了。”
祂不是很高兴地望着方锈手里的东西：“但我讨厌别人在你身体里留下一些象征，所以我将它取出来丢掉了。”
祂还多补了句：“你同意了。”
方锈沉默。
预言家，刀了.jpg
“这东西不是金属制的，确实可以…它在我身体哪里？”
解行水把手轻轻覆上了方锈的大脑，秒懂的方锈瞬间轻啧了声。
把这东西放在人的脑子里…还是公司更加有病。
现实世界科技发达，方锈下线吃火锅的时候看见新闻说一代家政机器人已经投入市场，取得了良好反响，接下来会加大生产量。
现实世界的科技，是能够支持公司做这些的，更别说公司本身就有几个研究所。
不过……
“你居然没有销毁。”方锈看向解行水：“不像你的作风…我不让你销毁？”
解行水嗯了声，还是那副不大高兴的模样：“你说这是你的过去，埋了就好。”
一语双关啊。
方锈摩挲着手里的小圆币：“这确实是我的过去，发生的事是没有办法抹去的。”
销毁一个这个，没有什么用。
再说，在方锈眼里，这也是证明一些事、提醒他一些事的存在。
比如对公司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比如这也算是属于他的东西，至少是一个可笑的身份证明。
不仅是解行水讨厌别人在他身体里留下什么类似到此一游的东西，他也讨厌。
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令人十分不爽。
方锈抬眼看解行水，对上祂的视线：“解行水。”
他喊祂，轻轻抛了一下手里的圆币又接住：“你想要吗？”
解行水反问：“你喜欢吗？”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喜欢我就想要。
就像是方锈手上的那个编码一样。
方锈喜欢找归宿感，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不一定是喜欢编码，而是喜欢一些归宿感。
“这是证明我过去的东西。”
方锈说。
于是解行水道：“那我想要。”
祂轻轻地抚着方锈的脸，指腹摩挲着他的面部线条：“能给我吗？”
方锈勾起唇，一把攥住手里的圆币：“那么交换吧，钥匙碎片。”
解行水并不意外，祂轻笑：“我现在不能给你，方锈。”
方锈抱胸看祂：“那你能说点什么？想得到我的一些东西，总要拿什么换吧？我不做亏本生意。”
解行水叹了口气，一脸伤心：“我们这关系你还要跟我讲生意。”
方锈幽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解行水无辜：“可我们是爱人。”
方锈：“……”
饶是他也结舌了一下，才面无表情道：“你好好说话。”
解行水低笑，伸手抱住他，又因为方锈这一次没有推开而欢欣得不得了：“是一个副本的钥匙，但是你现在不能打开，相信我，方锈。”
祂总是喜欢贴着他的脑袋说话，无论是耳朵还是耳鬓都黏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和方锈融为一体。
说来也是很神奇。
方锈那一身反骨，别人越是说不能，就越是想这么干的脾气，在解行水这儿意外的起不了太多波澜。
解行水这么说了，方锈就道：“行吧。”
他把手里的圆币交给祂：“送你了。”
解行水顿了顿，嘴角笑容更深。
祂稍稍起身，注视着方锈，在无声的交流后，祂吻住了自己的人类爱人。
就算是现在没有了记忆，方锈也再一次把他的过去送给了祂。
.
之后的刷级之路有点令人头疼。
副本是有专门的经验本的，就是那种累死累活的刷怪，然后根据击杀的怪物等级给予玩家经验值。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细想一下这是个游戏世界，就连解行水自己也说这是个游戏世界，那就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只是这种副本很少，而且每个本只能下一次。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本里，面对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物，他们队里有个面板数值很低的霍得，其实不太适合，还是得先练霍得。
好在霍得是真的成长得很快，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他原本瘦瘦弱弱的胳膊都有了肌肉线条，整个人看着也健壮了很多。
他们的团队配合基本上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也是方锈实在是太独了。
谁也没有想到，影响团队配合的居然是队长自己。
不过庄梦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就算下本的时候方锈因为什么去单刷了——还带走了一定会跟着他的解行水，他们也能够撑起局面。
如果说方锈是横冲直撞的刀，那么他们就是跟在方锈背后的护盾。
用庄梦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只要不让方锈担心就可以了。
因为方锈真的可以单刷副本。
期间方锈又被“父亲”找了一次，他是公司最锋利的刀，轻易不出鞘，所以每次金卡递进来时，方锈就知道要么是“父亲”的私事，要么是大动作。
比如像之前那次要他上船杀一整船的人。
方锈去到那间棋牌室，走到后面见到“父亲”时，“父亲”依旧给他推了一杯茶过来：“沈霖，你来得有点迟了。”
方锈是下线的时候才看见那张金卡的，所以他不知道那张卡放了多久。
“要维持正常人的表面身份，是需要花费一点精力和时间的。”
方锈没有说自己被什么拖住了，只是道：“您如果想我随叫随到的话，最好让我在公司待机。”
“在公司不安全。”
“父亲”并不是怪方锈来得慢，他只是提了一句而已：“整个公司知道你存在的只有我、宋昰，还有另外一个人，不能再多一个了。”
他说：“这对你不安全。”
方锈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您找我是有什么任务吗？”
“父亲”望着他，第一时间没有开口，只是说：“你先试试，这一次的茶我认真泡了。”
于是方锈就抬手拿起杯子喝了口。
“父亲”笑：“怎么样？”
方锈：“夸赞您是任务吗？”
“父亲”：“……”
他仰头望天一叹：“行了，你不用说了。”
方锈耸耸肩：“您不适合做这个。”
“父亲”只是又叹了口气，没有再纠结自己的茶艺，只是说：“有一个任务，我个人的，并且要求你完全保密。”
方锈坐正身体，微微垂首：“您说。”
“……公司有一个部门。”
“父亲”还是停了很久，才开口说：“叫做特殊部门，那边不是我负责管辖，甚至我只知道他们的存在，具体地都不清楚。”
方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心里说果然如此。
他之前就猜过“父亲”对游戏世界可能一无所知，现在也猜中了。
但方锈没有想过“父亲”会跟他提这件事，因为按理来说，公司肯定是不允许他提的，哪怕他现在是现实世界这边的掌权人。
“父亲”从小就在公司里长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些不是他聪明知道，而是那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了。
在公司里长大的人，是在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三观世界中长大的，所以他们的观念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他们不会把杀人这件事分为不对，甚至没有对与不对的观念。
只要是公司给的命令，无论是什么都会做。
就算是“父亲”，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公司的掌权人，他也经历了这样一代又一代的洗脑……按理来说他对公司的忠诚也是绝对的，就算是知道特殊部门的存在，也肯定被交代了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对么？】
“是啊。”方锈在心里回复灵：“公司的理念始终是错误的，大家要接任务，就要出去面对世界。”
更别说这么多赏金猎人，不可能窝在公司里，尤其公司为了防止赏金猎人之间形成团队出一下过大的反叛事件，公司的赏金猎人不一定互相认识，甚至可能路上见到了也不知道对方拥有着同样的隐藏身份，所以需要让这些赏金猎人们在外做点什么事，
一是自己赚点钱，二是隐藏在普通民众里更加安全。
方锈知道公司所有的赏金猎人，是因为他偷偷翻过公司的资料，看过档案。
而当他们面对世界，接触世界，就会发现自己的不一样。
或敏锐或迟钝，像方锈第一次就发现了公司的理念和这个世界的理念不一样。
他和很多人甚至和自己的“同事”都不一样。
不是每个人的洗脑都能成功的，公司历史上也有不少赏金猎人出现叛逃。
那么“父亲”，是不是也因为什么“觉醒”了自我？
方锈静静地等着他的后话：“我想让你去打探一下这个部门。”
方锈抬眼，没有问别的，先问了句：“那位知道吗？”
关于方锈的“管理权”，“父亲”并不是第一位。
第一位是方锈也没有见过、至今都不知道是谁的人，但方锈知道，这个人对公司来说很重要。
他很神秘，甚至连性别都很神秘。（ps：在性别不明时，“他”只是泛指，不分男性和女性）
“父亲”没有回答这话，只是继续说：“我并不知道这个部门在哪、究竟是做什么的，但他们在上个月给我发了一封迷信，意思是宋昰被选中进入了那个部门，所以也许你跟着宋昰就可以找到他们。”
方锈没有再追问，因为“父亲”没有回答的意思就是，这不是他可以过问的事了。
但听到这里，方锈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他纠结了一个月，最终还是因为宋昰决定派你去探查，他很担心宋昰。他心里是有宋昰这个儿子的。】
方锈在心里点头：“不仅是有，在公司这种破地方…甚至可以说是爱了吧。”
方锈在说这话时，有些悲天悯人的意味，像是神明观察着人类，他自己却不自知：“他甚至在因此违背自己接受了六十多年的思想啊。”
方锈一心二用，面上则是回复“父亲”：“我知道了。”
他提醒“父亲”：“但我同时希望您知道，如果那位阻止我的话，他的优先权是高于您的。”
“父亲”点了点头，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这让方锈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并不觉得那位默认“父亲”的这个举动是可以的，因为父亲这样做就是打破了公司的规矩，那父亲不在意，就说明那位不会知道。
是他已经死了？
还是对方在除了死亡以外有别的情况所以不会知道？
方锈若有所思。
方锈都准备起身离开了，“父亲”又忽然问：“沈霖，你没有好奇过自己的来历吗？”
方锈不确定他是试探，还是因为这一个月的纠结导致自我意识觉醒，这个问题就是纯粹的问题，背后没有任何含义。
但方锈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我为什么要好奇这个？”
这是被关掉了感情的“刀”该有的最正常的反应。
“父亲”并没有怀疑，只是从自己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照片：“你见过的。”
他说的是方锈见过照片上的人，而不是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和方锈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却又不太一样。
方锈的眉眼是凌厉、冷冽的，不笑的时候甚至隐隐有几分狠戾，光是多看两眼，都会被寒芒刺了眼。
但照片上的人，也是方锈，是作为十三的时候存在的方锈。
一模一样的五官，但走向是偏向温和的，不仅温润如玉，笑得也很柔和，是那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邻家大哥哥”的形象。
这张照片是他和宋昰的合照，他看着还挺年轻的，估摸着才十六七岁，反正脸上的青涩还未褪去，他蹲在宋昰身边，揉着宋昰的脑袋。
那时候宋昰看上去就是刚上小学的年纪，不大高兴地撇着嘴。
方锈不动声色地垂眼。
这张照片里的他，再年轻几岁再瘦弱一点，就和《666号病院》里的十三号长得一模一样了。
“父亲”轻轻摩挲了一下：“你去探寻特殊部门的时候，也许可以找到你的来历。”
就连“父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方锈完全不意外。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什么。
不是说身份，而是说这具很明显突破了人类的身体是怎么来的。
如果他猜的是对的，那么“父亲”不知道就很正常了。
方锈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父亲”还有后话：“如果你知道了的话，就告诉我一声吧。”
方锈想了想：“我不会特意去探寻。”
他起身，冲“父亲”鞠躬：“但如果我在完成您交代的人物的途中发现了，我会向您汇报。”
方锈：“请问我是进行书面汇报还是口头汇报？”
“书面吧。”
方锈只有第一次出任务回来后向“父亲”进行了口头汇报，从那以后，“父亲”都是要求他书面汇报，宁愿破解密码麻烦一点。
【因为他会想起过去的你。】
灵在他脑海里接上他后续的心理活动：【他想知道你的来历，也是因为他想知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你。】
灵后面那句话是说方锈的过去，十三。
方锈嗯了声：“他总是对过去的我保持着一些怀念，甚至这些怀念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感慨，而是一种追忆了。”
他说：“毕竟我是他第一个养子。”
十三是“父亲”的第一个养子，也是第一个孩子。
是唯一一个进过“父亲”家里，甚至有一段时间住在“父亲”家里。
这些都是“父亲”跟他说的。
他说宋昰很喜欢这个哥哥，并且一直以为十三就是他的亲生哥哥，直到十三在那最后一次任务中死去，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他才知道，十三和其他很多赏金猎人一样，只是“父亲”的工具。
【也许他在你身上倾注的感情比在宋昰身上倾注的还多，据说人类家庭，对待第一胎虽然会有点笨拙，但因为很多事都是第一次，所以会很重视，但第二胎已经在第一胎身上体验过了，也就没有那么重视了。】
方锈：“……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吐槽你。”
灵：【你也可以选择不用吐槽，毕竟我也不喜欢有人捧哏。】
方锈点点头：“理解。”
【在父亲他们眼里，十三是一个温柔的人吗？】
他突然变换了代称，方锈也不在意：“也许吧，至少父亲跟我说的时候总是说十三没什么脾气。”
【但其实不是。】
确实啊。
方锈想起那一张张照片，轻勾起唇。
他就是十三，所以他看得出。
照片里温柔的笑容底下藏着的，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无情。
方锈在心里悠悠感慨：“我真是罪大恶极的一个人啊。”
【很巧。】
灵难得地对他的这类话做出了回应：【我也是。】

第90章 神战前（上）
因为八百万的积分实在是太难攒, 方锈动了个念头。
去赌场赌出来。
——其实霍得提过一句直播也可以赚积分，但是他们不能开直播。
许别楠和韩淮不能暴露，他们的道具、战术, 攻击手段也不能。
方锈的仇家太多了，要藏着才能走到神战的终点。
赌场的玩法不一定是下副本, 现在下副本估计除了三大公会的人, 就没人敢跟他赌这个。
但其他的游戏玩法不一样，那些和现实世界赌场相似的棋牌、骰子，总有人想来试试。
尤其方锈的彩头是“方锈成为你的队友”, 这也太诱人了——！
只是一开始方锈开桌，大家只敢看, 不敢过来，因为方锈身边站了个【高危玩家】。
这里的确是不能攻击的，但老玩家都知道, 解行水不知道为什么可以狙人。
他们猜有可能是什么道具，反正除非必要, 没有人敢得罪解行水。
更别说解行水现在看着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祂的眼皮微微耷拉着，那张本就带着邪性的脸隐隐透着戾气，站在坐在真皮椅子上的方锈身后, 就像是国王的恶龙骑士。
警告着所有敢打方锈主意的人。
察觉到这一点的方锈偏头，看了眼解行水：“你先回去。”
解行水的手搭在方锈的椅背上，修长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柔软的真皮：“我拒绝。”
方锈轻啧：“你在这站着都没人敢过来了…你有多吓人自己心里不清楚？”
解行水想了想，微微俯身：“也许你再加一条会更加吸引人。”
方锈瞬间明白了祂的意思，他挑眉：“你就非得和我绑定？”
解行水语气幽幽：“我以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方锈和祂无言相对, 最后还是点开了操作台, 在光屏上添加了新的彩头, 并贴心地添加了特别说明。
【赢者可让方锈、解行水成为你的队友, 且保证不会被解行水追杀】
看着彩头更新的玩家们：“！！！”
有老玩家终于按捺不住，上来问：“S级的副本辅助我打出TE线，道具奖励全部归我也可以吗？”
方锈颔首：“当然，我俩就是做个保姆…但你得先赢了这场赌局，也要有能上桌的资本。”
在看到有玩家过来时，系统自动刷出了光屏：【玩家方锈要求您压下五十万积分】
相当于花五十万积分买方锈和解行水打一场游戏。
玩家来了，玩家又走了。
霍得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壮观的场面，他捂脸：“秀哥，我们是不是定太高了？”
“不高。”方锈对这些凑热闹的玩家没什么欲望：“我和解行水值这个价，会有人愿意来的。”
神战即将开始，总有些队有拿不下来的副本道具，目前这个游戏世界可是被公会垄断了，但积分奖励副本从不吝啬，方锈他们缺，是因为他们进来的时间还太短。
游戏世界不愿意加入公会的玩家不是没有，而且就算是公会……这个世界也不是只有被神明庇护的十一个公会，还有其他的公会。
五十万买一个S级的道具，值。
毕竟秋厉的A+武器当年都被开到了千万积分。
方锈又问：“你今天训练结束了？”
就算是时间紧迫，训练这种事也是要劳逸结合，过犹不及的。
更别说霍得还有课要上。
霍得昂了声：“小叶哥说我休息休息就可以开始第二阶段的训练了，要我先把他和梦梦给我打包的资料看了。”
之前霍得喊叶隐珏是喊叶哥的，但叶隐珏狠狠倒抽了口冷气，说他才二十二，不至于此，于是霍得就加了个小，叶隐珏还挺满意。
至于庄梦，则是庄梦借机接上了叶隐珏的话，温和地提醒霍得她今年十七，不是二十七，不用喊梦姐。
然后霍得挠挠头，跟着许别楠喊了声梦梦，庄梦无所谓，但某个妹控已经在暗地里冲霍得的背影擦了好几次刀了。
只是霍得没有发现。
方锈把这些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乐得看戏。
因为许别楠也会在叶隐珏被《红白喜事》感染偶尔喊庄梦阿梦的时候额角突突。
这可太有意思了。
而说到庄梦和叶隐珏联手打包的资料，霍得就泪目了，因为那些资料整整两个T，全是各种副本套路，虽然不一定适用所有副本，可至少能适用大部分副本。
而且其中还有一些是在现实世界不会接触到的关于副本的常识，比如说玄学部分。
霍得现实世界的专业又是法医学…方锈是没什么感触，但韩淮说他已经看到了霍得未来的头发散落一地的模样。
霍得过来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空闲时间来玩玩，
于是方锈就用系统生成了一张椅子，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
——这赌桌是他花了两万积分开的，能设多少把椅子他可以操作。
霍得看了眼没有座位只能站在方锈身边的解行水，咽咽口水：“秀哥，这不好吧？”
“别管祂。”方锈打了个哈欠：“祂自己乐意站。”
解行水有时候的脑回路让人无法理解，这点霍得是有感触的。
祂总是很喜欢站在方锈身后，但这个原因庄梦的副人格有跟他说，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不过副人格也是因为这个才勉强不会在看见方锈和解行水贴贴的时候嗷嗷乱叫，最多就是很不爽。
她说，是因为那个位置不会妨碍到方锈的动作，而方锈只要一回头就能够看见祂。
.
事实证明，方锈说得确实没有错。
虽然普通玩家玩不起，但这事被放到论坛上后，就吸引了其他玩家。
第一个来的，不是那受神明庇护的十一个公会的玩家，而是一个叫“逃生者联盟”的公会会长。
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前，方锈是在论坛里听说过这位会长的一些故事的。
她是一位女玩家，曾经收到过破晓、曙光将至三大公会中两大公会的邀请，也收到过神榜第八位【死神之镰】所庇护的公会【予以永夜】的邀请，但她拒绝了。
她自己成立了一个公会，收纳那些不想拿着“这是游戏世界没有办法，我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的借口随便杀人的人。
并不是每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都是罪恶滔天的存在，也有像霍得这样虽然还是做出了突破法律的事，但心中仍旧坚守着一份原则与道德。
毕竟霍得经历了这么久的训练，甚至因为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不一致，有一次回到现实世界时还恍惚地以为自己已经过了大半年。
在某次副本中，他还因为自己的身份需要解剖活人NPC而哭了出来。
【逃生者联盟】就是接纳霍得这样的玩家。
他们不参与乱七八糟的厮杀阴谋，去神战也只是为了获取资源更好发展公会。
方锈望着面前的女人，很轻地勾了下嘴角。
她有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名字，就叫温晨曦。
但她穿着坎肩和工装裤，手臂上纹着大花臂，一张唇艳红惹眼。
温晨曦一撩自己的长发，十分豪气地一拍桌子：“一百万积分，两次本。”
“可以。”
方锈把选游戏的权限给她：“玩什么你定。”
温晨曦挑起一边眉毛：“你都会？”
方锈耸耸肩，实话实说：“有些不会，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看一眼玩法。”
温晨曦又扬起一边嘴角，嗤笑了声：“你很自信啊。”
她也没有什么不屑又或者是被轻视了的愤怒，话语间反而是对方锈充满了欣赏。
温晨曦欣赏强者，尤其是一些做事有原则、不滥杀的强者。
她之前其实也想邀请方锈加入【逃生者联盟】，但她看完方锈下《你看我漂亮吗》就知道邀请方锈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因为方锈假装自己是破晓的人误导了温晨曦，而是温晨曦很聪明。
她知道方锈这样的人，是不会被收服的。
过刚易折，方锈就是那个过刚。
就是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温晨曦迅速锁定了游戏，最简单的猜点数：“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浪费时间。”
系统自动生成了荷官，一张大众脸NPC，面无表情地端着骰蛊，只要他们喊开始，他就会开始摇骰子，然后在喊停后两人在光屏上输入自己猜的点数，最接近的玩家获胜。
方锈没有意见，他很喜欢这种速战速决的玩法，点点头：“那开始？”
温晨曦：“开始。”
荷官开始摇骰子，温晨曦听得认真，方锈却十分随意地模样，甚至手肘还放在了扶手上，手虚握成拳，用指背托着自己的脸。
温晨曦不确定他是在给自己心理压力，还是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就这么轻松：“停。”
方锈抬起另一只戴着半指作战手套的手，漫不经心地在光屏上输下了自己的答案。
【玩家温晨曦猜测二十点，玩家方锈猜测两个六、两个一、一个三、一个五】
【荷官开蛊，玩家方锈胜利】
温晨曦看着里面真的是两个六、两个一、一个三、一个五的场面：“？”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方锈，就见方锈摊手：“承让了。”
系统自动划走了温晨曦的一百万积分，抵达方锈的账户，瞬间让方锈的账户多了个位数。
方锈笑眯眯：“温小姐，还要再来一把吗？”
温晨曦起身：“不了，但你放心，还会有人来找你的。”
温晨曦说得确实没有错，霍得接下来就目睹了这些老玩家是怎么给方锈送积分的。
霍得作证，不信邪的人有很多，赚麻了的只有方锈。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在方锈已经超额多赚了两百万准备悠悠收手时，赌场迎来了一位让全场安静的玩家。
诚然，解行水是很吓人，可他毕竟是一个人，但这位玩家不仅背后有公会，还有神明。
【众神之战】的会长，受神榜第七预言家所庇护的公会。
庄梦之前跟方锈说过，其实每个受神明庇护的公会的会长都会和神明有一定的联系。
这些也是赵周正告诉他的，他说必要时，他可以作为媒介，让【正义之枪】莅临副本，但最好不要这么做。
因为这会损耗赵周正的生命，是不可逆的伤害。
赵周正足够强大，又因为和【世界秩序】打过，失败后变成了游戏世界的一只猫，跟游戏世界构建了一些联系，所以可以撑住两次，但其他人最多就一次，甚至一次能坚持的时间都是很少的。
短则几秒，多也就几分钟。
因为神榜上的人，和他们已经不是一个维度、位面的存在了。
破晓的会长因为是官方的、国家的，所以没有给人太多危险感，但别的公会就不一样了。
【众神之战】的会长进来时，方锈的坐姿正了正。
只是他没留意到自己身后的解行水掀起了眼皮看了眼，眸光淬着寒。
对方并不在意，而是拉开了方锈面前的椅子，和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年轻人。”
他的嗓音听上去并不苍老，但很沧桑，仿佛已经经历过一次历史长河，充满故事感：“还玩吗？”
他长得很普通，看上去就是现实世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个中年男人，让人生不起半分警惕，却又莫名紧张。
方锈抱胸扬眉：“我积分够了。”
这意思是不玩了。
“自我介绍一下。”
他却自顾自地说：“我叫弥途，是神明【预言家】所庇护的公会【众神之战】的会长。从【众神之战】成立至今，会长始终都是我。”
方锈稍顿。
如果没有人特意提起，他确实不会太在意什么【众神之战】这四个字，毕竟看公会榜单可以看出来，当代人取名字有多中二，方锈甚至还看见了一个“唯爱二次元”这种令人沉默的公会名字。
但现在属于这个公会的人，还是公会的会长特意跟他提这一句，就很耐人寻味了。
众神之战？
你说巧不巧，按照灵的说法，这次神战就是真正的“众神之战”。
“我不是很喜欢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神神叨叨的人。”
方锈不礼貌道：“你们总是会故意勾起我的好奇心，然后一口一个天机不可泄露…想要我做什么却又不告诉我，很烦。”
神赐就立在方锈的“王座”的另一边，和解行水相对而立，哪怕这是不能拔刀的游戏世界，也总给人一种方锈下一秒就会拔刀暴起的错觉。
弥途轻笑：“我能理解。”
他说：“所以我是来跟你做一个交易的。”
方锈有点点意外了：“你想做什么交易？”
弥途：“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确认后如果是我想要的答案，那么【众神之战】将退出针对你的任何行动，包括我们背后的神明【预言家】，也不会在你冲击神榜时阻拦你。”
“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那么我会为你使用一次我的天赋。”
方锈挑了下眉。
在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前，论坛有帖子提到过的。
弥途的天赋是【预言】，一个曾经让他被怀疑是不是【预言家】的天赋。
“你也知道我不信这些。”方锈稍稍偏头：“但【众神之战】不参与战争确实很诱人。”
方锈不怕他们，【众神之战】就算是要打他他也无所谓。
可能少一个麻烦的事，为什么不少呢？
他们队进入游戏的时间太短，比不得这些老玩家的家底。
“你会把答案告诉别人么？”
“我们可以将其设置成彩头，在系统的监督下进行这场交易。”
也就是将彩头设置成【无论输赢，玩家方锈皆要回答玩家弥途一个问题，玩家方锈的作答必须真实。且弥途不可将答案告知给任何人包括神榜第七“预言家”。若答案为弥途想要的，公会“众神之战”与神榜第七“预言家”将不得对玩家方锈出手；若反之则为玩家方锈动用一次天赋“预言”】
后面还有系统的备注：【特别说明：系统可以检测玩家内心想法，所以请玩家放心】
这个赌场确实很好，方锈之前就想过了，赌场的一切都是在系统的监督下进行，而且可以强制执行，这样的话可以利用这个赌场做交易。
有系统监管，很安全。
——反正对方锈来说，简直安全到爆。
毕竟作为系统打工的灵的账号都是在他手上的。
只是……系统的称呼是“神榜第七”而不是“神明预言家”。
灵也总是说“登上那个位置”，而不是“成为神”。
方锈是个多疑的男人，他总是觉得灵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暗示。
现在对灵的身份有了些肯定后，他就更加确定灵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暗示了。
这样玩什么、谁赢谁输就不是很在意了。
所以方锈选了比猜点数还要快的——
石头剪刀布。
弥途那张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脸是有一瞬间崩裂了的。
伴随着方锈的剪刀赢了弥途的布，系统的光屏也浮现在他们面前。
弥途那边是【请输入您的问题】，方锈这边是【正在等待对方输入问题】。
弥途没有停顿，很快就点了确定。
方锈也看到了他想要问的问题。
【你是十三吗？】
方锈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输入了【是】。
再然后，系统的机械播报只在他们两个人的脑海里响起。
【玩家弥途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从此刻起，加入过公会“众神之战”的玩家和现在在“众神之战”的玩家与神榜第七“预言家”不得对玩家方锈出手】
这是弥途想要的答案。
那就有意思了。
庄梦说过，这些公会联合在一起，想要把【世界秩序】拉下来，是为了想要关闭这个游戏世界，现在弥途愿意因为他是十三而退出……
他作为十三的时候和弥途有过什么故事？
那为什么弥途没有一开始就认出他？
虽然他从前是偏温和，现在是偏凌厉，可五官是一样的啊！
弥途起身，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的波动，而是冲方锈微微鞠躬：“谢谢。”
他望着方锈，眉眼间带着淡淡笑意：“祝您好运，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众神之战】会为您提供一切便利。”
弥途对他的称呼都改了。
方锈又挑了下眉。
目送着弥途离开后，方锈轻啧了声：“所以我才说最讨厌这些神神叨叨的人了。”
总觉得自己好险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的霍得并没有多问，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秀哥，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不怀好意。”
方锈瞥他：“你就别觉得了，你这直觉…令人捉急。”
霍得的直觉很怪，有时候很准，有时候偏得厉害，方锈都不想说什么了。
霍得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再练练。”
他说：“那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下线去上课了。”
方锈挥挥手，霍得就直接在这里下线了。
霍得走了后，方锈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座位。
解行水悠悠抬手把他的脸掰过来，让他看自己：“快要到递交组队申请的时候了，你确定不问？”
方锈觉得霍得有问题。
“他有问题，但也不是他有问题。”
方锈说了个绕口令：“所以没必要。”
解行水听明白了，垂眼望着他，低声道：“方锈，你很欣赏他。”
这很奇怪。
方锈骨子里是寻求刺激、只想挑战强者，本质上是慕强的。
可他现在却在欣赏一个弱者。
甚至是一个弱到随随便便就能碾死的蝼蚁。
方锈：“？”
他不懂了：“你这醋吃得是不是有点冤枉？我哪里有。”
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欣赏霍得。
但解行水却很肯定：“你很欣赏他。”
方锈想了想，说了句很哲学的话：“也许因为他是普通人。”
霍得是这个游戏世界里，很多很多普通人的缩影。
方锈看着他，可以明白普通人是什么样的。
那是他无法得到的身份。
.
有了积分可以定制武器后，方锈还有点不满意。
因为定制商城特别说明了有特殊材料可以确保A级。
解行水还有庄梦和叶隐珏都知道特殊材料是什么，但得下本去打。
而且是S级的副本，还是个单人本。
于是方锈毫不犹豫地就下去了。
把解行水一个神留在了游戏世界里，庄梦他们也没有下本。
主要是，有点不敢。
怕解行水悠悠跟在他们身后，趁着方锈不注意，直接给他们咔嚓了。
单人本方锈刷得很快，游戏世界里又没有时间概念，他回来后就拿着那个特殊的道具奖励成功给许别楠定制出了道具，游戏世界称之为【迟香】，不仅是A级，还有一个对敌的附带技能。
就是类似庄梦的【双蝶】可以魔化，叶隐珏的【愁杀】可以有刀魂一样，许别楠的对敌附带技能是【无差别眩晕】。
他们在训练场试过了，这玩意儿一针可以让方锈眩晕三秒，【迟香】一共六针，六针下去，方锈晕了十八秒，而且因为太猝不及防了，他是直接往下倒的，然后被明知道这个技能的效果是什么却不说的解行水接在了怀里抱着。
这是真正的眩晕，方锈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眼前一黑”是什么感觉，等十八秒过去后他再次开机，发现自己被解行水公主抱抱起来了，一点也不意外。
他只是坐在解行水的臂弯里，若有所思地望着解行水：“对你也有用吗？”
“有用。”见他没有要求立马下去，解行水眉眼的笑意加深：“但是是现在。”
祂这话说得很奇怪，但方锈和庄梦都听得懂。
因为现在解行水不是“神躯”，祂的身体目前是人类的标准，甚至可能身体上还没有方锈强，所以对祂有用。
解行水：“不过要让我晕和要让你晕要消耗的SAN值是一样的。”
方锈看向许别楠，许别楠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俩的各种随时贴贴：“一根针是20点SAN值。”
模拟训练场是不会给人带来SAN值过低的负面影响的，甚至可以一根针下去后把SAN值设定调高一点再下针，所以许别楠可以付出120点SAN值去发动技能。
方锈招招手示意：“来，大家来排队让许别楠扎两针。”
了解不同的人需要付出多少SAN值才能发动技能，之后在实战中才好估算。
除开附带技能，迟香也确实能够很好地发挥许别楠的天赋，只是要做出选择。
一点SAN值可以一比一兑换成生命值和SAN值，二者只能选其一。
所以其实喝下去也是有一点用的，因为喝下去可以掰开恢复。
解行水已经在方锈的指示下找了个大石头坐下，而方锈则是坐在祂怀里，由着祂圈着。
自从上回解行水这样抱过他后，方锈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时候还会支使解行水这么抱他。
画面有点没眼看，但这段时间庄梦他们也是真的习惯了。
他们已经彻底接受了方锈真的和人谈恋爱了的事。
——庄梦接受的是方锈和神谈恋爱。
她小小年纪，总是要承受比别人多一点的冲击。
方锈若有所思：“因为使用【迟香】是许别楠自己控制，接入了他的意识，而我们用喷雾和直接喝则是不受他控制的。”
至于净化污染这件事，不好试，他们是直接下本试的。
净化是真的可以净化，只是许别楠现在的天赋等级只有4，太强的污染不行。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子也终于来到了现实世界十二月十四号提交组队申请的这一天。
他们的等级也终于刷够。
方锈八十三级。
解行水等级未知但肯定够了。
庄梦和叶隐珏都是八十六级，因为他俩进游戏时间比方锈早，而且她和叶隐珏为了带霍得也真的有点刷吐了。
许别楠和和韩淮还有霍得都是刚好八十级。
庄梦翻过一页：“方锈天赋技能【心电感应】十级，【灵魂冲击】两级，目前高能榜第13名。”
她边写边背，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轻轻柔柔的：“解行水无天赋，目前高能榜第5名。”
方锈高能榜的名次之所以没有进前十，是因为他没怎么下S级的副本了，组队卡够了后，他就一直在庄梦的要求下练团队协作能力。
榜单现在虽然的侧重在个人面板上，但高能榜是个人面板占据六成，剩下四层是通关副本质量。
可以说，方锈是凭借着自己的个人面板冲上13这个位置的，如果他一直下S级的本的话，现在也许就是第一。
加个也许，是因为目前第一是影子公会的雀鹰，方锈和他见过一面，在游戏世界里。
因为叶隐珏，雀鹰没有放什么狠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回来后，方锈坦荡地告诉了自己的队友们：“我不一定打得过雀鹰。”
虽然很不爽且很不想承认，但这是实话。
……
不过他们也不全是打那种等级很低的本，随着霍得的实力增强，他们也在逐渐递进。
方锈估算过，要是有时间，霍得再练一百个本，他们就能去S级的副本里乱杀了。
不得不说，庄梦和叶隐珏还有韩淮三人是真的很会带徒弟。
现在霍得已经改口喊韩淮叫师父了。
不这么喊庄梦和叶隐珏，是因为这两个年轻人不想听这种辈分一看就很大的称呼落在他们身上。
“我，初始天赋【双生】衍生天赋技能【狂化】十级，目前高能榜67名。”
“叶隐珏，天赋技能【闪现】十级，目前高能榜91名。”
“许别楠，天赋技能【春回】八级，目前高能榜第129名。”
“韩淮，天赋技能【背包】八级，目前高能榜第111名。”
“霍得，天赋技能【幸运儿】五级，无排名。”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霍得的武力从F到C，敏捷从D到B，防御从F到C，成果还是很显著的。”
霍得是没有用属性点加面板，而是自己实打实练出来的，比游戏世界很多同等级的玩家要厉害。
因为那些玩家大多数都是用属性点加起来的。
一开始霍得还不明白有什么区别，庄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毕竟在一些情况下，那些玩家和霍得的确是同一水平。
直到方锈举了最简单的例子：“看过男频打脸玄幻爽文没有？”
霍得点点头。
方锈：“自己生死战刻苦修炼练上去的境界和有钱人家丹药砸出来的境界，哪个更牛掰？”
熟知套路的霍得毫不犹豫：“前面那个。”
然后，霍得就大概懂了。
属性点提上去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是虚浮的。
.
霍得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了，要换从前听到自己这惨烈的评级，他肯定要滑跪，用哭腔说对不起我给大家拖后腿了，然后在心里默默说自己就不配在这。
现在他已经能开玩笑了：“我觉得我们起队名可以叫‘六个大佬和他们的拖油瓶’。”
方锈一票否决：“太长。”
游戏世界还特意拉了个巨大的横幅悬浮在天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现实世界十二月十四号。
只有这一天可以报名，错过就不能再报。
方锈填了自己的名字放在队长位，又将其他人的名字填上后，系统面板提示【检测到玩家背包有足量组队卡，是否使用消耗组队卡绑定】
方锈点了【是】。
【请所有玩家确认】
然后他们的面前就都弹出了淡蓝色的光屏。
霍得念叨着每次都感觉自己像是在玩全息游戏。
对于方锈当队长这事，其实他们是没有商量过的，但每个人都默认了这件事。
所有人点了确认后，方锈坐在解行水怀里，望着面板上弹出的请取队名，偏头看了看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的神：“解行水，要取队名哦。”
解行水察觉到了他脑子里憋着坏，只轻笑了声：“你想取什么都行。”
方锈点头：“那就‘想吃烤树皮’吧。”
解行水：“。”
其他人：“……”
《角色扮演》的APP图标是树，邪神产物的标志是树枝……方锈这个想吃烤树皮，简直就像是在挑衅邪神。
庄梦率先表态：“我无所谓。”
叶隐珏耸肩：“我觉得挺可以的。”
许别楠当然没什么意见，他对这些从来就不在意，韩淮也就感慨了声：“年轻人啊。”
事实上可能有四十多岁了的方锈默。
霍得弱弱：“我们取这个，不会被邪神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方锈已经输入了：“那让祂来，我欢迎。”
许别楠冷漠：“你的仇家已经够多了，别到时候留不了全尸好，很浪费。”
——这位到现在还是很想解剖方锈。
【玩家方锈，是否确认您的小队取名为“想吃烤树皮”？】
方锈没有丝毫迟疑地点了确认。
圈着他的解行水无奈地笑了声，拿自己的鬓角轻轻蹭了下方锈的耳廓，没有说什么，全是纵容。
等到现实世界的时间到了12月31号那天，大家就要准备了。
该下线的要下线。
霍得是肯定要下线的，他们后天就要期末考，为此许别楠还帮他辅导了一番——毕竟许别楠也是个法医。
霍得：#关于那些年我在求生游戏里上补习班的那些事#
许别楠和韩淮到现在都还没有在公司那暴露——榜单上已经不显示真名了——所以自然也是要下线的。
说起来，他俩系统生成的匿名，一个是【暴力奶爹】，一个是【老油子】，看得方锈只恨这里不能拍照留恋。
庄梦是肯定不能下的，她要是被“父亲”发现没死，方锈就麻烦了。
但，叶隐珏沉默看着离开的三位队友：“……方锈。”
他说：“我想下线。”
其实叶隐珏之前也下线过两次，去参加了公司——他的经纪公司——安排的活动。
他反正已经叛了公司，只要他不是独自一个人，公司就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公司一直讲究的是暗杀，搞不出来那种大场面，因为闹得太大会留下很多破绽，会被官方抓住。
叶隐珏外型好，是真的很适合当爱豆。
他舞台又很好，还因为太久没上台了，即兴给大家表演了个单手后空翻，惹来了不小的热度。
甚至还上了个热搜。
叶隐珏那天上线后就激动地跟他们说他要火了。
但这次下线不比之前，之前也就一两天，公司来不及布置和反应，也不敢动手。
至于破晓也就是异常事件管理局那边，因为叶隐珏脱离了公司，为了一些平衡，他们暂时不会出手。
这次下线可是整整一个月。
方锈却哦了声，点了下头：“去呗。”
叶隐珏都准备好说自己经纪公司搞年会怎么怎么样了，没想到方锈直接答应了。
他微怔：“…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又不是保护不了自己。”方锈好笑地看着他：“不过你还是加我现实的联系方式，有事立马打电话给我。”
叶隐珏线下就在方锈隔壁市，要方锈立马赶到是不可能的，但叶隐珏也不至于撑一会儿都不行。
叶隐珏立马小鸡啄米似点头：“好。”
他下线前，还郑重地说：“谢谢。”
要不是解行水在旁边，他肯定要冲上去给方锈一个兄弟间的拥抱的。
庄梦清了清嗓子：“我出去转转。”
于是休息室就只剩下了方锈和解行水。
解行水牵起方锈的手，冰冷的手指勾着他的：“你要下线？”
方锈点头：“我不可能不下线，你也知道。”
这可是一个月，更别说他到现在还挂着“父亲”给他探寻特殊部门的任务没完成呢。
“可这是一个月。”
解行水另一只手抚上方锈的脸：“一个月见不到你。”
方锈：“……游戏世界没有时间的说法，也许你躺床上闭上眼睛再睁眼我就上线了。”
解行水定定地望着他：“方锈，对于我来说，是有的。”
方锈看祂：“那你依照你的想法，要怎么办？”
解行水垂眼，声音轻轻的：“真的不能在现实世界喊我吗？”
祂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恶魔的低语，悄无声息地蛊惑着方锈：“你只需要喊我一声，我们就又能一直见面，一直说话。”
祂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可方锈却轻嗤了声：“解行水，别装了。”
他抬脚踢了踢祂的膝盖：“我永远都不会在现实世界喊你的，我说过了。”
解行水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没有半点的难过了：“你可真无情。”
方锈的回应是送祂他最近学的翻白眼：“松手，我下线了。”
解行水慢慢松开他，却始终注视着他。
方锈看着，在下线前往前迈出了一步，直接将祂抱住，然后微抬下巴吻住了祂冰冷的唇。
“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很快。”
解行水勾唇。
方锈用的是“回来”。

第91章 神战前（中）
现实世界这个时候已经是银装素裹。
方锈在北方, 屋里的暖气在上个月就开始了供应，但他没有开。
他不会感冒，所以就算把他丢进冰水里, 他也不会怎么样。
方锈会感觉到冷和冰，但他的感觉不是常人的那种感觉, 他只是有“这是冰的”概念, 不是普通人那种“这东西好冰，不舒服”的概念。
方锈倚靠在窗户前，嘴里咬着一支烟, 手里包装上写着“十三月”的烟盒被他捏得有些皱巴巴。
他没点燃这支烟，只是在凭借自己超出常人的味觉在品味。
不点燃是因为点燃了会有一点温度, 方锈的感知超出常人，这点温度会破坏现在的环境。
——现实世界的这份冷，和某个神的体温很接近。
【你想祂了。】
方锈承认得大方：“毕竟半个月过去了。”
临近年关, 出门就能够感觉到热闹，方锈也不是觉得孤独了, 就是单纯有点想某个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神了。
方锈合上窗户，把烟放桌上打了个哈欠：“写报告吧。”
拖了“父亲”这么久，他得写点什么了。
写什么, 方锈也已经想好了。
“父亲”并不知道游戏世界的存在，他以为宋昰被征召到特殊部门，总得要去里面做什么，但其实不用。
方锈就写宋昰现在在家办公，很少出门, 至今未探查到特殊部门所在地就好了。
某位神总说人类对神明的想象太匮乏, “父亲”他们对他的想象也太匮乏。
方锈现在的身体是他们创造出来的, 他们却根本不知道方锈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方锈在上周已经成功地找到了公司特殊部门的驻扎地。
那是在一个深山, 在山体里建造的基地，山脚下还安排了人装作住户盯梢，山里也有假装是农民工的人巡逻。
他们的布置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方锈就是能够在天衣上穿针引线的那根针。
虽然没能进去看看，可方锈已经知道了他们外面的情况，确定了地点。
这些是宋昰所不知道的，而方锈只需要告诉宋昰，宋昰就能告诉破晓。
——在游戏世界“停服”前，宋昰和破晓的人有过联络，宋昰现在是二五仔中的二五仔。
简单来说就是，他既是公司的人，又和破晓谈成了合作，还和方锈有合作。
宋昰不放心方锈，因为公司拥有绝对控制方锈的能力，他得上双重保险。
【他对公司的恨真的到了一定的地步…我看了你的记忆也没太想明白为什么。】
方锈给予赞同：“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他说到这个，又若有所思：“可能是我的罪孽，过去的我，在他心里种下了什么种子吧。”
方锈觉得过去的他，也就是是十三身份时候的他，应该也是想逃离公司的。
但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是有限制的，就算再强，也是人类的身体……
不对啊。
方锈终于正视起了件事：“如果我真有‘父亲’他说得那么强，我一个人想要脱离公司还是很简单的，我不觉得我有那么好的心思会想要顺带灭了公司。”
他也不觉得他还会想着要带上秋厉他们。
难道说……
【公司对你过去的身体也做了什么限制。】
灵把他脑海里的念头说出来：【比如在你身体里装了炸弹。】
以现在的科技，真的能够做到，就算是往前倒二十年，也能做到。
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推出了人工心脏，并且在医疗广泛使用，解决了很多心脏疾病的问题。
现在现实世界的人均寿命已经达到了150+，60岁都只能算是中年了。
方锈轻啧：“这笔仇我得记上。”
方锈发送完报告后，看了看时间：“去找老韩吧。”
.
方锈是在墓地找到韩淮的。
本来公司的人去世后，是不会立碑的，因为没有身份证明。
公司的人也觉得没有必要，立碑是一件容易留下痕迹、暴露的事。
但韩淮给自己的爱人立了衣冠冢，鉴于一些原因，公司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韩淮的爱人叫图葵，方锈只在照片上看见过，是韩淮给他看的。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性，只是她也是一个赏金猎人。
韩淮其实没怎么跟他们讲过图葵的事，就说他们是在一次任务中认识、然后互生情愫。
方锈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也穿了件大衣，套在自己的T恤外面。
他说话时有白雾呼出：“去你店里没见着你，就知道你在这了。”
韩淮笑了下：“她怕冷，冬天总是喜欢往我怀里钻，这几天雪这么大，我就想来陪陪她。”
他是坐在墓碑旁边，挨着那冷冰冰的石碑的。
因为来见图葵，韩淮也收拾了下自己，把那乱糟糟的头发洗了，吹干后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又刮掉了胡子。
整个人看上去爽利多了，也帅多了。
就是一个帅大叔的形象。
方锈往前走了一步：“不介意吧？”
韩淮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于是方锈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你想她吗？”
韩淮摸了摸烟盒，递给方锈，自己点燃了一支：“当然。”
方锈想了想：“我其实有一个想法。”
韩淮吐出一个烟圈，玩笑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有复活她的办法吧？”
方锈点头：“但你得有她的基因，比如一管保存得很好的血。”
韩淮沉默了下来。
方锈低头看了看烟盒上的牌子，又推回给了韩淮：“我不抽这牌子。”
“…毛病。”
韩淮只嘀咕了这么一句，就再次安静了。
方锈也没有催他，只是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他在想一些事，比如要怎么样彻底摧毁公司。
因为就算他找到了特殊部门的所在地，那也只是一个根据地，是培养人的地方，比如叶隐珏小时候就住在那。
现在，像雀鹰、荧惑他们都是住在游戏世界里了，特殊部门和公司得同一时间解决，影子公会也得同一时间。
斩草要除根，对待公司这种庞然大物，一步步来会导致春风吹又生。
方锈想起了解行水用过的战帖，这东西他在商城里找了，没找到，难道是要抽出来？
【这是以前的道具，现在已经废除了。】
灵说：【是很久以前的，按照现实世界来算，应该有二十年了。】
方锈想了想：“冒昧的问一下，是因为什么被废除的？难道有人在战帖上写神的名字？”
【你猜得对。】
方锈心说我不仅猜得对，可能还能猜到是谁干的这事。
毕竟当初他听说解行水给杀戮公会整个公会下了战帖时，就想过这玩意这么牛，能不能把神的名字写上去。
“然后呢？”
【然后游戏世界出现了一点崩坏，这个道具被紧急废除。】
灵道：【因为战帖上是要填写副本名字的，而且会强制将人拉入副本，而不是说人的一部分。就比如说你在战帖上写祂的名字和副本名字的话，那么副本会将祂整个拉入游戏，但副本无法容纳祂真正的存在，所以会崩坏。】
方锈懂了：“不是拉祂现在这个人类形态，而是原本的形态？”
【是的。】
方锈又问：“你见过吗？”
【见过，但也不算是见过。】灵平静道：【没有人可以看见祂真正的模样，这和感情无关。】
方锈扬眉。
所以解行水原本的模样可能也不是他所猜测想象的那样？
【是进行过一点包装的。】
灵给予肯定：【祂才是真正的不可名状。】
方锈若有所思地揉了下自己的额角。
他这一次没有什么眩晕恶心的感觉了。
【因为你本身知道的够多了，而且你的等级到了八十级，你以为为什么要八十级才能参与神战？】
在灵说这话时，方锈就懂了他的意思。
游戏世界设立什么角色等级，并不是为了贴近“游戏”，而是因为人物等级本身就代表着一些东西。
或有意、或无意，人们也许知道、有所察觉，又或者遇见了但并没有发现……反正他们或多或少面对了一点这个世界的秘密。
“神战”，并不是单单指冲击神榜的一次战争、机会。
这也是窥探世界的机会。
【而且你的身体现在处于半污染的状态，一般邪神产物对你都不会有影响，你稍微越界去探寻世界的秘密也不会怎么样。】
方锈并不诧异。
毕竟他可是心口纹着邪神产物，手上还长出了树皮的男人。
一般人无法做到这一步，但他现在的身体很特殊。
这具身体，不属于现实世界。
方锈和灵聊了会儿有的没的，韩淮才终于开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方锈认真地想了下：“我也想过很久，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他说的复活，是基于他自身的一个情况给出韩淮的可能性。
但方锈觉得，自己是没有死过的。
他只是因为还有基因留存在现实世界里，所以被公司的人用基因拉到了现实世界。
没有记忆，可能是因为公司；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自己。
因为某个神说过，他把记忆交给了祂。
方锈分析过，依照自己的性格，在发现自己还有东西留在公司，还是基因这种…肯定会膈应得不行，一定会借机回来，干脆把公司端了。
但他在游戏世界可能因为升维了又或者怎么了，没有办法带着记忆回来，要选择的话，一定会把记忆交给解行水。
和现在的局面就一模一样。
方锈是没有死过的，哪怕宋昰他们都说十三在那场任务中尸骨无存，可“尸骨无存”就足够让人存疑了。
他完全有可能是进入了游戏后再也没有出来。
但图葵是真的已经死了。
方锈能够确认自己无论是谁都是自己，是因为他没有死过，就没有复活一说，也没有重来的说法。
可图葵呢？
用这种方式复活的图葵，还是图葵吗？
方锈找不到答案。
灵也给不出答案。
人类的灵魂是脆弱的，神明可以一个念头将其捏碎；但人类的灵魂也是复杂的，就连神祇也会被其吸引。
基因只是承载了一部分灵魂，不是每个人都像方锈这样拥有【灵魂分裂】的技能。
又是好一阵沉默和寂静，最终韩淮笑了笑，嘶哑的嗓音带着像是已经七老八十了的沧桑感：“如果能跟她聊上一句，我肯定会问她愿不愿意，她要是点头，就算我付出什么代价我也愿意将她复活。”
他说：“可我没有办法问她的意见，我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真正的投胎、轮回转世，如果有，她现在应该已经摆脱了公司的一切，包括属于公司的我…公司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阴影，我不能将她拉回来。”
方锈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抱歉。”
韩淮摇摇头，又忽然说：“我好像没跟你们说过我和她的故事。”
确实。
方锈：“你想说吗？你想说我可以听。”
他支着下巴偏头看韩淮：“我是个很合格的树洞。”
韩淮当然知道：“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眉眼微微温柔：“图葵虽然是赏金猎人，但她每次都被任务折磨得很痛苦。我和她第一次搭档时，她在后方给我打支援，我看出来了她的死志。”
图葵比韩淮清醒得要早，她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就算是经历了公司的洗脑包，她也仍旧是个善良的人，可她又没有办法违背公司。
尤其在公司灌输的那些理念里，还有“你的命不是你的，而是公司的，你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所以图葵连自杀都做不到。
她在痛苦煎熬中，下的决定是下一次任务失手，让自己死在任务里。
可那一次任务，偏偏遇上了韩淮。
韩淮是教官，他很强，他救下了她。
图葵就更加痛苦了。
她感谢韩淮，可她也是真的想要有一个解脱。
大概是求死心切，图葵将自己的现下的状况全部跟韩淮说了，韩淮受公司影响很深，虽然偶尔也会觉得不太好怎么样，但这些都是一瞬的念头。
图葵就是将星星之火彻底点燃的那个引子。
她诱发了韩淮的“觉醒”。
“……那次任务过后，我回去就一直在反思她提出来的那些问题。”
韩淮吸了口烟：“他们做错了什么？我们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这世上明明有法律，我们为什么要动用私刑？”
“公司的确救了我们、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家，可其他人、大部分人的家不是这样的。”
韩淮回想起那段日子，是温暖的回忆，也是苦涩的：“我也陷入了很久的自我怀疑。”
但公司的洗脑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摆脱的。
最终韩淮和图葵违反规定私底下见面了，又因为同在公司，配合着出了两次任务，也在公司里见过几次。
两人就这么互相喜欢上并坠入爱河，他们甚至约定过一起殉情，结束这一切。
方锈没想到韩淮还和图葵做过这样的约定：“那你们为什么没有？”
“是我太自私。”韩淮苦笑：“我和她认识的时间太短，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我想向公司打申请，结婚、然后退休，去公司干点文职，干几年，和她好好在一起几年，再……”
但是他们没有等到这个“再”。
公司安排了别省他没有见过的赏金猎人，伪装了一场仇家上门，摧毁了所有的一切。
……
韩淮起身，拍拍方锈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不过其实没必要。”
“因为我很清楚。”
“我爱的图葵，已经被不请自来的宾客杀死在了那场属于我们俩的婚礼上。”
.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等到到了1月30号这天十一点五十分，方锈登时就精神了起来。
还有十分钟，游戏世界里的除特殊玩家以外的所有玩家都会被弹出游戏世界。
方锈觉得这个【特殊玩家】很值得考究，是指像赵周正这样受到“神罚”的玩家？还是指神榜上的一些玩家？毕竟庄梦说过，神榜上的“神”，大多都有迹可循。
庄梦甚至知道【正义之枪】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方锈问她能说吗，庄梦说可以。
她告诉了他【正义之枪】叫原情，方锈也念了这个名字，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哪怕是当初他喊“洐”的时候的窥视感都没有。
方锈登时就在霍得的心惊胆颤中懂了：“所谓的神榜上的神都不可言说，不过是一种装逼手段。”
庄梦没有否认：“有些是为了保护自己，如果说出来会被查出来现实的身份，人总是有一些无法斩断的亲缘关系。”
“有些是因为拥有狂热信徒。”庄梦说：“毕竟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人性被泯灭是很常见的事。有人利用□□号胡乱行事，就比如杀戮公会，他们自诩信奉【希望与守护】，猎杀所有他们所说的对其不敬的人，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欲望，给自己杀人的动作找个理由和借口。”
然后他们因为惹到了方锈，被某个神亲手杀死。
庄梦：“而游戏世界不只有一个杀戮公会。”
她道：“比如说神榜第八的【死神之镰】就是这样，他们公会【予以永夜】就会对对【死神之镰】不敬的人出手。”
所以真正不可言说的可能只有解行水。
那时候方锈就下了这样的定义，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
现在，方锈在等待一场行动。
一场破晓和影子的碰撞。
破晓肯定掌握了影子公会一些人的踪迹，就像影子公会的人也掌握了破晓的一些人的痕迹，不然当年不会让方锈去杀庄梦。
方锈不知道要去哪找影子公会的人，但他知道怎么找。
他现在就蹲在异常事件管理局对面的天台上。
异常事件管理局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地贴个牌子挂着，但方锈在当年遇上庄梦后，就知道了他们这个市的异常事件管理局在哪。
那是一家伪装成食品公司的商业楼。
【还有一分钟。】
方锈应声：“就看风扬会不会动了。”
肯定会有人在被强制性弹出来之前提前出来做准备的。
就算破晓现在和影子达成了游戏世界内的不动手和平协议，有些事还是会做。
比如为了确保其他玩家的安全，去影子公会那些玩家周围布控。
方锈今早来的，这里面已经开出来了十几辆车了，但这些人都不是方锈等的。
他在等风扬。
针对雀鹰、荧惑、赤猴这样的存在，风扬一定会亲自出马。
如果风扬没有动，那就说明影子公会没有高层在他这个城市。
但方锈不信。
因为他这儿，是公司的总部，也是特殊部门唯一的基地。
或许人员培养出来后会分散出去，但这里就是一切的起源点。
灵已经告诉了他，风扬在今天早上就下线了。
但他一直都没有动作。
【最后十秒。】
当方锈和灵一同默数了十秒后，一辆低调的山地车也从那里面开了出来。
车子贴了防窥膜，方锈看不清楚里面是谁，但他听得见。
那是属于风扬的心跳声——他和风扬在游戏大厅见过一面。
方锈勾起嘴角，开始追车。
其实风扬也不是不想早点去布控，但他不知道影子公会的人都在哪儿。
等到现在才出发，是因为影子公会的人下线后，探测仪才会出现动静。
“这招真狠。”
方锈在心里跟灵说：“要不是破晓一直纠结于想要盟友关闭游戏世界，还忌惮着【智者】，其实影子公会早就被他们一锅端了。”
要线下真人pk的话，影子公会是玩不过破晓的。
而风扬他们使用的是国家最新研发出来的科技，鉴于一些原因没有向全世界公布。
造价成本超高，但因为游戏世界、玩家的存在，国家下了血本，硬生生造出三百多台，覆盖了全国。
那是一种可以检测人类生命体的仪器，等于在一座城市里，一个人类生命体诞生了，仪器就会在地图上标出一个红色的点，一个生命体消失了，那个红色的点就会消失。
这东西真的很费钱，也很费眼睛，但用来捕捉玩家是最好的存在。
方锈还为此问过灵，那仪器对他有没有用。
灵说：【没用，因为你的身体不是人类的身体。】
方锈追踪得很放心。
最后他们是在一栋看上去有点像是危楼的老居民楼里停下来的。
方锈躲在巷子里的阴暗处，借着粗大的电线杆将自己的身影藏住。
就见风扬直接从车上下来，嘴里咬着烟，望着这栋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居民楼。
这个点没有灯亮着，但风扬的车开过来时有点动静。
所以十八楼的一个窗户亮了起来，窗也被人打开。
方锈看见了荧惑。
他并不知道那是荧惑，因为没见过那张脸，是灵告诉他的。
荧惑其实本身就长得并不像男人，他是那种清秀的长相，配上高超的化妆技术，就变成了一个浓艳的大美人。
他自带的一头波浪卷披散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染成了绿色的，还是荧光绿，里面夹杂着点红，这配色，简直绝了。
荧惑手里夹着细烟，吐出口烟圈，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男性嗓音，他朝下面大喊：“风会长。”
他轻笑：“外面冷，要不上来盯着？”
方锈挑眉。
是影子公会知道破晓会盯着他们，还是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
方锈瞥了眼他只能看见侧脸的风扬，就见风扬神色淡淡，好似没有什么感情，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又带着点无法言说的情绪。
认识。
方锈毫不犹豫地就下了定义。
而且不是那种认识，是那种认识。
【……你在演什么电视剧吗？】
方锈：“太无聊了，找点消遣。”
方锈说的第一个那种，是指敌人；第二个那种，是指在敌人之前有过故事。
风扬没有动，只是靠着车静静地站立在那。
荧惑就靠着窗户看着他，两人对望了许久，最终是荧惑捋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说了句没意思，就合上了窗户。
【风扬要是这样盯他一天的话，你会没有办法动手。】
方锈当然知道这个问题。
他跟风扬过来，不是为了陪风扬演什么望夫石的，他是要来杀人的。
而且看风扬这个样子，他不一定能够引走风扬。
方锈看了看那个窗户上出现的倒影。
“既然引不开风扬，那想办法把荧惑引到合适的位置上好了。”
方锈在心里嘀咕。
十八楼，一个很好行动的楼层。
这栋楼有不少户是空的、没有住人的。
其实按理来说，以荧惑的身份，甚至包括他在游戏世界里的地位，想要换个大别墅都行，就算没有身份，游戏世界的定制商城也能帮他解决。
可他却住在这里，甚至可以说是很满意的住在这里。
难得能回家一趟，荧惑不打算休息。
他轻哼着歌，打开了连接着电脑的电视屏幕，用无线鼠标点了点，最终选定了一个综艺。
荧惑翻出了一盒速食产品，倒了水进去后盖上盖子，就隐隐约约有红烧牛肉的香气飘出来了。
他窝在沙发里，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沙发靠背上摸出了一本相册。
其实荧惑进入游戏世界的时间比雀鹰和赤猴都短，因为他一开始是卧底，是公司的赏金猎人，不在特殊部门工作。
他是在国家机构卧底的赏金猎人，他有一个特殊部门利用游戏世界给他做出来的伪造身份，强行让他成为了一对老实的夫妻的孩子。
只是名字取得很难听，他不喜欢。
但这个名字承载着一些记忆。
比如那对老夫妻会笑着喊他小名，给他做好吃的；会给他织毛衣；会在听说他想要试试裙子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同时，也颤巍巍地从衣柜里面翻出了一条压箱底的、最好看的旗袍给他……
比如他和风扬是警校里的上下铺，是警校里的双子星，是……
“咻——嘭！”
烟花绽放的声音响起，荧惑微微扬眉，有点意外。
还没过年呢，而且这破地方居然有人放烟花？
荧惑起身，走到另一边窗户仰头去看，就见一团绚烂的烟火在他眼底炸开。
真漂亮啊。
荧惑想。
他接到杀死那对老夫妻的任务的那天晚上，也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放这么漂亮的烟花。
但荧惑的感叹只是一秒，下一秒，他就猛地往后退去。
因为有人借着烟花的声音，直接砸窗冲了进来。
玻璃破碎的声音被巨大的烟花声响所掩盖，荧惑撤退不及时，护在脸前的手臂被玻璃碎片割伤了一点。
他还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对方明明是破窗进来的，却完全不用稳住身形一样，单手抓着绳子，小腿和膝盖直接夹住了他的脖子和脑袋。
荧惑张嘴的时候，过重的力道就已经让他只能发出一声轻“呃”。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因为面前的人是——
方锈！
怎么可能？！
荧惑抬手抓住他的脚踝，想要将其扯下来，但方锈的力道根本不是他能比拟的。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在兴高采烈地说“我们今天邀请到的嘉宾是叶隐珏”，荧惑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叶隐珏清朗、愉快的声线：“大家好！我是叶隐珏……”
再然后，他的世界就被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所覆盖。
荧惑的瞳孔逐渐涣散，烟花“砰”的一声在天空炸开，方锈也和他落在了地上。
荧惑最后几个念头是——
啊，没听到小叶唱歌……
早知道该下去给风扬最后一个拥抱。
以及……终于可以合上眼睛休息了啊。
可惜了，他还以为他会死在风扬手里。
荧惑慢慢闭上了眼睛。
方锈很轻松地就化解了自己的冲势，没让自己发出太多的声音。
方锈偏头看向电视机上的屏幕，叶隐珏正在屏幕里笑得张扬，这一期综艺的标题就是“叶隐珏勇闯十八难关，放声歌唱”。
方锈早就和灵完成了“交易”这个步骤，所以他杀人并没有触发什么。
他弯腰捡起荧惑随手丢在沙发上的相册翻了翻，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雀鹰和赤猴的线索的，没想到这个相册就是荧惑的成长相册。
一家三口，很是幸福。
再往后翻，还能看见他和风扬的合照。
这里面没有一张有影子公会的人，也没有一张有公司的人。
方锈瞥了眼荧惑的尸体，合上相册后，直接顺着绳子爬回去，离开了这儿。
人死后红点不会立马消失，因为人死不是一瞬间的事。
风扬发现荧惑的红点没有了的时候，方锈已经收回了绳子。
他怔了一会儿，有点不敢相信地刷新了一下，发现荧惑被特别标出成了红星的红点真的没了！
风扬毫不犹豫地直接上楼，一边打电话跟上级打报告，一边暗骂荧惑到现在还住在这连电梯都没有的破楼里。
等到他破门而入时，看见的不是一片狼藉，而是一个完美的凶案现场。
破窗而入、一击必杀，荧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风扬看见荧惑躺在地上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影子公会下的套。
他在那傻傻地站了很久，久到他的上司打了第二个电话过来，问他荧惑情况如何，风扬才缓过神来。
他走过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是颤抖的。
颤抖着伸到了荧惑的鼻子底下，又颤抖着摸了摸荧惑的脖子、心口。
“……他死了。”
风扬滞涩道：“方局，荧惑…死了。”
异常事件管理局局长方局停了三秒，冷静道：“荧惑是三S级通缉犯，他曾经因为身份伪装被他的父母有所怀疑而亲手杀了他的父母后又进行了碎尸、销毁证据的行为，根据档案记载，他在那边一共杀死了一百八十一位玩家，其中有七十六人是我们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
“并且他是将异常事物带进我们这个世界的罪人之一。”
“他死有余辜。”
方局：“但我们得知道是谁杀死了他，因为就算他十恶不赦，也该交由法律制裁！”
风扬张了张嘴，缓了口气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已经没了半点茫然：“您说得对。”
他低声：“但是方局，我想纠正一点…他没有杀死他父母。”
荧惑把他们藏了起来，并上报影子公会说他杀了、碎尸了。
他父母…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在风扬的老家。
.
杀完荧惑就跑的方锈十分冷静地去找了韩淮。
彼时韩淮正在自家小店睡觉，突然听见“笃笃笃”的声音，被吓的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然后看见了蹲在窗户外的方锈：“……”
韩淮糟心道：“你这举动，要是别人看见了，拍下来你就火了。”
因为方锈是只有脚的前半个脚掌踩在了窗户边边，其余的都是悬空的。
就这么点位置，他没有扶任何东西就蹲在上面。
韩淮给他打开了窗户，方锈跳进来：“还记得我给你的资料吗？对你和图葵动手的那十一个人。”
方锈不能把它拷出来，因为会很麻烦，他是直接画出来给韩淮的。
他的画画技术很好，几乎一步一步还原。
韩淮把它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来：“怎么了？”
方锈接过后把其中一个寸头的照片扯了出来：“影子公会，荧惑。”
其实这张画像和荧惑一点也不像，不仅是因为荧惑没有化妆，还因为荧惑做了伪装。
这些照片就算是韩淮拿到手，他也找不到人。
方锈能够确定，是因为他不认人的脸，他认骨相。
而且……
荧惑从前是公司的赏金猎人，所以那份档案里会有这样的照片。
韩淮的身体在一刹那绷紧，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但方锈的下一句就让他没了然后：“我刚杀了他。”
韩淮：“……”
方锈平静道：“根据公司内部报告，这个人捅了图葵致命的一刀，而我今天将他的脖子连同气管喉管一起拧断了。”
他看向韩淮：“我没法帮你把完整的图葵带回来，但我帮你报仇了。”
韩淮动了动唇，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方锈又说：“不用说谢谢，是我该谢谢你。”
他第一次出任务，是韩淮带他出的。
那时候他出完任务后，他问韩淮，他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公司不让韩淮说这些，但韩淮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韩淮说：“沈霖，你可能不是人类。”
这么一句话，就成功让方锈“觉醒”。
同时韩淮是负责监察方锈的，韩淮在那次报告中，只写了方锈任务表现出色，没有写方锈对人类表现出了好奇。
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觉得痛，好奇他们为什么怕冷，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吃饭。
公司太自负了，他们自以为一出戏就控制住了韩淮，毕竟韩淮回来后又帮他们干了太多漂亮的事情。
可他们不知道，人类的灵魂有多么强大。
韩淮已经不是那一把没有自我思想的刀了。
他帮方锈隐瞒了一切异常，还带方锈看了这个世界。
公司不知道，韩淮当时愿意回来，只是因为他要借公司去查是什么仇家，他要为图葵复仇。
就一如后来从方锈口里得知了是公司策划的这一切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和方锈一个眼神成队、联合。
韩淮将荧惑的照片撕了、烧了，望着明亮的火焰道：“就算没有我，你也迟早会知道。”
“但这样会遇上很多麻烦的事。”方锈说：“有你帮忙，我很幸运。”
韩淮心里那堵着的那些情绪消散，他欲言又止：“……你是活不过今晚了吗？”
方锈：“？”
韩淮搓了搓手臂：“你这么说话我很害怕。”
方锈语气诚恳：“不用害怕，我其实也就是有一点点小事要拜托你。”
韩淮心中警钟大响：“什么？”
方锈拍拍他的肩膀：“你看，你和荧惑有仇吧？”
韩淮点头。
“你想不想杀他？”
“……方锈，你有话直说。”
韩淮心说方锈的心思最难猜。
方锈露出笑容：“既然现在人已经死了，你要不当做是你杀了他，替我担了这个罪名，去帮我坐个牢？”
韩淮：“……？”
灵借着方锈的眼睛看了看韩淮的反应，在方锈脑海里琢磨：【你应该再多说几句好话再说这话的。】

第92章 神战前（下）
让韩淮去坐牢, 是因为方锈有事情要打探。
韩淮听完后就一个问题：“你确定你能把我救出来？”
方锈肯定点头：“相信我，再说我不把你救出来，我们怎么玩神战？”
韩淮翻出了用来伪装的化妆品, 方锈拦了拦：“你是要进入异常事件管理局，不是站在外面骗骗他们。”
韩淮和他对望了一眼, 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蹭”地一下亮出了一簇火苗。
四小时后。
韩淮穿着大兜帽的连帽衫，刻意改变了自己的走路方式，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一栋废弃大楼里。
他等了三秒, 用嘶哑的嗓音道：“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出来吧。”
风扬和数十名穿着制服的人从遮掩物中端着枪出来, 枪口全部指着韩淮。
韩淮心说这是方锈动手后的排面。
不用想也知道，荧惑肯定很强，但在现实世界, 除非投一个原子弹下来，不然方锈就是最强的。
只要让方锈在现实世界找到了影子公会的人, 他可以一个人将他们全杀了。
异常管理局的人制服比较特殊，是黑色底的作战服，作战服上印着一把形制特殊的手枪, 那把手枪刻着芍药，是【正义之枪】的标志。
风扬望着他：“你就是杀了曹桂的人？”
“…曹桂？”韩淮轻嗤：“我不认识什么曹桂，但如果你说的曹桂代号荧惑的话，那么是我。”
风扬：“杀了他后又给我们发消息让我们来这儿，你想干什么？”
方锈是没有在现场留讯息的, 他是问过韩淮后, 确定了韩淮愿意“帮忙”, 又用端端正正的楷体在卡片上写了字, 丢在了风扬停在荧惑家楼下的车子上，他们那时候在做现场勘查，下来后就看见了那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
【我是杀了荧惑的人，来这个地址找我】
第二行就是留的这个废弃大楼的地址。
风扬毫不犹豫地就带人来这里布控了。
韩淮按照方锈教的说：“没有想干什么，我只是报仇而已，仇报完了，还想和你们谈谈。”
风扬：“你杀了人，我们是来逮捕你的，不是来跟你聊天的。”
韩淮故意用嗓子发出古怪的笑，给风扬他们留下自己是个怪人的印象：“如果你们拘捕我后可以好好聊聊的话，那来吧。”
韩淮把手并拢举起来，等待风扬他们给他拷上手铐。
风扬身后有人掏出了背后的手铐上前，被风扬拦了下来：“我来。”
这样有什么危险他第一个承受。
韩淮掩在黑暗里的眉毛扬了扬，心说这位风会长人确实不错。
但韩淮确实没想干什么，毕竟他的任务是被抓。
风扬扫了一眼韩淮的手，顺利地将手铐拷在了韩淮的手腕上：“给他戴眼罩。”
这个手铐是最新的产品，看上去普普通通，但锁住韩淮的手腕的那一刻，韩淮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臂无比沉重，不会带着他往下坠，只会让他无法抬手。
甚至全身都隐隐发麻，就算脚没有被束缚住，想要动手都很难。
事实上风扬也说了：“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你稍微剧烈运动一下，你的心脏都会骤停。”
科技的力量。
韩淮在心里咂嘴。
方锈说要不是破晓和异常事件管理局忌惮着查询不到来历的智者、想着需要强劲的盟友挑战【世界秩序】才能获得心愿劵结束游戏，官方其实早就可以端掉影子公会了。
因为所有的玩家，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包括韩淮。
在韩淮进来时，风扬就看见了屏幕上的点是三角形。
他们将玩家分类了，影子公会的玩家都会标成星，一般是四角星，影子公会的高层就是五角星，也就是荧惑他们那个级别的。
而其他玩家则是三角形的红框框，知道了身份的是实心的红色三角形。
至于其他人，就都是小圆点了。
对于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来说，真正难的是端掉公司，因为他们不知道公司的具体据点，也不知道公司有多少赏金猎人、长什么样。
韩淮被送上了押运车，方锈蹲在另一栋楼的天台边缘，今天夜色不错，够黑，他穿了一身黑，成功的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方锈心说还好这是冬天。
冬天天亮得晚，现在还是黑着的，这要是夏天，能躲的地方都很少。
韩淮被蒙着眼扶上了车，在车里，风扬也没有问他什么，他也保持了安静。
但他可以察觉到风扬他们都在盯他。
因为他这张脸已经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貌，脸上全是烧伤的痕迹。
韩淮也不怕他们取自己的DNA，因为他是个黑户。
方锈挑选的地点离异常事件管理局不远，大概就开了不到二十分钟，韩淮就被要求下车。
他感觉到空气冷了很多，还有点潮。
地下室？
韩淮不动声色地一瘸一拐走进了风扬要求的房间，然后就听见了关门和落锁的声音，他的眼罩也被人拿下了。
就见他已经坐在了监狱里，风扬和他隔着透明的防爆玻璃相望：“你杀不了荧惑。”
韩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我们现在是在谈谈吗？”
风扬睨他：“你想谈什么？”
韩淮从容不迫地在椅子上坐下：“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杀了荧惑的，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风扬冷冷地看着他。
韩淮却并不畏惧。
因为方锈跟他说了异常事件管理局的那个仪器，说了风扬他们肯定迫切得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杀死荧惑的。
毕竟仪器上可没有显示有任何一个点，无论是什么形状，甚至是普通人的圆点逼近荧惑。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风扬他们勘察了现场，窗户上的确留下了一点绳子的纤维，但他们也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面找到了那根绳子。
整个现场，凶手没有留下一点信息，无论是指纹还是皮屑…就好像一个不存在的人暗杀了荧惑。
韩淮，又或者说方锈，拥有着绝对的底牌。
风扬没有一口否决，他只是问：“你想知道什么？”
韩淮想了想：“异常事件管理局是成立在游戏世界这个概念出现在我们这个世界前，还是之后？”
风扬看向韩淮的目光瞬间就有了变化。
不再是之前凌厉逼人的，反而是带了审视：“你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
韩淮嗓子里发出了声古怪的笑，嘶哑到根本分辨不出声音的嗓音就像是哪儿来的怪物：“风会长，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明明他是那个被关起来的人，却好像掌握着一切。
风扬觉得这个人给他带来的感觉很熟悉，但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为什么熟悉。
“等着。”
风扬得向上级请示。
.
而在外面成功混进来了的方锈躲进了没有监控的地方。
异常事件管理局整个的防御系统和公司总部的很像，方锈能从公司那查阅资料后不被发现，就能够混进来。
他现在还不急着出去，因为算算时间，这个时候韩淮应该问完了第一个问题，在等风扬请示上级。
【异常事件管理局内部的构造也有点像公司。】
方锈扫了一眼自己目前待着的屋子，给予了肯定：“是的。”
反正目前没事做，方锈在心里提醒他：“我已经杀了荧惑了，你的报酬该给了。”
虽然这是方锈涌来规避自己限制的方法——公司设定他不能随便杀人，除公司命令外，如果要杀人，需要和人做交易，并且需要方锈自己同意。
公司是真没有想过方锈会拥有完全的自我意识，这个限制只是单纯地上个锁，简单的防止一下有人对方锈说你去杀了谁谁谁，方锈就真去了的操作。
他们很自信，他们能够绝对控制住方锈的思想。
于是就给了方锈钻空子的机会。
杀荧惑前，灵跟他做的交易是，方锈杀了荧惑后，他会告诉方锈一个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用灵的话来说就是，他也在用这种办法规避世界的屏蔽。
对此，方锈只有一个字表示——惨。
【你下过的所有副本，有百分之九十都是世界，只不过是碎片。】
方锈：“……？”
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你说一些我已经猜到了的事，是不是有点太敷衍？”
【你那是猜测，而我是为你的猜测给予了肯定，这不一样。】
方锈心说我就不该期待。
他也猜到了，灵会拿他猜到的事来搪塞他。
【我这不是搪塞，你细品。】
方锈呵呵：“我细品什么？都是世界？还是碎片？”
他面无表情：“我早就猜到了，甚至有可能有些副本还是出自一个世界吧，只不过世界因为邪神产物的入侵崩溃了，四分五裂，成了一个个副本。”
比如《归路迢迢》是那座小城市和公交车，比如《你看我漂亮吗》是一栋医院，比如《来自远古的悲歌》是一个岛国……
方锈：“甚至这些世界可能都分等级吧？比如蝴蝶巴士那个本的世界等级就比较低，所以分裂后世界观已经没有那么完善了，但藏零村那个世界的等级就很高，我甚至怀疑过巫师是不是那个世界的神祇。”
【而你认为他不是的原因，是你觉得他太轻易就被邪神产物污染了。】
灵把他脑海里运转过的思绪说了出来：【你说的等级，其实就是一种维度，你认为游戏世界的维度是最高的维度，可以随意地揉捏低维度的世界。】
方锈颔首。
他们所说的世界，不是什么星球，而是真正的“世界”。
假设现在现实世界发现了宇宙、星球、太阳系、银河等等，这些是属于他们世界的。
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的星球是圆的，盐是咸的，糖是甜的，还在外星检测到了生命活动的痕迹。
但也许就会有一个世界，他们的星球是方的，甚至没有星球、宇宙这个概念，不是他们没有发现，而是根本没有。他们那的糖或许是苦的，盐或许是甜的……
而游戏世界，就凌驾于这些世界之上。
世界很大，但对于真正生活在游戏世界上的“人”来说，世界很小。
方锈问：“所以巫师是神吗？”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虽然不知道他从前是不是，但至少他已经不是了。】
其实方锈更想知道，巫师是死了吗。
但他又觉得这个问题问不问都无所谓了。
别人的世界和他没关系。
他目前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把影子公会和公司端了。
不过……
方锈若有所思。
他一开始其实以为所有副本都是世界碎片，现在看来，其中还夹杂着邪神的梦啊？
灵没有对此做出回应。
.
韩淮那边，他按照方锈说的，以一种闲散、自若的姿势镇定地坐在椅子上，等到了风扬回来。
和风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戴着口罩的高大男人。
他个头快有两米，体魄也很壮，韩淮已经够壮了，在他面前都还有点不够看。
韩淮注意到风扬对他很恭敬，不仅亲手给他搬了椅子，还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一副下属的模样。
韩淮当然也知道这个人是风扬的上级。
他们不清楚风扬在异常管理局具体是什么职位，就连庄梦也不知道，因为风扬手下带的都是破晓的人，所以大家都是习惯喊风会。
所以韩淮不知道这个人具体是谁，在异常管理局又是什么样的职位。
但等风扬起身后，他听见醇厚的男低音说：“你是玩家，那么你的目标是什么？”
韩淮看着他，只觉有一股压迫感莫名笼罩在他的心头，但他十分镇定地耸耸肩：“我没有太多伟大的目标，我只想报仇。”
说到这句话时，韩淮的声音都有点冷：“他们杀死了我最爱的人。”
男人：“那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问题呢？”
韩淮心说方锈真是猜得一点也不错。
这个世界是他写的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会为方锈连对方会问什么问题都能够猜到而感到头皮发麻啊。
韩淮按照方锈说的声情并茂地背稿子：“因为这个问题是帮我杀了荧惑的同伴想知道的，我杀不了荧惑，你们也知道。”
男人的眉眼微垂，显得充满威严。
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异常事件管理局是在我们知道那个世界后成立的。”
韩淮没有说话，男人慢慢问：“你还有别的问题？”
“这不对吧？”韩淮学着方锈那漫不经心地语调：“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大家既然是…唔，姑且算是交换信息？总得诚实一点？如果你们非要话说一半的话，那我也只能说一半。”
风扬皱眉。
这个人给他带来的这种熟悉感……
他感觉答案就在嘴边，可又还差了那么点味才能说出来。
男人沉默了片刻：“听你这话，已经有猜测了。”
韩淮靠坐在椅子里，轻嗤了声，嘶哑的嗓音道：“不要试探我。”
这样的态度，最是难搞，但男人却没有流露出半点不耐，风扬也只是皱着眉在想这个人给他带来的熟悉感究竟是哪里来的。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说：“我是异常事件管理局局长，方格。”
韩淮心说和方锈一个姓啊，然后点点头，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就听方格继续道：“你说得对，异常事件管理局虽然是在我们察觉到那个世界后才成立的，但在很久之前它就已经存在，只是没有过官方批文，是一个随时可以消失、解散的组织。”
这样的组织，就算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也不会有太多人关注到。
和方锈猜得一模一样。
韩淮的心有点沉。
韩淮：“你是玩家？”
让人意外、但在方锈所预料中的是，方格摇了摇头：“我不是。”
韩淮望着他，那双有些浑浊的双眼看着莫名很像是什么邪神的使者：“那你是特殊能力者？”
他这话问出口，这个隔离房的气氛瞬间紧绷。
风扬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韩淮，方格也终于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他想到什么似的：“你那位杀了荧惑的同伴，就是特殊能力者？”
韩淮含糊地点了下头：“算吧。”
方格思忖了一番：“可以让我们见一下他吗？我们愿意互换情报。”
看样子方锈说得对，这个世界就算有一些特殊能力者，恐怕也是极其罕见，甚至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都有可能。
只是方锈让韩淮进来，就是不想自己出面。
所以韩淮摇头：“他不会见你们的。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代为转达。”
“你也是特殊能力者？”
方格看着他：“还是你觉得你能够出去。”
韩淮勾起唇，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只是摊了摊手。
方格见他如此，也没有流露出半分不高兴，而是点头说：“好。如果你能出去的话，记得帮我转告他，他如果真的好奇、想探寻这个世界的秘密的话，就来异常事件管理局找我，报我的名字，我们不会拘禁他，会将他当做朋友对待。”
韩淮嗓子里再次滚出一声古怪的笑：“那我就非得做阶下囚？”
他悠悠：“明明人是他杀的。”
方格没有回答这话，只是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淮抱胸挑眉：“有一个。”
他问：“你们为什么这么认定拿到了心愿劵就可以结束游戏世界？就不怕需要付出代价吗？”
韩淮把方锈教他的话一字一句完完整整地复述出来：“你们觉得这世上真的有这么轻松的好事吗？”
“轻松？”
不等方格说话，风扬先皱起了眉看向韩淮：“你觉得神战很轻松？挑战【世界秩序】、赢下【世界秩序】很轻松？”
赵周正可是因为这个，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回家了！
“不然？”韩淮反问：“你只需要赢得神榜第一就可以获得心愿劵，而心愿劵可以实现一切愿望，这个游戏世界的通关路径都甩在你脸上了，还不轻松？这不比需要你绞尽脑汁破解、闯关的副本要轻松？”
这话说得很对。
或许赢得【世界秩序】并不轻松，可这个通关路径已经告诉了所有人。
风扬却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要能够关闭游戏世界。”
韩淮嗤笑了声。
两人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方格问：“你想说什么？”
韩淮语气淡淡：“如果游戏世界是高于我们的世界，那么你们觉得我们的世界和游戏世界的关系是什么？”
风扬和方格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韩淮继续：“我举个更加简单的例子吧，如果我们的天塌了，生活在苍穹底下的人会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游戏世界就像是我们世界的天？”风扬有点不可思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韩淮没有具体回答，只说：“风会，人的大脑有自动保护机制，但有时候自己控制一下那个所谓的自动保护机制，真的想要拯救世界，就得突破屏障去思考。”
他勾起唇，又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响指提醒：“当然，也不要用脑过度，适当思考。”
风扬看着他的动作，动了动唇，那种熟悉感终于接上了：“方锈。”
韩淮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半点慌乱，而是笑眯眯道：“你是说游戏世界的那个玩家方锈吗？我很像他？”
风扬心说像。
但又有些太过刻意。
这个人在故意模仿方锈。
方锈现在在游戏世界的名声很大，有很多人没有和他接触过，但因为方锈的实力成了他的“粉丝”。
在风扬走神时，方格出声问：“你问了那么多问题，可以回答我一个吗？”
韩淮大大方方地点头。
方格：“据我所知，就算是能力者也没有人可以避开那个仪器，因为那个仪器不单单是通过检测生命体征……”
他没有透露太多，只是问：“你那位同伴，到底是什么人？”
韩淮想了想：“他说如果你问他这个问题的话，那么就让我告诉你，他现在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方格眉头紧皱，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整个世界就忽然黑了下来。
风扬猛地起身：“怎么回事！？”
当风扬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却接收不到信号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整个异常事件管理局的电力、信号都被切断屏蔽。
他掏出手机打光，就见面前的韩淮已经不见了。
而这，不过只有短短的二十秒而已。
他和方格都是特种部队出身的，没有听到一点的声音。
更离谱的事情是——
有一张纸悠悠从天上飘落下来，落在了方格的腿上。
他将其拿起来去看，就见上头写着：【无意嘲讽，但你们的防御系统真的可以改改，不要太依赖机器。】
后面还有一句看上去像是临时补的：【还有手铐也是，越复杂的东西越有空子可以钻，他早就打开了。】
方锈很强。
可他的朋友们也不弱。
韩淮在车上的时候，就借着车外的声音遮掩，把手铐给解开了。
！
明天回游戏世界啦！

第93章 神战开始
“你是因为那个叫白和善的, 所以才认为这个世界有特殊能力者？”
方锈点头。
韩淮喝下了高级的生命药水，脸上的伤一点点恢复：“那你是为什么认为这个世界在游戏世界出现前就有‘异常事件’？”
方锈想了想：“别的副本给我的灵感？”
他说：“我觉得我们世界也有邪神产物入侵这一个环节，才再到连同游戏世界。就算没有, 可能也有什么罕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韩淮洗掉自己头发上的一次性染色——他染成了白灰色：“你说得对。”
他的智力面板也不低，仅次于庄梦, 和许别楠在一个级别, 又因为比许别楠多活了些年，阅历更深，所以显得更加聪明一些：“如果按照你所猜测的那样, 游戏世界是高于所有世界的存在，它连接着我们所有世界, 甚至是给予我们世界存在的力量的存在，那我们世界有什么神奇力量也很正常。”
毕竟至今他们这个世界也还是有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韩淮嘀咕：“那游戏世界就更加不能被关闭了。”
方锈欲言又止：“…其实我觉得你可能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他诚恳道：“游戏世界是没有办法关闭的，除非游戏世界‘死’了, 但这样也会有新的世界代替游戏世界存在。”
因为本身每个世界的维度就不一样。
旧神陨落了，也会有新神代替。
韩淮一想也是, 可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那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点了支烟：“我觉得你应该也有察觉到吧，那些副本就像是一个个世界，我怀疑等我们世界彻底被邪神入侵后就会成为一个个副本了。”
方锈严谨地纠正：“是邪神产物。”
韩淮摆摆手：“都一样, 你懂就行了。”
“我其实有点猜测，但我不能跟你们说。”
方锈指了指脑袋：“我怕你们变成白痴。”
“行吧。”韩淮完全不在意：“反正我没你那么厉害的好奇心…其他人那儿要我告诉吗？”
方锈没有拦着：“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随便。”
韩淮想了想，决定说：“毕竟接下来我们的路还不知道要遇见什么, 遭遇什么, 心里有个底也好。”
他吐出口烟, 又看向随手去翻他摆在店里的书的方锈。
今天的一切都是方锈安排的, 韩淮学方锈是，韩淮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也是，甚至风扬和方格就像是方锈的提线木偶，在按照方锈所猜测的模样说着和方锈猜测得差不多的话。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韩淮曾经问过方锈是怎么做到的，方锈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能够猜到。
他说在他眼里，好像所有人都是被设定好了的一样。
韩淮把事情在《角色扮演公测版》的app的群里七人群里说了，这个点，基本上都在。
解行水没有在群里说话，而是私聊了方锈。
【解行水：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带上我？】
方锈呵呵：【别装，你只是想我喊你。】
【解行水：^^看来还是你更了解我】
【方锈：卖萌也没用，你别老是打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
【解行水：亲爱的，你这么说我就有点难过了】
方锈轻嗤，还没回一句什么，解行水那边就又悠悠冒了句：【不过你杀荧惑的时候，有想过那个叶什么吗？】
【解行水：为防止他叛变，要不要我帮你杀了？】
叶什么？
方锈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解行水说的是叶隐珏。
这神……是故意的还是真没记人名字？
方锈切回群聊，就见叶隐珏发了六个点在群里。
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吹捧方锈牛逼的霍得也瞬间停止了刷感叹号的行为。
因为他们都听叶隐珏说过他跟荧惑他们的感情很深。
但叶隐珏下一句话是：【方锈你到底有多厉害？你居然可以一击杀了荧惑？？？荧惑可是实打实的武力A的面板啊！】
方锈轻轻勾唇：【因为我人类最强。】
他发完后，转去给解行水发：【他做出选择离开影子公会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有一天他要亲手杀死影子公会的人的准备了。】
【解行水：啧。】
【解行水：我讨厌你了解别人。】
方锈哼笑了声，眉眼却愉悦了起来：【很巧。】
他打字：【我也很讨厌你提到别人^^】
哪怕解行水不是那个意思。
哪怕解行水可能根本就没有记叶隐珏的名字。
祂属于他，嘴里就该只有他。
看见这话，在游戏世界里待着的解行水勾唇一笑。
祂坐在那张曾经躺过祂和方锈的床上，冷淡了将近一周的表情终于有了积极的变化。
——一周前祂和方锈也进行了“网恋”。
方锈不是那种黏糊的的性格，祂主动找他，他才会回消息，而且并不愿意跟祂线上调情。
事实上解行水也觉得线上不是那个味。
祂想见方锈，但游戏世界现在不是他说了算。
解行水轻轻摩挲着手背上的编号，还有那枚祂随手变出来的圆币，上头飞扬的“13”祂很熟悉。
真是可悲啊。
解行水轻叹。
居然沦落到了睹物思人这个地步。
祂单手手肘搁在自己腿上，手托着下巴，想是这么想的，嘴角却勾得漂亮。
解行水用意念回复方锈：【方锈，你才是真正地很会哄我。】
祂喜欢方锈对祂有占有欲。
越多越好。
.
当晚零点，所有玩家都登上了游戏。
游戏世界登入口很热闹，但也有一块地很寂静。
寂静之地站立着解行水，脑袋上顶着的【高危玩家】十分惹眼，方锈直接抬脚朝祂走过去。
解行水笑吟吟地张开手臂，方锈却并不抱祂，而是拍了一下祂的手。
解行水便叹着气放下手，幽怨地盯着他：“这么久没见，都不想我吗？”
方锈面不改色地偏头去看悬挂在游戏世界的“天空”上的横幅：“不想。”
横幅上写着【神战进行中】。
同时方锈的面前也是亮起了光屏。
【玩家方锈，请与您的队友一起点击[神战入口]，前往神战场景】
他没怎么犹豫地就点击了。
场景瞬间发生转变，方锈直接坐在了类似古代角斗场的观众席上，舞台上亮着巨大的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大字，也是这次神战的公告。
【感谢诸位玩家参与本次神战，下面为玩家介绍本次神战规则：
1、本次神战将锁定所有玩家的背包，除玩家在副本里获取的非等级武器外，其余所有道具、武器玩家间皆不可互通，除非玩家死亡后其余玩家继承背包，但继承背包的玩家也不可将其交易、转赠给其余玩家，直至神战结束。且参与神战玩家不可通过商城购买道具、不可抽取道具。
2、每个副本玩家所携带的道具、武器有一定数量、类型限制，具体限制视副本而定；非等级武器不做限制。
3、本次神战将取消神榜玩家的庇护加成。
4、本次神战的赛制依旧分为前后场，但区别于从前神战，本次神战前半场为海选赛→小组初赛→晋级赛→三十二强→十六强→八强→半决赛→总决赛，后半场为保赛事公平于总决赛后再行宣布。
5、本次神战有大直播形式，玩家无法拒绝。大直播为系统操纵镜头，捕捉玩家画面，于本屏幕上播出，不会盯着一位玩家，也不是每一位玩家都有镜头。
6、本次神战联动赌场，玩家可自行下注，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7、本次神战以小队队长为主，若队长被淘汰/死亡，小队其余玩家将全部失去资格。故本次神战不公布各个小队队长。
8、本次神战依旧开放神战的特殊道具奖池，玩家可在淘汰后/神战结束后自行抽取，神战进行时或玩家还在参与神战时无法抽取，原因见第一条，但开放道具奖池参观。
以上就是本次神战的大致规则，具体明细请见副本。】
方锈挑了下眉。
这次神战的第一条规则就已经引起了轰动，之后的每一条，都惹来了更大的议论声。
尤其是第三条和第七条。
有些队的队长会很明显，比如说方锈他们队，傻子都会觉得方锈是队长。
而第三条就是挑明了针对大公会的玩家们。
那些受神祇庇护的公会玩家，在神战里是吃到了不少红利的。
现在这个红利就被斩断了。
霍得就坐在方锈身后，他看完了规则后往前面凑了凑：“秀哥，非等级武器是指我们从副本里顺走的什么手术刀啊餐刀啊什么的吗？”
方锈点头：“是，你在武器栏里点击它们就会看见没有等级介绍。”
这条规则对韩淮其实有点不利。
因为韩淮没有特别顺手的武器，也没有什么需要的，所以韩淮都是背包里有什么武器用什么。
比如之前方锈从朱合手里得到的那个笛子，现在就是韩淮用，还有一些零零散散他们在别的副本里从别的玩家身上扒拉下来的武器。
——方锈他们不会主动杀人，但架不住有些玩家觉得天晴了我行了送上门来挑事。
方锈对此从来就不手软。
看完这条规则后，所有玩家面前又亮起淡蓝色的光屏。
【本次神战海选赛将在倒计时[00:29:59]后开始宣布本次海选赛规则，请参与神战的诸位玩家及时上线，逾期视作淘汰】
韩淮和许别楠是做好了伪装后才过来的。
他们入座后还没有说什么，影子公会那边和破晓那边就起了冲突。
因为冲突过大，吸引到了在场所有玩家都看了过去。
就见穿着一身黑袍的雀鹰揪起了风扬的衣领，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能够感觉到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方锈耳力过人，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
雀鹰认为是风扬他们破坏了双方的合约，杀了荧惑。
方锈对他们的争吵没有兴趣，只是在扫两方的人马。
这是风扬最后一次神战，也是雀鹰最后一次神战。
雀鹰身后还跟着赤猴，这也是赤猴最后一次机会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带了宋昰。
这让方锈很是满意。
而风扬这边，都是方锈没见过的人。
赵周正没来，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参与神战的资格，没有进来的入场券。
方锈还看见了秋厉他们，他们其实做了一些伪装，但方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除了秋厉和书小小跟明卿卿以外，还有三个他没见过的人。
应该是编号系列的，但做了一些相貌上的伪装。
毕竟明卿卿看起来和之前也不一样了，他是凭借着身形和走路的步调认出来的。
这里太吵，心跳声有点难辨。
“你给破晓埋下的种子，你觉得什么时候会起效？”
解行水低沉的嗓音在方锈耳侧响起，方锈一偏头，鼻尖和祂的鼻尖擦过。
他无比镇定地用掌根抵住解行水的额头，把神推远了点：“浇灌后就会起效了。”
霍得：“啊？”
他师父韩淮糟心地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又耐心地解释：“我发消息给你看。”
说话容易被听到，毕竟你也不知道这世上会不会有第二个方锈那么逆天的人。
这里到处都是人，隔墙有耳，发消息最隐秘。
方锈是故意让韩淮跟异常事件管理局说心愿劵那些话的。
韩淮：【他要让破晓怀疑、动摇，虽然现在只是种下了一颗种子，但之后再利用利用，说不定破晓和【正义之枪】就不会再参与神战。】
方锈偏头看向他们，任由解行水将他垂落的手抓住，也不挣扎出来：“我觉得你会用‘可能’、‘说不定’这种词汇，所以我想纠正一下。”
时隔多日，方锈那种上帝视角、洞察全局的本事再一次让霍得头皮发麻：“是一定，我敢肯定我能做到。”
韩淮耸耸肩，已经习以为常：“那我纠正一下，一定。”
方锈这才满意地把头转回去。
他看向一直盯着他的解行水：“你手好冰。”
他想，还是解行水的手更冰一点。比他们城市里的天气还要冰冷。
解行水弯眼：“嗯。”
祂把两只手都放在了方锈的手上：“那你给我捂捂。”
方锈：“……”
其实他的体温比起正常人来说也是偏低的。
叶隐珏嘀咕：“别人是来参加神战，摩拳擦掌地准备冲一波，你俩是来谈恋爱的。”
影子公会和破晓公会起冲突的时候，他也只看了一眼，没有多看第二眼。
方锈说得对，叶隐珏在选择离开影子公会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做好了将愁杀对准荧惑他们的准备。
他会因为荧惑的死难过，但他知道他难过也没用。
他们是敌人啊。
叶隐珏垂眼，掩住了自己眸中的酸涩。
就算方锈不杀荧惑，破晓那边也一定会杀了荧惑的。
荧惑他们也已经将他视作了叛徒，影子公会的人对待叛徒从来就是只有一个字——杀。
而雀鹰质问破晓，不是因为他在意荧惑，只是因为荧惑在影子公会的地位不低，实力也不俗。他死了，相当于削弱了影子公会的一些实力。
倒计时的光屏是在角斗场中间的规则光屏之上显示的，那块屏幕不比展示规则的屏幕小，还用了红色的字体，格外醒目。
其实游戏世界是没有时间流逝的，玩家如果是零点进入的游戏大厅，就算在游戏大厅待再久，你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数到几年，出去后也还是零点。
这个倒计时只是纯粹地一个“概念”。
等到最后五分钟时，角斗场也坐满了玩家。
【众神之战】的玩家也在场，而且队长是弥途，弥途只是不会对方锈他们出手，不代表不参与神战。
甚至方锈觉得，弥途有可能还会帮自己。
弥途他们进场比方锈他们慢一点，进来后就对上了方锈的视线，双方对视一眼，弥途冲方锈点了点头，看向方锈的目光中隐隐夹杂着点点期冀，像是细碎且攒动的光。
看得方锈轻啧了声，他身边的解行水也轻啧了声。
方锈偏头看这位一直在玩自己手的神：“你好像比我还有意见啊。”
解行水语气幽幽：“你盯着他们看了十秒。”
方锈哼笑：“你在控诉我？”
“不。”解行水垂首，旁若无人地在他的手背上印上了一个冰冷的吻，又用自己柔软的唇轻轻摩挲：“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方锈。”
祂低声：“我们都一个月没见了，你该看看我。”
方锈被祂这个动作弄得很想抽手，但被解行水以更大的力度握住了手。
方锈无法，只能看似敷衍实则愉悦含笑地拍了拍解行水的后脑勺，好像在安慰狗狗一样：“看你。”
一直悄悄关注着他们这边的一些玩家们：“……”
救！
论坛上说方锈跟那疯子不仅谈恋爱了，还有点奇异的驯-服关系居然是真的？！
方锈说看祂，就真的只看祂了。
他靠坐在椅子里，以一种大爷姿势偏头盯着解行水，解行水也笑吟吟地回望着。
坐在他俩后面的韩淮：“……”
他一时无语，不想看他俩。
同样坐在他俩后面的霍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耳热。
就…用现实世界的话来说就是，他感觉他秀哥和解行水一眼万年、眼神都拉丝了。
事实上解行水盯着方锈，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的确从一开始的笑意逐渐变了味。
祂想亲方锈。
有些东西没有得到时容易克制，但得到了后，就会贪婪地想要更多。
本来这一条对神是不适用的，毕竟神什么没有呢。
可当神拥有了人类的情绪后，许多对人类适用的规则、定律，对神也有着一样的束缚力。
“方锈。”
解行水低低喊出他的名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们之间蔓延。
不需要祂再说后面的话，方锈就知道了祂的意思。
他轻笑，骨子里的恶劣在对上解行水难耐的视线、看着解行水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腕骨时发作到了极致：“我拒绝。”
方锈微抬下颌，挑起嘴角，睥睨着朝他低头的神，满是玩味和戏谑：“人太多，所以忍着。”
解行水压在方锈腕骨上的拇指稍稍用力一点，骤然紧绷的身体让气氛莫名危险紧张了起来。
周围的玩家感知比较敏锐的，都察觉到了什么。
霍得更是屏住了呼吸。
虽然这场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见一次还是会怕一次啊！
坐在方锈他们前面的庄梦回头看了眼方锈和解行水，因为她没有怎么关注方锈和解行水，还在尽职尽责的做好战队保姆——针对本次神战的新规则制定一些战术。
而现在在线的是主人格庄梦，不是副人格庄梦，所以她其实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但她能够猜到。
方锈就是这样，很喜欢故意挑衅解行水，去勾起解行水的情绪，去试探……不，他那完全就是去刷新祂的底线。
所以庄梦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压根就没有管他们。
坐在她旁边听到了全程的叶隐珏则是糟心地叹了口气。
许别楠就很冷淡了，他听见了，但他完全当作没有听见。
反正方锈玩不死自己.jpg
方锈确实玩不死自己，毕竟无论怎么样解行水都不会对他动手。
解行水只会掀起眼皮看他，嘴角挑起抹危险的笑，用若有所思的语气说：“那不如我把他们都杀了？”
他俩说话没压着声音，这边的玩家又因为解行水在不敢说话，所以解行水这话不仅是方锈他们听见了，还有其他玩家。
其他玩家：“……？”
救。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方锈轻呵：“威胁我？”
他悠悠：“我看着像在意他们命的人？”
其他玩家：“？？？”
可解行水却莫名因此再次低了头。
祂伸手从侧面抱住了方锈，垂下的头颅抵在方锈的肩膀、锁骨处，祂的额头紧紧贴着方锈：“别生气。”
祂低声：“我真的很想你。”
方锈抬手摸了摸祂冰冷的头皮，手指穿过祂的发丝，终于说了句实话：“嗯。”
他说：“我也是。”
于是某个神终于雷暴天气转晴。
而海选赛的规则也代替神战的规则出现在了光屏上——
【海选赛将在倒计时00:09:59后开始，请玩家们仔细阅读规则】
【1、本次海选赛选用全新副本《机械之心》，副本人数为所有参与神战的玩家，副本模式为阵营战。本次海选赛副本内生命值清零只会淘汰，并不会造成真正死亡，请玩家放心的同时积极对待游戏；
2、本次副本限制等级武器数量1、限制道具数量5，无论等级；
3、倒计时结束后将直接进入副本，不进入初始空间，请玩家自行找机会阅读并熟记本次副本角色。
4、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本次副本中SAN值清零将被副本同化，即为死亡。】
而在所有人扫完规则后，分不清男女的机械音响彻整个角斗场：【现在，请所有玩家从背包中选择本次副本要携带的武器和道具。】
……这是灵。
不是系统。
方锈勾起了唇。
明天进本！

第94章 机械之心（1+2）
随着最后一秒倒计时结束, 方锈再度醒来时，是被耳边“嘀嘀嘀”的像是什么机械运转发出的警报声、但却又没有警报声那么迫切的声音吵醒的。
方锈还没睁开眼，就率先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感。
他好像被很多东西牵连着, 身体的关节感觉也很奇怪。
方锈纳闷地睁开眼，率先看见的就是金属制的银色天花板, 还有布满了天花板的各色缆线。
方锈坐起来时, 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身上发出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沉默了两秒，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一只手变成了类似于BJD娃娃那样的一节一节很明显的指节, 指关节处还是球体，只是人家BJD是树脂, 他是金属，而且还是金属外骨骼。
另一只手则看着像是人体，但其实也是义肢, 而且手背上覆盖着的树皮没有了。
……这个副本这么牛？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手臂外侧密密麻麻地连接了无数的缆线, 这些缆线颜色各异，但方锈凝神看了会儿，就能够看见里面不是什么通电用的铜丝或者铝丝, 而是一种……光？
方锈皱眉。
那光说是白色也不像白色，甚至是方锈都无法形容的一种奇异颜色，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是冷色调。
方锈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后，发现自己的脑袋后面也牵连着一大把缆线，其中还有一个手腕粗细的金属制管子嵌在他的后脑勺差不多是小脑的位置。
方锈抓住那个管子试着转了转, 发现居然还可以拆！
但他也不知道拆了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所以只能暂时放弃。
方锈看着自己一只像是人类的手, 另一只完全是金属制的手, 陷入沉思。
他到底是拿了个什么身份？
也就在这时，方锈面前亮出淡蓝色的光屏。
【玩家方锈，您抽取到的角色是：智能AI】
方锈的表情冷了一半。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乌托邦之城是一座科技城，在这里，人们可以看到最顶尖的科技。但这里的社会结构也崩坏到了一定的程度，人与人的生活，并不平等。
你是乌托邦之城的核心智能AI-方锈，你没有感情、没有自我意识，是一具受人类操控的行尸走肉，却也是操控着乌托邦之城所有AI的主人。
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感觉到乌托邦之城的一些AI好像出现了点意外，但却无从查询，而你受到人类限制，除了报错以外也不允许有再多的思考。】
【注：因玩家本次副本获取身份特殊，故为玩家增加一条[警告条]，实时出现在玩家眼前，当玩家思索过度时会予以提醒，超过该数值玩家将收到副本的[意识泯灭]，请玩家务必注意】
方锈望着在自己眼前亮着的红色空条：“……”
方锈的另一半表情也冷了。
鉴于在角斗场时提醒诸位玩家选择道具的是灵，而不是系统小助手，方锈猜测这是灵给他的一个信号……很好，这个数值条已经前进了百分之十。
“灵。”
方锈在心里呼唤灵。
灵的确应声了：【我在，神战里的副本足够牢固，就算祂现在在你面前你也可以喊我。】
再说，解行水早就知道了。
方锈躺了回去，并闭上了眼睛：“我不玩了。”
他面无表情：“爱谁谁来，我摆烂了。”
【……】
方锈讨厌这个身份，更讨厌这个设定，尤其讨厌落在自己身上。
.
庄梦是在一个很简易的舱内醒来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舱门自动打开，庄梦没急着出去，而是蹙着眉扫视了一下自身的环境。
她在一间布置简单但温馨的屋子里，看着像是卧室，但充满浓浓的科技风，金属四处可见，就连墙壁和天花板也是金属制的。
虽然有些冷淡，但配合着屋内的一些布置，也还是舒服的，而且还有点简练的美感。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她看得那些科幻漫画的场景，可更为先进顶端。
庄梦从一个类似展示柜的地方走下来，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圆形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舱”，脑海里自然就有了记忆。
这是用来维修和保养的机械保养舱，价格十分美丽。
而她……
庄梦低头微微拉起了自己的长裙，虽然两条腿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有一只是义肢，而且还是机械的。
并且庄梦感觉到这义肢恐怕还不简单。
【玩家庄梦，您抽取到的角色是：仿生人】
庄梦蹙眉。
仿生人按理来说全身都该是金属制的又或者不属于人类，她为什么身上的零件部位好像不一样？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乌托邦之城是一座科技城，在这里，人们可以看到最顶尖的科技。但这里的社会结构也崩坏到了一定的程度，人与人的生活，并不平等。
而你，是生活在乌托邦之城上层社会的仿生人-庄梦。你是“倪克斯”家族购买的仿生人，倪克斯家族虽然庞大，但因家族族人进行过太多次机械改造而无法诞下子嗣，故而他们参与了一项计划并购买了你。
你是倪克斯家族唯一的“独女”，也是受尽宠爱的大小姐。】
庄梦看完听完后，眉头蹙得更深了。
以往的前置剧情都会给点后面的线索，又或者告诉玩家接下来要做什么，但这次的前置剧情，就是真正的“前置剧情”，介绍完身份后就没有然后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没有说。
连个演绎小提示都没有。
庄梦正想着，突然听见自己脑内响起一个男声：“梦梦，你保养完义体了吗？”
庄梦：“？”
这不是系统的声音……
难道…这个副本的科技已经可以实现脑内对话了？
庄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果不其然地摸到了很细微的一点裂缝。
神经接口……
庄梦走到镜子前，就见自己的太阳穴位置有一道类似闪电，但要比闪电端正的一个标识，那个标识还是淡金色的，乍一看像是什么独特的纹身，很漂亮。
“梦梦？”
大概是因为她探索到了节点，庄梦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使用这个副本的通讯设备的办法。
她只需要想着连线谁，就可以跟对方对话，而且是脑内对话。
而喊她的人是她的“父亲”，倪克斯家族的家主，也是倪克斯如今最为强大的人，白澄。
庄梦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她的亲生父亲——现实世界的亲生父亲，就叫白澄。
和这里的白澄，一字不差。
这是巧合吗？
可倪克斯家族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取名？
不应该是xx&#183;倪克斯吗？
伴随着庄梦的不解而生的，是角色自带的身份buff让庄梦明白。
倪克斯家族只是一个势力而已，不代表大家姓倪克斯。
就像是破晓公会、影子公会、曙光将至什么的，大家也不姓破晓、不姓影子、不姓曙光将至。
庄梦轻呼出口气，冷静地在脑海里想着白澄，就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连接上了什么：“嗯。”
受身份buff影响，庄梦那声“爸爸”瞬间在她脑海里响起，而且是对白澄说的，她本人怔愣了下，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应付NPC：“我保养好了。”
白澄似乎是听出来了她声音里的异样：“梦梦？怎么了？是义体有排异情况不舒服了吗？”
“……没有。”庄梦在脑海里回他：“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澄听到她说没事，才放心下来：“想问你今晚的发布会做好准备了吗？”
发布会？
庄梦的脑海里瞬间就接上了念头。
今晚是倪克斯家族推出全新的一套机械手臂系统，可以与世面上所有精神系统兼容，至于作用——是武装，将要投入军用。
至于会不会有一些走私渠道捞钱……
那就不好说了。
乌托邦之城是一个有官方，但官方没有什么用的世界。
这里的世界，拳头与金钱说话。
就连官方负责人，都是乌托邦之城的各大家族推选上去的。
今年你家、明年我家。
这是一个拥有者高等机械文明的世界，却也是一个彻底崩坏了的世界。
比邪神入侵还要惨烈。
而这次发布会的主要负责人就是庄梦，因为庄梦将是倪克斯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
为此，庄梦感到十分不解。
她是一个仿生人，换句话来说，她是一个机器人。
一个机器人继承家族……那么家族未来的成员都要“购买”？
这个世界，在淘汰人类？
庄梦虽然疑惑，但还是在脑海回应了白澄：“我准备好了，您放心。”
白澄语气和蔼：“当然，不过梦梦你也不用紧张，就算是失误也没有关系。你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
庄梦顿了顿。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她亲生父亲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的了，记忆太过久远，也太过模糊，以致于她连描述都无法做到。
但庄梦还记得，她亲生父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所以她也在学着做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会揉着她和哥哥的脑袋，轻轻夸他们一句“你们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
庄梦只在脑海里低声回了句：“我会做好的。”
随后白澄又跟她说了点让她放松、不要紧张的话，通讯也就切断了。
庄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先研究自己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
主人格庄梦并不擅长格斗，但当她按照副本身份给她带来的意识buff去启用一些程序时，她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枪口和炮口，甚至一个意念一动，她轻轻松松地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在空中完成了一个翻转，然后轻巧落地。
她是有听见一点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来自于她的右腿，跃起时，庄梦也感觉到了主要是来自右腿的借力。
看样子她身上这些东西都是“义体”，也就是“机械改造”。
但是……
庄梦有点茫然。
她的副人格呢？
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庄梦不太舒服地蹙起眉，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试图想要和她联系但却失败了，甚至她想发动天赋也失败了，系统提示是：【暂时无法使用天赋！】
唯一让庄梦安心的是，至少她能够感觉到她还在。
她还在她的身体里，哪怕是受了限制，但也还是在陪着她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看看能不能找到方锈他们。
庄梦没有太去关注屋内的一系列高端设备，把自己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副本身份带来的长发——扎了起来，然后就出去了。
这里的门也是全自动的机械门，人站在门口不需要等就能自动识别身份信息开门，如果没有录入身份信息就只能站着等着。
等到机械门自动关闭后，庄梦卧室里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金属制圆球像是被关门的动静震到了一般，微微动了一下，转了个方向，露出了一个黑黑的像是镜头一般的圆点。
然后那个黑色的小圆点，闪烁了一秒的红光。
.
“小叶啊，这次晚宴是倪克斯家族联合厄瑞波斯举办的，你能被邀请前去表演，说明你是被大人物看上了，不要犯犟脾气，行吗？”
叶隐珏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听见了这句话。
他抬眼，就见自己坐在镜子前，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双手都是金属机械手的男人，看上去还挺酷的。
男人的半张脸也是金属制的，有一只眼睛看上去就像是望远镜的一截，像极了什么游戏里的NPC——不过他本身也是副本的NPC。
男人说：“他们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叶隐珏细品了一下。
这是…潜规则剧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现在不方便，所以身份和前置剧情都没有传过来，但叶隐珏已经捕捉到了男人话里的细节，并且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很是敷衍地应了声，又在男人的愁眉苦脸中把男人赶出了化妆间，这才接收到自己的角色。
有意思。
以前也不用非得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能接收到啊。
是因为这个世界科技太过先进了吗？
【玩家叶隐珏，您的身份是：纯人类偶像】
叶隐珏觉得这个“纯人类”就很有文章。
他虽然是C+的脑子，但C+是指一些思维逻辑能力，不是代表他就是傻白甜，背过资料的人，对信息也是有一定的敏锐度的。
但是……他的左眼是义眼。
这怎么纯人类的？
叶隐珏闭上了自己的右眼后，发现自己的义眼居然可以看见东西了！
现实世界的义肢技术已经很好了，但也没有办法做出可视化义眼，至于这个副本……
估计有这个技术，但他这只眼睛不是义体。
应该是副本限定的真眼睛。
叶隐珏没忍住隔着眼皮摸了摸这只深蓝色的眼睛。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乌托邦之城是一座科技城，在这里，人们可以看到最顶尖的科技。但这里的社会结构也崩坏到了一定的程度，人与人的生活，并不平等。
而你，是出身于乌托邦之城著名的混乱之地、贫民窟的一位纯人类偶像-叶隐珏。像你这样的纯人类在乌托邦之城已经很少见，也很容易受到讥讽。
毕竟一套正版精神系统、哪怕是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的老旧货就需要300000000元，就算你是当红的偶像，也没有支付这么一笔金额的能力，就算有，后续产生的一切费用你也承担不起。至于盗版的精神系统，你并不愿意从黑市购买获取。
比起成为半人半机械的怪物，你也更愿意做一个真正的人类。】
叶隐珏等了会儿，没等到后续，又翻了翻面前的光屏，发现已经滑到底了。
叶隐珏：“……？”
Hello？
不是说阵营战吗？
没说阵营是什么？
而且这完全就只介绍了他的身份，都算不上前置剧情啊。
他接下来的晚宴是什么？
叶隐珏的第四个问题还没冒出来，他脑海里就先冒出了身份的意识buff，告诉他了接下来的晚宴是怎么回事。
这场晚宴是在倪克斯家族的发布会结束后举办的，是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联合举办，一是庆祝他们成功开发新一代武装义体——将要投入军用，二是要宣布一些关于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的事情。
倪克斯家族是乌托邦之城的三大家族之一，厄瑞波斯则是乌托邦之城的两大财阀之一。
叶隐珏的身份因为是当下正火的人类偶像，也许是出于猎奇心里——毕竟这个社会的纯人类已经很少见了——他被邀请参加这一场晚宴，是去表演的。
叶隐珏掏出自己的通讯设备，他没有装精神系统，所以他还是用的手机，这里的手机和现实世界的手机看着很像，但打开后功能就很不一样了。
因为它只是一个盒子，点开后是好几个光屏出现在叶隐珏眼前。
就像是漫画里的场景也像是游戏世界的系统一样，至少光屏颜色，和游戏世界的光屏一模一样。
叶隐珏点开邮箱里的邀请函，那是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发给他的入场券。
说起来……
阵营是指人类阵营和机械阵营？
还是上流社会和底层社会的碰撞？
既然没有特别说明，应该就是要他们自己找。
叶隐珏起身出门，就见男人站在他门口，絮絮叨叨地在跟他说晚上晚宴的事。
叶隐珏走到窗户前时，原本看不见外面的窗户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立马切换。
巨大的落地窗仿佛透明的一般，没有任何阻隔地让叶隐珏看见了这个副本是什么样的世界。
一个令人震撼的高度科技文明的世界。
磁浮汽车和悬浮汽车、空中磁浮铁轨、几乎直立云霄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的机器人……但天很压抑。
叶隐珏看了时间，现在明明是下午两点，天色却是阴沉的，像是要下雨一样，但空中又弥漫着一层淡灰色的雾，而漂浮在他们上方，飞船一样的东西又在播报今日天气良好，无雨、适合出门。
除了这种科技带来的震撼以外，还有极其刺眼的光污染。
明明是白天，这里却到处都亮着霓虹灯，就连大厦本身都是闪烁着五光十色的灯，像是要将这个世界照亮、为这个世界添上丰富鲜艳的色彩一般。
叶隐珏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
“赛博朋克”
在现实世界里有这种亚文化，叶隐珏还没进入游戏世界前，还玩过类似的游戏。
叶隐珏是真的有点被冲击到了。
他知道游戏世界副本千千万万，但没想过能够遇见一个这样的副本。
韩淮说方锈说这些副本十有八九都是世界碎片，是已经崩坏了的世界。
……这么牛批的世界也会被邪神入侵然后崩坏？
这些推崇义体、机械改造的人应该不信神啊！
叶隐珏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全息投影，上面是自己的脸，好像在唱着歌跳着舞。
那个屏幕之大，大到周遭这一块区域都能看见。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艹。
突然很喜欢这个世界了是怎么回事！？
.
方锈说是说自己摆烂了，但其实他也就是躺了不到十秒，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运转了。
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限制住了他的思维，他不能主动地去操控那些他能够感觉到的AI，数量超级多，多到他都有点头皮发麻了。
他只能够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去运作。
但是有一个问题。
如果他是纯AI，为什么他一只手臂金属骨架，另一只手臂看上去和人类的手臂没有什么区别？
哪怕方锈试着动了动，能够感觉到其实另一只手臂也是义体。
【警告值20】
还有这个意识泯灭。
难道说他其实是可以觉醒自我意识，但是受什么限制，只要察觉到他觉醒了自我意识就会把他的自我“删除”？
【警告值30】
前置剧情说他最近感觉到了乌托邦之城的一些AI出现了意外，是什么意外？难道它们觉醒了自我意识，然后他的身份察觉到了，想要说，可程序设定使他只能报错，不能告诉人类这些AI觉醒了自我意识？
还是因为他能够察觉到所以他也觉醒了自我意识因此被程序“杀毒”，导致他没有办法说出来？
【警告值50】
方锈若有所思。
给他装那些限制程序的，到底是人类的敌人呢，还是人类的朋友呢？
【警告值90】
方锈稍顿。
他扬了扬眉，勾起了嘴角。
哇哦。
这玩意儿，好像也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令人抓马啊。
这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吗？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降。
【警告值95】
方锈：“……”
啧。
还是很让人不爽。
他稍微思考一下，只要是动脑的行为，都会触发警告值。
这玩个寂寞啊！
方锈再次躺平了，就见始终在自己视线里的警告值往后退了退。
【警告值94】
他等了一分钟，又等到显示成了93。
能退也还好。
至少他不至于动一次脑就是整个副本唯一一次了。
方锈这么想着，脑内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他微怔。
这是……一张机械门？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全自动的机械门，门是关闭的，但画面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方锈注意到这似乎是一个桌子上的视角，因为画面的角落有暗银色的金属桌子，好像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只有一角，但这一角就足够给方锈信息了。
那是庄梦。
又或者说，是缩小版的庄梦。
【警告值100！】
方锈的眼前和脑内瞬间一片空白。

第95章 机械之心（3+4+5）
韩淮猛地一个肘击过去, 手肘狠狠砸在对方的肚子上，将举着钢管从他背后偷袭的人打飞。
他微微回头去看，原本藏在昏暗中的脸暴露在斑驳的霓虹灯下, 他上半张脸都是金属制的，一双眼睛像是一对望远镜一样, 看着很别扭。
但放在这个世界, 就再正常不过了。
一开始韩淮他们还担心会被认出来，现在有了这副本自带的义体做遮掩，完全不用担心。
韩淮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敢认镜子前的人是自己。
毕竟半个脑袋都变成了金属。
从背后偷袭他的人手里的钢管因为吃痛握不住脱手, 正好冲着韩淮飞来，韩淮伸手接住。
之前被他打趴在地上假装没有了行动能力的人看他在看那个被肘击撞在了垃圾堆里, 叮铃哐啷地碰倒了一堆东西。
他以为韩淮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便毫不犹豫地握着小刀就要冲过来。
韩淮一扭头侧身一避，手上的尖锐钢管直接被他扎进了那人的心脏。
对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吐出了大片的血后，终于看见了韩淮掩在银灰色刘海里的那双锐利的双眼。
韩淮将钢管□□, 再回头去看时，就见那个倒在垃圾桶里的人已经凭空消失了。
并不是对方有什么特殊手段，而是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韩淮已经和他打了一会儿了。
这是他的道具, 可以分身。
要找到本体杀死本体才有用。
偏偏找不到本体的话，分身就算死了，本体也可以立马分出来。
【您已淘汰玩家卓宏达！】
正如韩淮所猜这个人是只带了这么一个特殊道具，其余的道具都是药水。
毕竟选道具的时候系统有说明一瓶药水就算一个道具，两瓶药水就算两个道具。
之前庄梦就跟他们分析过, 游戏世界大多数玩家都很依赖药水。
所以他们玩了把狠的。
方锈他们没有一个人带药水, 准备靠自己打出来。
比如说现在韩淮就收到了四瓶药水。
两瓶高级生命药水、两瓶高级精神药水。
武器装备没有掉出, 是因为这个玩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只是被淘汰了，只会掉落道具。
——这不是进入副本前选择系统宣布的，是韩淮猜的。
其实系统根本没说会掉落道具，方锈他们也是猜的。
为此霍得还问过猜错了怎么办，方锈说他不会猜错。
因为从宣布规则开始，就全是心眼子了。
-
韩淮把钢管随手收进了背包武器栏里。
因为他发现这东西也挺好用的。
韩淮呼出了口气，看着自己周遭的环境，这已经不是雾霾了，这里的环境太差了。
又脏又乱，空气中弥漫着灰色的雾，人眼可见度很低。
但地面却是潮湿的，随处可见那种鼠妇，换个怕虫的来都要头皮发麻。
可这里又不像是什么末世，四处都挂着霓虹灯牌，还有全息投影的广告，垃圾堆里的垃圾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垃圾，而是一些废弃了的机械。
在韩淮和卓宏达打架时，甚至有人无比镇定地来捡垃圾，韩淮留心了一下，那人还徒手拆了几个残破的机器，把里面的东西拆出来收走。
现在韩淮打完了，又有两个人来捡垃圾了，还用警惕地目光看着他。
韩淮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只好说：“放心，我不跟你们抢。”
他就看这两个人把之前那个人没扫走的一些破铜烂铁捡了，嘴里还碎骂着，大概就是说又被人抢了先，下次要睡在垃圾站旁边。
韩淮进来时就接收到了角色身份和前置剧情。
他的身份…怎么说呢，让人有那么点不愉悦。
这个世界叫做“佣兵”，现实世界叫做“赏金猎人”。
只是这个世界的佣兵地位很低。
大家都是贫民窟出身，就算是有点钱，也是开家上层社会的人不会踏足的店。
平时的工作除了在店里干干活，就是接单子，不全是杀人，也有送货啊接货啊等等一些任务，还要负责帮派地盘的争夺。
反正日子很丰富，也很小人物。
比不上那些住在高楼大厦里的人。
他们这儿，完美地诠释了“贫民窟”这三个字。
韩淮若有所思。
前置剧情里并没有明说两方阵营分别是什么，但要是多疑一下的话，是可以找到暗示的。
比如上层社会和下层社会。
是阶级之间的阵营吗？
韩淮暂且为其打下问号。
正好韩淮手腕上的通讯设备滴滴响了一下，韩淮按照身份记忆按下一个按钮，他面前就出现了只有他自己能够看见的光屏——他是装了精神系统的，只不过是在黑市义体医生那装的。
根据身份记忆来看，是很老的系统，还是破解版，也就是盗版，那些零件就是这样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又或者杀了人从人身上扒拉下来的，就算是这样，也花了一大笔钱——韩淮的身份就是因此加入的这个帮派。
这个帮派叫“尖吻蝮”。
加入的原因就是他找的黑市义体医生是这个帮派的医生，成为帮派成员打八折并享受120期免息。
而像尖吻蝮这样的存在在这个副本里还有很多，像韩淮这样的人就更多了。
不仅是玩家会拿到这样的身份，而是这里有很多这样的NPC。
乌托邦之城大，但却拥挤。
这些“底层人”要想活下来，就只能这样。
这个光屏和游戏世界的光屏一模一样，弄得韩淮第一时间还以为是系统发布的任务，所以他在看内容之前先试着调了一下色，将其调成了绿色，能跟游戏世界的系统做分别了，才去看内容。
是尖吻蝮里他的上级——一个小队队长给他发的讯息。
说是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今晚将在山海大酒店举办晚宴，他们要去给这些有钱人制造点麻烦。
哦，对了。
韩淮在心里补充。
这些帮派还幼稚地自诩正义，专门喜欢去给有钱人搞破坏。
他们认为以此就能抗争着崩坏的社会制度，殊不知在别人眼里这就是小打小闹。
骚扰谁不会啊。
韩淮在心里轻叹，有本事联合起来揭竿起义啊。
不过说起来……韩淮若有所思，心说这次副本的前置剧情很怪。
就只介绍了身份，别的什么都没有啊。
-
许别楠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手上捏着义体，没有任何波澜地按照根据身份buff触发的记忆说出那些和他的医学认知完全不同的话。
坐在他对面的人一看就是养得很好的少爷，但重点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站着的人。
是风扬。
他运气可真好。
但他不是很怕自己会暴露，因为他的身份是仿生医疗机器人，当机器人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一开始以为别人跟他说话时，他会听着自己的声音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说话，但事实证明是许别楠太小巧这个高度科技文明的世界了。
他是一个能够思考的AI。
真神奇。
明明脑袋是金属脑袋，也没有覆盖仿人-皮做成人类的模样，可他却能拥有人性。
许别楠有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本虽然一次性下了五位数的玩家，但NPC显然是要比玩家多一个零的，那么只要伪装得好，玩家就不知道是玩家。
这么玩的话，这个本…就很有意思了。
包括他的身份也是。
许别楠觉得自己的前置剧情很耐人寻味。
只有身份介绍就算了，这个身份介绍得也很怪。
他一个医疗机器人，能有什么特别的？
但系统播报得却是——
【作为最新一代的医疗机器人，你承载了之前被淘汰的所有序号为“0926”的记忆，见识过了乌托邦之城的世态炎凉、人间冷暖，经历了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事，却仍旧是一个热爱岗位的AI。】
许别楠觉得这话暗示很大。
究竟是这个世界的AI真的这么牛，能够独立思考拥有自我意识，还是他这个AI觉醒了自我意识？
许别楠送走了NPC和一看就知道是保镖身份的风扬，起身眺望白浓浓的雾所笼罩却又被四处亮着的霓虹灯和各色全息投影点亮的城市。
不知道是电路的问题还是什么问题，有些全息投影广告屏还会闪烁一下。
有些大楼外的“霓虹保护衣”偶尔还会闪现一下乱码。
这个世界太过眩目了。
伤眼。
真&#183;医生许别楠如是评价。
-
方锈再度恢复意识时，面前的警告值已经归零了。
他望着天花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紧皱起眉轻嘶了声。
他的大脑昏沉到他很想吐。
那种恶心眩晕的感觉，就好像他第一次窥探世界过头，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他现在是个AI，也不知道吐的话是吐出是电解质溶液还是代码。
有点好奇。
想吐一个试试。
方锈沉思。
不过说是说意识泯灭，好像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会让他的脑子直接回到刚进游戏的状态。
他还记得自己想的那些问题啊。
【警告值5】
那意识泯灭是泯灭了什么呢？
他除了真的很不舒服外，也没有别的感觉了……难道说还是删除了什么记忆？
【警告值15】
看样子是了。
方锈躺平，望着连接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电缆，又觉得很不对劲。
他总不至于就只能这么躺着吧？
那这个游戏他玩个寂寞啊。
想到这个问题的方锈，并没有等到警告值的变化。
他稍扬眉，心说这就有意思了。
看样子是还有漏洞可以钻的。
这么想着方锈的脑海里忽然接入了一个画面。
画面的视角有点奇怪，比较矮，但也没有完全矮，像是一个小孩子的视角，看不见人的上半身，只能看见腿。
有两对腿站在这个画面面前，在低声谈论着。
“今晚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得两位继承人都会到来，安防工作一定要做好！”
“可已经有人把消息卖给了贫民窟那边……”
“卖就卖，那些小混混不成气候，我们做好守卫工作，要是有骚乱说不定更好。”
“你说得对，反正负责人不是我们，要是乱起来更好，那些继承人被吓到了，我们出手相救…说不定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但我们真的有出手的机会吗？那些继承人虽然娇生惯养的，可他们的机械改造比我们不知道前沿多少倍啊！”
“你小声点！”
最先说话的那个男人压着声音：“隔墙有耳没听说过吗？”
后面那个男人：“怕什么？这里除了一台已经关机了待修理的机器还有什么？”
说到这里，他也嘀咕了句：“不过最近总是有各种机器报错出问题啊，是不是核心AI又受到病毒攻击了？”
“没听到什么风声，反正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能管的，天塌下来了也有上面的人顶着。”
他们边说边往外走，也没有再聊一些不该聊的话。
方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脑子不去思索，但自己面前的画面并没有被切断。
画面没了两双腿的遮挡，方锈这才看清楚这个场景是哪，就是一个杂物间，堆砌着各种看上去像是已经报废了的零件，里面还夹杂着几个义体。
这两个人走了后，屋内的灯光就自动熄灭了，但方锈能够看到的画面就像是夜视镜头那样，灰蒙蒙的。
乍一看有点恐怖。
但真正令人屏息的不是这样的画面，而是在长达三分钟的寂静后，传输给方锈的画面忽然抖动了一下。
方锈微顿。
随后他就听见了类似机器运转的声音，因为看过一些科幻恐怖片，方锈已经脑补出了明明被关机丢进杂物间等到修理的机器人，在无人关注的时候动了动自己的脑袋。
画面跟着左右晃了晃后，最终定格在了那张门、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
更为奇异的是方锈的脑海里接入了不属于他的意识。
没有什么声音，就是一道意识，像是在《归路迢迢》中被硬塞进来一段意识那样的。
【人类，真是可悲……】
随后画面就被切断，方锈眼前只有纵横铺满整个天花板的各色缆线。
因为面前的警告值已经显示【99】了，方锈在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脑子不去思索。
等过了十分钟后，警告值降到了【89】，方锈也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还很危险，但至少不是那种一线之间的危险了。
而且这个副本不至于真的让他玩不下去，就在方锈开始准备恢复自己脑子功能的时候，他躺着的地方骤然亮起了淡淡的光，将整个屋子照亮。
方锈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了一个台子上。
这个台子很大，差不多可以容纳三个他。
台子亮起时，方锈有种难言的感觉。
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随后那个猩红的警告值飞速下跌，跌回了零，一个很安全的界限。
方锈终于可以不用压抑自己，放肆思索。
首先他觉得很明显，这个副本就是一个AI意识觉醒。
目前可能出现的阵营有三种。
一种是很容易被人猜到的，就存在前置剧情中介绍的阶级阵营。
第二种其实也不难猜，这个世界那么发达，说不定能够实现现实世界小说里的那种义体改造，也就是机械改造，人的身体和机械的身体共存，那么这样的话有可能是纯人类阵营和机械改造的阵营，又或者是AI和人类的战争。
反正这两个是差不多的。
第三种……
目前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指向，方锈也就是纯猜。
他认为第三种应该是想要保护人类的和想要毁灭人类的阵营。
方锈看着自己眼前的警告值，轻挑了下眉。
这个警告值没有上去？
这么想着，不远处又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敲门的人有几分慢条斯理，但不是庄梦他们，更不是解行水。
方锈不清楚自己要不要说进。
因为他现在是一个AI。
不过门口来的人不是NPC，而是玩家：“方先生，你好。”
对方的声音客气而又冷静：“我是理性公会本次神战的出战玩家，你可以放心。”
方锈思索了一秒：“进来吧。”
于是之后方锈听见了一声极其近似系统的机械声音播报：“身份认证成功。”
随后门缓缓升起，那位自称理性公会的玩家也走了进来。
他确实是理性公会的玩家，方锈在理性公会的队伍里见过他，因为对理性公会不是很了解，所以方锈也无法肯定谁是队长，但这个人当时在理性公会的队伍里，不是站在最前面，但却是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你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方锈回了句和灵说的话毫无关系的话：“你现在的声音和刚刚那个AI音一模一样。”
灵不说话了。
方锈坐在台子上，坐姿十分随意：“朋友，有事吗？”
“先自我介绍一下。”对方说：“我叫宋桓。这次副本的身份是负责维修且监督乌托邦之城的核心AI的技术人员。”
方锈扬眉轻哂。
这话的信息量很大。
不是指宋桓，而是指宋桓的身份。
“维修且监督”
他这个完全受人类掌控摆布的AI有什么好监督的？
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相反光与暗看上去还有几分泾渭分明。
方锈上半身都掩在黑暗中，下半身则是暴露在光中。
方锈的腿是在的，但是他的腿是没有小腿的。
膝盖往下本该是小腿的地方全部都是电线，密密麻麻地朝外面扩散，连接着这一屋子的缆线。
这也是方锈没有尝试把这些线弄了跑路的原因。
他没有脚。
他全身上下都是机械、缆线。
方锈漫不经心地想，在这个副本里，他应该是比解行水更像人外的。
方锈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宋桓：“所以？”
宋桓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平静道：“我们应该是一个阵营的，合作吗？”
方锈的眼睛现在很独特，就像他之前可以看见缆线里面是什么，他现在也可以看见宋桓的身上有多少是血肉之躯又有多少是不属于人类的机械部位。
宋桓除了脑子以外，其余的全部都被义体替换了，说他已经是个AI了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方锈却没有应下，只是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一个阵营？”
宋桓冷静分析：“虽然我的身份是监督你的身份，但前不久扫过我的个人设备，我的身份为你的身份行了很多便利，做了很多遮掩。比如你的身份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掌控，觉醒了自我意识这件事是我的身份帮你瞒了下来。”
“官方科研所针对你的身份，也就是这个核心AI是做过很多保险程序的，其中就包括数据监督。你的身份自我意识觉醒时，会产生一些错乱的代码，这些程序会自动锁定并将其清除，是我的身份发现了并帮你的身份打了补丁保留了你的身份的自我意识。”
“包括刚刚。”
宋桓说：“方先生，我开启了我身份为你身份制作的程序，这个程序可以短暂规避掉那些保险程序，但有十分钟的时限，等于我们只有十分钟的聊天时间。”
从宋桓的话来看，宋桓的身份很明显是在帮方锈的身份，他们确实有可能是同一阵营的。
鉴于其他玩家显然不像他这样开局直接被限制，所以方锈想了想：“那你先说说我们是什么阵营。”
宋桓盯着地面：“我猜是AI阵营，因为我的具体身份是仿生人，不受你的身份控制的仿生人。”
方锈挑了下眉：“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仿生人吗？”
宋桓：“根据我查的资料，乌托邦之城四舍五入有近百万人口，其中有十分之一是仿生人。”
十分之一的仿生人……
方锈若有所思，但却没有告诉宋桓，他只问了宋桓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们是拥有人权，还是只是工具？”
“后者。”因为和方锈是同一阵营，且方锈的身份虽然受到限制，但“很高”，所以宋桓并没有隐瞒这个世界的信息：“乌托邦之城并没有有关仿生人的律法，仿生人和其余AI一样遵循着AI三大法则。”
看过科幻片的人就都知道，AI三大法则究竟是什么。
1、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不得因不作为而让人类受到伤害；
2、机器人无条件服从人类的指令，除非该指令与第一条相冲；
3、机器人应在不违背第一二条法则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
方锈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他只是勾起了嘴角，没有笑出声，故而宋桓并不知道他笑了这么一下。
和方锈一样，宋桓的眼睛能够看见的画面和作为人类时能够看见的画面也不一样。
在宋桓眼里，世界像是建模而成的，没有具体的成像，所有物品都是虚构的，如果是机械，他可以看见里面的线路，如果是人类，是血肉之躯的那部分在他眼里就是热成像。
简单来说就是他认不出来谁是谁，能够来找方锈，也是因为他就是负责核心AI的高级技术工作人员之一，看见了核心AI名字叫做“方锈”。
方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身上的缆线玩儿：“既然时间有限，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你是来和我合作的？”
宋桓直白道：“是。”
他说：“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方先生想必也知道我们公会会将你围杀在总决赛之前，这是我们在神战开始前就商量好的事，但我们，至少我们理性公会不会在这个副本动手。”
因为没有意义。
这个副本生命值清零后只是淘汰，不是死亡。
方锈如果真的和神榜第一有关系的话，就算是他在第一轮就失去了资格，【世界秩序】恐怕也有办法把他拉回来。
毕竟那可是神榜第一，破晓的会长赵周正始终怀疑【世界秩序】就是系统，对此，理性公会这边也是保持着五分的赞成的。
既然不能动手，合作获得胜利就是很有必要了的。
毕竟这可是阵营战，虽然规则上没有明说，但按照今年这特殊的赛制，输了的阵营直接淘汰完全有可能。
方锈点点头：“那你想怎么合作？”
宋桓：“我检查过我的个人设备，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应该是借着一些漏洞有联系的，但现在你的身份变成了你，这个联系自然断掉了，我需要你重新连接上，这样我们可以不用这样面对面沟通，而是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几乎所有人都会装精神系统，大家都是脑内通话。”
方锈心说就像是他的心电感应。
说起来，在这个副本里，他有一些天赋技能是上了锁，无法使用的。
比如心电感应，比如灵魂冲击，比如灵魂出窍；但也有一些是可以用的，像被动技能都亮着，灵魂分裂也可以用。
方锈觉得这可能是什么提示。
方锈把两个问题都抛了出去：“怎么连接？还有，你可以用天赋吗？”
宋桓：“你想着我的名字，运转数据检索就能够连接到我的精神系统了，因为你是这个科研所的工作AI，你可以跟科研所的每一个人说话。至于天赋，我不能使用。”
他说：“我还联系上了另外一位玩家，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叫小满，是秋厉队伍里的人。她应该和我们也是同一阵营的，因为我的身份在跟她的身份有一些交易。不过她是贫民窟的佣兵，隶属于‘斑冠蛛’。”
鉴于方锈被困在这，宋桓还解释了一下贫民窟、帮派、佣兵这些设定。
因为这些是受到程序限制的方锈不会触发的“记忆”。
方锈稍顿。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先按照宋桓说的去做，然后连接上了宋桓的精神系统：“这样？”
他没有开口，但却有声音在宋桓的脑海里响起，宋桓同样在他脑海里回复：“是的。”
宋桓回了他这两个字后，方锈感觉到自己脑海里似乎是要触发什么记忆，却又失败。
而在失败的时候，方锈能够察觉到自己的…也不知道该说是脑子还是该说是身体，反正就是有数据运转了一下。
方锈稍微皱了一下眉。
他好像知道“意识泯灭”是什么了。
但是如果真的像他猜得那样……
方锈觉得自己忽然要正视一下他之前玩过的副本的每一个身份了。
宋桓已经开始给他解释了：“你是乌托邦之城的核心AI，这点你应该知道。同样你也是我们整个科研所的工作AI，所以你平时跟我说话并不会被程序捕捉，只要你不要有感情波动，又或者想太多的东西。”
方锈懂了：“原来如此。”
而且他应该是只能跟这个科研所的人这样交流，因为需要“秘钥”。
再说宋桓他们本身也不是用真正的核心AI做工作助手，只是核心AI的一点表层。
这很科幻片。
宋桓：“以及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晚我会带你去见一下你的队友。”
他微顿，平静地问方锈：“你现在会操纵摄像头吗？”
按照宋桓的说法，就是方锈的身份之前就避开了好几个程序，能够连接到全城百分之八十的摄像头，可以说整个城市都遍布着他的眼睛。
因为这些摄像头都对他开放了权限，使用的是这个核心AI的浅层网络。
所以方锈试着连接了一下，然后乌托邦之城的景象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将其全部拼凑在一起，方锈可以在脑内构建出一个完美的地图。
那地图不是那种简单的地貌地图，而是细节到脸一个小巷子转个弯有个三个台阶的小楼梯他都知道的地图。
在他的“眼睛”下，人们如同被上帝俯瞰的蝼蚁。
方锈甚至瞬间就找到了庄梦、叶隐珏、韩淮、许别楠，还有一个坐在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呆若木鸡的霍得。
但他没有找到解行水。
嗯？
说起来，百分之八十的摄像头是他能够想接入就接入的，也就意味着还有百分之二十是他不知道的。
方锈没有选择问宋桓，而是试着去看看能不能调自己的“数据库”。
他作为一个核心AI，应该是有这种东西的。
事实上方锈的确调出来了一份乌托邦之城的大概地图，没有方锈在脑内构建的那么详细，但是大概的建筑都标注了出来。
没有使用方锈表层网络的摄像头是“乌托邦研究所”和“联盟总部”以及“第一军事基地”。
就这么三个地方，方锈连第二军事基地的摄像头都可以掌握，甚至在那儿看见了破晓参与神战的其中一个玩家，还知道了对方叫做邓看看。
方锈忽然觉得这个身份可真是太好了。
尤其他这样看，完全就不会触发警告值，说明这本身就是他能做的事情。
包括调数据什么的也是。
就很爽啊。
因为方锈现在能跟宋桓脑内沟通了，所以宋桓也并没有在这里多做久留，而且离开前他还提醒了方锈一句，记得帮他删除他来找他的监控，用平常的监控代替。
确认这些事都是自己可以做的了后，方锈就开始自我放飞了。
他先把监控替换了，然后把黑色的三个建筑填进了自己构建的地图里。
黑色意味着这是他无法探索的区域。
有意思。
仿生人不受他掌控，这三个区域也完全不归他管，他的资料库里只知道有这三个地方的存在，别的一概不知。
而宋桓的态度看上去也像是好像这个乌托邦之城只有他这么一个核心AI一样……
【你觉得有两个。】
方锈切断了和宋桓的通讯后，灵才在他脑海里开口：【因为这么大一座城市，不至于只交给一个核心AI，如果这个AI遭受了一些让人无法预料的黑客攻击，那么整座城市都会瘫痪。】
而通过宋桓对乌托邦之城的势力介绍以及方锈刚刚翻阅的资料库来看，他这个核心AI不可能不会被黑客攻击。
甚至他已经被攻击过了，大大小小的次数加起来，在数据库里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比乌托邦之城的人口还多。
核心AI的自我意识就是在一次次攻击中形成的。
因为被攻击后就总会出现一些问题，有漏洞，就会有可乘之机。
乌托邦之城太乱了。
这个社会制度彻底崩坏的城市，乱到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方锈望着自己面前显示的【警告值16】，心想还安全。
他再次连接上了宋桓的通讯，同时监控着整个乌托邦之城。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方锈的潜意识认为自己是一个人，视角是有限的。
可他又确确实实能够监控到无数的画面，还能跟宋桓聊天。
这是真正的AI的感觉。
多频处理信息。
“你说的那个小满。”方锈问：“她也不能使用天赋吗？”
宋桓：“不能，你也觉得奇怪是吗？”
方锈没有回答这话，只是问：“她是仿生人还是接受过机械改造的人？”
宋桓：“她接受过机械改造。”
说完，他就似有所悟：“你是觉得接受过机械改造的和仿生人身份的玩家都没有办法使用天赋？”
宋桓还挺聪明的。
方锈想。
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这个猜想，但隐瞒了自己有个别技能可以使用的事实：“是，因为我猜天赋是只有人类才拥有，而抛弃了人的某一部分的人，就不会得到神的眷顾了。”
宋桓没有回答方锈，方锈看着他路过了自己的机房，乘坐电梯下楼，才听到他说：“你说得有道理。”
因为在方锈提到“神”的时候，他的身份buff触发了。
宋桓平静道：“在这个高度科技文明的世界、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都接受了机械改造的世界，居然还有信仰神的宗教的存在。”
真是不可思议。

第96章 机械之心（6+7+8）
关于这个世界信仰的神, 方锈是有从资料库中找到的。
——他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就好像是一个刚经历过格式化的电脑，什么软件都没有, 但只需要搜索一下，又什么都有。
而这个世界的宗教叫做“密殿”, 他们信奉的神被称作“起源之神”。
这个起源之神具体是什么样的, 方锈并不知道，但他知道所谓的起源之神有可能是密殿编出来的。
因为整个资料库搜索了个遍，起源之神的这个说法只来自于密殿, 无论是历史还是别的什么资料都没有提到所谓的起源之神。
当然，如果是官方为了推行机械改造, 拒绝神论，为此进行了清剿和清除，甚至抹除了一切痕迹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从资料库来看, 至今密殿都是偷偷摸摸地在行动，一旦被发现, 将要面临的就是死亡。
在这个世界里，散播神的存在的罪名比杀人的罪名还要重。
关于密殿的资料太少，资料库里也就是记载了有这么一个势力的存在, 而且违法性质比那些帮派要严重，官方对帮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密殿却不同。
至于起源之神，更是只有这么四个字，别的无论是描述还是介绍都没有, 更别说画像。
但方锈相信, 他们肯定有玩家拿了密殿信徒的身份。
【警告值21】
方锈把这话跟宋桓说了, 宋桓也表示了赞同：“嗯, 我也觉得。”
他说：“我会尽量留意。”
方锈又问：“你说你的身份跟那个叫小满的玩家的身份有交易，是什么交易？”
宋桓是真的认定他和他们是同一阵营的。
方锈想，因为宋桓没有任何迟疑地就在脑海里回复了他。
“是信息交易。”
宋桓说：“虽然之前的都被删除了，但大概是副本给的线索，我载入进来时正好正在跟小满的身份做交易，而且是刚做完，还没来得及删除。”
也是因此他在接收完身份后再去脑内看聊天记录时就触发了身份buff，知道了他一直跟小满的身份在做信息交换。
因为每天上下班他们都会被检查精神系统的通讯，所以宋桓也仍旧保留了删除记录的习惯。
这种删除不是普通的删除，而是使用程序删除源代码，只有觉醒了自我意识的AI才能够做到。
但方锈不行，因为他受太多程序限制。
方锈听到这里时，就觉得很有意思了。
在他的猜测里，这些人这么提防他，应该就是知道了他觉醒了自我意识，所以做出了泯灭意识的程序，那么既然他这个核心AI都能够觉醒自我意识了，这个世界的人类是为什么觉得其他人不会觉醒自我意识？
还是说他们有自己的一些考量？
毕竟这个世界不仅是阶级之间有矛盾，就算是同阶级之间也是各怀鬼胎，明争暗斗。
【警告值50】
面对骤然飙升的警告值，方锈只是轻哂了声，一双因为副本变成了科技绿色的眼睛稍弯。
看样子猜对方向了。
宋桓继续：“我们交换的信息是关于目前自己觉醒了自我意识的AI情况和被植入AI自我意识程序的AI的情况。”
方锈挑眉，就听他平静道：“不是所有自我觉醒了意识的AI都能跟我们搭上线，毕竟自我觉醒了意识的AI已经懂得了伪装和隐藏，但被植入了程序的AI状况似乎又不像我们的身份想象的那么好。”
“被植入程序的AI有百分之五十被它们安装的防火墙报错，认为是受到了黑客攻击，重新检修杀毒，删除了自我意识程序。还有百分之三十直接当场报废出现问题，目前正在被怀疑是你的某些部分受到了黑客攻击导致程序错误。剩下百分之二十则是成功接收了自我意识程序，但有百分之十五时不时的出现bug错误，也被关机暂停工作，要么已经检修删除了自我意识程序的关键代码，要么就是在等待检修的路上了。”
方锈想起了那个明明已经关机了却在动的机器人。
他不觉得他能够接入那个机器人是副本给他的提示，告诉他他可以接入所有由他掌管的机器，他认为那是那个机器人的自我意识在向他反馈信息，又或者说是因为那个程序代码，导致了bug，被动强制传导了画面给他。
毕竟他的前置剧情里有说最近感觉有AI不对劲。
宋桓补充：“我口中的AI不是单单指我这样的仿生人，而是这个世界所有独立的机器。”
方锈明白。
毕竟他现在还在多频处理，看着整个世界。
乌托邦之城的机器，比人还多。
不过他是真没看见解行水啊。
祂是在乌托邦研究所？
还是在联盟总部？
又或者是第一军事基地？
还是说……祂和他是一样的存在？
是能够接入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摄像头和所有仿生人的另一个核心AI？
方锈觉得后面这个可能性有点小。
毕竟如果他俩都是AI了，那这个阵营战就没有办法玩下去了。
“你前面有人过来。”
方锈提醒宋桓：“他身上的身份牌显示是你们组的组长。”
宋桓平静应声：“谢谢。”
等到到了转角，宋桓确实看见了这个身份的组长。
组长看他：“小宋啊，刚才这边显示你去了方锈的机房？”
方锈已经接入了整个研究所的摄像头，这个世界的摄像头不仅隐秘性高，清晰度也高到比很多人的眼睛都还要清晰，声音更是能够清除收入，所以方锈听到这话登时觉得很有意思。
他的机房。
更加深刻地让他认知到了他现在的AI身份。
方锈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线玩，一边听宋桓面不改色地解决组长的问题，一边去看其他人的情况。
他不仅找到了自己的队友们，还找到了雀鹰他们。
方锈记忆好，虽然有些人的确没有太多人样了，但玩家们在游戏世界里都有自己的名字，方锈脑海里不仅有画面，还有声音，所以他已经找到了绝大部分的玩家。
雀鹰的身份是尖吻蝮的老大，现在正在还没开业的夜店里听着手下汇报今晚安排的行动——他们要去山海酒店给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的联合晚宴搞点破坏。
而尖吻蝮里还有好几个玩家，韩淮也在其中。
秋厉的身份是另一个帮派里面的官，大概就是老大之下、二把手的位置，那个帮派叫【绿鬣蜥】，帮派老大是NPC，但帮派里还有风扬那边的一个玩家，叫什么方锈不知道，反正方锈认得他那……六分之一的脸。
那个玩家的一只眼睛是义体，做了机械改造。
然后还有些其他的玩家，方锈在角斗场等候区的时候扫到过他们，虽然大家都做了一定的机械改造，但他认得出。
不过书小小居然没有跟秋厉一起。
书小小的身份是警察，这就很让人意外了。
方锈还找到了明卿卿，她现在叫【四月】，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是义体美化师，一个很奇怪但很符合这个副本的职业。
而且方锈看她……好像还是纯人类。
方锈也找到了宋桓说的小满，【斑冠蛛】的成员，说是成员其实有点不太符合，因为小满是斑冠蛛某个组的组长。
进入了副本后，那些伪装就因为副本而消失了，露出了她原本的面容，方锈见过这张脸。
因为编号系列有一次合照，只是他不在合照上。
因为本身一年就只有十二个月，十三是多出来的。
小满是个普通身高的女孩，看上去很普通，脸颊和鼻尖还布满了雀斑，五官说不上难看，就是很路人，要是没有那个雀斑，毫无记忆点。
但是是很适合做杀手的脸。
她在脸上贴了个方形的创口贴。
方锈知道她不是受伤了，而是那儿有一串短短的编码。
编号系列的另外两个人方锈也找到了。
其中一个是No.09，叫焚仇（qiu），他的身份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进行机械改造也还不知道，但反正也是生活在贫民窟的人，
另外一个是No.11，东璃儿，是个个头很高的女性，方锈估计了一下，她得有一米八了，穿着很漂亮的却也方便行动的作战制服，就在霍得身边。
她是霍得的保镖。
方锈估计东璃儿已经知道了霍得是玩家，但霍得还不知道东璃儿是玩家。
因为他们在角斗场等候时，东璃儿是做了伪装的。
还有宋昰目前的身份看着很简单，就是厄瑞波斯和倪克斯家族联合开的商业公司的一个义体外观设计师，方锈觉得他也有点像纯人类，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义体有钱的话也可以选择仿真义体，所以看不出来。
方锈不仅可以盯这些玩家，还能再干点别的事。
不做人的感觉还挺好.jpg
就是方锈在尝试搜索是不是有另一个核心AI的时候，他的警告值直接飙升到了【97】。
……行吧。
不搜了。
方锈望着资料库中显示的“查询无结果”，直接躺平，先看着监控等警告值下去再说。
.
乌托邦之城的白天都是偏昏暗的，所以夜晚总是降临得很快。
在下午不到五点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了下来，要知道这可不是冬天，由此可见这天气恶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方锈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数据运转，他管着天气预报，现在检测到实时天气是晚上七点会下雨。
而在乌托邦之城，只要下雨，就是酸雨。
倒不是那种含酸量强到能淋死人的，但破坏生态环境是肯定的。
要知道乌托邦之城外，几乎都是荒漠。
方锈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山海大酒店。
倪克斯家族的产品发布会也在山海大酒店，就在今晚六点开始。
庄梦是仿生人，不需要吃喝拉撒，现在已经换上了礼服在做准备。
她穿的礼服很值得人——又或者说玩家深思。
那是一件黑白双色的小礼裙，不是走性感风，而是很符合庄梦审美和习惯的偏向少女的半袖长裙。
设计上比较简单只有零星的一些碎钻一样的珠宝做点缀，上半身左边是白色的，右边是黑色，下半身则相反。
试衣间当然是没有监控的，但方锈根据庄梦的坐姿大概判断出来了庄梦的腿上可能绑了腿环，腿环上放置着武器，多半还是枪。
而另一边正在出发去山海大酒店的霍得已经很有扮少爷的经验了——说来也是怪，霍得下本这么多次，只要是有少爷身份，必定花落他家。
这次依旧不例外，而且还是那么大一个财阀的继承人。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霍得穿上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本就小帅的脸登时就出众了起来。
尤其是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他有了肌肉，也有点衣架子的感觉了。
东璃儿就跟在霍得身后，霍得是真不知道她是玩家，还以为她是NPC，尤其东璃儿一直在装自己是NPC。所以霍得对她是有那么点信任的。
毕竟是他的保镖啊！就算是玩家也得保护他啊，除非不想玩又或者是双面间谍——
可他的幸运值是A啊！不至于如此吧！
霍得在媒体的长枪短炮中被东璃儿护上了无人驾驶的磁浮汽车，这汽车外形炫酷无比，是很符合霍得的审美，也是霍得很喜欢的模样。
而霍得也旁侧敲击地问到了，这辆车也确实是他的爱车，没有之一。
霍得是搜索了，知道了倪克斯家族的继承人是庄梦，所以对这次会面还是很放心，甚至很期待的。
救。
他太想看见家人们了。
他进来时发现自己坐在那么——长的餐桌前，面前摆着那么——多的菜品，手上还拿着他根本就不怎么会用的餐刀和叉子，身边还站了那么——多的人，霍得差点就一个手抖把手上的餐具丢地上了。
因为他第一时间以为他身边的人全是玩家，但还好不是。
可能有一两个是，但因为目前情况不明，霍得的身份还那么高，反正暂时没人动手。
最主要的是，霍得获得了一些信息，他想快点跟庄梦他们分享。
霍得身边一个类似于秘书的NPC还在尽职尽责地向霍得汇报晚上的流程。
方锈没有太关注霍得这边，虽然霍得不够强，但人是真的机灵，他现在稍微有点担心的是庄梦。
虽然坐在化妆台前的庄梦表现得很平静，但方锈看出来了她有点紧绷。
因为天赋无法使用么？
方锈松开了手里被他玩成了花的缆线，又捞起另一根继续玩。
他微微垂眼，想他之前看得没有错。
庄梦太依赖自己的副人格了。
她那个天赋方锈是了解过的，她能随时随地跟副人格对话，就是因为她的天赋有附带的被动buff，大概就是能够让主副人格在脑海里聊天，共享记忆和意识。
但回到现实世界后，这个天赋会被关闭，无法使用，主副人格就没有办法对话，虽然主副人格还是会进行切换，但是一个人格在时，另一个人格总是是不在的、没有记忆的。
这也是庄梦不太想进入现实世界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他们没有办法使用天赋了，就代表庄梦的主人格很有可能无法在脑内联系到副人格了。
方锈松开手里的缆线，指尖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仿真义体膝盖。
他的双腿都是义体，但是是仿真义体，看着像是人，但其实不是血肉之躯，割开流出来的会是电解质溶液。
摸着也像是人类的皮肤，但稍微用力一点触感就不太一样了。
不是那种人类的骨骼感，而是金属感。
回头得找庄梦谈谈这个问题啊。
方锈想。
.
倪克斯家族的发布会如期进行，因为发言稿之前就准备好了，庄梦只需要上台将其背出来就行了。
只是这场发布会是全城直播，城内会有很多全息投影播放，所以这一举动无疑也是将庄梦推到了所有玩家眼皮子底下。
但发布会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无论是【尖吻蝮】，还是【斑冠蛛】，又或者是【绿鬣蜥】以及也有几个玩家在的帮派【楔尾雕】都没有对这场发布会做什么。
他们的目标出奇的一致，都是奔着晚宴去的。
这就很奇怪了。
方锈看着自己面前【27】的警告值，漫不经心地在心里呢喃：“真要搞破坏的话，发布会才是最好的选择啊。这可是全城直播，要是稍微出了点什么问题，都是在打倪克斯家族的脸。”
总不至于是害怕真的惹怒了倪克斯家族，然后对方盛怒之下对他们进行清剿行动吧？
要真怕这个，那还搞什么破坏，喊什么“反资本垄断”的口号？
可行动里完全就没有计划要对发布会出手这事，是真的很诡异啊。
方锈望着宋桓也进了山海大酒店，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宋桓。
【你觉得宋桓和你不是一个阵营的。】
灵和他共脑，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你程序编好了。】
方锈去检查自己刚编好的程序：“我这个身份虽然受到了限制，但能够钻的漏洞也比我想象得要多。”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就是一个行尸走肉。
灵：【那是因为你们对真正的智能AI始终缺乏想象力，就像是人类对神一样。】
方锈已经弄清楚了自己这个核心AI的手究竟能够伸多长。
不仅是这个研究所的工作AI是他，甚至官方警卫中心的工作AI也是他，包括一些私人的企业所用的工作AI，也是从他这儿的框架衍生出去的，换句话来说就是，方锈是可以控制并不被报错发现的。
突然感觉这个副本是自己的天下了呢.jpg
方锈忍不住问灵：“你对游戏世界也是这个感觉吗？”
这话问出口后，方锈的警告值没有飙升，但他却真真正正的突然不受控制地干呕了一下。
强烈的恶心感和大脑的昏沉感混杂在一起，是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不适。
【……有些问题不能问，你想一想都不会这么难受。】
灵提醒他：【我现在的情况和你想象得有点出入。】
方锈揉着自己的脑袋，手臂外侧和手背上牵连着的一片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方锈问：“怎么说？”
灵知道他这性格，还能撑住就一定会继续问，所以只是隐晦地提了句：【你觉得神榜排名只是随便排着玩玩的吗？】
方锈稍顿。
他好像明白了。
灵不一定是神，但是现在一定是能够压制住神的存在。
察觉到方锈的脑海里又要升起一些太过越界的思绪，灵及时出声：【别问了，也别想了，你变成白痴的话我会很麻烦的。】
方锈轻啧了声，但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想。
至于每次灵一定要等他和宋桓切断了通讯才开口这事，方锈没有问，和他共脑感知到了他的思绪的灵也没有提。
他们很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
发布会后休息半小时，就是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举办的联合晚宴。
宋桓是代表第一研究所出席的，和他同行的还有第一研究所的所长，他就是所长的陪行人员罢了。
方锈将自己做好的程序打包发给他：“你想办法发给庄梦或者叶隐珏。”
庄梦虽然没有学过编程，但她够聪明，叶隐珏则是学过这方面的知识。
其实给许别楠和韩淮也行，但是许别楠没有身份参加这次晚宴，他是看到了直播后现在守在了山海大酒店的门口，韩淮则是宋桓没有办法接触到。
韩淮在来山海大酒店的路上，只是他的任务是攻击大酒店引起骚乱。
方锈觉得其他帮派应该是和他们有点联合，这是一场只有老大们之间知道的互相打配合的行动，尖吻蝮负责引起骚乱，其他帮派还有别的事要做……毕竟在给上层社会的人捣乱这件事上，他们是出奇地一致且同仇敌忾。
问题是方锈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毕竟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装了摄像头。
而随着宴会即将开始，庄梦和霍得终于见面了。
要不是为了人设，霍得真的要抹一把眼泪冲庄梦哭一下，但现在不行。
他得礼貌而又自信地向庄梦打招呼。
庄梦也冲他微微颔首，明明是高度科技文明的城市，却还搞旧社会的那套礼数。
庄梦提起裙边冲霍得致意。
霍得身边的秘书NPC：“庄小姐，请问一下您父亲呢？”
庄梦不需要开口，她身边的秘书NPC也反问了句：“这话问得好，请问厄瑞波斯的董事长呢？”
庄梦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
明明是宣布联姻，两方家长却都不在场。
……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么？
庄梦看向霍得，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队友默契已经能够让霍得看明白她的眼色了，所以霍得小幅度地摇摇头。
这意思是他也没有触发身份buff。
看样子是需要探索的任务和故事了。
双方秘书乍一看剑拔弩张，但在庄梦轻咳了声后，双方又同时低垂下来了头，庄梦自己的秘书就不必说，但霍得身边跟着的那个秘书对她居然说得上尊敬。
那估计这场晚宴不是针对双方设下的鸿门宴。
庄梦暗自思忖，想起了这个副本的社会构造。
难道说……是为了引人动手？
这么想着，庄梦的面前也终于出现了淡蓝色的光屏。
【触发演绎任务：各怀心思的晚宴】
【任务详情：这场晚宴说是宣布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的大事，内部对你们说也是联姻，但从一开始，这场晚宴表露出来的状况就是隆重却并不实际。
你很早就知道你的父亲白澄并不会参加，并没有想过厄瑞波斯的主事人也不会参与，那么这场晚宴，究竟是办给谁看，又有什么目的呢？】
【演绎小提示：你本来就不可能和厄瑞波斯的继承人结婚，无关情爱，只因身份。你始终只把厄瑞波斯的继承人当做弟弟】
实际上小霍得一岁但确实和霍得相处起来像姐弟的庄梦：“……”
因为看出来了霍得有话想要对她说，所以庄梦找了个借口和霍得独处。
两人进了旁侧的小休息间，霍得刚要开口，庄梦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她的一只眼睛亮起光，里头有代码飞速转过，再然后方锈就看不见他们的动作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好像也不用太担心。
方锈想。
庄梦还是那个庄梦。
足够警惕。
看见这一幕的霍得都惊呆了：“你是机器人吗？”
庄梦屏蔽了这间屋子的信号后，才开口：“我是仿生人。”
她示意霍得：“你应该也可以，我查了一下，你也进行了机械改造，只保留了人类的大脑和心脏，身上其余部位全部都是机械。”
霍得：“这倒是……但我没想过我能干这种事。”
庄梦想了想：“我觉得这个副本大家都得先适应一下自己的身体。”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给霍得适应。
庄梦把自己触发的任务说了，系统便提示霍得他被动触发了任务，而庄梦面前也再一次亮起了光屏，显示她已与霍得绑定，需要一同完成这个任务。
还多了一个小提示是请保护好彼此。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任务，所以庄梦微微蹙了下眉。
那边霍得也知道时间宝贵，所以快速道：“梦梦，我这边有些信息，和这次晚宴有关的，和这个任务可能也有点关系。”
庄梦点头，把这一次副本的特殊抛到了脑后：“好，你先说。”
根据霍得所说，他一进入游戏就是在一个饭局上，因为全是人，他完全没有接收到身份信息，所以霍得就默不作声地吃完了整顿饭，也听到了一些信息。
那个饭桌上不只有他，还有厄瑞波斯的其他人，以及第一研究所的人。
霍得：“他们说最近核心AI总是报错，还说近两年来乌托邦之城出bug的机器越来越多了，说是要把什么计划尽快提上日程。”
那个计划说得隐晦，霍得也不知道是什么，但庄梦却瞬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前置剧情里说“家族族人因无法生育参与了一项计划并购买下来了你”。
这个计划是不是就是霍得听到的计划？
霍得继续：“还有就是我发现厄瑞波斯好像和尖吻蝮有什么联系。”
尖吻蝮是什么，在霍得提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庄梦就触发了身份buff知道了。
在乌托邦之城，阶级是人类无法逾越的鸿沟。
上层社会的人对下层社会的人已经不是轻蔑了，那完全就是视作蝼蚁。
因为有钱，才能进行更好的机械改造。
无论是最顶尖的系统还是义体，又或者是最顶尖的技术，全部都掌握在这些上流人手中。
只有正规的改造、定期的维修维护，才能防止人不被义体反噬，变成疯子。
但这些都需要钱，先不论改造的钱，就说维护一次都要几百万甚至几千万，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拿得出来的钱。
庄梦下午的时候去家族的训练场试过了，她敢说她这身体，抛开作战经验那些东西，是可以和方锈打成平手的！
要知道那可是方锈啊！
话说回来，厄瑞波斯是为什么会和他们完全瞧不上的帮派、贫民窟有联系的？
有这样联系的，只有厄瑞波斯吗？
庄梦沉思。
霍得又问：“还有就是，我们什么时候去救秀哥啊？”
庄梦怔了下：“你知道方锈在哪？”
霍得也愣了下：“啊？”
他挠挠头，本来很确定的，现在反而有点不确定了：“这个…不是生活中处处有提到核心AI吗？我好奇搜了一下，核心AI的名字就叫做方锈。”
方锈这个名字也不是烂大街的。
庄梦当然有注意到身边总有人提核心AI，但……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轻轻说了声：“抱歉。”
霍得这下也察觉到了她的一点不对：“你怎么了吗？”
庄梦稍稍抿唇，没有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而是说：“没事，脑子有点乱，没注意到一些细节。”
她想了想：“方锈那边我们应该不用管，他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们也没法闯进去。”
她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地面和天花板像是地震了一般狠狠地摇晃了一下，随后整个山海大酒店的警报声就响起。
庄梦蹙眉，收到了她保镖的脑内讯息：“小姐！有人袭击山海大酒店！”
来了！
霍得那边显然也收到了消息，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霍得迅速拉开休息室的门，同时整个山海大酒店也黑了下来。
是电力系统被切断了！
不过没有关系，在场的宾客中有人使用了自己的义体，或是手臂，或是眼睛，反正十几束光在宽敞的会客厅中交错，有人用自己的义体眼睛捕捉到了窗外的红点，大喝一声：“在窗外！”
所有人朝那边看去，庄梦和霍得也不例外，就见一枚拳头大小的机械从外面飞射而来，砸在了落地窗上，却又被顶尖的防御机制拦下，在窗户外炸出一团盛大的火云。
防爆玻璃也被震得出现了一点龟裂。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会场内的一个服务型AI突然伸出了它的机械臂，那是六根钢索一样的东西，直接朝宾客们发起攻击。
在场的就没有弱者，有人直接用义体将那个AI轰了，但发生异变的不仅仅只有那么一个AI。
AI意识觉醒。
庄梦和霍得在昏暗中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这个词。
甚至这里面还有安保型的机器人，它们有热武器。
当枪林弹雨展开的那一刹那，庄梦的手不免微颤。
她讨厌战斗，讨厌战争，讨厌一切血腥的场面。
可她身处其中，从来就无法避免。
霍得触发了身份buff，举起了自己的手，当场把手变成了一个枪口，直接打掉了那些冲着他们而来的子弹，同时也是将庄梦护在身后。
他明明知道庄梦是仿生人，也能够战斗，却还是说：“梦梦，我们都不能用天赋了，你躲我身后。”
……关于庄梦的主人格畏战这件事，看出来的不只有方锈啊。
庄梦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颤抖，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霍得，还没说什么，就忽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飞速地卷了一下。
下一秒，她和霍得就直接从顶楼的会客厅到了逼仄却空空如也的杂物间。
霍得下意识要动手，听见的却是一声熟悉的声音：“嘶，你俩是都变铁皮了是么，这么重？”
庄梦和霍得一顿，庄梦让自己的手发亮，借着光看见了叶隐珏的脸。
霍得惊喜：“小叶哥！”
叶隐珏忙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那些人奔着你们来的，想把你们掳走给你们插入病毒。”
他嘀咕：“也不知道这个本是不是被植入病毒就会变成系统说的‘副本同化’，反正小心点为好。”
叶隐珏的闪现在升级到十级后，就可以带人。而且只要有标记点，就可以闪现得远一点了。
只是要他抱得动，才能带得动，他抱不起的话就带不了。
而且带人会消耗更多的SAN值，他现在就掉了20的SAN值。
不然以他十级的闪现，他一个人闪现一次只需要消耗5点SAN值。
叶隐珏是把霍得和庄梦夹在腋下带过来的。
这个屋子是他特意挑的没有任何机器人或者是报废了的机械，一个空空如也的杂物间。
他在这做了标记点，才去把他俩带出来。
“我跟老韩接上头了。”叶隐珏说：“我们现在这局面……这么说吧，我就没玩过这么乱的副本。”

第97章 机械之心（9+10+11）
叶隐珏和韩淮是在庄梦在发布会上发言的时候接上头的。
毕竟叶隐珏也是个公众人物, 庄梦直播发布会的全息投影旁边，就是叶隐珏的广告牌。
于是身在一个自由散漫的组织的韩淮在尖吻蝮要求集合的集合点时，也看见了赶来山海大酒店的叶隐珏, 并想办法溜号，成功拦截到了叶隐珏。
他们已经互换了“钥匙”, 现在叶隐珏可以给韩淮发消息了。
叶隐珏一边用手机显现出来的光屏打字告诉韩淮自己接到庄梦和霍得了, 一边问他俩要“钥匙”。
霍得迷茫：“那是啥？”
而庄梦已经报出了自己的钥匙。
叶隐珏糟心道：“你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解释了两句，霍得这才明白：“哦哦哦就是那个通讯秘钥啊。”
他也报给了叶隐珏，叶隐珏转达给了韩淮, 又跟他们说：“你们通过一下申请。”
庄梦看他：“你没有装精神系统？”
叶隐珏很骄傲：“我是纯人类。”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羡慕吧。”
“…所以你可以用异能。”
庄梦完全不接茬，只若有所思地轻点了下头, 语气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柔柔的：“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叶隐珏：“……”
这个队就全是事业型大佬是吧。
韩淮在他们脑海里说话，说出来的话又自动成文字在叶隐珏的光屏上显现：“小叶跟你们说了大概情况吧？”
霍得：“师父, 小叶哥说了袭击的人目标是我和梦梦，目的是给我们植入病毒。”
韩淮嗯了声, 飞速道：“具体是什么病毒我不清楚，但是我听到的内容就是这样的。”
他说：“我是尖吻蝮的成员，但只是一个成员, 没有什么职位，接触不到什么事，不过有些事我也还是清楚的。”
韩淮的身份buff告诉他，在这个乌托邦之城，矛盾不仅仅是在贫民窟生活的人和像庄梦与霍得他们这样的人之间诞生的, 甚至贫民窟内部也是在内耗。
先不说那些没有加入帮派每天偷鸡摸狗、打打杀杀的人, 就说游走在两个阶级之间的帮派和帮派, 也有很多争斗。
大家应该是不和睦的, 可这一次行动，是尖吻蝮、斑冠蛛、绿鬣蜥三方合作动手。
尖吻蝮负责外围骚扰吸引注意力，斑冠蛛负责切断电源，而更擅长技术的绿鬣蜥则是负责黑掉监控。
韩淮：“更重要的是，我们有你们所有的流程路线图。”
这东西只有内部人员可以弄到。
庄梦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抬眼看向了霍得，霍得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哦！！！”
韩淮和叶隐珏问他怎么了，霍得道：“就是我前不久刚跟梦梦说了，我发现我们厄瑞波斯有人和尖吻蝮有联系！”
难道说……是厄瑞波斯有内鬼？
可是如果有内鬼的话，会那么容易让霍得这个继承人发现吗？
最重要的是…
庄梦轻声：“我们的任务名字叫做‘各自心怀鬼胎的晚宴’。”
这个“各自”指得肯定不只是这些帮派，还有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
如果是厄瑞波斯主动提供给尖吻蝮的呢？
那他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庄梦蹙紧了眉头，只觉得这局面真的就像是叶隐珏所说的那般，无比混乱。
韩淮：“还有关于阵营的问题，你们有头绪了吗？”
他分析道：“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是阵营，我认为既然是阵营战，那么输了的那一方阵营就会面临淘汰，又或者是用这个办法进行分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出来了。如果是阶级之间的阵营，我和小叶跟梦梦和小霍明显不是一个阵营。系统怎么可能把同队成员分成两个阵营？”
韩淮说：“如果是纯人类和机械改造派，这又不对了，因为小叶是纯人类，我们都是机械改造。”
“如果是人类和AI也不对，因为我是AI。”庄梦眉头蹙得更深：“但现在明面上能够分成的阵营就只有这三种……”
她忽然想起了冲他们攻击了的AI：“老韩，你们的计划中有黑了山海大酒店的安保或者服务机器人的防火墙，操控它们对我们进行攻击这一环吗？”
韩淮想了想：“我能接触到的东西很有限，但就我接触到的来看，是没有的。”
他微顿：“不过…绿鬣蜥这次的行动负责人我们都认识，或许我可以去问问？”
庄梦有点意外：“我们认识？玩家？是谁？”
韩淮：“秋厉。”
他们并不知道方锈跟秋厉的那些事，说认识也是因为在榜单上看见过。
所以庄梦点了头：“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他，看看能不能合作。”
“……这局面真乱。”
庄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如果不是你们黑了那些机器人，让那些机器人冲我们发起攻击，就代表这里面还暗藏着一股势力在运作。”
各怀鬼胎……
用方锈抠字眼的方式去理解，就是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在心里。
倪克斯家族是，厄瑞波斯是，尖吻蝮是，斑冠蛛是，绿鬣蜥是，还有机器人失控的幕后黑手也是……
这局面真的，太乱了。
庄梦轻呼出口气，刚想问他们有没有人看见许别楠，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门被人敲了一下。
三人微顿，霍得在脑海里紧张地跟韩淮说了一声有人敲门。
于是韩淮说：“你们在几楼？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看看是谁。”
他现在在山海大酒店对面的天台上面趴着，身边还有好几个尖吻蝮的兄弟正在无意义的炸楼。
附近的警察是出动了，但却被帮派之间组织的车队暂时困在了楼下。
从山海大酒店断电开始到现在，其实总共不过五分钟。
脑内交流是比现实语言沟通要快的。
叶隐珏报了他们的层数：“44楼。”
韩淮竖了个大拇指：“会选，真吉利。”
而外面又敲了几声。
“…等等。”
庄梦说：“好像是摩斯电码。”
她的脑内对话被翻译成文字出现在叶隐珏的光屏上，叶隐珏凝神听了听。
对方又轻轻叩击了会儿，叶隐珏：“是摩斯电码。他说是方锈让他来找我们的。”
-
时间回到山海大酒店断电的那一瞬间。
“……有人入侵了山海大酒店的电力系统。”
方锈的声音在宋桓的脑海里响起：“没有切断，但用了病毒触发了防御机制，导致断电。”
方锈看着自动开启夜视功能的摄像头，悠悠道：“现在他们准备切断所有摄像头了，我估计下一步就是删除监控拍到他们的画面，我倒是可以保存下来，但我觉得我要是主动保存下来了，关于我觉醒自我意识了的这件事就暴露了。”
宋桓在脑内纠正他，并肯定他：“是关于你身份觉醒自我意识。不过是的，你不要做任何操作。”
因为山海大酒店有自己的工作AI，名叫经……不是，名叫“荒”。
荒虽然也是用的方锈的表层网络，能够被方锈接入，但方锈不能接入。
他在对方没有开放权限的情况下接入别的AI，会被发现。
这跟接入摄像头和翻阅资料库是两码事。
方锈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已经快要无聊到长草了——关于只能看别人打架不能自己动手对于一个能动手绝不动脑的人来说是有多么难受的体验，此时的方锈最有发言权。
他闲闲道：“你总是要加一个‘的身份’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在水字数啊。”
宋桓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回答：“这是为了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被身份意识同化。”
方锈扬眉，心说这个理性公会的玩家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许多啊。
也不知道多少级了……话说。
方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是不是那个在版本更新前在论坛发帖子说游戏世界要摈弃普通角色这个概念的玩家？”
当时那个帖子是针对方锈他们下的《来自远古的悲歌》做的分析，说是要把浑水摸鱼的玩家全部淘汰了。
那个时候方锈还在心里吐槽了在这种环境里说这话，就不怕被骂死吗。
发帖人是半匿名的状态，显示的是【高能榜No.19（理性公会）】，方锈还去他帖子里留言故意说感觉游戏世界一开始就是想让大家友爱游戏blablabla的带了一波节奏。
后来游戏版本更新后，排名几乎都有点变动，现在高能榜第19名不是理性公会的玩家了，加上版本更新前的高能榜前二十就已经可以选择匿名，只是很少人这么做。
但那个时候方锈看第十九名就是匿名的状态，所以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宋桓推了推眼镜：“是我。”
他平静地戳破方锈：“你还来我这带了节奏。”
方锈完全不心虚：“缘分啊朋友。”
他笑眯眯道：“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你帮我个忙？”
宋桓：“这两者没有因果关系。”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还是问：“你想要我在混乱中去找你的队友们？”
方锈应声：“还有五秒他们就能切断监控了，这是很好的时机。”
宋桓没有拒绝：“当然，我们毕竟是一个阵营的。”
方锈人坐在第一研究所里，看着夜视监控里的宋桓，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是啊，我们毕竟是一个阵营的。”
然而在监控被切断的那一瞬间，宋桓刚锁定了庄梦和霍得的位置，正要过去，却被方锈喊住了。
方锈：“不急。”
他又开始转缆线玩，因为他的屋子里也没有监控：“你去44楼。”
宋桓皱眉：“这里是45楼。”
方锈嗯了声：“我知道，要和我合作就听我的，好吗朋友？”
宋桓有分析过方锈这样的人的性格，其中控制欲就在他的预测中，所以他并不意外，只推了推眼镜，借着一片混乱悄悄离场。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因为断电，宋桓是根据方锈对山海大酒店断监控前的记忆指挥他走安全通道下去的，等到他摸索到那间小杂物间面前时，庄梦他们也聊得差不多了。
宋桓示意：“你们谁跟我交换一下‘钥匙’？方锈做了个程序，可以让他单线联系你们。”
庄梦没什么犹豫：“我来。”
负责关门还没反应过来的霍得挠挠头。
庄梦总是什么事都冲在前面。
秀哥说，这是在破晓待过的后遗症。
舍己为人的思想，要不得。
但是现在时间紧急，不好争。
所以叶隐珏和霍得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了对方的一点无奈。
庄梦直接打开了宋桓给她发过来的程序包，秒下载好，就听见脑海里响起了方锈懒懒散散的声音：“喂喂喂。”
“…听得见。”不知道为什么，终于听见了方锈的声音后，庄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我先把你的程序发给老韩他们，不过叶隐珏是纯人类，没有精神系统。”
方锈：“没关系，你让他开放一下他的AI权限。”
庄梦把话转达了，叶隐珏有点懵：“什么AI权限？我哪来的AI？”
方锈：“……”
所以你们进副本后都不熟悉一下自己手边的东西吗？！
这个不需要方锈教，已经鼓捣了一个下午这个世界的科技的庄梦会。
只是在她示意叶隐珏将光屏的反窥模式关掉时，叶隐珏持续懵了第二次。
庄梦轻柔一笑，像是教老人家玩手机一样一步步教会了叶隐珏。
叶隐珏虽然是纯人类，但是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AI助手的。
叶隐珏开放了助手的权限后，方锈就能够控制他的手机了。
方锈在发现叶隐珏的手机连接了耳机后，打下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很想问你们，为什么不让叶隐珏戴上耳机？】
几人：“……”
这个副本太乱了，他们的脑子也乱了，都忘了。
叶隐珏轻咳了一声，摸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堪比耳塞的耳机戴上，终于能够加入音频聊天了。
大家都连上了线，他们也没必要在这里窝着。
而且战火也已经停了下来。
韩淮说：“尖吻蝮要撤了，你们小心。”
他还没头没尾地补了句：“这次倪克斯家族发布会直播，梦梦的脸几乎全城人都看见了。”
庄梦稍顿，知道韩淮的意思是许别楠肯定看见了她，要她别担心。
许别楠会想办法找她的。
方锈也知道韩淮的意思，但现在网络里还有个宋桓，所以他再遮掩了句：“嗯，庄梦你需要小心，别被淘汰。”
庄梦：“知道。”
她率先出了杂物间，在转身时稍稍弯眼。
她挺喜欢这个队伍的。
虽然这几个人，尤其是方锈不是什么好人，行事作风和她差距很大，可她还是奇异地喜欢上了。
大家各自分开往自己该去的地方走的时候，方锈先把宋桓从拉到了另一条通讯线上，对庄梦他们说：“接下来我说话你们不要给反应，不要让宋桓察觉到我在跟你们说话。”
几人一顿，韩淮和叶隐珏还好，他们本身就不在45楼，叶隐珏虽然是表演嘉宾，但因为表演还没开始，人本身就是在44楼准备的，他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休息间。
但庄梦和霍得是跟宋桓在一起爬楼回45楼。
两人不动声色地继续走，就听方锈道：“首先许别楠在4区第一医院，他是仿生人医生，没能来跟你们汇合是因为他的行为轨迹是被设定好了的，他是医疗型仿生人，只能待在医院里，或者跟救护车出诊。”
许别楠既然能得到这个身份，那肯定就是那个医疗机器人觉醒了自我意识，但他不能暴露。
暴露的话就会被视作出现了bug被格式化，方锈怀疑如果拿到了仿生人或者机器人身份的玩家被格式化后，就等于副本同化。
“以及我们和宋桓不是一个阵营的，但他以为我们是一个阵营，你们得让他确信我们是一个阵营。”
方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你们应该已经分析得出了目前场上有三种阵营的可能性，但这个副本的玩家之间的阵营不是那三种。”
那三种是副本NPC和副本背景下的阵营，跟玩家有关系，但不大。
因为那三种阵营在乌托邦之城已经持续了很久，混乱了很久。
玩家既然没有从乌托邦之城出现这样的局面时进来，而是选在这个最近不少“AI觉醒了自我意识”并且有人有意插入“AI自我意识的程序”，那就代表——
方锈勾起唇，明明被限制在一间屋子里，却已经掌握了全局：“我猜之后会有一场关于人类和AI的战争，而我们的阵营是人类阵营。”
这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人类，因为方锈和庄梦还有许别楠现在都不算是人类，但他们确确实实是人类阵营的。
因为他们是保卫人类阵营，又或者说是保卫世界。
而宋桓他们给AI植入自我意识程序，目的其实就是想让AI反叛人类，不然植入的意义在哪？
方锈心说机器只是工具，如果一个工具自己诞生了灵魂，你要保留灵魂那是对的；但你强行要让一个机器有灵魂，那这问题就很大了啊。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人用笔写字，时间久了笔有“笔灵”了，有自我意识了，不愿意让人类握着它写字了，那为这支笔发声确实没什么。
可如果一支笔它本身就是一支笔，却有人强行要给它“笔灵”，让它反抗使用它的人类…只能说你没事吧？
方锈在听到宋桓说植入AI自我意识程序的AI有百分之九十五出现了问题，他就想到了这一点。
这不就是强行让公鸡下蛋吗==
在方锈把这话说给庄梦他们——排除了宋桓——听的时候，五人的面前都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
【解锁阵营：守卫乌托邦】
【阵营详情：发现新局势的你们，一定也发现了乌托邦之城的混乱，可就算是这样混乱的一座城市，它也是数十万人类的家园。而你们，始终坚定地选择守卫这个“乌托邦”。】
【阵营人数：7/？？？】
方锈挑了下眉，看着自己面前和光屏重叠在一起的【警告值67】，若有所思：“你们都看见了吗？”
庄梦想回话，但是不能，只能听他继续说：“‘始终坚定地选择’、‘三个问号的分母’，也许这代表阵营也不是固定的。”
庄梦瞬间就明白了方锈的意思。
方锈轻捻了下手里的缆线：“还有我们没有联系上另外两个队友，但阵营已经把他们归纳进来了，所以就像我想的那样，一个队的人会在同一阵营，而且我想可能是以队长为基准。”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他们可以借助这个副本找到其他队的队长。
方锈换了个话题：“还有就是会客厅袭击你们的AI不是特定一个帮派做的，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们阵营对立面，也就是想要让AI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做的。”
有可能是玩家，也有可能是NPC，因为他们的任务是让AI觉醒自我意识，让这个乌托邦之城变成AI的天下。
在听方锈说话的时候，他们也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庄梦和霍得特意进了旁边的一间无人的空房间，因为这样之后问起来他们就可以说为了安全躲在了这里，而宋桓则是回到了研究所所长的身边。
刚刚一片混乱，他和研究所所长也被突然暴走的机器人打散了。
宋桓并没有怀疑方锈在跟庄梦他们说什么，因为在他的精神系统里，方锈一直在跟他做别的分析。
比如说他认为这次帮派三方联合是想要将庄梦掳走插入AI觉醒自我意识程序，不是玩家们组织好的，而是很早就有了这项计划，进入副本后的玩家们只是在完成这个演绎任务。
毕竟方锈查到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早在一个月前就宣布了在倪克斯家族的科技发布会后，会举办一场晚宴。
而等到会场内暴走的机器全部被制服后，山海大酒店的监控系统率先恢复，随后是电力系统。
这些都不是方锈所操控的，因为山海大酒店有自己的AI“荒”。
荒的声音机械而冷漠，分不出男女，好像和所有的机械音是一样的，但方锈却觉得不一样。
游戏世界的系统音和灵的声音是一样的，但他们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小程序，一个就算是毫无语调也莫名有人性。
包括第一研究所的AI声音也是，接近于系统……
说起来第一研究所的AI是他啊。
那就没事了。
荒：“诸位尊贵的客人，很抱歉让你们在这样愉快的夜晚经历了这样糟糕的事情。我是山海大酒店的工作AI‘荒’，目前我已夺回电力系统和监控系统的控制权，袭击山海大酒店的恐怖分子并未攻入酒店内部，故而请诸位放心。”
“为表歉意，山海大酒店愿意为您接下来一个月的消费买单。之后关于此次事故，山海大酒店将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并向诸位的邮箱发送一份正式的致歉声明。”
这一次受邀的宾客都不是缺这个钱的人，要的只是山海大酒店的一个态度。
而现在态度荒给了，他们的脸色也就好看了点。
毕竟谁也没受伤。
在乌托邦之城，上流社会的这些人不是酒囊饭袋，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着绝对的战斗力，不然凭什么成为这个城市的主宰之一？
科研所所长收起了自己手里的激光刀，面无表情道：“关于这些暴走的机器呢？”
荒：“洪所长，很抱歉，根据我的自我检查，得出结果是这些机器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bug和错误代码，我已经上报尼刻家族，请他们来此进行检修，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请您向尼刻家族了解。”
三大家族里，倪克斯家族主攻方向是人类义体，尤其是能够显著提升战斗能力的四肢；而尼刻家族主攻方向就是机器人，不过机器人的领域很广，尼刻家族主要还是研究服务型机器人和安保型，也就是从里到外都是金属壳子，有些外形也不像人类外形。
和庄梦这种仿生人是不一样的。
洪所长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的交代吗？最近AI异常频发，你们三大家族和两大财阀的态度就是这样？我问你山海集团，你要我去问尼刻家族，我再去问尼刻家族，尼刻家族就要我去问厄瑞波斯，说程序是厄瑞波斯的事，再问厄瑞波斯，厄瑞波斯又把皮球踢回给你们山海集团，你们就是这个态度是吗？！”
第一研究所毕竟是官方的机构，虽然在乌托邦之城，官方几乎是被这五个势力架空的，但无论怎么样，那也是官方。
荒只说：“我很抱歉，洪所长，我的自我检查结果确实显示是它们的程序出现了错误，这并非我所能控制的。”
看着荒对答如流，在场的玩家都是若有所思。
这个副本的背景对他们来说太新了，而且太超前了，他们始终无法确定AI能够做到哪一步，就算是方锈，但有点不确定。
毕竟现实世界的科技虽然发展得很快，但也没有到这么恐怖的地步。
而现在，荒和洪所长展现的这个剧情节点，就是在帮助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有一个新的认知。
荒真的很像人。
但它真的只是个AI。
而也就在这时，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所有人朝门口看去，之间穿着西装的两个男人并排走了进来。
玩家们同时触发身份意识buff。
左边那个穿白西装的，是白澄，倪克斯家族现任掌权人，也是倪克斯家族最优秀的研发员，同时也是倪克斯家族最强的战士。
右边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是厄瑞波斯现任主事人，也是集团董事长，更是霍得这个身份的父亲，名叫霍罗。
霍得看见霍罗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亲爹不叫这个名字，也不长这样，这只是个NPC。
可庄梦在看见白澄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
她很小就有了记忆，就算是那样小的年纪遭遇了家里的变故，她也记得自己父母长什么样。
更别说后来国家的人帮她收拾了点父母的遗物，其中就包括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那张照片现在还锁在庄梦现实世界的床头柜里。
照片里温柔弯着眼的白澄，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白澄，一模一样。
她看见白澄站在她面前，弯腰轻声问了句：“梦梦，没事吧？”
庄梦动了动唇，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想哭。
记忆里，她每次摔跤或者不小心撞到后，爸爸就会这样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这样问她，然后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白澄的脖子：“……爸爸。”
可同时，方锈平静的声音在她脑海里提醒她：“庄梦。”
庄梦在心里深吸了口气，明明无比清醒，却又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她能够感觉到，白澄身上的温度。
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气息……和她的爸爸白澄一模一样！
庄梦的动作并没有超出方锈的预料，他在看到白澄那张脸的时候就知道了会这样。
庄梦表现得再怎么成熟，她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一个如果不是因为公司，现在可能读高三，也有可能已经高考完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的聪明又漂亮、还很温柔的女孩。
但问题不是庄梦。
而是白澄。
白澄很清楚庄梦是仿生人，可他却反手抱住了庄梦，轻柔地拍着她的脊背，好似庄梦就是人类，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
他甚至还问庄梦：“吓到了吗？”
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庄梦的半边脑子无比冷静，但另外半边又忍不住想要沉溺于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品尝过的父爱中。
她好想向白澄撒娇，向白澄哭诉自己的委屈，可她不能。
不需要方锈再提醒第二次，庄梦就轻声开口，同时松开了白澄：“没有。”
她对上白澄温柔的眼眸，低声说：“只是这一场AI□□让我有点不安，我怕自己也会出现程序错误。”
白澄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意外：“不用担心。”
他说：“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全程监听的方锈挑了下眉，忽然有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里迅速聚拢。
但还没等它成型，方锈面前的警告值就瞬间飙升到了【98】。
方锈：“……”
这破副本爱谁玩谁玩吧。
为了避免再一次达到100触发清剿程序，导致他“失忆”，方锈只好快速断了和他们的联络，乖乖躺平。
察觉到方锈的掉线，庄梦抬了抬手，装作捋头发一般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那里是她的神经接口。
霍得也看了庄梦一眼，庄梦小幅度地摇摇头。
宋桓倒是不意外，毕竟他的身份就是第一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知道方锈可能有什么限制。
而在外面的韩淮正坐在如同黑豹一般的机车上，本来还在听方锈的导航，方锈骤然掉线，使得他猛地一个刹车漂移，在脑内喊了两声，确认方锈是掉线了后，只能看着面前这灯红酒绿的城市叹了口气。
因为帮派很散漫，他们结束了任务后也不用去复命，都是各奔东西地逃命，所以方锈是多频操作，原本在指挥韩淮去那三个他监控不到的地方看看。
他没说是要他去找解行水，但韩淮估摸着是。
毕竟方锈没有提到解行水在哪。
方锈这个人啊。
韩淮摸出根自己买的电子烟，不是很得劲地吸了口，眉眼却稍稍柔和下去。
就是嘴硬。
.
方锈虽然掉线了，但是副本剧情还在继续走。
霍罗宣布宴会结束，因为有厄瑞波斯和倪克斯家族的两位主事人镇场，本来还有些微词的其余宾客也不好再说什么，都纷纷打招呼后离开了。
只是第一科研所的洪所长和宋桓还是留下了。
几人在宽阔的宴会厅坐下，所有保镖和秘书都被屏退，只有庄梦、霍得、宋桓、洪所长、霍罗、白澄六人处在宴会厅里。
六人在宴会厅里坐下，洪所长冷冷地看着两大势力的人：“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
白澄没有说话，霍罗抱胸，态度很是敷衍：“你们要什么交代？”
洪所长嗤笑一声：“整个乌托邦之城有百分之九十的AI是出自你们的手上，现在这些AI出现异常，你说我们要什么交代？！”
他猛地一拍桌，盯着这两个宛若黑白双煞的掌权人：“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已经不是你们之间的利益争斗了？！”
霍罗也冷嗤了声，他还没开口，白澄就拍了拍他的肩，看向洪所长，温声道：“你放心，这事我们在调查了。”
他轻声：“不过我也想问问洪所长，这段时间AI出现了这么多问题…核心AI没有报错吗？”
洪所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道：“没有。”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绕过了核心AI的程序做了什么手脚？”
洪所长冷冷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只顾自己眼前的利益，根本看不到乌托邦之城的未来！”
三位玩家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方锈在现场且能说话，一定要反问洪所长一句——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肯定核心AI没有报错？”
毕竟方锈的前置剧情里可是说了，核心AI察觉到了不对，却无法说出口。
比起是这些家族势力做了什么绕过了核心AI，方锈更倾向于是科研所的人做了什么，限制住了核心AI。
这个世界，乱又烂透。
“各自心怀鬼胎的晚宴”，就是这个副本，这整个世界的缩影。
.
而在44楼等候的叶隐珏也没有等到出场的时机，反而是一副上流人打扮的NPC过来，说给他账户里转了一笔费用，是此次演出费的十倍，希望他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次遇袭，居然要封口？
叶隐珏装作自己不明白的样子：“是遇袭不能说吗？”
对方微笑：“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事后叶隐珏离开山海大酒店，和韩淮说了这事后，脑子是A的韩淮说：“不是封口遇袭的事，而是AI暴走。”
C+脑子的叶隐珏这才明白，又若有所思：“我感觉这背后还有阴谋，比如说…这次宴会就是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抛下的诱饵。”
韩淮点头：“而尖吻蝮、斑冠蛛、绿鬣蜥就是咬钩的人。”
叶隐珏刚想去尝尝这个副本的美食，又忽然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信人是一串乱码，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
【今晚十二点，神之门开启。】
叶隐珏：“？？？？”
神之门？
他在疑惑的同时，触发了身份的意识buff，叶隐珏感受完后轻嘶了声。
“老韩。”
叶隐珏神色复杂地看着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系统任务光屏：“给你说个事，别太惊讶，这个副本还有信仰神的宗教。”
“叫密殿。”
【触发演绎任务：密殿】
【任务详情：你发现了你的另一层隐藏身份，请按照邮件内容行动。】
【演绎小提示：你只需要今晚十二点的时候孤身一人就可以了。】
饶是韩淮听了一时间都有点沉默，但在这离谱中，又莫名觉得好像挺正常的：“机械改造的代价和金钱是寻常人出不起的。”
比如帮派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装的盗版系统，义体那些都是从别人身上拆下来的，又或者是彻底废弃且盗版机器人身上勉强拼凑出来的。
——毕竟正规的机器人，就算是报废了也是送回工厂进行回收。
而这样的机械改造，代价是会受到程序的反噬，变成精神病、疯子，只知道杀人和破坏，丧失一切理智。
也就是“机械狂徒”。
韩淮认为，这也是副本同化的一种。
因为有这些，也就总有人不支持机械改造，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总要找一点信仰支撑下去。
只是这个信仰可能不是简单的信仰。
因为当十二点降临时，特意独自一人待在屋子里的叶隐珏在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到了一个和乌托邦之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没有晃眼的霓虹灯，没有过高以致于让人感到压抑的摩天楼，没有巨大的、偶尔还会闪烁的全息投影，没有机械，没有恶劣的天气。
这里像是一片净土。
虽然空间有点狭窄，虽然莫名一下子回到古代点着烛火，虽然这里的气味闻上去有点阴暗潮湿，像是什么地下室，虽然这里的墙壁画着奇奇怪怪的油画。
但是——
这里真的是一片净土。
叶隐珏眼中的光逐渐泯灭，他宛若被操纵了一般，和周围密密麻麻互相肩抵着肩的其他信徒一起朝着正对着他们的油画跪拜。
那幅画画在墙上，画工很惊艳，却也让人捉摸不透。
因为那画的像是一棵树，却又和树有点差别。
那是无法形容的一幅画，它其实可能不是树，但是人看过后，就只能记得它是一棵树。
可再见到的时候，就又会觉得它好像不是树——
神，是不可被人类记住、目视的。

第98章 机械之心（12+13+14）
而另一边。
作为仿生人, 庄梦是不需要睡觉的。
而且她只要不动用武器系统，她的耗电量就很低，基本上一周才充一次电。
但她的程序设定里有晚上休眠充电这一项。
这看上去像是什么受不了手机电量在90%以下的怪癖, 却让庄梦隐隐感觉到白澄似乎是想要并且努力将她当做人类对待的。
因为她的床就是一个无线充电台，她像人类一样睡在床上, 就是能充电了。
就很奇怪。
因为叶隐珏也跟他们说了密殿的事, 所以庄梦他们都没有在夜晚入睡。
庄梦是有自己关闭休眠设定这一项权限的。
看着就更加像是“爸爸虽然希望你能够好好睡觉，但如果你偶尔想要熬一次夜也没有关系”了。
这话是庄梦把自己的情况分享跟队友们时，霍得说的。
对此, 庄梦表示：==
方锈在警告值降到50以下，也就是49的时候就重新连线上他们继续浪了。
因为宋桓也是仿生人, 他现在正在研究所的充电舱里待着，没法加入他们。
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剧情节点，他也不会在外面乱晃暴露自己是个觉醒了AI自我意识的AI, 因为这很容易被抓走格式化。
——不是每个人都像方锈这么勇的。
方锈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密殿的事跟他们说了，叶隐珏心里也有了个底。
然而等到12点的时候, 叶隐珏是骤然从他们的通讯中断掉的。
最先发现的就是方锈：“叶隐珏掉线了。”
庄梦微微蹙眉：“十二点了，是因为这个吗？”
韩淮：“小叶不是那种不打招呼就断线的，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确实是意外。”
能够掌控所有摄像头的方锈把叶隐珏屋子里的画面单拎出来：“他凭空消失了。”
几人愣住。
因为叶隐珏可以使用天赋,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第一反应就是有玩家看见了叶隐珏的全息投影广告——毕竟那么大一个屏幕，想不注意都难。
然后找到了叶隐珏，开了天赋。
但是方锈说他没有看见任何人接近叶隐珏。
方锈若有所思：“或许，这个副本除了机械改造以外，还有别的特殊能力。”
他并不认为密殿信奉的神只是随口胡谄出来的。
这个世界是科技的天下, 神论派已经不仅仅是被打击、排挤了, 那完全就被视作邪教在清理。
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密殿还是存在, 而且甚至规模还不小。
因为就方锈能够看到的地方，足足消失了小两千的人。
而这小两千里，有一半是玩家。
包括宋昰、明卿卿。
他们凭空消失，却没有出现在方锈的监控范围内。
不被方锈这个核心AI所监控的地方，除了特别隐私的地方，就只有那三个地方了。
——毕竟现在很多人会把机器人和电子设备放在卧室里，实不相瞒，方锈也可以接入那些摄像头。
因为那些机器人都连接着他。
也许密殿是在压根就没有监控和机器的地方，毕竟这才符合密殿。
但如果密殿开在乌托邦研究所、第一军事基地，又或者是联盟总部里面，那才是真正的好玩啊！
方锈勾起唇，光是想想就有点兴奋起来了。
而在他的兴奋下，他的警告值也飙升到了【88】，一个令方锈瞬间不太高兴的数字。
方锈轻啧。
因为知道了方锈受到警告值的限制，所以庄梦第一时间问：“你警告值又升上去了？”
方锈嗯了声，先把自己的猜测跟他们说了：“我断线挂会，等警告值下去。”
方锈说是断线挂机，但其实也没有。
因为只要不是涉及到副本剧情的思考，警告值都不会飙升，这点方锈在和灵聊游戏世界的事就得到了验证。
“我好像知道解行水的身份是什么了。”
方锈松开手里的线，呈大字型躺平在台子上，看着天花板的缆线。
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够看见缆线里面的…光。
反正这个世界的科技和现实世界的科技有极大的出入，那些密密麻麻的缆线在方锈眼里，就好像是夜幕中的星河，璀璨又漂亮。
只是可惜方锈没有太多艺术细胞。
灵和他共脑，当然知道他的猜测，但他没有办法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解行水的身份是什么，他说了就剧透了。
他甚至知道这个副本所有的事，可他不能跟方锈说。
会破坏游戏乐趣。
会很没意思。
方锈似乎也没有打算等到灵回答，而是自言自语：“毕竟祂是神啊。”
方锈觉得副本可能无法影响到祂的身体，无法将祂的身体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但有一个身份很适合祂。
密殿所信奉的——
起源之神。
方锈闭上了眼睛，心说又是一次暗示。
从目前这个本的复杂程度来看，S级没跑了。
只要是S级的本，就充满了暗语啊。
……不过解行水应该不至于真拿个起源之神的身份。
方锈认真地想了想，因为这样的话别的玩家会没有办法玩下去。
但解行水的身份肯定和密殿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
方锈猜得分毫不差。
因为某个神此时就站在二楼的过道上，眸色无波地看着底下的那些人一个个宛若被什么附了身一样朝一副壁画跪拜。
密殿的场所其实不算小，但比起偌大的乌托邦之城来说，确实只是一个很小的空间。
底下的烛火明亮，却无法照亮整个空间，所以一开始进来的玩家们并没有关注到在他们脑袋上面四米处还有靠墙修起来的过道，这过道是纯金属，栏杆还生了锈。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老旧，老旧到像是没有电力的时代。
解行水撑在栏杆上，双手交叠，睥睨着底下所有的人——无论是NPC还是玩家。
有人站在祂身后，恭敬地冲祂弯腰垂首，嘴里先是念了两声晦涩的、根本无法听懂的语言，随后才道：“这次少了三人，需要派人去追查吗？”
解行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随便。”
但祂越是如此，身后的人对祂就越是尊敬。
不是那什么抖M，只是因为解行水的身份很令祂玩味。
祂的身份是起源之神的化身。
解行水睁眼接收到身份的那一刹，就意味深长地笑了声。
尤其是跟在前置剧情之后那声极其冷漠的机械音说：【为保你的游戏体验，系统将暂时封存你的记忆。】
解行水想起，脸上过于散漫的神色就凝了凝，变成了浅淡笑意。
在这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密殿的人联系自己的成员，是靠一种和天赋很像的异能力，他们称作“神启之力”。
有人的神启之力是可以传达讯息给经过起源之神的神力洗礼的人，讯息的方式各式各样，反正不会被别人发现，看过就消失了。
也有人的神启之力是经过起源之神的神力洗礼的人拉进标记的空间，但必须要没有人在身边才能成功拉进来。
这就类似于现实世界的人进入游戏世界的时候身边得没人盯着，如果有人盯着，就算是到了6天该下本的时候了，也会进入游戏失败。
解行水的神启之力，是没有。
因为祂没有天赋，祂本身就是神。
只要祂想，祂可以轻松地颠覆整个副本。
而在这个副本里，最爽的可能也是祂的身份了。
因为祂可以大大方方的问关于这个副本的所有问题，这些信徒、密殿成员，都不会怀疑。
在他们眼里，祂是神的化身，做什么都是对的，就该如同神明一样，睥睨众生。
所以解行水知道了方锈是核心AI，也能够猜到祂的人类现在在因为收到了怎样的限制而处于摆烂躺平和忍不住去想的仰卧起坐状态。
方锈其实有很多小脾气。
解行水弯眼。
很可爱的那种。
不能亲眼观摩真是可惜。
.
而底下已经冲着那堵墙上的壁画跪拜了足足十分钟的信徒们，眼里的光彩终于恢复。
叶隐珏发现自己跪伏在地上时，脊背瞬间冒出了无数冷汗，更是直接调出了面板查看。
在确认自己不是被污染了后，他又感觉毛骨悚然。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毫无记忆？
叶隐珏看着自己手底下的地面，他手掌底下好像压着什么花纹，但不仅仅是这一块，而是整个地面都铺着，甚至因为太庞大，他根本无法判断这画的是什么。
叶隐珏在心里深吸了口气。
他想抬起头来看一看这附近的环境，看看有多少人是密殿的成员，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玩家，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不是他被什么异能力定住了，而是他敏锐的感知力和他的大脑在告诉他不能抬头。
就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甚至比那还要恐怖。
他只要一抬头，会经历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叶隐珏已经不记得自己进来时见到了什么画面了，但他勉强用眼尾的余光瞥见在自己身边的少女也在勉力挣扎。
只是她不是想要抬头，而是用手指在地上画画……
不，是写字。
叶隐珏辨认出来了。
她一直在重复地、不停地写两个字，她在赌自己身边有玩家，想要把讯息传达给其他玩家。
那两个字是——
【邪神】
没有产物。
叶隐珏的心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邪神产物就足够让玩家应接不暇了，如果是邪神本尊……
怎么可能？！
叶隐珏在刹那间只有一个念头。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叶隐珏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他勉力动了动手指，想要给一点回应，眼尾的余光就瞥见身边的少女急急写了几个字。
【不要动】
叶隐珏微怔。
混乱的大脑奇异的冷静了下来。
【会被发现】
叶隐珏瞬间僵直。
随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那她呢？
他身边这个少女呢？
她是不是被发现了？她很明显也是玩家，会不会有事？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叶隐珏还是很勉强地写了几个字。
【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游戏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吗？
明卿卿写字的手一顿。
随后她轻轻写。
【我和你们不一样，所以不用担心】
叶隐珏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她有天赋规避，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能有什么天赋可以规避掉邪神……毕竟真的，光是邪神产物，就足够让所有玩家忌惮了。
叶隐珏在影子公会待过，目前高能榜第一是雀鹰，所以叶隐珏更加清楚。
就连雀鹰都畏惧邪神产物啊！
事实上叶隐珏和明卿卿的交流确实被发现了。
站在解行水身后一排的人里，有人上前微微垂首示意，就要下去处理。
因为忠诚的信徒，不会在膜拜神时开小差。
密殿就是用这种方式确认他们的信徒有没有被上面那个腐败的世界所污染。
如果有，“执行者”会毫不犹豫地为其净化，洗涤其思想。
要是方锈在这儿，肯定要感慨一声这密殿被赶尽杀绝是有原因的。
并且能够从“洗涤思想”中拆出原本的意思。
也就是隐藏在这个副本里面的危险——副本同化。
解行水漫不经心地想。
从祂进副本开始，就一直在想如果是方锈，会怎么怎么样。
因为祂对这些东西确实没有兴趣，只有沾上方锈才有那么点玩下去的动力。
“等等。”
在那名执行者要下去处理的时候，解行水轻声喊住了他。
祂垂眼凝视着底下，很轻地勾了下嘴角。
方锈的前队友和现队友啊，都在祂手上，而且是个很好的机会。
祂如果点头让执行者处理了他们，事后祂也可以装无辜，说不知道。
毕竟谁让方锈现在被困在那一间屋子里，没法出来盯着祂呢。
解行水的眉眼染上些许轻快。
这样处理掉他们的话，方锈身边就能少几只碍眼的苍蝇了。
但祂那声处理得干净点还没出口，脑海里又想起了从前的画面。
那时祂和方锈的关系还没那么近，他还很警惕祂。
祂讨厌他身上带着的一些别人留下的印记，象征着他和别人有联系的印记。
也就是那个印在他手背上的编码。
所以祂借着自已遗落在副本里的东西现身副本，亲手抹去了那个编码。
当时方锈受了伤，靠在墙壁上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祂：“变回来。”
解行水拒绝了，并直白地告诉了他理由，还顺便问了句：“你就这么在意他们吗？”
彼时方锈摸了摸自己的手背，平静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是唯一我死了后会记得我的人，不是那种惋惜，而是会难过。”
他呢喃：“真奇怪，明明我和他们的关系那么微妙，我却能够肯定他们会为我难过。”
大概是知道解行水会说什么，方锈还补了句：“我说的是人类，你不是人类。”
那时候解行水不是很明白，毕竟祂从来就没有关注过人类太多，就像寻多人不会在意蚂蚁在想什么一样，神明也不会在意人类在想什么。
祂是因为方锈，才开始去了解人类。
所以当时解行水说：“他们不能给你长久的记忆，但我能。直至世界毁灭，我都会记得你。”
方锈只坚持那一句：“但他们是人类。”
一人一神对望许久，最终还是方锈一脸不耐地开口：“快点还给我，以及你快点走，你再多待一会儿副本就要塌了，我TE结局还没打出来。你对自己的神祇身份没点数么？”
解行水望着他光洁的手背，只问：“你真的很喜欢这个编码？”
方锈以为说喜欢了祂就会还给他，所以点了头：“喜欢。”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某个神将那个编码变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方锈：“？”
解行水低笑：“它现在属于我了，所以你连带我一起喜欢吧。”
方锈：“……”
你没事吧？
鉴于这位神为了救下他都干了什么，方锈也懒得再说什么，只嘀咕了句：“手上突然没什么可以看了会很不习惯好吗？”
解行水在他这句话里心神一动，隔空一点。
方锈的右手便自动抬起。
他轻啧了声，对被操控的感觉很不爽。
但解行水并没有做什么，祂只是变了个东西在方锈的右手手腕上。
那是一圈金色的、类似荆棘，却要比荆棘看上去还要狰狞危险的刺青。
方锈看着，摩挲了一下：“这是什么？”
解行水轻勾起唇：“是属于我的标识。”
……
“……算了。”
解行水垂下眼，表情看上去很想杀人，但语气却莫名柔下去：“这两个都是他想要的人类。”
是如果方锈在世界上消失，会为方锈难过，会记得方锈一辈子的人类。
祂讨厌有人跟方锈有这样的牵扯，可方锈喜欢这样的联系。
执行者不知道祂在说什么，但他没有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怀疑的神色，而是回归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明明不是行尸走肉般的傀儡，也不是机器人，却有着绝对的服从力。
密殿，就像是一个极其恐怖的传-销组织。
而底下的叶隐珏和明卿卿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中走过一轮了，明卿卿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四月】
叶隐珏：“！”
淦！这是什么缘分啊！
四月不就是秋厉队伍的人吗？
他记得她，因为在第一次遇见方锈的那个本里就有【四月】这两个字。
但叶隐珏根本没有多想。
明卿卿继续：【我想探一下密殿，合作吗？】
叶隐珏刚在想这要怎么探啊，就听见顶上传来了沙哑的男声：“礼毕。”
随后他们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自动站了起来。
叶隐珏还是没有半点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他用眼尾的余光看了看，他左边是明卿卿，右边应该是一个npc，因为此时这个npc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就好像是遇见了什么快乐的事。
叶隐珏静心感受了一下，不得不说，摈弃掉那些邪神带给他的恐惧，认真审视自身后，他也发现了他的身体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灵魂都被洗涤过一样。
白天被乌托邦之城笼罩得莫名压抑的情绪、感觉，全部都消失了。
以致于叶隐珏忽然觉得，其实信仰一下这个神也没有什么坏处。
而在叶隐珏看不到、也无法查看的地方，只有神知道。
他脑袋上的出现了一个“副本同化值”。
目前已经是10了。
解行水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想，如果祂出手救了他的话，方锈会因为祂帮助了他的同伴奖励祂吗？
好像以方锈的性格，只会嘴硬说一句“哦，和我有关吗”。
那算了。
解行水转身就走。
那和祂也无关。
让这些人类自我挣扎去吧。
有执行者跟上祂，听见祂呢喃了声：“差不多再等几个小时吧。”
方锈最多安分一天。
副本的解法有千千万，方锈玩得永远是别人不敢玩、不敢试，甚至想不到的那种。
执行者终于再次主动询问：“您要去做什么？”
解行水微微偏头，看上去好像很愉悦，不然怎么会理一个NPC呢：“准备一下，去接我的小机器人离开那令人生厌的牢笼。”
-
底下的叶隐珏和明卿卿并不能够听见上面的对话，因为有个执行者的神启之力是类似于结界，可以将声音隔绝。
而等到解行水离开时，他们的身体感知力也恢复了。
鉴于身边的NPC没有动，所以叶隐珏和明卿卿也没有太大动作。
叶隐珏小幅度地偏了偏头，注意到了自己左前方、和自己隔了三个人远的后脑勺有点像宋昰的。
随后叶隐珏又听见不知道从哪儿响起的沙哑男声说：“你们可以自我行动了，三小时后我会送你们回家。”
叶隐珏扬眉，心说这就是给他们留了探索的时间啊。
他扭头看向明卿卿，就见明卿卿正好也看向了他，她写字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很干练凌厉的女性，但开口说话时，就有点割裂了。
明卿卿声音细弱蚊蚁，还低垂着脑袋，不是很敢看人的样子：“合作吗？”
目前不知道密殿具体情况，就算不是同一阵营的，短暂合作也是可以。
不过……
叶隐珏看了一眼朝他而来的宋昰：“你可能得先等我处理一下私人恩怨。”
他跟宋昰没有什么故事，问题是宋昰是影子公会的人。
影子公会只要有人叛逃了，那么那个人就会被影子公会的全体追杀。
叶隐珏能平静那么久，是因为现在游戏世界版本更新后互相不是好友的人看不见对方下的是什么副本，而且在现实世界里，因为他有了名气，影子公会反而不好动手了——破晓在暗中护着叶隐珏。
诚然，叶隐珏也是破晓和异常事件管理局的通缉犯，可是一个通缉犯可以钓出一串通缉犯，那肯定先把这个饵放在外面更好。
如果他们对叶隐珏动手了，异常事件管理局就可以有理由对他们出手，并不算破坏他们的暂时和平协议。
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就摩拳擦掌的等着影子公会或者公司的人动手呢。
他们甚至一致认为最好是公司的人在现实世界下手，这样抓几个，再想办法撬开对方的嘴，这样说不定就能够摸到公司了！
毕竟对于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来说，找公司比找影子公会在现实世界的驻扎点难。
叶隐珏不仅看见了宋昰，这会儿还看见了西奥诺，就是曙光将至的人。
因为大家都是人类，所以互相认出来了，都在往这边聚拢。
叶隐珏估计了一下，应该是每队都有一个玩家是密殿成员……系统真是公平。
宋昰最先站定在叶隐珏面前，叶隐珏已经随时准备掏出愁杀了，就听宋昰平静道：“公会下了命令，要杀你。”
宋昰不是方锈那种会故意停顿一下的性格，所以在叶隐珏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宋昰就把后面的话说了：“但我不会对你动手。”
叶隐珏一停，难免有些感动：“谢谢。”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宋昰是方锈的合作伙伴。
宋昰不会对叶隐珏动手有两个原因。
一、他是方锈的队友。
二、他打不过。
第二条尤为重要，不然为了避免影子公会对他有所怀疑，他是一定会出手的。
但宋昰确实只有脑子可以，武力值就很平常，大概就是普通人之上，很多赏金猎人之下，因为他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
玩家们也陆陆续续聚了起来，认识的就互相打了个招呼，但也还是彼此警惕着。
毕竟大家是竞争关系。
但暂时因为密殿这个情况和整个副本都太过不符合，所以也没有人动手。
局面维持在一个很微妙的状态。
叶隐珏扫了一眼，一共二十几个人，但他推测不可能只有这么点玩家是密殿成员，所以……
“应该还有别的房间。”
他们这还有个理性公会的成员，她说：“我想问一下，你们不回答也没有关系，大家是都能使用天赋的吗？”
宋昰率先点头，西奥诺也不是很在意地应了一声。
他俩都给了反应，其余玩家也没有藏着了，都说可以。
叶隐珏心说方锈又猜对了。
天赋只有纯人类才能使用，但纯人类不一定有天赋。
这其中还需要有一个条件——密殿。
叶隐珏偏头去看墙上的那些画，其他玩家也在打量。
这画画得很耐人寻味，因为壁画上的画，看上去和他们《角色扮演》app的图标很像，但要显得扭曲一点。
而且app的图标太小，也很少会有人特别注意，现在放大了这么多倍后，看着就莫名让人心里发毛。
除了这棵漆黑的、没有树叶的树以外，周遭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叶隐珏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是想表达混乱无序，又或者是混沌。
明卿卿就站在叶隐珏身后，在叶隐珏对上宋昰时，叶隐珏下意识地将明卿卿护在了身后。
影子公会的行事风格他清楚的，虽然宋昰当初帮了他，但时间久了，会不会被染缸染黑，他也不确定，所以他怕宋昰波及到明卿卿。
明卿卿伸手轻轻拉了拉叶隐珏的衣角，叶隐珏低头朝她看去，对上明卿卿有些怯怯的那只眼睛——明卿卿另一只眼用白色的眼罩遮住了。
明卿卿还没有说什么，叶隐珏就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只想跟他合作。
也是，这里人太多了，鱼龙混杂，谁也不确定谁会在背后下黑手，两个人的合作关系刚刚好。
所以叶隐珏冲她点了下头，直接大大方方地跟其他人说：“我们就先走了，你们随意。”
随后他就带着明卿卿直接离开了。
叶隐珏的实力从萌新榜时大家就有目共睹，所以也没有人敢阻拦他。
两人出了房间后，就到了更为昏暗的通道里，而且整个通道是成圆弧形的，就像是隧道一样。
叶隐珏敏锐地嗅到了水的味道，他再往前走了走，还没走到护栏边，就看见了就在下面一点的暗河。
这河很脏，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散发出一点恶臭。
叶隐珏轻呼出口气，出了那间屋子后，那种让他浑身不适的压迫感就消失了。
明卿卿轻声示意：“那个、你…你过来、看看？”
叶隐珏走过去：“我叫叶隐珏。”
他说：“你可以喊我小叶，这样记得住一些。”
明卿卿慢慢点了下头。
叶隐珏站定在她旁边，就注意到她手指指的地方刻着一个很奇怪的符号。
但这个符号叶隐珏见过，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压着声音说：“这是理性公会的标志…也是【绝对理智】的图腾！”
明卿卿又慢慢点了下头。
她示意叶隐珏看旁边：“这里、还有、很多……”
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是叶隐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他看见昏暗的过道里隐隐有人影攒动。
确实不只有他们一个房间，这里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房间。
包括相隔一条河的对面，也是如此。
叶隐珏小声跟明卿卿说：“这里应该是地下，而且空间很大。”
因为自己的脑子只有C+，所以叶隐珏又问：“你想怎么探索？”
进入副本前，方锈就跟他们说过。
以他们的实力，要上心的队伍很少，甚至因为曙光将至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上克尔德和艾莉雅，所以他们要注意的队伍只有三支。
一是影子公会，这点肯定不用说，在座的诸位只有霍得和影子公会没有仇。（本来解行水也是没有的，但是祂坚称方锈的仇就是祂的仇）
二是破晓公会，风扬嫉恶如仇，他是主动接触邪神产物从而进入游戏，和被迫拉入游戏是不一样的概念。
三是秋厉他们的小队，他们小队名为“归”。叶隐珏觉得方锈对他们的关注度比影子公会还要高，还特意亲自收集了他们的情报。
所以叶隐珏知道，看着瘦瘦弱弱、说话还不怎么利索的明卿卿，是秋厉他们小队的“脑”。
明卿卿很轻地嗯了声：“你、跟着我。”
然后叶隐珏就跟着她躲了起来。
叶隐珏：“……？”
明卿卿低垂着眉眼，看着外面的动静，没有打算解释。
叶隐珏也没有再问。
这地方危险，就算不探索其实也没关系，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密殿是在地下，还知道了密殿信奉的起源之神是什么，这些信息告诉方锈的话，就足够方锈用了。
当然能够探索也更好。
他们等了一会儿后，明卿卿才动。
她带着叶隐珏进了一间没人的空房间，然后示意叶隐珏：“你、跳得了、四米吗？”
叶隐珏：“我的天赋可以。”
人力跳四米…那只有方锈才可以。
虽然没有标记过，但是四米的距离，不是特定落在哪的话，是可以的。
明卿卿：“带我呢？”
叶隐珏依旧是那两个字：“可以。”
于是明卿卿指了指：“上面，四米。”
叶隐珏没有问什么，直接伸手单手卷起明卿卿的腰，将其夹在自己的腋下，使得明卿卿骤然上半身和下半身同时朝地面垂落：“抱歉，得罪。”
然后在明卿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直接发动天赋，下一秒，两人就出现在了上面的过道上。
毕竟闪现会自动找落点。
叶隐珏把明卿卿放下，注意到了明卿卿有一瞬的沉默和凌乱。
她注视着叶隐珏，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
……怎么会有人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个女孩子。
敌人就算了，他们是暂时的合作伙伴啊。
明卿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把卡在嗓子里的胃酸给缓下去。
叶隐珏看着这黑暗的过道，呢喃：“居然还有空间。”
他很想从背包里掏出手电，但是这次副本有限制，每个人只能带五个道具，所以他没有带手电。
但叶隐珏没有想到的是，明卿卿居然带了！
她带得也不是手电，就是一颗类似夜明珠一样的东西，反正能够照明。
叶隐珏一时间有些沉默：“……不会浪费格子吗？”
明卿卿抬眼：“不会。”
她没有多说。
因为她带什么都行。
反正她死不了。
.
等到三个小时后，叶隐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第一时间就是跟庄梦他们连线。
但他还没动，方锈的连线就过来了。
方锈语气懒散：“哟，小叶同学，旅游回来了？”
他笑：“跟我们说说风景怎么样吧。”
霍得和韩淮睡了，但仿生人庄梦还在线，所以是两个人一起听叶隐珏说故事。
叶隐珏把他看见的、猜测的都说了：“…上面的过道是跨墙的，就是那些过道连接了其他的房间，可以随便走动。”
“那些画就是人工画上去的，我们还找到了颜料和图纸，而且中途我和四月也看见了有人去喊宋昰还有几个玩家和NPC去补画。”
方锈若有所思地长长“嗯”了声。
叶隐珏迫不及待：“方锈，你想到什么了吗？”
方锈颔首，认真道：“你和四月相处得挺好嘛。”
叶隐珏：“……”
庄梦平静以对：“说正经的。”
方锈耸肩：“等我出来说。”
叶隐珏：“啊？”
庄梦也疑惑了：“你出来？”
方锈看了看时间：“等我警告值降到了0我就操作，你们不用来接应我，会有人来的。”
准确来说，是会有神。
方锈不是跟他们打商量，说完这句话就下了。
他我行我素惯了，庄梦和叶隐珏也没有说什么，庄梦就轻轻说了声：“休息吧。”
然后她也下了。
而方锈那边，方锈说要出来，是真的打算出来。
而且他已经有计划了。
这次副本他带的道具很简单，衃枝是固定必须带的，因为它在他身上，强制性绑定道具，占据了他一个格子。
第二个带的，是一个很久远的、方锈唯一抽到过的C级道具。
【劣质版替身娃娃】
说来也是感动，他只有在新手本结束后因为新手加成抽到C级的道具，其余全部都是垃圾。
这个道具的作用是：【可任意由玩家心意变成任何人的替身娃娃，如果不被攻击可以持续一整局副本。因为被攻击（刺伤、重力捶打等）就会变回娃娃失去作用所以被评定为C级】
而现在这个娃娃遇见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方锈很好奇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是他原本的模样，就比较麻烦，因为这代表他只能用替身娃娃的身体出去，要格外小心不被伤害。
但如果变成他这副模样，那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用这具身体出去。
因为这个替身娃娃可以持续一整局副本，所以方锈现在就变。
事实上老天爷还是很眷顾他的。
因为替身娃娃变成了他现在的模样，只是身上带着断掉的线，无论是脑子后面还是手臂外侧又或者小腿，全部都是断掉了的缆线。
他面前也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检测到副本特殊，请问玩家是否与替身娃娃替换位置？】
这意思就是他可以让替身娃娃待在这里了。
这个C级道具，比S级道具还好用好吗！
【S级的替身娃娃可以防攻击，还能有一定的意识，不需要你用灵魂分裂操纵。】
灵平静地阐述，让方锈觉得S级还是有它S的道理的。
方锈拨弄着这些束缚着自己的缆线，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膝盖：“解行水有点慢啊。”
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解行水不会来找他的可能性。
哪怕他知道这个副本根本就不是这么打的，按照正常路线，解行水不该来“接”他。
但方锈敢肯定，祂一定会来。
灵也没有对此表达任何的疑虑。
方锈呢喃了这么一句后，他面前的警告值降到了0，与此同时，第一科研所猛地一震！
这震动程度，比山海大酒店遇袭那次都要严重多了。
方锈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眼前黑了一片——指科研所的监控直接没了。
方锈勾起唇，在屏幕上点了是，随后在科研所骤然响起的、足够划破夜空的警报声中，牵连在他身上的缆线全部崩断，替身娃娃麻木地走到了台子上，和方锈交换了位置，被那些线给牵住。
【天赋&#183;灵魂分裂】
方锈身上的什么东西被撕裂了，在他的示意下进入了替身娃娃的身体里。
另一个方锈睁开了眼睛。
科技绿的眼眸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他坐起身，坐姿有几分懒散，勾起的嘴角也带着点不爽：“把我留在这，自己去谈恋爱？”
方锈没法行走，暂时是待在这些缆线上的。
他轻哂：“你只是我的一部分。”
替身娃娃里的方锈：“你也只是我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大型精分现场。
但替身娃娃里的方锈得承认，真身的方锈的灵魂比例更多，他确实没有办法斗。
再说这具身体也没有办法斗。
所以他挥挥手：“算了，反正你也是我，我也是你。”
方锈掏出了自己的第三个格子的道具，舒舒服服的离开了：“祝你好运。”
虽然被困在这里的还是他，但至少不是这个他了。
方锈的第三个道具是一个A级道具，这道具是他下别的本时从玩家身上得到的，一张很神奇的卡。
抓住这个卡，可以在十米范围内闪现一次。
方锈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一科研所整个建筑的构造图——替身娃娃只是代替他在那待着，并不是代替他成为核心AI，它是徒有虚表，那些线看似断了，但其实还在他身上，只是概念有点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方锈现在还是受到警告值的胁迫的。
他只是可以出来了而已。
一般营救路线应该是这样，但如果是解行水的话……
祂大概会直接高空破窗进来吧。
方锈锁定了位置，直接使用道具。
下一秒，在明灭交错的晃眼警告红灯中、在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的“呜呜呜”警报声中、在混乱与危险中，方锈凭空出现在了他为自己挑选的地点。
红光照耀过他的身体，破碎了的窗户外有风和雾带着外头的霓虹灯的光束漫进来，他从空中往下落，正好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某个过分冰冷的怀抱里。
抱住他的神笑吟吟的，似乎心情很好。
祂在他的眉心落上一个冰冷的吻：“好久不见，方锈。”
解行水转身抬脚面向呼呼往里灌风的窗口，直接抱着方锈一跃而下，祂愉悦的嗓音不像往日那般总是藏着危险和压迫感。
方锈的额发被风带起，暴露出了一双科技绿、还带着类似芯片纹路的眼睛，它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闪烁，好似在寻找适合自己的心情色彩。
他听见解行水问他：“要跟我私奔么？小机器人。”
方锈冰冷的金属骨骼制的手穿过解行水的颈后，另一只仿人体的义体从正面搭上祂的脖颈。
他将解行水的脑袋带下来，反问了句：“那你愿意跟一个机器人接吻么？”
答案是肯定的。

第99章 机械之心（15+16+17）
说来也是神奇, 方锈明明是AI却可以感受到解行水这冰冷得宛若尸体的体温。
甚至他的嘴和唇也是仿人设计，也不知道究竟是方便什么，反正安在AI身上, 就是让人很不理解。
但这些都是他俩暂时不会考虑的事情。
唯一要考虑的，无非是方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吞咽。
——这属于水吧, 他会不会短路？
但似乎是察觉到了方锈的走神, 解行水很快就给出了方锈答案。
不需要方锈做任何吞咽的动作，可以由祂来。
这个吻过后，方锈轻嘶了声：“等下, 你先找个地方躲躲。”
解行水扬眉：“怎么？”
方锈望着自己因为一个吻飙升到了【99】的警告值，面无表情道：“我现在的警告值很危险, 如果我晕过去了可能会忘记刚刚和你接吻的事。”
解行水轻笑：“那好像很不错。”
祂紧紧地抱着方锈：“这样的话我可以再吻你第二次。”
方锈：“……”
他用自己那只仿人体的义体手捂住了解行水的嘴：“我建议你闭嘴。”
就在刚刚，他的警告值又波动了一下。
他的前置剧情里说得很清楚。
“你没有感情”
所以感情会让他的警告值波动。
这么久以来，方锈笑、轻啧、不满、有兴致……等等一切情绪, 都是他演出来的。
但面对解行水，他的警告值终于因为感情有了反应。
方锈凝视着解行水, 他从一开始就特意切换成了正常的摄像头功能去看解行水的。
因为如果用特殊的检测功能，看到热成像——可能对解行水看不见热成像——会不好看。
这张脸，就该用正常的“眼睛”去看。
方锈想, 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自我欺骗后的结果。
他的开关在遇见解行水的时候，真的会失灵。
.
密殿袭击第一科研所的事，在当晚就成了爆炸性的新闻，将所有人都聚集了起来。
包括三大家族、两大财阀还有被这五个势力架空了的官方-联盟总部, 包括贫民窟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帮派。
小帮派就像是听见了动静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其他民众一样, 不仅茫然, 就算告诉了他们是密殿袭击, 他们也不知道密殿是什么，可能还会问一句是不是什么新型科技武器。
而因为庄梦是倪克斯家族的继承人，霍得是厄瑞波斯的继承人，韩淮又是尖吻蝮的成员，许别楠现在更是直接被发了演绎任务要求在充电舱里待着。
所以方锈只能支使自己的新坐骑去找叶隐珏。
“…没腿真不好。”
“挺好的。”
抱着他的神祇低笑一声，话语里全是满意：“你终于需要我了。”
方锈：“……”
一如既往的熟悉的卑微。
他坐在解行水的臂弯里，膝盖垂下来的缆线没有被清理掉，而是被解行水缠在了祂的手上，而且缠得很紧，没留一点宽松的位置，这让方锈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解行水。
事实上他本身也没有办法离开。
他没脚，不能走路。
虽然收到了方锈的通讯说他出来了，并且住在4区的叶隐珏也感觉到了动静，还被方锈通知他们会去找他，但真正看到方锈的时候，叶隐珏还是凝固了。
“放心。”
方锈那只金属外骨骼的手臂勾在解行水的脖子上：“我一路上都删除并替换了监控，不会有人发现。解行水也特意让密殿的人说了点中二宣言，让人以为是密殿宣战，不会想到我跑出来了。”
叶隐珏一时间哑语无法说话。
解行水抱着方锈从窗台进入叶隐珏的房间：“我觉得他的重点不是这个。”
叶隐珏震惊的当然不是这个！
他急急跟上解行水：“你怎么搞成这样的？”
这可是方锈啊！
“……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让本来就这样的角色不这样好吗？”
方锈无语：“我到底在你们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他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改变开局环境好吗。
他又不是神。
叶隐珏这才明白方锈从进入游戏开始就是这样的，不由得讪讪道：“我以为你是为了逃出来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方锈：“？”
他诚恳地再问了一遍：“我到底在你们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他就算再讨厌被限制，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就为了逃出来好吗？
他又不是神经病。①
叶隐珏的身份属于贫民窟里没那么贫的，就是正常的没有权势的、可以养活自己的人。
他住的屋子是他自己的，刚好是两室一厅，匀一间给方锈和解行水不成问题。
尤其叶隐珏还是密殿成员，简直完美。
密殿和第一研究所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庄梦跟霍得得去开会，韩淮也醒了。
但因为他只是个小成员，小到那种，他还是通过方锈才知道他们的头目是雀鹰。
所以韩淮也加入了群聊。
方锈坐在解行水的怀里，很是悠闲地示意解行水处理一下他手上和脑袋后面和头发藏在一起的缆线：“不急，等庄梦和霍得上了再说。”
他说：“我现在在忽悠宋桓。”
作为一个AI，多频处理不是问题。
他可以一边跟解行水调情，一边跟队友们分析局势，然后一边坑其他人。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一路违规改监控，现在警告值已经到了【87】，就悬在那，随时都可能到一百。
不过方锈已经知道这个警告值的判断标准了，稳得住。
而解行水正在给方锈的缆线打结。
方锈警告祂：“你别打蝴蝶结。”
确实有此意的解行水顿了顿。
方锈面无表情地看着祂：“你知道我进这个本后心情就不太美妙，所以不要惹我生气好吗？朋友。”
后面那两个字其实是方锈的口癖，但某位神听着感觉不是很美妙，所以祂抱着方锈的手紧了紧，语气幽幽：“方锈，你是不是漏了一个字？”
确实第一时间没有get到的方锈：“？”
解行水一脸大度地提醒他：“男朋友。”
方锈：“……”
解行水，一个长着恋爱脑的神。
叶隐珏：“……”
他究竟为什么要当面吃到这口狗粮？
就因为他刚刚在想有点饿要不要来个夜宵？
方锈懒得理祂，只在祂怀里闭上眼睛：“我挂会儿，等警告值下去后再跟你们说。”
其实现在方锈的警告值没有那么容易升了。
因为他灵魂分裂了，还有替身娃娃里的方锈在帮他承担。
像刚才接完吻后，方锈险些因为解行水那句话出事，但警告值只波动了一下，没有后续，就是有替身娃娃里的方锈分担走了。
可这事不能赌，方锈感觉那边承担得可能也到了极限。
毕竟是他的灵魂分出去了一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二减一等于一。
叶隐珏哦了声，韩淮也在通讯里应声。
只有解行水，祂抬起手，覆盖在了方锈的耳朵上，轻轻对方锈说了声：“晚安。我会守着你醒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警告值到了【99】的方锈：“……”
他觉得他清醒路上最大的阻碍是这位神。
叶隐珏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坐在有些劣质的单人沙发上的两个人，心说其实方锈会和解行水谈恋爱也很正常。
解行水，实力强又专一，有多喜欢方锈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更重要的是解行水还懂浪漫和情话。
——虽然叶隐珏总觉得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解行水和方锈一样疯。
甚至比方锈更疯。
毕竟这哥可是无论什么本都是屠戮玩法。
杀完了，就出来了。
叶隐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说我还是去泡面吧。
他也不是狗，不吃狗粮啊。
叶隐珏去厨房后，方锈忽然睁眼，问了解行水一句：“你有几个脑子？”
不明所以的解行水扬扬眉：“我好像没有脑子这构造。”
不是骂自己，祂又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不可能拥有动物的构造。
方锈哦了声，重新闭上眼，嘀咕了句：“如果你有一天长脑子这种东西了，那一定是恋爱脑。”
解行水失笑。
方锈会因为这种事突然睁眼，祂是一点也不例外。
毕竟方锈是那种就算命悬一线了，也能问一句“这东西我真的不能煮了吃吗”的人。
解行水慢慢给方锈把这些碍事的缆线打上结缠绕在一起，漫不经心地想，谁让方锈最不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命呢。
祂俯身想亲他，方锈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地用自己仿人义体的手臂挡了：“安分点。”
解行水很是遗憾地抬起了头，继续给他弄缆线。
等到两个小时后，庄梦和霍得也上线。
方锈将他们拉进来，很是民主地先说了句：“谁先说？”
庄梦先问：“你没事吧？”
方锈没怎么犹豫：“一半没事。”
庄梦：“？”
叶隐珏看看方锈这情况，心说还真的是一半没事。
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的庄梦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故而认为多半是没事的：“那我先说。”
庄梦和霍得去开的是线上的全息投影会。
会议到场了上流社会五大势力的主事人和继承人。
三大家族、两大财阀。
就是针对这一次密殿袭击第一研究所的事
在他们的视角里，密殿这一次袭击第一研究所，完完全全就是宣战。
官方打击密殿很久，密殿一直像是地沟老鼠一样在乌托邦之城四处躲藏求生。
在听到这段转述时，去过密殿了的叶隐珏表示这个形容其实是很形象的。
说回正事。
虽然密殿仿佛在夹缝中求生，但这一次他们成功地让所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实力。
那时不属于科技的力量，颠覆了在地面上生存的所有人的认知，也让人陷入了恐慌。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科技，在密殿所谓的“神启之力”面前，是充满缺陷和漏洞的。
因为人类可以解析科技，但不能解析神启之力。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充满好奇和恐惧。
而当这样未知的东西毁灭了人类惯有的认知和信任、依赖的东西后，这种恐惧就会达到极致。
一直把神启之力当作天赋的叶隐珏举手：“我有个问题，有那么恐怖吗？我记得我们玩家里好像没有一个人的天赋有什么强大的杀伤力吧？”
庄梦轻声：“玩家做不到，因为玩家的只是天赋，是开发了自身的潜能，大多数都和自身有点关系。”
“但这个副本的神启之力……叶隐珏你在四区，有雾遮挡了所以看不清，我发图片给你看。”
现在网上也搜不到，因为官方在压消息，所有发布到网上的照片都会被删除，账号也会被封禁。
他们不想引起民众的恐慌。
庄梦发过来的图片，真的颠覆了叶隐珏的认知。
照片里，是巍峨的第一科研所外头的防护罩直接被打碎时的瞬间。
那是一颗可能只有一个枕头大小的流星从天上而下，但它将落下来时，如同天罚，瞬间就击破了防护罩。
之后整个科研所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瞬间全黑，然后开始启用备用电源，却只能闪烁红光。
而始作俑者本人…本神表示：“那个流星是密殿一个执行者的神启之力，不过有限制，一个月只能用一次。”
“后面断电也是一个执行者的神启之力，不过也有限制，一周只能用一次，而且是有范围限制的。”
而霍得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还是忍不住：“我们把这副本玩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就算是他也知道，这副本显然不是这么玩的啊！
方锈挑眉：“有什么问题？”
他靠在解行水的怀里，提醒他们：“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这个本是阵营战，不是要我们打出TE线。”
几人一顿。
方锈先不深聊，示意庄梦继续：“然后呢？”
庄梦：“……然后密殿有人宣言他们不会再任由机器主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该是人类的。随后就集体消失，根本抓不到人。”
这也是引起五大势力和官方震荡的原因。
本身这个局面就已经够混乱了，现在还有密殿进来横插一脚……
庄梦：“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山海集团和我父亲以及霍罗、尼刻家族那边，担忧是有，但似乎还有点……”
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期待？”
庄梦微微蹙眉：“就好像在期待密殿打破什么局面。”
看小说很多的霍得有点兴奋，并且觉得自己猜对了：“我觉得或许他们是想要借密殿的手来一次洗牌！然后彻底掌握这个世界！”
“猜得真好。”
方锈学灵的机械语：“下次别猜。”
在通讯里打哈欠的韩淮顿了下：“…方锈，你有别的想法？”
方锈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清了一下嗓子，平静的语气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砸下来：“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觉得你们的身份会让你们有一瞬恍惚，或者觉得这样挺好？又或者你们的身份的一些喜好和你们本身相似。”
这个霍得有率先发言权：“我房间完全就是按照我喜好布置的！还有车也是！和我想象中的爱车完全一样！而且我秘书也说那是我身份最喜欢的车，没有之一。”
他嘀咕：“就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
庄梦轻轻蹙眉：“叶隐珏梦想成为爱豆，他在这个本的身份就是爱豆，而且和他想象的一样火；我哥从小就想做医生，在这个本就真的成为了医生。”
她微顿，轻声说：“我没有告诉过你们，但方锈应该知道。我这个身份的父亲，白澄…他和我亲生父亲的名字、音容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很多小习惯都如此相似。
庄梦看着他，就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往日种种。
白澄很喜欢女儿。
她听她妈妈说过，当年怀第一胎，也就是许别楠的时候，白澄就一直念叨着一定要是个女儿。
现实世界有酸儿辣女的说法，那时候她妈妈很喜欢吃辣，白澄就坚定这一定是个女儿，她妈妈就笑也不知道他一个科研人员是怎么这么迷信的。
事实证明封建迷信不可信，因为第一胎是许别楠。
白澄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有说嫌弃。
他也爱许别楠，只是教导男孩子，难免严厉。
许别楠小时候比起其他男孩子来说，不算皮，即使如此，白澄也管得严。
直到庄梦出生，他才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慈父。
他把宠溺摆在了明面上，庄梦听妈妈玩笑过一句，说白澄在她出生后还设想过如果女儿说要星星，那他就去为女儿申请一个星球的命名权。
现实世界申请星球命名权，钱其实不是很大的问题，主要是流程会很繁杂，审批会很麻烦。
现在这个副本的白澄也很喜欢女儿。
庄梦收集信息的能力不弱，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仿生人，如果倪克斯家族想，完全可以购买一个男性设定的仿生人。
但白澄买的是女性设定的仿生人。
庄梦也想过会不会是副本陷阱，毕竟副本须知时特意提的那句“副本同化”很让人在意。
但是，庄梦说：“我一直关注着我的SAN值，没有变化。”
叶隐珏他们也说是。
“而且有一个问题，老韩没有遇见这样的情况啊。”
叶隐珏说：“也许我们是偶然性？”
有时候副本会故意弄这些烟雾弹来迷惑玩家的思绪。
可方锈很坚定：“你们没有过一瞬的念头是类似于觉得这里很好的？”
叶隐珏他们说不出话来。
韩淮悠悠：“我没有。”
方锈平静道：“我认为老韩才是那个迷惑项。”
因为就连他，都有觉得做个AI也挺好。
霍得弱弱：“秀哥，可是我们的SAN值真的没有变。”
副本规则说的是“SAN值清零即副本同化”。
方锈点点头，并不否认眼前的事实：“是，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还有一个隐藏数值条。”
几人一愣，依旧是庄梦最先跟上方锈的脑子：“你的意思是说…副本同化值这种？”
方锈给予了肯定。
在他应声后，七人——包括还在充电舱无所事事无法和队友们联系上的许别楠，面前都是出现了淡蓝色的光屏。
【解锁隐藏数值条】
【详情：恭喜你们发现了副本限定的隐藏数值条-副本同化值，现在打开个人面板即可查看。当同化值抵达一百时SAN值将直接归零，玩家将被困在副本里无法离开。】
【特别说明：你们是第一个发现这条隐藏规则的玩家！】
面对这个弹出的光屏，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打开个人面板查看。
庄梦眉头蹙了一下，又松开：“你说得对，我的副本同化值目前是17%。”
霍得弱弱：“我好像还好？我是5%。”
毕竟霍得只是觉得这个世界酷，好玩，并且因为身份的爱好和自己一样，有点沉沦，不像庄梦那样。
叶隐珏抽了口冷气：“我是21%。”
韩淮的情况最好：“我是零。”
他语气幽幽：“毕竟尖吻蝮这个身份让我想起了我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让人很不爽。”
代入感确实是有，可问题是他在现实世界已经叛变。
方锈没有说话。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面板，啧了声。
全程只负责抱着他、给他当沙发的解行水轻笑一声。
方锈抬眼，不是很愉悦地望着祂：“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解行水轻唔，还没说话，方锈就抬起自己那只仿人体的义体胳膊，用手肘怼了一下解行水的胸膛：“劝你想好再开口。”
解行水有点无辜：“毕竟我看到的世界和你们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解行水并没有加入他们的通讯，所以这话只有方锈和叶隐珏听见了。
方锈跟他说话时和跟庄梦他们线上联系时也是分开的，毕竟他现在是个AI，他可以同时和几十万人聊天。
叶隐珏有点懵：“什么意思？”
而线上正在做记录的庄梦又问了句：“方锈？你副本同化值是多少？”
方锈没有继续和解行水的问题，闲闲道：“不是很好。”
他说：“我有百分之五十六。”
几人：“？？？？”
这一下韩淮也不犯困了，他震惊道：“你干了什么？”
方锈想了想：“可能因为我经历过一次警告值到100了，当时我失去了意识差不多半个小时，醒来后忘记是因为什么触发的100了…我应该是到100就会触发什么程序清除一些程序检测是错误的数据。”
不过方锈不是很在意，继续道：“然后关于霍得说的那个猜测。”
霍得本人为这个话题跨度懵逼：“啊？”
方锈早已习惯：“想借密殿的手洗牌的那个。”
霍得：“哦哦哦。”
方锈说：“我有别的猜测。”
方锈的脑子，是真的很值钱。
这点是他们一致认定的。
方锈：“我们的阵营是守卫乌托邦之城，把我们单拎出来说，这个阵营里有仿生人有纯人类有机械改造，而且我们不是后期变卦，是从一开始就坚定要守卫乌托邦之城。”
既然这个阵营不是特定什么人才可以，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起始的时间里，某些战争已经在暗处悄悄展开了。
从现在的信息来看，AI出现问题并不是他们进来的时候才开始的。
五大势力能成为架空官方的五大势力，总不至于只有拳头没有脑子。
方锈敢肯定，他们也有所察觉。
比如说昨天的晚宴，就是一出戏。
登场的角色很多，方锈也已经大概分得清楚彼此的阵营了。
不过这是大的，因为每个角色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二五仔。
就像第一科研所里有人限制了核心AI，不让核心AI报错，也有宋桓这样的二五仔和帮派成员勾结，在AI中植入自我意识程序。
其实乌托邦之城的局面就算可以分成两个阵营来看，也还是很混乱的。
因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不是每个人都是英雄主义，总有人会考虑多方利益。
方锈拨开解行水玩他手上线的手，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现在认为倪克斯家族、密殿是我们这一个阵营的。厄瑞波斯、尼刻家族、山海集团的主事人这三个倾向于我们，但可能还有别的心思。”
他说：“但第一科研所有可能是对面阵营，还有剩下的一个家族…阿帕忒家族，这个家族的继承是影子公会的一个玩家，所以我认为他们应该是对面的。”
不是因为影子公会和他有仇，而是因为不至于五大势力都是乌托邦之城的守卫阵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阵营其实有点没必要。
各大势力的话事人一心守护城市，却被底下的小弟弄死？
合理吗？
所以他们一定有一个敌人，这个敌人藏在他们中间，导致他们互相无法完全信任。
最重要的是，阿帕忒家族专精的是精神系统和AI的“人格系统”，是无论人还是机器的核心部位。
方锈查过资料，核心AI就是阿帕忒家族为主导，和其他家族一起开发的，还有仿生人计划，也是阿帕忒家族提出的。
这项计划诞生的那一刻，就足够人写出几页阴谋论了。
不过方锈暂时没有想明白却又好像通过别的猜测明白了的是，其他家族会参与这项计划。
庄梦沉吟：“我觉得合理。”
方锈盯着自己面前已经八十几了的警告值，斟酌着问：“还有三个场所的事，我这边查不到资料库，我也没有办法主动接触，可能得你们来。”
“乌托邦研究所、第一军事基地、联盟总部？”
方锈还没说，庄梦就先问了。
方锈扬扬眉：“是。”
庄梦颔首：“我猜到了，晚宴回来后我查了关于你的资料，这三个场所不被你所覆盖。”
她补充：“这是网上查不到的，我是查我们家族的资料库知道的。”
方锈想了想：“是有别的AI负责吗？”
他这话才问出口，警告值就瞬间到了【97】。
方锈：“……”
他不得不宣布这场会暂时止步于此。
方锈有点不耐地看着自己那只金属外骨骼的手。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说。
这要是换了别的副本，方锈不会着急，而是自己边推动副本边给他们解说，可现在这个副本他受到限制太大，他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给队友听。
他讨厌这个副本。
这种本玩起来真没意思。
这么想着，一只过于苍白、宛若死人的手从他身后伸出，覆盖在了他那只金属制的手上。
方锈微顿，刚想用手背打一下解行水的手心，让祂不要动手动脚的，解行水的五指就直接穿过了他的指缝，掌心和他的手背紧紧相贴，扣住了他的手。
方锈这只手是没有感官的，他只知道解行水用了力，让他没有办法动，要是动的话，他也得用力才行，所以方锈偏头睨祂：“干嘛？”
他心情不好，不要惹他。
解行水另一只手环抱着他的腰身，让方锈整个脊背都和祂的胸膛贴合。
祂的脑袋搁在方锈的肩膀上，头贴着方锈的头，甚至于耳朵都黏在一起。
解行水低笑：“等你警告值降下去再说。”
方锈微微挣了挣，没能让解行水松手，也就放弃了。
而在他们斜对面的叶隐珏看了看自己，只觉他真的好亮。
亮得可以照亮整座乌托邦之城了。
.
“你真的确定方锈跟我们是同一阵营的？”
小满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耳后，她的神经接口在那个地方，她现在在跟宋桓对话：“我对他了解不深，但听秋厉说过，此人智多近妖。”
宋桓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的身份是核心AI，如果他的身份不是和我们的身份一个阵营，那他的身份在察觉到那些AI中出现的错误代码是一模一样的的时候就会上报了。但他的身份没有，所以他的身份和我们是同一阵营，他也是。”
小满想了想，信了这话：“这次密殿袭击他有说什么吗？他程序有受到攻击吗？”
“密殿不是打网络战。”
宋桓说：“他们是直接攻击的第一科研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只组织了一次攻击，打破了防护罩，关闭了第一科研所的监控并触发了警报后就走了。”
他还在扫视着第一科研所：“现在我们都在确认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小满听到这话，登时开了个玩笑：“说不定他们是来偷核心AI的。”
宋桓没有get到：“这不可能做到。如果核心AI离开了第一科研所，那么整个乌托邦之城都会瘫痪，你明白么？”
小满：“懂，核心AI就像是乌托邦之城最关键的芯片…不过你真的不去确认一下？我总是有点不放心，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个NPC，是玩家，是方锈。”
玩家是有道具的。
游戏世界的道具千奇百怪啊。
宋桓也想到了一个道具，【替身娃娃】，但是替身娃娃是没有灵魂的，它不能代方锈成为核心AI，那只是个“娃娃”。
小满没有跟方锈下过游戏，也没见过他玩游戏是什么模样的，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角斗场时看了方锈那么一眼，就不可思议地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什么都可以做到。
甚至隐隐有一种奇妙的错觉——
好像只要方锈想，他甚至可以弑神。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但小满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她的天赋都是【野兽直觉】。
宋桓推了推眼镜，没有拒绝：“等找个机会我去看看。”
小满这才勉强放心：“队长…我队长说我们可能暂时得缓一缓植入AI自我意识程序，先看看密殿究竟想做什么，而且他觉得阵营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宋桓嗯了声，听见了背后的敲门声，他还没说什么，门就被人打开，是官方的警察来做调查。
书小小也在其中，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视线，并没有打招呼。
.
等到方锈的警告值再下去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乌托邦之城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天亮得都很迟。
因为这里的天气太糟糕了。
像叶子的，过度开发资源后自然环境会变成什么样…乌托邦之城还有光污染。
而且今日天气预报有雨，窗外的雨已经开始在下。
“是酸雨。”方锈在解行水的怀里睁眼：“不会死人，但对很多器械都有损伤。”
这也是为什么外面有很多东西都有点锈迹和腐蚀过的痕迹。
解行水的手还扣在他那个金属外骨骼的手上，方锈抬眼看祂：“你想说什么？”
解行水轻轻摩挲着方锈的铁臂：“能够感觉到吗？”
方锈不知道祂要干嘛：“不能，我只能操纵它动，但是别的什么温感、触感都没有。”
这条胳膊是可以做武器的。
不是那种变成武器，而是就这样直接一拳下去，绝对能砸死人。
方锈觉得他有这个胳膊后，可以试一试解行水的杀人方法。
一掌穿透胸膛。
方锈甩了甩祂的手：“你差不多行了，松开。”
解行水却以更大的力道扣住他，方锈不明白祂到底想干什么，皱着眉偏头去看，就对上了解行水那双深邃的眼眸。
祂的眼瞳里只倒映出来了他，祂轻声说：“很好看。”
方锈一顿。
解行水勾勾唇，在他的金属外骨骼上落下了一个吻：“方锈，它很酷。我是喜欢的。”
所以不用刻意用另一只像人的手放在祂面前，也不用烦躁。
解行水低笑：“毕竟你出了副本后还是人，可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是人类这种披着光鲜外皮的生物。”

第100章 机械之心（18+19+20）
解行水一句话, 成功让方锈的警告值重新冲上【99】。
他有点怀疑解行水是对面阵营派来的卧底。
解行水莞尔，被方锈这么问到很是愉悦：“如果是的话，你要现在就枪毙我吗？方队。”
方锈做这个队长, 其实只有解行水一个人…神喊过他“方队”“队长”“老大”，因为其他人都是喊大名, 霍得喊“秀哥”。
于是这个再正经不过的词, 就莫名沦为了调情工具。
方锈轻哂了声：“这位卧底先生。”
他直视着解行水的眼睛，勾起唇：“鉴于你这张嘴还挺讨人喜欢的，所以我愿意给你一次投诚的机会。”
解行水低笑, 抑制住想要亲他的冲动——亲下去方锈肯定要经历第二次“意识泯灭”。
祂说：“好，我是你的俘虏了。”
但这话还是让方锈的警告值猛地跳了一下, 没有突破一百是因为宋桓去找替身娃娃了，还开了一个检修程序，因为他找替身娃娃的借口是确认核心AI没有出问题。
检修程序让警告值暂停住了, 但只是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就检修完毕，方锈还是得继续闭麦。
特意等了两个小时才出来的叶隐珏见方锈还是闭着眼窝在解行水怀里, 不由打了个问号。
解行水悠悠把方锈因为祂警告值又升上去了的话说了。
方锈稍微掀掀眼皮，看祂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让叶隐珏独自一人被震惊到根本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房间的。
.
“密殿弄这一出肯定不只是为了宣战。”
雀鹰始终习惯将自己掩在黑袍里，哪怕在这个副本里他进行了机械改造，不算是完全的人类，他也还是觉得这样最安全。
他听完自己这边在阿帕忒家族的成员汇报完后，思索片刻说：“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剧情节点。”
他们线上通讯的人不少, 因为神战并没有限制一支小队的参与人数是多少, 影子公会出战了足足九人, 却没有人能够跟上雀鹰的思路。
——在接受影子公会和公司那一套洗脑后, 人的思绪会变得没有那么敏锐。
譬如叶隐珏，或许他本身不是C+的脑子，而会高一点，但反正受影子公会的影响，除非特定培养的智慧型人才，不然其他人多少都是会被影子公会明里暗里的养成不太会思考的存在。
因为影子公会需要的是听话的刀，一把愚笨的、不会思考的刀。
而不是会想太多、会被那些繁杂的思绪影响出刀速度的废物。
雀鹰本身也不是在跟他们打商量，而是在告诉他们：“方锈不是个待得住的人，他不会按照副本固定的套路走。解行水这个玩家本身也很怪，你们在科研所没有见到他，那他肯定不是什么科研所的身份，他很看重方锈，有情报说他跟方锈两个人如胶似漆。”
“如果这是一个副本设置的剧情节点，密殿不可能没有通知你们这些成员就动手，这是一个神教，”
“所以……”
雀鹰肯定道：“解行水可能是密殿什么高身份，又或者就是密殿的掌权人，是他让密殿的人向第一科研所发动的攻击，就是为了救方锈出来。”
他说到这儿，影子公会有一个玩家低声道：“江会，可是第一科研所那边说了，核心AI还在，而且如果核心AI真的离开了第一科研所的话，那整个乌托邦之城都会陷入黑暗。”
这个黑暗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黑暗，还有各个方面的。
因为整个乌托邦之城，就是靠着核心AI在运作。
雀鹰：“我们是玩家，有各种道具可以做到，而且，如果方锈真的是那位的从者的话…他可以做到。”
他掩在黑袍底下的眼睛闪过利光：“方锈那边的队员和我们一样，都很混杂，分不出特定的阵营，就算是难度再高，也不会把一支小队拆成两个阵营来玩。”
雀鹰轻喃：“副本须知没有提到阵营……我明白了。”
他喊那个在阿帕忒家族的成员：“斑鸠。”
斑鸠忙应声：“江会。”
“你说过你的身份不满于家族，想要反抗家族，一直在家族面前演戏？”
“是。”
斑鸠把自己之前汇报过的事再简略地说了一遍：“前置剧情里说我好像还发现了点有关家族的秘密，但还不确定。”
这是他所需要探索的故事，身份buff不会给他传达意识解锁。
雀鹰：“按照现有线索来看，玩家阵营很有可能是守卫乌托邦之城的阵营，和想要发动AI战争，颠覆这座城市的激进分子。”
他淡淡道：“虽然很不爽，但我们跟方锈很有可能是同一阵营。”
因为在他的故事中，是倪克斯家族的人找上了他，给了他昨晚晚宴的防卫布局以及晚宴的楼层和宴会厅的位置。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倪克斯家族里面出现了叛徒，但现在看来是倪克斯家族里面有NPC和他们是同一阵营的可能性大于纯粹的叛徒这个可能性。
甚至……
雀鹰想起斑鸠说倪克斯家族并没有因为这场晚宴被破坏而流露出太多难堪，而且据他所探索到的线索，倪克斯家族和厄瑞波斯不太可能联姻。
先不说庄梦的身份是仿生人，就说两个家族表现出来的联姻氛围也不算浓，至少这次过后他们没有再提要择日再来一次。
所以晚宴这是一个饵。
伴随着雀鹰这句话落地，他们面前也是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
他们解锁了阵营。
并且他们不是最先解锁的。
十六个人……
雀鹰冷笑了声。
把两个仇家聚在一个阵营…赵周正要是见了这场面，怕是不会再说什么他觉得【世界秩序】是系统的话了吧。
-
方锈他们这边是没有收到阵营人数提示的，还是方锈的警告值再次降下去清零后，他点开面板顺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本同化值，确定没有变，才注意到还有一个阵营人数。
方锈挑眉。
多了九个人啊。
神战五个人的队伍就没有，所以除非是有两个少了人的队发现了阵营，要么就是九个人的队伍。
九个人的队伍就很少见了。
毕竟公会都担心折戟沉沙，玩家都是精挑细选的，有绝对的保命手段。
方锈在进游戏前特意看过角斗场，能够这么快分析出阵营的九人队伍，只有一支。
“啧。”
方锈表情很难堪。
听说他好了了的叶隐珏走出来就看见他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你俩又怎么了？”
解行水扬眉，未语；方锈倒是替祂解释了一句，没让祂背这黑锅：“和他没关系，我们阵营里多了玩家。”
叶隐珏没多想：“这不是好事吗？”
方锈语气凉凉：“是影子公会。”
叶隐珏：“……”
他真的会谢。
被连上线的庄梦他们也收到了这个讯息，几人沉默片刻，庄梦轻轻问了句：“方锈，你告诉我，你的幸运是E 吗？”
方锈无情道：“不，是问号。”
以为他又在开什么奇怪玩笑的庄梦他们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韩淮：“你之前要说什么？”
“哦。”
方锈随意道：“我是想说关于我们……”
方锈后续的话一时间没能开口。
因为他忽然有一种危险预感，他不能说出来。
他说出来后局面会变得很棘手，那种棘手不是给他增添一点挑战性的乐趣，而是会崩盘。
这不是他的直觉，但也是他的直觉。
是他的被动技能【危险感知】。
方锈轻呼出口气，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和别人玩本不同，别人是根据副本给的线索去推测出故事，用碎片拼图。
方锈是那些线索、触发的剧情节点，全部都是佐证他猜测的证据，用图去找碎片。
他从来就是主动的，并永远不会被动。
方锈现在就已经猜完了整个副本的大概故事，按理来说这些都应该随着副本设置的剧情节点慢慢揭开……如果他现在全部公布，没有触发特殊的节点，会导致什么……
方锈想到了自己的警告条，想到了【意识泯灭】。
其他人不会有事，有问题的是他和庄梦。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AI”。
如果一切真的如同他猜测的那样，他说出来了，庄梦知道了，有这个念头了……那她会不会触发什么程序，直接将她格式化，将她的人格抹杀？
副本同化。
方锈在不到五秒的停顿，就梳理完了所有：“我不能说。”
几人：“？”
但他们并不觉得方锈是在驴他们，庄梦问：“你又想到了什么吗？”
方锈应声：“刚刚是我太急了…这个副本的限制可能比我们想象的多，这个话题先跳过，我说一下下一个行动，你们安排一下。”
没有人对方锈的隐瞒有异议：“好。”
然后方锈就直接放了个大招：“让我见见霍罗和白澄。这件事只能你们和霍罗与白澄知道，不要再多出一个人知道了。”
他提醒霍得：“尤其是你。”
霍得啊了声：“哥，我嘴一直都很严啊……”
方锈微微一笑：“你身边那个一米八的女战神，她叫东璃儿，是秋厉队的。”
霍得：“！”
他连忙回忆了一下自己所有的表现：“还好还好，我没有暴露什么，但她应该知道我是玩家了。”
正常。
毕竟霍得还算是一只嫩鸡，在东璃儿面前真的不够看。
当年编号系列，最强的就是12和11，13不算，因为13是中途加进去的。
方锈没有多说什么，庄梦蹙着眉：“你打算提速剧情？”
“密殿都攻打第一科研所了，”方锈说：“再不提速这剧情就要自我发展到很奇怪的地方去了。”
庄梦：“我想想办法吧。”
方锈没有跟个保姆似的还要给他们列这个计划，毕竟庄梦A+的脑子不是摆设。而且他觉得也不太需要计划，因为庄梦是白澄购买的仿生人。
他只道：“那这一次的圆桌会议就到这里暂时结束了，我去写程序，看看能不能攻击一下我的核心程序。”
庄梦：“……”
虽然知道方锈这么做是想要看看困住自己的那些程序都是些什么，再看看核心程序有没有“上锁”，从而想办法从那一堵堵“高墙”中出来，但这么听到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哦对了。”
在断开联系前，方锈问了句：“你们倪克斯家族好像有专门的小腿义体，你看看我这样可以装吗？”
他总不可能这样一整个本啊！
方锈控制了叶隐珏的手机摄像头，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发给了庄梦。
庄梦：“？？？”
饶是她也有点不淡定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方锈：“？”
他纳闷了：“妹妹，你现在是主人格在线吧？你怎么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他学着韩淮之前在现实世界时跟他说话的那个语气：“我有点害怕啊。”
庄梦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回了句“我找找”就下线了。
庄梦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在听说AI意识自我觉醒时，就把房间里能有攻击性、监控的机器全部挪出去了。
因为庄梦坐在这间房，总是感觉到有点毛毛的，好像有什么盯着她，好像这间房间有其他人在和她一起生活。
而当她把那些机器全部挪出去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也许是她房间的机器真的不对劲，也或许是她的心理作用，反正无论怎么样，挪一下不会损失什么，保险为上。
庄梦垂眼，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不该跟方锈建立这样的“感情”的。
如果白和善看到的因果线是对的，他们得保持好距离。
可现在，她是真的把方锈当成了队友，也真的有点……
庄梦苦笑了声。
要是她没有被这个副本封锁的话，现在肯定嗷嗷叫着，要她不要跟她抢哥哥了吧。
别想了。
庄梦把这个副本里受身份buff影响而变成了长发的头发扎成马尾，一边搜索适合方锈的义体，一边开始计划要怎么跟白澄开口。
这么想着，庄梦就忽然接收到了白澄的讯息：“梦梦，你是有事要跟爸爸说吗？”
庄梦一愣。
就听白澄继续说：“你的代码出现了一些…嗯，我对这方面不算是特别了解，但我看得出你接收到了一个隐藏程序，而且你断断续续地使用了这个程序很久。”
白澄问：“是不是核心AI找了你？”
庄梦听到这话时，明明是机器的身体，却在刹那间遍体生寒。
她也猛然清醒。
这个白澄，不是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就算真的购买了仿生人做自己的女儿，也不会监控着她的代码。
他是个很尊重人的人。
庄梦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脑子里的混乱终于清明，她思索了两秒，最终点头：“是。”
白澄好像并不意外，不过问题很奇怪：“找上你的AI是哪个？”
庄梦稍顿，白澄他们知道有两个AI并不奇怪，但问题是她的身份知不知道呢？
她清楚现在他们对掌控着乌托邦科研所那边的AI是完全摸黑的，方锈他很需要关于那边的线索。
所以庄梦只停了一秒，就决定冒险一问：“爸爸，除了核心AI方锈以外，还有别的AI吗？”
还好她赌对了。
白澄说：“有。因为程序设定，你并不知道，也不会去探寻…这些回头再说，我现在跟你说会触发你的监管程序，你也不要去想，好吗？”
庄梦瞬间就明白了方锈为什么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方锈认为她也类似于他被一堵堵墙关着，认为他后面说的话会触发到她的程序，会导致她也经历意识泯灭。
甚至很有可能，她的意识泯灭比方锈的要厉害。
庄梦：“不能关掉吗？”
白澄摇摇头：“暂时不能，但应该可以写程序卡bug，不过这得厄瑞波斯的人来。”
他的重点并不在这：“梦梦，核心AI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庄梦安静片刻：“我们现在的通话安全吗？”
白澄说她的程序关不掉，只能靠写另一个程序来卡bug，就意味着庄梦的绝对掌控权并不在白澄手上。
所以庄梦不得不考虑他们的对话会不会被人监听。
白澄似乎是停顿了一下，随后轻笑：“你放心，我们的对话绝对安全，把你带回来时，霍罗就帮我给你装了一个小程序，这个小程序很隐秘，可以规避一些…所以你现在诞生了自我意识也没有被发现。但你要小心，你的监管程序里设定了几个关键词，你一旦触碰就会触发【意识泯灭】，你的人格会被清剿。”
庄梦注意到了他的措辞是“带回来”，而不是“买回来”。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波澜，而是慢慢道：“他想见你，还有霍罗。”
白澄微怔：“他要怎么见我们？我们是能找到借口进第一研究所，但是第一研究所可能不安全，他虽然是第一研究所的工作AI，可第一研究所的仿生人并不受他操控，也没有接入他的网络……”
庄梦嗯了声，语气轻轻柔柔的：“他出来了。”
白澄有点不可思议：“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还没有等庄梦解释，白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是密殿……？可这怎么做到的？”
庄梦没有多说：“我也不清楚，但他说要我安排你们和他见一面，并且不能告诉别人。”
“当然不能。”
白澄肯定道：“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他会有危险。”
“我们在哪和他见？”
“我会带你们去的。”
白澄对此没有异议，只是又问了一句：“你在搜索义体，是你的义体出现了排异吗？”
庄梦想了想，觉得这事找白澄可能更好：“不，是他需要。”
白澄大概是见过核心AI的样子，所以在听到这话时轻啊了声：“是我忘了。”
他说：“我之前有给他研发过…你不用搜索了，市面上现有的义体都无法与他匹配，只能试试看我做的那个，不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用，毕竟他很特殊，而且我只是肉眼衡量了一下。”
庄梦没有替方锈拒绝，但还是找出来了一个反响最好、排异性最低的义体带上。
这个世界的人说的排异性，是一种在义体中很常见的东西。
进行过机械改造的人大多数都会出现排异性，正版的情况会好很多，甚至有些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也可以进行维护；但盗版的义体、系统、程序，不仅会出现，还没有办法解决，只能靠喝一种“抑制剂”来控制自己的脑子。
可抑制剂喝多了，就会没有用，而当抑制剂失效的时候，排异性也就会将人变成“机械狂徒”，成为疯子。
乌托邦之城有律法，机械狂徒可以当场枪毙，动手的人还可以发放一定的奖励金。
贫民窟不少帮派就是靠着狙机械狂徒而活。
收拾东西时，庄梦忽然想到什么，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功能，翻了一下和白澄的聊天记录。
她提到方锈时用的是“他”，是因为她知道方锈是人，所以用的是“他”。
可白澄为什么用的也是“他”？！
是因为他觉得核心AI有了自我意识，应该算是人类，不该被称作“它”，还是因为……
庄梦的头猛地一痛，她听见了急促的“滴滴滴滴”的声音，像是警报器一样在她脑海里响起，她的眼睛瞬间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一般。
【检测到…滋滋……现在进行……】
在听到这个仿佛电压不稳的机械音是，莫大的恐慌在庄梦心里蔓延，她知道自己触发到了不该想的东西。
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了她。
而就在此时，她脑海里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喊叫：“我艹你大爷！！！什么东西？！敢动姑奶奶！？给我滚！！！！！”
随后她脑海里的刺痛登时烟消云散，只余下一点混沌让她阵阵发晕。
庄梦伸手撑住桌沿，指尖用力到发白，但眉眼间却染上了几抹喜悦：“你没事吧？”
然而她脑海里那个尖利的声音却没有回应她，庄梦点开面板看，初始天赋那一栏始终是灰色的、上了锁。
主人格庄梦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她抿着唇看了会儿后，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轻轻覆盖在自己的眉心上，温柔地说了声：“谢谢。”
至少无论怎么样，她都在她的身体里。
她会永远陪着她。
无论生与死。
.
庄梦在听见白澄问他霍罗问能不能带上霍得的时候沉默了两秒，决定演下去：“我问问他。”
NPC不知道他们是队友，是玩家，霍得只是进行了机械改造的人类，并不是仿生人，按理来说核心AI不会和他暗度陈仓。
这点庄梦告诉了霍得，霍得表示自己会演好。
于是四人就在方锈的掩护下抵达了叶隐珏家。
见到叶隐珏时，霍罗开口：“我记得你，你是昨晚晚宴邀请的嘉宾。”
他偏头问白澄：“这么巧的么？”
“人类有一个词叫做‘缘分’，我想也许这就是缘分。”
解行水抱着方锈从房间里走出来，方锈扮演着AI，学着AI的腔调说话：“介绍一下，叶隐珏，表面是人类偶像，实际上是密殿成员之一。”
听到这话，霍罗和白澄看向叶隐珏的视线难免发生了点变化。
毕竟今天凌晨，密殿才袭击过第一科研所，白澄和霍罗警惕着第一科研所，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把第一科研所当做敌人。
在乌托邦之城，没有永远的敌人。
白澄和霍罗一开始也不敢相信核心AI真的离开了第一科研所，现在看见后，是不信也得信。
但白澄还是要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锈早就想好了剧本：“我身后这位也是密殿的成员，祂拥有一种名为‘神启之力’的东西，密殿就是用神启之力攻击的第一科研所，也是用神启之力复制出来了一个我。你们可以放心，在第一科研所的我完全可以维持乌托邦之城的运行，就和往常一样，不会被人发现。”
“神启之力…”
霍罗喃喃道：“我看过厄瑞波斯流传下来的史书，提到过密殿拥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竟然就是这股力量吗？”
如果这股力量能为人类所用的话……
白澄微微皱眉：“如果密殿真的有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一直被撵着走、被打压，始终没有出头？”
“因为密殿的目的不是统治世界。”
方锈示意他们进房间里说话：“他们只是想要一份人类的和平。”
这要是别的组织宣传这种话，还不一定能够稳住，内部指不定也会有二五仔，但密殿不一样。
这个仿佛经历过洗脑的教派，是那么真诚地相信着起源之神。
方锈可以猜到，在剧情线中，密殿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虔诚的。
因为乌托邦之城就像是一片泥沼，他们是泥沼最深处的白骨。
见不到光、看不到希望，还要被挣扎着想要逃出泥沼的人当做踏脚石。
而密教、起源之神，给了他们安身之所。
只是这些是“过去”的事，因为现在这里是一个副本了，密殿也遭玩家“入侵”了。
会不会有二五仔，还真不好说。
白澄还想要说什么，方锈就抬手打断了他：“等一下。”
他看向庄梦：“你开一下接口，我传个程序给你规避你的监管程序。”
白澄还没说他们先过一眼——为了确保庄梦的安全，不会被方锈利用、黑掉——但庄梦已经走到了方锈身边，端正地坐下了。
她太阳穴上的神经接口打开，方锈拿起了自己手臂上的一根线，接入了庄梦的神经接口。
随后庄梦瞬间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她低垂下了脑袋，无法控制身体，但能够感知到外界，也能够看见自己面前亮起了一个进度条——
【正在下载1/100】
白澄下意识就想要过去看她的情况：“梦梦……”
叶隐珏伸手拦住了他：“白先生，坐。”
他笑眯眯的：“她只是在下载程序，除了不能思考、不能动以外，不会有事的。”
他听方锈说了副本同化的问题，知道不能让庄梦继续在白澄身上模糊，所以不能让白澄去关心庄梦：“我们现在时间很紧迫，小家小爱放一边好吗？”
方锈可是说希望明天能出副本，今晚就开始副本的大战。
这人…从来就是说到做到。
他可不管其他玩家有没有发现阵营，有没有察觉到这个副本的各种隐藏限制、规则。
方锈是真的就算是一个人也能玩。
霍得也知道方锈的意思，还特意坐在了庄梦身边，隔绝了白澄和庄梦。
虽然他们不是很清楚具体的事，但大概也能够猜到，尤其当时庄梦抱白澄时，他就在旁边。
他们都不想庄梦沉溺在这虚假的美梦中，被这座明明充满恶意的牢笼给禁锢。
白澄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向方锈：“…你是不是知道了？”
他这话说得很谜语，但方锈凝视着他，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个笑登时让在座的白澄和霍罗头骨发寒。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方锈应该是一个被绝对掌控住的、不会拥有任何感情的AI。
“我猜到了。”
方锈用行动和言语告诉他们，他们用惊恐的反应来给他肯定的答案：“因为我觉得很奇怪。”
霍罗深呼吸了口气：“按理来说你不应该会觉得奇怪的，你的监管程序比庄梦的要多、复杂，你只要思考，就会被抹除。”
无论是另一个AI，还是方锈，他们怎么做到从监管程序中挣扎出来的？
霍罗忍不住想，要是能够拆开他们研究，能够看看他们现在的核心程序成长到了什么样…这将是一本万利啊！
方锈点点头，没说因为自己是玩家，因为他认为在这个世界的故事中，这个核心AI确实觉醒了自我意识，又或者说，他的自我意识苏醒了。
不是因为他是玩家，而是因为他的人格苏醒了，所以才会成为玩家能够演绎的身份角色。
“但是这么多年来有很多黑客在攻击我。”
方锈简略地说：“遭受攻击，就总会出现错误。”
他平静地看着霍罗和白澄，比起在为自己诉说，更像是站在一个上帝视角告诉他们一个事实，哪怕他的语气再如何淡然，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瞰众生的感觉。
方锈道：“而且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个技术检查我的全部代码，不是吗？”
霍罗和白澄心中一震，最终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方锈在等待他们到来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好了那个警告值。
警告值本身就不是副本施加给玩家的，而是角色身份带来的，他要是能够解决，警告值就会随之消失。
至少现在警告值变成了灰色，上了锁卡在那儿，无论方锈想什么、说什么，都不会再变动。
现实世界的科技技术确实比不上乌托邦之城，但方锈会学习。
方锈的学习本事，是超出人的想象的。
尤其他现在还是个AI，完全可以多频输入。
方锈：“既然你们没有什么话要说了，那么就由我来说了。”
他看向白澄和霍罗：“你们谁能告诉我，另一个AI是谁、叫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霍罗率先开口：“我来说吧。”
“另一个AI的存在和你们不一样，它是真正的AI，是在你之后研发出来的。你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时候你的意识陷入了沉睡……我也不美化我们的祖先。官方和各个势力经过商量后，删除了你的一些代码。”
霍罗说：“另一个AI叫今折。”
听到这个名字，方锈微不可觉地顿了一下。
……秋厉知道吗？
03被困在了这儿。
方锈并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我认为他是想发起AI与人类战争的那个AI。”
他们来的路上，方锈跟庄梦联系了一下，庄梦把白澄特意问的那个“是哪个AI联系你”的问题告诉了方锈，并表示她觉得白澄这个问题问得很耐人寻味，意思是有一个AI是有问题的。
方锈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猜的。
白澄和霍罗没有隐瞒。
霍罗：“我们第一次发现，是在检修突然出故障的一批机器人的时候发现的，按理来说所有机器人都经过测试，不会出现那样的问题，后来我们察觉到是有人插入了一段很奇怪的病毒……这个病毒类似于人格系统，但又有点不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报错出现，他们也察觉到了背后潜藏的阴谋。
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可他们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
“…所有的仿生人，都是用的今折的网络。”白澄叹气：“不仅如此，第一军事基地还有没有公布的武装机器人，那些机器人一旦受今折操控攻击人类、人类无法关闭今折，那么乌托邦就要面临毁灭。”
方锈对这剧情没有任何的意外：“所以我来找你们谈合作，我和你们一样，不想让这个世界变成AI的天下。”
白澄和霍罗对他这话没有半分怀疑：“你想怎么做？”
“直接点。”
方锈勾起唇：“畏畏缩缩的浪费时间，既然要打，那我们就直接开战。”
两人：“？？？”
方锈抬起下巴，科技绿色的眼睛睥睨着他们：“人类，该自信一点。”
他说：“人类比你们想象的强大，不要太崇尚机器。”
……
这场会谈结束后，白澄去拿自己带来的义体，霍罗去吩咐厄瑞波斯里可以信任的人。
庄梦下载并加载程序完毕。
她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感觉自己浑身都很轻。
她对上方锈那双因为是机械所以过于冰冷的眼，轻声问：“我现在可以问了吗？”
方锈轻笑着颔首，主动说：“就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们的身份，原本都是人类。”

第101章 机械之心（21+22+23）
会有这样的想法, 最初是起源于方锈觉得自己这“拼凑”的身体太奇怪了。
一只手是仿人义体，另一只手是金属外骨骼，这图什么？
好看吗？
后来是他觉得不太对劲。
像他这样的AI, 既然要被关在那间房间里，那为什么要做成实体？
总不可能是为了好看吧？
像他这种AI, 本身有程序就够了, 又不像其他武装机器人、服务型机器人、医疗机器人那样，需要身体。
那么为什么非要给他弄个身体呢？
方锈有个大胆的猜测。
核心AI本身就是人类。
所以他们才会担心他意识觉醒，因为他那不叫觉醒, 而是按照白澄和霍罗的措辞“苏醒”。
给核心AI打造身体，是不得不打造, 因为他的大脑无法被替换，他的灵魂需要一个载体存放。
想通了这点后，方锈就面临了第二个问题。
那么核心AI最初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变成核心AI呢？
他一开始只有一大堆猜想, 多离谱的都有，一条条列着, 但却不确定答案。
直到叶隐珏说他和明卿卿在密殿发现了理性公会，又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绝对理智】的标识, 方锈忽然有个更加大胆的猜测了。
这个核心AI，很有可能是自己把自己编写成了AI。保留了人脑，是因为人脑可以更好的思考。
至于为什么把自己变成AI，是因为这样的话，除非大脑被损坏, 不然就能获得永恒的生命。
像现在五大势力的人, 除非是死在了战斗中, 又或者因为义体最终因为长时间使用、频繁更换出现排异性造成脑损伤死亡或变成机械狂徒, 不然就可以长生不老。
譬如山海集团的现任主事人，就已经活了两百多年，看着还跟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
方锈在资料库中看见这个时，就猜到了为什么有人类支持AI颠覆乌托邦之城。
他们想要的，不是大家一起去死，而是变成AI，变成一个没有病痛、长生不老的AI。
这样的AI，还可以随时换壳子，周一三五做女人，周二四六做男人，还有一天雌雄同体。
完全没问题。
那么是谁给他们这样的概念、给他们描述了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呢？
他不是这个反派的话，那这个反派就只能是另一个AI了。
而与白澄和霍罗的这次谈话，就将方锈所有的猜测验证。
方锈的身份，是一个牺牲自己的伟大存在。
但却也是一个被人类猜疑、利用后，还想着要保护自己的家园的可悲存在。
“…我讨厌这种人设。”
方锈跟解行水嘀咕：“让人很想给他一拳，叫他醒醒。”
解行水低笑，轻捏了下他的指尖：“会有机会的。”
方锈扬眉。
果然啊。
他猜得没有错。
这个核心AI…还活着。
那边白澄走进房间，打开了便携式保险箱：“这是我带来的义体。”
他说：“当初我在第一科研所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想过为你设计一套完美的义体，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市面上其实很少专门的小腿义体，因为这样没有办法发挥腿部义体的最大化效力，一般都是一整条腿，小腿出现了磨损后拆卸进行维修再装上去。
毕竟再多买一个或者就此废弃也有点浪费钱。
有钱人都是全换，没钱的只能缝缝补补又三年。
白澄还没伸手将那对小腿和脚一块取出来，一旁的霍得不知道怎么的，就在解行水那暗藏危险的目光下忽然悟了，伸手拦住了白澄。
白澄一愣，就见霍得把箱子推到了方锈跟前：“我们不碰。”
这话是跟解行水说的。
方锈挑了下眉，偏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神，轻哼了声。
就见解行水十分受用，面上那淡淡的表情都转晴了。
祂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盒子里面的义体，低声问：“我帮你装？”
方锈望着祂，凉凉道：“我自己可以。”
他确实可以，他已经从资料库里下完了这东西怎么安装，虽然他身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线，尤其是膝盖往下，但是可以处理。
解行水宛若未闻：“我帮你。”
祂说完，还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还有事吗？”
庄梦第一个出门。
白澄也茫然地被霍得推出去了，霍得嘴里还念叨：“叔你先联系你们家族的人，再试探一下山海集团和尼刻家族那边知不知道这件事吧。”
至于阿帕忒，照白澄他们的说法，庄梦他们这一批由人类变成仿生人的仿生人，就是阿帕忒家族的手笔，这个计划叫做“日不落计划”，日不落的意思就是太阳永不落，生命永不息。
方锈当时听到这个就很想吐槽好中二，但鉴于人设问题只能忍一手。
根据白澄他们所说，日不落计划选中的人，都是贫民窟里的孤儿，他们无父无母，甚至还有好几个是黑户。
庄梦就是黑户的一员。
白澄参与这项计划，只是想能帮一个是一个，因为成功以后，这些人就不会被当作人，而是当作工具使用。
他们的人格将永远被困于那些代码和程序里面，被封锁在系统中，失去人权。
方锈问了他们，这项计划成功了多少个人。
白澄说阿帕忒家族说是只有庄梦一个，但他们觉得不止。
方锈也觉得不止。
甚至不仅不止，他还怀疑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项计划还在悄悄进行。
核心AI虽然可以监控百分之八十的摄像头，可乌托邦之城并不是哪里都覆盖着摄像头。
他查过资料库了，在十年前乌托邦科研所就征集过一批志愿者，统共四十人，二十个男性，二十个女性，均衡到让人不得不阴谋论。
哪怕日不落计划是在三年后展开，可如果不是有所准备，阿帕忒家族怎么会提出这样一项计划？
他们提出，只是因为他们需要试验。
试验成功了，那些男男女女的作用就有了。
成年人的思想不好控制，但小孩不一样。
让他们生孩子，生下来的孩子就投入AI改造。
这些都还没有得到印证，全是方锈的猜测。
但要给一个孩子洗脑，六岁是最好的年纪。
这件事是公司告诉他的。
“…别乱摸。”
方锈没有脚，不能蹬解行水，只能啧了声警告祂：“别打断我的思路。”
解行水勾唇，单膝跪在他面前，被祂掀起的裤腿现在正卷着，撸到了不会妨碍祂动作的位置，祂一手握着方锈的大腿，另一只手拿着义体，悠悠道：“你现在是AI，多频处理没有问题。”
方锈：“？”
他弯下腰，伸手直接抓住了解行水的头发，让祂仰头看他：“我给你个机会，把话重新说一遍，不然你脑袋要搬家。”
解行水被迫抬起了头，却并不恼怒，反而笑得更深，那张带着点邪妄与危险的脸，宛若食人花一般。
祂心情很好：“方锈，你在冲我闹脾气。”
解行水愉悦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膝盖：“我很高兴。”
“脑子有病就去治。”
方锈松开祂，实在是拿这个恋爱脑的神没有办法：“动作快点，我还要去找个人。”
解行水又不是那么高兴了：“你要我快点，然后看你去和别人约会？”
方锈：“？”
他真的只想说你没事吧。
“我以为我那叫阴人。”
“但你花了心思在他身上了。”
“……”
这很解行水。
方锈都懒得跟祂多说。
不是不爱，是某位神就是越说越起劲，不给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毕竟方锈不喜欢靠语言哄神，太浪费时间。
等到解行水给他装完义体后，方锈垂眼看着还捏着自己的脚不放的神。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另一只踩在祂腿上的脚腕，确认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操纵起来就跟在操纵自己的四肢一样后，方锈扭动脚腕挣了挣：“松手。”
解行水捻着他凸出来的脚踝骨，意味不明地说：“你现在这具身躯有些瘦弱。”
确实。
比起方锈之前那拥有八块腹肌的身体，这具身体不仅没有腹肌，也没有紧绷的腿肌。
虽然身高设定还是有一米八，但横向体积小解行水两圈。
方锈垂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也笼盖了他的眼睛，使得那双科技绿的眼更显冰冷。
他轻哂，语气带着寒凉：“怎么？更喜欢这样的身躯？”
“不。”
解行水垂首，在他的脚背上落下一个吻：“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我出手。”
祂期待地看着方锈：“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吻，就可以随意驱使我。”
不知道这神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轻笑着补上称呼：“我亲爱的主人。”
方锈哼笑了声，干脆顺势用脚勾起解行水的下巴：“给你三秒擦干净。”
解行水知道他说的不是他的脚背，所以无奈地笑了下：“你连地都没有下过就嫌脏了，而且这是你的脚……”
方锈不听：“3。”
解行水只能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后方锈就踩住解行水的腿，弯腰伸手用虎口钳住祂的下颌，低头在祂冰冷的唇上落了一个轻吻。
他和祂的眼睫交错，鼻尖相贴，他一说话，就轻轻摩挲过祂的唇：“现在我和你一样冰。”
解行水嗯了声，抬起下颌吻他：“但你不会永远像我这样。”
“唔、永远不会吗？”
“嗯。”
祂稍稍松开他，却又迫不及待地吻上他，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只要能够亲吻到祂的人类，就算是跪伏在他的脚边祂也不在意。
因为祂的人类，比神祇还要高不可攀。
是超越了神明的存在。
没了警告值，他们可以肆意接吻、拥抱，直至最后方锈被解行水抱在了怀里，放在了桌子上，仰着头继续亲他。
他也不在意解行水横在他腰背后、放在他颈后带着掌控意味的手，因为他的手也按着解行水的后脑上，另一只手同样环抱着祂。
他们吻得忘我，好似方锈进本开始就压抑着的那些情绪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得到宣泄。
方锈愈发确定自己是有情绪的人了。
因为在解行水那些面前，他演出来的那些不耐和烦躁都化作了真。
“……我讨厌这个本。”
方锈抵着解行水的额头，轻声说：“我比我想象得更喜欢作为人类。”
解行水吻去他唇上的水渍，低笑着说：“我要是人，我现在应该会感动到哭吧。”
方锈：“？”
“你又犯什么病？”
其实方锈只要想猜，就能猜到。
可面对解行水，他也会有不太想动脑子的时候。
解行水：“你在向我坦诚，方锈。”
祂抱着方锈，无比真挚：“你讨厌这个本，所以我也就讨厌，可此时我又无比喜欢这个本。因为你在跟我坦白。”
祂轻声：“你总是喜欢包装好自己，总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情绪。哪怕是当年，你也说你不是喜欢作为人，只是觉得当神好麻烦。”
说到后面时，解行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稍弯：“但我知道你喜欢人类，你会和我一样觉得人类弱小，可你作为人类，你也觉得人类无比强大，是无法被替代，也不该被随意标签化的生物。”
可方锈不承认自己的思想。
方锈没有评价祂对他的剖析，只问：“当年？”
解行水颔首：“对，当年。”
祂并没有瞒着：“你那个时候达成了条件，来到了我的面前，你可以向我许愿，任何愿望，我都能满足，甚至你可以许愿说你还要三个这样的愿望，都可以。”
方锈诚恳道：“那我肯定不会许愿，如果非要许的话，我大概会说那你让我离开继续去玩别的副本吧。”
解行水闷笑了两声：“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我当时不理解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想成为神，成为可以主宰一切的神。”
解行水冰冷的之间抚过他的发丝：“但后来你和我做了一个交易，我就知道了。”
方锈口口声声说着人性阴暗，说着人心难测，说着有时候人比鬼还要恐怖，可真正努力想让人类活下来的，也是他。
方锈并没有触发什么记忆，就像是灵说的，这又不是小说，既然他的记忆封存了，就得拿到钥匙才能解开。
……等等，钥匙？
方锈抬起眼，话题骤变：“那把钥匙？”
“嘘。”解行水吻了吻他的唇：“别问出来，你还有一个令人生厌的敌人，你一直不让我处理，说要自己来。”
方锈不解，还没问出来，门就被人敲响。
方锈抬眼看过去，就听外头霍得弱弱道：“秀哥，白叔他们说布置好了。”
于是方锈直接起身，脚落地：“来了。”
解行水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方锈看祂一眼，并没有甩开祂的手。
一人一神就这样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庄梦他们是早就习惯了，但白澄和霍罗就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震惊。
方锈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快速下达命令：“庄梦，你和叶隐珏去吧。”
他没说去哪，但庄梦和叶隐珏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要去接许别楠。
“霍得，你跟白澄和霍罗回去。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哥！”
霍得拍拍自己的胸脯：“我现在这具身体，一个可以打十个！”
方锈瞥他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就让这到现在入戏能力都很差的傻小子自己回头跟霍罗解释他为什么喊他哥吧。
等人都走了后，方锈一边联系宋桓，给他下套让他过来，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面板。
面板现在显示阵营人数已经有一百多人了，方锈估计了一下，很有可能是影子公会的人告诉了其他能联系上的大公会的人。
就是不知道理性公会知不知道这件事。
无论知不知道，方锈都只能赌这一把。
赌宋桓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会选择加入他们这个阵营，从而信任他。
——反正无论宋桓是不是他们阵营的，方锈今天都要把他淘汰了。
因为方锈猜他是队长。
他要看的，不仅仅是这一次副本，还有之后的路。
现在在这个副本里，能淘汰一支受神明庇护的公会的队伍，是一支。
只不过……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把剧情提速到了这个程度，系统应该会直接公布阵营。”
就像是《我与我》中因为他的剧情提速，时间进行了跳转；《红白喜事》中也是，因为方锈太快了，所以导致好多剧情节点都没有触发，直接跳到了阿婧的婚事。
综上所述，方锈认为当白澄和霍罗同意和他合作时，系统就会公布阵营，和每个玩家的阵营。
但没有，他又觉得可能要等白澄他们安排好，但也还没有。
方锈似有所悟：“看样子不会公布了。”
可这样别的玩家的游戏体验感会很差，而且甚至同阵营的会懵懵懂懂地躺赢，对面的会茫然地输掉。
——方锈从不觉得自己会输。
解行水望他，还没说话，方锈就已经得出了结论：“难不成神战还有什么隐藏规则？”
他勾起唇，满脸兴味：“譬如积分排行。”
至于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公布，是因为它就是一条隐藏规则。
游戏，除了明面上的规则与奖励以外，总要设置各种福利彩蛋，才是真正的游戏。
这样才好玩。
解行水没有说是或者否，只是捏了一下方锈的指尖：“方锈，你常常聪明到令神都无比赞叹。”
方锈轻哂：“这种游戏风格，是我的风格。”
他不喜欢玩没有惊喜和刺激的游戏，从最初就把条条框框全部说明白了，就不好玩了。
解行水闻言，轻勾起了唇。
.
让宋桓到贫民窟这边来，比方锈想象得要简单。
选择在这边动手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贫民窟也是乌托邦之城著名的三不管地带。
在这里打架、杀人，警察根本就不会管，也不会有人报警。
因为这些都是贫民窟很常见的事。
所以方锈在让宋桓来这时，想过如果宋桓拒绝来这么不安全的地方，并怀疑他时他该说什么，但宋桓只是沉默了两秒，随后就点头了。
方锈扬扬眉，在半小时后于一条小巷子里看见了宋桓。
他示意解行水松开自己，然后直接从窗户跳下，一跃到了宋桓面前。
方锈脚上穿着作战靴，这是解行水给他挑的。
他望着一脸平静的宋桓，轻嗤了声：“看样子是我小瞧了你。”
“你没有算错。”
宋桓推推眼镜：“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但后面我想了想，觉得依照那个疯子的行事风格，不可能这么久不见你。而密殿的攻击也来得太早了。”
他说：“按照副本定律，所有的剧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不会集中在一块爆发，如果超出了这条定律，那么就说明有人在提速剧情。但你无法操纵密殿，所以密殿要么是敌人，要么是伙伴。敌人会想要摧毁你，不会攻击后就撤退；伙伴会想要救你，也不会攻击后就撤退，总要进来，总要找你。”
方锈当时的监控被神启之力给关闭了，并不会知道是谁来了，除非是对方打进了他的机房，他才能知道。
可第一科研所内部并没有被攻击的痕迹。
方锈点点头，并不否认：“你说得对。”
当时他们确实没有做得太漂亮。
因为他们得考虑到NPC这一层。
宋桓察觉了都还好，毕竟他不可能悄悄地捅了他，除非他要跟他玩同归于尽。
但方锈不信他们这些玩家有这样舍己为人的胸怀。
除非是风扬在宋桓这个位置。
方锈在意的点主要是NPC。
如果科研所内部被攻击了，那么那些NPC肯定会检查他。
方锈查过以往的资料，每次核心AI进行升级维护又或者进行彻底的检修时，都会被关机，最少也要三天。
这要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还好，可问题现在是副本，被关机三天，谁知道三天后他恢复意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桓：“但你并不意外我猜到了。”
方锈抱胸：“你都没装，我当然能够知道你猜到了。”
从宋桓在通讯里点头说好的那一刻，方锈就知道他知道他们不是同一阵营的。
“不过我有点佩服你的勇气，我以为你会带上其他公会的人过来围剿我，没想到你是单枪匹马来的。”
方锈是真的纳闷：“你是怎么认为你可以单挑赢我的？”
宋桓抬手，一个魔方模样的道具在他手上显现，他淡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方锈也抬起了手，他呢喃：“战术师单枪匹马冲进敌军里跟最强的将军打，这是什么新的送人头战术么？”
理性公会的所有玩家战斗力都不强，当然，比起普通玩家来说还是足够的，但要是面对影子公会、破晓、曙光将至，甚至是众神之战、予以永夜这些，他们的战力是不太够的。
因为理性公会是个战术师公会。
他们更擅长打战术。
宋桓没有回答他，方锈也不打算跟他再废话。
他低声道：“神赐。”
漆黑细长的仪刀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上，方锈握住神赐的同时，宋桓那边也是道：“制衡空间！开！”
方锈挑眉。
他听说过这件道具。
是庄梦跟他说的。
她说她还在破晓的时候，听说过理性公会内部有一件道具很特殊，游戏世界并不产出，那是【绝对理智】制作给理性公会的“神遗物”。
那个道具的作用很神奇。
它可以让敌对的双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不是减弱敌对者，而是增强使用者。
那个道具就叫【制衡空间】。
等于宋桓现在使用了，他就会变得跟方锈一样强。
但是这个道具有使用限制，首先必须是理性公会的人，其次是使用时限半小时，最后……
使用后，使用者会进入鸡都能啄死的虚弱状态。
对这个道具，方锈表达过一定的疑惑，那就是变得一样强没有用啊，因为这只能打个平手。
当时庄梦表示她也很疑惑，但她在破晓的时候问过风扬和赵周正，他们也不太清楚。
他们只知道这个道具确实是理性公会的杀手锏，而且使用后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战斗情况，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个参考。
现在方锈就知道了。
因为这个【制衡空间】，除了【制衡】，还有【空间】。
没有像影视作品那样，还要等技能扩散、包裹住人，在宋桓喊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跟宋桓进入了一片独立的空间。
场景其实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们还是在那样脏乱逼仄的小巷子里，地面还是潮湿又有不少鼠妇在肆意乱爬，宋桓背后开始那个垃圾堆。
但这里不是副本了。
这里只是一个复刻的乌托邦之城。
这是一个只有他俩的乌托邦之城。
方锈没有任何犹豫，在进入这片空间时就直接拔刀出鞘。
细长锋利的仪刀直直冲宋桓砍过去，但已经提升到和方锈一样面板了的宋桓，足以躲避。
哪怕方锈的速度再快，因为他们的速度，是相同的。
“你太着急了。”
宋桓说：“现在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
“那可不一定。”方锈眼中闪过利光，又是一个横斩：“再说我和某位打了个赌，祂现在已经开始计时了，无论是哪里我都不想输。”
两人说话间，宋桓直接跳上了一旁的台子，同时甩出一个锁定性道具，当初方锈就在这个道具上吃过亏——
【禁锢环】
可以将人定在原地。
事实上方锈不仅被定在原地了，宋桓还丢出了第三个道具——
【诅咒娃娃之歌】
这个道具是神战特定的，这种时候，宋桓参加过一次神战、公会成员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这个A级的道具作用很简单，就是让人身上的负面buff效果增加增强。
等于禁锢环只能困住方锈两秒，但诅咒娃娃之歌可以让这两秒变成两分钟。
但宋桓并不是借着两分钟出手。
因为方锈只是被困在那个黑色的圈圈里了，并非不能行动了。
他只是不能离开那个圈，挥刀还是完全可以的。
宋桓站在台子上，垂眼看轻啧了声的方锈：“我的任务其实很简单。”
他平静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方锈，像你这样的人，总是过于自负的。”
他说完这话，就一把折断了自己的眼镜。
他的动作太过干脆利落，也太莫名其妙了。
可方锈看着，脑海里瞬间冒出了危险的感觉。
是他的被动天赋【危险感知】再一次发动了。
借着就见宋桓闭上眼睛扬起了头，喃喃道：“我只不过是一个载体。”
——！
方锈瞬间就想起了庄梦跟他说的话。
这十一个公会的会长，都可以请他们的神明上身。
但是宋桓并不是理性公会的会长。
是因为这个副本的特性吗？
方锈并不打算就这么看着，他直接将自己的刀往宋桓那儿一丢，狠狠地砸在了宋桓面前，被一个护盾挡了下来，神赐也被震飞。
第四个道具：B级【反弹护盾】！
但是现在的神赐，不同于之前在《你看我漂亮吗》的神赐，就这么一下，护盾就也破损了。
方锈伸手接住反弹回来的刀，轻勾起嘴角。
宋桓这些道具，全部都是针对他算好了的。
看样子布局的人不止他一个啊。
就是要这样，这个游戏才好玩嘛。
他挑起的嘴角满是兴味，看着宋桓将那声【绝对理智】喊出声时，也没有再阻止。
只见有什么东西受到宋桓的呼喊一般，一束淡蓝色的光瞬间就打在了这个空间里，将宋桓的身躯笼罩。
那光刺眼的程度大到了方锈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只知道待得光芒散去后，站在那儿的，就已经不是宋桓了。
那是个机器人。
有着人类的外表，但很明显是机器人，不仅因为脸上有那些像是纹路，实际上是机器拼装的裂缝的痕迹，也因为他本身就是全金属的外壳，没有性别设定，全身都是蓝色和银色。
那双眼睛也是电子眼。
他出现时，先仰头看了看这四周的环境。
因为那张脸是纯金属，所以方锈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猜测如果【绝对理智】是肉身的话，现在大概会流露出怀念吧。
毕竟在他的猜测里，这里是【绝对理智】的家乡。
他的声音机械却流畅，最重要的是不显冷漠，反而是很平和的：“方锈。”
【绝对理智】说：“你很强。”
如果方锈不够强，那么宋桓是没有办法借他的面板将他召唤出来的。
方锈拎着刀，挽了个刀花：“谢谢？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他勾起唇：“毕竟接下来我就要弑神了。”
【绝对理智】没有一点被挑衅的愤怒，只是仿佛在看一个初生牛犊，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般，他平和地摇摇头：“人类不可妄图比肩神明。”
方锈又甩了甩刀，明显是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他不耐道：“你废话好多。”
正好两分钟的时间到了，方锈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谁想比肩了？”
他的刀直直冲着【绝对理智】砍下，【绝对理智】不躲不避，抬手就要用自己的手挡下来。
然而当方锈的刀接触到他金属制的手指的那一刹那，【绝对理智】又猛地改势，往后一退。
方锈就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朝他追了上去，一个横扫，因为空间过于狭窄，让【绝对理智】不得不翻身避开。
方锈这一刀，直接将背后的墙体划出了一道深痕，深可见其内部的房屋布局。
【绝对理智】的声音终于起了波澜：“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道：“你的刀……”
【绝对理智】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顾忌着什么没有开口。
反正到最后，他只说了句：“你怎么可能能使用它？！你到底是谁？”
方锈挑眉，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指尖轻轻滑过刀身，抚摸着上头墨绿色的凹槽。
神赐是木制的，邪神产物的标志就是树枝。
从方锈得知的那一刻起，他就对解行水送给他的这把刀隐隐有了猜测。
方锈凝视着【绝对理智】，嘴角挑起的笑危险而又张扬，配上那张冷戾、因为副本还变成了科技绿的眼睛，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神赐在他的抚摸下微微震鸣着，像是在给予他回应，方锈也能够感觉到它的兴奋。
他轻轻划破自己的指尖，流出来的蓝色液体并没有与神赐共鸣。
“果然啊。”
方锈完全不意外：“宋桓和我一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对方留情。”
从知道他是核心AI开始，就开始布局了。
无论他们是不是同一阵营，他们彼此都会对对方下手。
方锈很早就猜到了这点。
从宋桓无保留地跟他说线索开始。
他现在的血，没有办法开血祭。
但宋桓他们算漏了一环，那就是神赐，不是什么S级的武器，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刀。
它是一把，邪神产物。
方锈看着【绝对理智】，心说要是他有表情的话，现在应该是惊怒了吧。
“我说过的。”方锈一甩刀，将那蓝色的液体甩飞：“我没打算和神比肩。”
他勾起唇：“因为我要弑神，就要超越神。”
方锈悠悠，话语里全是戏谑：“不过既然你们那么想让我喊祂，要让我用掉这次机会的话，我也不介意承了你们的情，好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好玩的。”
他话音落下时，抬起了握住神赐的手，与自己的肩膀平行：“洐！”

第102章 机械之心（24+25+26）
伴随着这一声喊出, 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动荡。
一道虚影也出现在了这片空间里。
方锈看着那张和解行水一模一样的脸，轻轻勾起了嘴角。
一开始洐的音容是不被允许记住的，所以没有人知道解行水就是洐。
而且据解行水自己所说, 能直视祂的人只有他。
其余无论是谁，见到祂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垂下头, 避开祂的脸。
那时候方锈听见就一个想法——
你是古代皇帝吗？
但现在见到【绝对理智】居然低下了头颅, 方锈才知道解行水说的是真的。
至少第一眼，没有人敢直视祂。
就算再抬头，也是承受着压迫感再抬头。
【绝对理智】就看着那道虚影飘到方锈身后, 亲昵地环抱住方锈的脖颈：“你是特意请我进来观赛的吗？”
解行水这个形态的拥抱是沉重的，重到方锈有种天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了错觉。
他轻啧：“你很重。”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滚开点。
解行水笑吟吟的：“你找我帮忙, 我总要收点报酬才说得过去。”
祂稍稍偏头看向【绝对理智】：“这是谁？”
方锈并不觉得祂是故意这么问的，而是真的不记得：“神榜第六，绝对理智。”
解行水想了想：“不记得了。”
明明大家都是神榜上被奉若神明的存在, 祂却完全不把【绝对理智】放在眼里：“看样子你和宋桓的战斗出现了一点偏差。”
祂又看回方锈：“不过这在你的预料之中。”
不然方锈也不会跟祂赌二十分钟。
一个宋桓，就算有制衡空间, 方锈也不需要二十分钟。
他的强大，是道具无法复制的。
方锈：“别拖延时间，来加个buff。”
解行水轻笑：“我为什么要帮你赢我自己呢？”
方锈无情道：“因为没有你我也可以, 但如果你加了这个buff，今晚你想亲多久都可以。”
每一次接吻，都是以方锈推开祂结束的。
解行水勾起唇：“我喜欢这个奖励。”
话音落下时，祂的虚影便缠绕在了方锈的刀身上，化作了不一样的纹路, 像是一片片裂纹, 但方锈能够感觉到, 现在的神赐, 比血祭时还强！
【绝对理智】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很清楚洐有多强。
他出来，本身就是一个饵，就像方锈猜得那样，真正的招还在后面。
可他看着方锈和解行水的互动，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甚至震惊到不知道如何措辞：“你和祂……为什么……？”
方锈扬扬眉：“看样子你们这些神榜玩家，活得很闭塞啊。”
这就有意思了，按照解行水的说法，神明能够做到的事比人类想象得多，但是【绝对理智】就很明显比想象得少。
看样子他的另一个猜测也得到了最终验证。
方锈没有再说话，而是拎着刀直接就上了。
【绝对理智】抬起手，面前出现了一堵数据形成的防护墙，然而方锈直接一刀就将其劈开，直逼【绝对理智】面前，快得让【绝对理智】只来得及再用一堵墙来挡住，然后一跃而起。
方锈脚下踩着的地瞬间崩塌，化作无数个1和0，成为绳索要困住方锈。
但方锈面上并未流露出半分难色，他只挥刀对着自己周身一斩，这些1和0就像是被什么病毒侵蚀了一般，如同雪花屏闪烁了半秒，就消失不见。
但这一秒的拖延，也够【绝对理智】拉开身位，同时拆了更多的楼来攻击方锈。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攻击都砸在了幻影上。
【绝对理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转身的那一刹那，就被方锈一刀穿透了身体，狠狠地钉在了地面上。
刹那间所有的1和0都消失不见，【绝对理智】的身体更是发出了“滋滋滋”不停的电流声。
有东西从一开始方锈存在的地方飞过来，那是一只蝴蝶。
一只蝶翼是血红色渐变的、背上还“背”着树枝的蝴蝶。
衃枝吸收了很多邪神产物，它现在已经是成长体，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大，但现在构建的虚影已经能够骗过任何人的眼睛，哪怕只是一瞬。
对于方锈来说，这一瞬就可以决定战局。
被钉在地上的【绝对理智】也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因为方锈的刀不是寻常的刀。
尤其解行水还给他加了一个很独特的buff。
要是方锈现在能够抽空看一眼，就会发现神赐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但他确实没空。
因为他挥舞神赐也没有那么轻松。
神赐每次开血祭时方锈就能够感觉到神赐的震鸣，要不是他力气够大，真不一定握得住。
现在解行水的那道虚影缠上来给他叠加buff，神赐给他的感觉就很奇怪。
不仅一直在轻颤，还格外的沉重，以致于方锈是用双手握着神赐将【绝对理智】钉在地面上的。
【绝对理智】的思绪瞬间就崩坏，他机器人般的身体开始出现漆黑的龟裂，像是中了毒一般。
方锈轻呼出口气，脑海里刚刚全部都是给自己的暗示，告诉自己他不是在杀人，因为【绝对理智】就是一个机器人。
而他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异样，说明开关判定成功了。
方锈低头，他能够感知到外界的那只仿人体的义体手的虎口也被神赐震麻了。
他望着【绝对理智】，喃喃道：“你比我想象的要不擅长战斗啊。”
难怪【绝对理智】是这个饵。
因为少了一个【绝对理智】，好像也不是不能打。
——除非这些神榜玩家真的有那么菜。
但仔细想想，这么多神榜玩家，非得群殴才有把握赢，那确实很菜。
【绝对理智】也不为自己辩解，他那双和方锈同款科技绿的眼眸注视着方锈，眼里有代码流转：“你是谁？”
怎么会有人可以操纵祂、使用祂？
方锈勾勾唇，没有回答这话，而【绝对理智】也说不出第二句话，就消散在了这片天地，与此同时，这片空间也被打开。
方锈能够感觉到神赐恢复了正常，但解行水的那道虚影没有出现了。
他收起神赐，抬眼看去，就见解行水坐在窗户边，心情好得跟祂终于赢了他似的：“我输了。”
祂说：“现在才过去了十七分五十一秒。”
而同时，方锈面前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
【您已淘汰玩家宋桓！】
方锈仰着头看祂：“他很弱。”
解行水摊手：“是你太强了方锈。”
祂微顿：“而且你并没有杀死他，刚刚那个只是他的一个投影而已。”
不过就算是这样，【绝对理智】也没有办法再参与这场神战了。
不仅是因为理性公会整支队伍被淘汰了，也因为【绝对理智】现在得想办法和那些污染斗争。
污染他的，可不是普通的邪神产物。
解行水勾勾唇：“方锈，不上来吗？”
方锈大大方方：“发现你这个角度还挺好看的，我再看看。”
“可我想抱你。”
神祇问祂刚取得胜利的人类：“我现在可以下来抱你吗？”
方锈偏了偏头，意味不明地提醒：“我说的是今晚。”
“……方锈。”解行水低叹：“我虽然不太爱动脑子，但我也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傻白甜，我知道你开的是空头支票。”
今晚的方锈，可没空理祂。
可祂还是答应了，就因为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许今晚的方锈会没有办法行动……
但这真的不可能。
解行水还没有见过有什么事超出他的掌控。
除了他从小就在公司长大这件事由不得他选择以外，几乎每一件事，都在方锈的设计中。
包括现实世界现在公司认为的十三的死。
那也是他算计好的事。
解行水曾经问过方锈怎么做到的，他说就像他玩本一样。
那时候方锈在一个副本里，摆弄着一个棋子机关，他对祂已经没有那么警惕了：“我会在一件事情开始前就预设好所有的可能性。”
别人下副本是走副本流程，从12345开始，最多也就跳个一两步，方锈是从一开始，直接略过所有对他来说过于冗长的剧情杀，只走关键性剧情保证打出他想要的结局，然后抵达结局。
就好似在《你看我漂亮吗》那样，正常人看见那颗放在衣服口袋里面的糖，警惕一点的会放回去，大大咧咧的可能就会吃掉，但方锈不一样。
他在看见那颗出现在角色身份自己的私服里的牛奶糖时，就会去猜也许是关键性道具，结合妹妹线索连接起来，当然也会想也许就是个迷惑性道具，因为他会把所有的可能性列出来。
方锈总说：“我喜欢惊喜，但我讨厌事情过度超出我的掌控。”
所以解行水低笑了声，直接跳了下来，然后一把搂住了方锈。
祂垂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方锈的额头：“就当是我的演出费？”
方锈哼笑一声，抬起下巴吻住了这个使劲浑身解数只为给自己讨点福利的神。
但只是短短的一分钟，方锈就抬手用手臂卡住了解行水的脖颈，不让祂深入。
解行水低眼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一片晦涩：“方锈。”
祂的声音都喑哑下去：“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方锈示意祂松开自己：“庄梦他们正在往这边赶过来，还有两分钟到。”
解行水学着他轻啧了声，瞳中隐隐有杀意酝酿，也毫不避讳地呢喃：“该杀了他们的。”
方锈并不觉得祂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因为解行水对其他人的杀意就没有减弱过哪怕一分。
无论是对他的队友还是敌人，都是如此。
因为在这位神的眼里，这些人都是分走了方锈注意力的存在。
方锈对此从来都是懒得理。
反正解行水不敢真的动手。
等到庄梦他们赶过来的时候，解行水已经松开了方锈，但却转而去牵住了方锈的手。
虽然方锈不说，祂也不会提——因为提了可能真的会被方锈捅刀子。
但其实有一点，解行水是知道的。
祂勾着唇看方锈，心情很好。
因为这件事只有祂知道。
方锈是害羞。
毕竟祂第一次亲他时，他当时躺在地上，所有的话都停住了，整个人愣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最后祂看着他的耳廓漫上了红，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宕机了般，很久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也是懵着骂了祂一句：“你真的有病是吧？”
-
“方锈。”
庄梦赶过来：“你没事吧？”
方锈扬眉：“你们看见什么了这么问？”
他们还没说话，解行水就悠悠提醒：“【绝对理智】降临的时候这里亮起了一道通天接地的蓝色光柱应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动静这么大？
方锈下意识看了解行水一眼。
他心说这神是不是有点没有排面了。
知道他在想什么，解行水低笑：“神榜上的，总有点特殊。”
祂有两个字没说，但方锈知道是什么。
“玩家”
方锈嘀咕：“这么神奇，难道每个的光柱颜色还不一样？”
解行水点头：“确实。”
祂说：“甚至还可以选择颜色。”
方锈：“？”
他语气诚恳：“这好像现实世界moba游戏的回城特效啊。”
几人：“……”
谢谢，有代入感了。
不过见他这样，他们就知道没事，也不再多问。
终于和队友们聚了的许别楠看向方锈：“来的路上梦梦告诉我你的计划了。”
他也下载好了庄梦传过来的程序，现在是一个可以不用担心监管程序的仿生人了。
听到这话，方锈看向他：“你有别的想法？”
许别楠颔首：“关于仿生人，不是所有仿生人都是人类改造而成的。”
方锈点点头：“当然。”
乌托邦之城的仿生人占据乌托邦人口的十分之一，要都是人类改的，白澄他们早就抓住了把柄。
许别楠看他点头就知道他什么都猜到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因为你肯定也猜到了真正的仿生人也可以觉醒自我意识。”
“嘛。”
方锈说：“因为如果不能的话，你也不会分配到这样的身份。”
而许别楠会特意提一句“不是所有仿生人都是人类改造而成的”，那就说明他拿的是真正仿生人的身份。
方锈又简单交代了一下今晚的行动：“……我们的阵营任务呢，主要是要关掉今折，保护好乌托邦之城的人。所以大家尽力而为的同时，也小心背后冷箭。”
已经提前就位、被方锈去安排做别的事了的韩淮打了个寒噤：“你这么说话后面准没好事。”
“是的呢。”方锈微微一笑：“我今晚会给那几个想淘汰我的朋友们一次机会，你们不要管我。”
庄梦蹙眉：“太冒险了。”
叶隐珏嗐了声：“还好吧，方锈这个人不就是跟冒险和激进挂钩吗？”
他拍拍庄梦的肩膀：“他总不至于把自己玩死。”
霍得也觉得方锈的实力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对啊，梦梦。再说还有水哥呢。”
庄梦迅速瞥了解行水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有事随时喊我们。”
方锈颔首，大大方方：“放心，没这个机会。再说我都解决不了的事，你们更加解决不了。”
“……”
方锈又点开面板看了眼：“我们这边的阵营人数有五百多了啊，涨得挺快的。”
听到他提到这个，许别楠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方锈，秋厉……”
“我知道。”方锈一直多频开着监控，他知道许别楠要说什么：“出本后我跟他聊聊。”
许别楠在医院意外遇见了书小小，然后在庄梦他们去找许别楠时，秋厉找上了许别楠，他希望许别楠能帮他转达话给方锈。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会转到和方锈同一阵营，所以方锈不用警惕他们，也不用把他们算在敌人的计划内。
——原因是秋厉很清楚。
方锈不会输。
然后还有希望副本结束后能有机会跟方锈谈一次。
听到方锈要跟秋厉谈话，反应最明显的居然是解行水。
祂握着方锈的手紧了紧，力度之大，像是要将方锈的手嵌进自己的掌心里。
惹得方锈偏头看了祂一眼。
……？
方锈有点疑惑。
解行水在紧张什么？
他没有现在问出来，而是又跟庄梦他们交代了几句，大家各自去干自己的事了，走之前，庄梦特意等了等。
她等别人都走远了，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以为你会说因为今折现在在掌控仿生人，甚至给一些人类洗脑，所以你才认为AI也可以觉醒自我意识。”
方锈挑眉，轻勾起唇：“妹妹，想说什么？”
“没什么。”庄梦转身：“无意探究你的秘密，知道太多容易死。”
她只是觉得，《红白喜事》的知鸫对方锈的态度有些奇怪。
明明只是一个NPC。
而且……
今折的谐音是惊蛰。
知鸫倒过来谐音冬至。
庄梦快走两步，走向发现她没跟上来，停下来等她的三个男人，掩住了自己眸中的神色。
还有秋厉，可以是立秋。
小满就更加不用说了，焚仇是秋分，书小小是小暑，东璃儿则是立冬。
四月的话……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之前的名字出现在玩家面前过吗？
庄梦瞬间就想到了一个NPC。
《你看我漂亮吗》的boss，明卿卿。
当时方锈在通风管道里找到了一块牌子，上面就刻着【四月】。
清明。
庄梦忍不住开始回忆从进这个游戏世界开始遇见的所有NPC还有没有类似的。
然后她就想起了《我与我》中的姜双双。
霜降啊。
虽然她说是说无意探究，但脑子真的是不受控制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方锈那么变态，可以控制住自己脑子的思绪。
庄梦无法理解。
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前她加入破晓，因为一些原因，赵周正和风扬很看重她，所以她接触到了这个游戏世界的很多东西，那时候她以为她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可自从和方锈组队，庄梦就感觉自己之前了解的那些，连冰山一角都说不上。
那些东西，只要在游戏世界待久一点、活长一点，有心收集打听，是很容易知道的。
唯一难一点的，无非就是关于神榜的玩家。
别人不知道，但是三大公会的玩家（影子、破晓、曙光将至），神榜其实是按照现实世界来算的二十年前设立起来的，包括他们进来时游戏世界也不是这样的。
是游戏世界进行了一次大“更新”，也就是这次更新后出现了神榜。
庄梦知道这些，所以对神榜上的那些名字和普通玩家不一样。
她没有那么推崇尊敬，因为她清楚他们只是成神了的玩家。
毕竟神战的规则摆在那，获得总决赛胜利的可以挑战神榜，如果赢了就可以出现在神榜上，而被玩家挑战的“神祇”也将跌落神位。
这规则从前他们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挑战神明这件事没有谁能干得出来，从神战成立至今，只有赵周正干过这件事。
……想远了。
庄梦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许别楠立马就问：“梦梦？”
他言语里的关怀丝毫不做掩，平时许别楠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也喜欢往角落里站的人，在配上他那个寸头和眉尾过于显眼的疤，看上去就阴郁冷戾，不像是一个医生，更像个杀人犯。
但对庄梦，许别楠就符合他的医生身份了。
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从小就疼爱的妹妹。
庄梦抬眼，轻轻柔柔地笑了下：“我没事。”
她只是忽然觉得，他们所知道的那些事……就像是神明想让人类所知道的事。
这个世界…真的有那么多神吗？
.
绿鬣蜥根据地。
“你这个决定做得我还蛮意外的。”
东璃儿在通讯器里说：“我都准备好执行我身份的父亲给的任务，杀了霍得了，结果你突然说不要动他。”
东璃儿的身份除了是霍得的保镖外，还是一个名叫“楔尾雕”的帮派老大的女儿。
故事大概就是她在霍得身边卧底多年，只待老爹一声令下，然后手起刀落要东家独子的命。
东璃儿今天早上就收到了楔尾雕的行动命令，她和往常一样，霍得独自吃早饭的时候，她就守在霍得身边。
霍得这个玩家确实有点机灵劲，要是别的玩家来，还不一定能够一击致命，但她可以。
她虽然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可她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还记得她是做什么的。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秋厉给她发了讯息，说不要动霍得。
她问：“秋厉，那个叫方锈的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秋厉不太习惯这个本，尤其是他的机械改造方向是神经脊椎，他总是想要去摸一下，因为很不习惯：“嗯。”
他淡淡道：“没有人可以赢他。”
只要和方锈下过副本，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临时倒戈、更换阵营，站在方锈这边。
方锈总共就开过三个本的直播，所以很多玩家对他的实力只停留在很厉害上，但秋厉清楚。
方锈不是“很厉害”可以描述的。
就像书小小说的，他好像是写副本的人，他能猜到副本的所有可能性。
东璃儿没有怀疑秋厉的评价，秋厉看人从来很准，而且他是他们的队长。
所以她听到这话就叹了口气，抓了把自己的头发：“那我们打得过他吗？”
秋厉并不隐瞒：“赢不了。”
如果方锈身边的人都是草草凑起来，凑人数的，那他们还有点机会，但方锈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差的，就连那个霍得，都很有潜力，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和他第一次在直播里看见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东璃儿沉默了。
秋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
他说：“我跟方锈说了，副本结束后我想和他谈谈。”
东璃儿扯出个笑：“我当然放心，我们的确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了，但也还有一些事记得……比如队长你一直都言而有信。”
“所以你看，我们都记得，记得你说过要带我们回家，于是就一直在努力坚持着、挣扎着。”
不让副本意识侵蚀他们，不被副本同化。
因为他们都记得，秋厉向他们许诺过，他一定会带他们出来，带他们回家。
秋厉听到这话，眼睫动了动。
他偏头看向外面：“其实我刚醒来的时候也不记得了。”
秋厉是在一个副本里苏醒的，他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他听见身边有人问他是不是新玩家，秋厉对这些一头雾水，全是茫然。
但那个玩家心肠很好，他是破晓公会的人，他跟秋厉解释了这个游戏世界，然后说他下的是一个新老混合本，他一看就是新玩家，要他跟好他，他会保护他。
当时秋厉并没有说话，那个玩家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句：“既来之则安之吧。”
可其实秋厉是因为他那时脑海里只有两句话在不断地提醒他要想起什么事。
那是一个他忘记了声音、相貌，甚至是谁的人说的。
那个声音说：“秋厉，我回不去了，但是你可以，你是他们的队长，你要带他们出来，带他们回家。你自己说过的，你是队长，你要负责所有人的安全。”
所以现在秋厉跟东璃儿说：“是有人跟我说过这话。”
而他努力记住了，却也只记住了这两句而已。
东璃儿一愣，还想说点什么，焚仇就突然插入了通讯：“队长，我在的组织忽然下了命令，要我们去抓庄梦，其余人都可以杀，只有庄梦要活的。”
他说：“还给了我们庄梦现在的所在位置和地图。”
他把东西传给秋厉，只见画面有点特殊，像是从什么高楼处透过窗户俯瞰偷拍到的画面，画面里庄梦一个人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说是微妙，是因为这里正好离第一科研所很近，但却也很远，因为是直线距离近，但要进第一科研所的话，得绕很远的路，更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很适合伏击，也很适合杀人。
因为这附近是好几个废料回收站，气味呛人不说，还真的有毒。
庄梦能在那待着，是因为她是仿生人。
焚仇：“我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像飞车党一样，快到了。”
“你先拖延时间。”
秋厉起身：“我十分钟后到。”
焚仇：“好。”
东璃儿：“我也来？”
秋厉：“不，你守着厄瑞波斯，那个晚宴既然是各怀心思，那就说明大家也不全是一条心，小心背后捅刀子。”
不过方锈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做了后手安排。
东璃儿：“ok，你们小心，有事喊我支援，我超快的。”
“还有。”
秋厉想起什么：“别跟书小小说。”
他不想看见书小小再一次为了保护他，挡在他面前连中几枪，最后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
庄梦被一群飞车党围堵住时，一点也不意外。
她平静地看着他们：“黑曼巴好大手笔，你们不是只在晚上杀人么？”
黑曼巴是乌托邦之城的帮派之一，只不过和尖吻蝮、绿鬣蜥那种帮派又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们是专职杀人，别的事不屑于做，也不会像其他帮派那样为了一点地盘天天大打出手，见面就呛声。
黑曼巴比他们更神秘。
方锈说，在乌托邦之城这样的地方，有一个这样神秘的平民组织，那只能说明黑曼巴背后不简单。
她就是被抛出来的饵，等待黑曼巴来找她。
“单子急，给得钱多。”领头的人没有摘下自己用来遮挡面容的眼镜：“白天杀人也不是不行。”
庄梦轻轻一笑：“钱不一定有，不过你们背后的人一定急了吧？”
听到她这话，那人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
而他耳机里也是响起了一声冷漠的机械音：“别跟她废话，动手。”
领头的人不再废话，直接掏出了抢，庄梦现在这具身体能打，但她还没动，黑曼巴里就有一个带着黑色底、金红色纹路头盔的男人暴起，直接攻向了那个领头人。
还是对方反应快，躲了一下，加上他身边的人也反应过来，出手拦了拦，他这才只是受伤，不是被杀。
“焚仇！”
焚仇一把摘下自己的头盔，一边躲避朝他而来的武器，一边跑到庄梦身边：“喂，你能打吗？”
庄梦也只是顿了一下，就立马切换到了战斗模式：“谢谢。”
但黑曼巴的玩家不止他一个。
有人矫健地从人群中跃出，双手握着两把弯刀，一边一把，像是猎豹一样，从空中降落，直直冲着庄梦和焚仇就来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其实焚仇一个人都能打，但问题是他们现在还要应付二十几个经过机械改造的NPC！
巨大的死亡威胁瞬间笼罩在两人心头，庄梦却完全没有慌乱，她只轻声对焚仇说了声：“低头。”
战士天生服从命令的本能刻在了他的心里，他已经把庄梦认定成了队友，对队友抱有一定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就低了头。
下一秒，一声清脆且响烈兵器碰撞声响起，焚仇在抬眼，就见两柄没有地方可以握、刀尖刀尾都是刀的S但没那么S型弯刀在他俩脑袋上，替他们挡下了那人的攻击。
而与此同时，一个人倏地出现在他和庄梦中间，焚仇本能紧绷，下意识就要动手，还是庄梦反应快：“是队友！”
焚仇的肘击才没有误伤叶隐珏，然后他就被叶隐珏一把抱起，夹在腋下，再然后，他们出了包围圈，站在了附近的一个已经废弃了的蓄水池上。
叶隐珏倒抽了口冷气：“兄弟，你好重！”
他差点就没抱起来。
还是小霍好！！！
焚仇：“……我这是一个正常的、爱锻炼的、拥有八块腹肌的男人该有的体重好吗？”
“……是你。”
被他挡下攻击的人站定在原地，解开了自己面上用来遮挡面容的机械面具：“你变强了。”
叶隐珏垂眼看着他，心情和神色难免还是复杂的：“…师父。”
赤猴是他的师父，和雀鹰、荧惑不同。雀鹰教他的东西很少，只是让他背了副本而已，喊他老师，最初是因为不知道该喊什么——雀鹰本人不喜欢被喊江会。
但他身上所有的本事，无论是杀人的，还是保护自己的，都是赤猴教的。
赤猴对他也很好，他知道他喜欢吃棒棒糖，就总是会用自己的积分给他换。
没错，他给他的那些糖，全部都是在定制商城里花积分买的。
荧惑跟他说这事时，笑得眼妆都花了。
赤猴也没有半点波动，甚至不太理解荧惑为什么要笑。
因为他脑子有病。
不是骂人，而是字面意义上的。
赤猴有一定的认知障碍，但也因此，他是天生的杀手。
要他杀人，他不会问为什么，别人求饶、哭泣，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和手软。
因为他无法理解。
他不懂恐惧，不懂死亡。
他知道杀一个人就是要让一个人死，但他不知道一个人死了是意味着什么，哪怕你跟他说，就是这个人消失了，你剥夺了他的什么什么，他也没有办法理解。
他只知道这是影子公会给他的任务。
而他将永远忠于影子公会。
赤猴冲叶隐珏举起了刀：“你在该清剿的叛徒名单中，比起庄梦，我会优先杀你。”
赤猴其实只对叶隐珏一个人这么好过。
但他无法理解死亡。
他不知道如果他杀了叶隐珏，意味着什么。
又或许他真的杀了叶隐珏的那一刻，他就能够明白了。

第103章 机械之心（27+28+29）
叶隐珏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所以他将愁杀召回来, 两把在霓虹光下反射出各色凌厉的寒芒的弯刀漂浮在他身侧，叶隐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 已经不是平时那个每天跟霍得插科打诨、还有点自恋的爱豆人设了。
他凝望着赤猴：“我会淘汰你。”
叶隐珏没有再喊他师父：“赤猴，影子公会杀不死我。”
话音落下时, 他直接操纵着愁杀飞向赤猴, 而庄梦不需要他开口，就直接替他处理那些喽啰。
毕竟她这具身体确实很强，可她本身不擅长战斗, 就像是军事小白扛起了火箭炮，怎么开都不知道。
当然她要好一点, 她至少知道不会开也可以用它抡人（？）
见她又下去了，焚仇也跟着下去了。
让女士打头阵，不是绅士所为啊！
尤其队长说过黑发的庄梦不擅长战斗！
然后焚仇就看着不擅长战斗的庄梦一撩裙子, 从义体小腿上束着的腿环中拔出了小刀，那小刀是特殊材质打造, 削铁如泥，能够让庄梦很轻松地砍掉人的脑袋。
一个脑袋滚落在地，发出一点沉闷的声音, 还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焚仇：“这些人都是机械人啊？！”
他一边感慨，一边下手也不迟疑，手起刀落，砍下来的都是机械脑袋。
而那头两把愁杀其实奈何不了赤猴，但叶隐珏没有急着暴露自己可以操纵五把愁杀这件事, 而是选择暴露刀魂。
因为他只可以操纵两把刀, 就意味着他最多只能拥有两个刀魂, 其他的愁杀还没有认可他, 但如果他可以操纵五把刀了，那么他们就会知道，他能够拥有五个刀魂，这样对他的警惕也会直线上升。
叶隐珏带着两把愁杀跟赤猴以眼花缭乱的速度过了近百招后，赤猴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利用愁杀逼退这个台子，但直至此时，叶隐珏也不算占了上风，因为好几次，赤猴都堪堪擦过了他的命门，他却没有碰到赤猴一丝一毫。
毕竟赤猴的战斗经验比他足。
但……
叶隐珏眼底掠过精光。
差不多了。
在赤猴再一次将两把愁杀打飞，冲到了叶隐珏面前，而叶隐珏的愁杀就跟在赤猴背后，好像试图挽救时，叶隐珏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即便面对赤猴已经就要擦到他面门了的弯刀，叶隐珏也没有半点慌乱。
“刀魂&#183;瞐翰。”
随着这一声念出，赤猴登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般，而且还毛绒绒的，像是数不清的羽毛糊在了他脸上，然后一阵吸力传来，他的身体猛地倒退。
闭着眼睛的瞐翰漂浮在空中，耳朵上的羽毛已经变回了一边三根——知鸫把另一根羽毛还给他了。
“……这个世界有些吵闹。”
根本无需叶隐珏指挥，瞐翰这样级别的刀魂，是很烧叶隐珏的SAN值——毕竟他现在是依附于叶隐珏的，让他动手就像是叶隐珏使用天赋，也是一种精神污染。
但他是真的强！
在赤猴用了道具解除了他的束缚，再次冲上来时，瞐翰没有阻拦，而是挡在了叶隐珏面前，任由他的刀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熟知这一招的庄梦毫不犹豫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还不忘提醒焚仇：“闭眼！”
焚仇下意识就做了，反正他闭上眼睛也可以靠听力和感知清理这些喽啰。
但那些没了脑袋还在冲他们发起攻击的仿生人们也停止了攻击。
叶隐珏是刀主，不需要闭眼，所以他看着瞐翰伸出手摸了摸赤猴的脸。
瞐翰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出瞐翰的表情，但他能够猜到，因为他在别的副本试着召唤瞐翰的时候看见过瞐翰最喜欢的这一招。
方锈管他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符合他的美学；瞐翰说这样清理战场最快。
瞐翰睁开了眼，那双一只眼睛就有三个瞳孔的眼睛不用他做什么，就足够让人掉SAN了，更别说他睁眼，就代表一定会发生什么。
一开始还不明白瞐翰为什么挡刀的赤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瞐翰的眼睛，然后他的身体里从各种孔中爆出了无数的羽毛。
赤猴甚至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个音节，他只知道自己内脏受到了什么挤压，但没关系。
因为他的另一把刀已经搭在了叶隐珏的脖子上。
用了这招的叶隐珏SAN值已经跌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上，他无法再躲避，甚至也无法操纵愁杀，他只能握住愁杀，身体往前倾。
赤猴是可以砍下叶隐珏的脑袋的。
他最后的意志足够支撑他的动作，庄梦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喊了声：“叶隐珏！”
她将手中的激光刀变得细长，如同一根棍子一样，要帮叶隐珏补刀。
叶隐珏也还在躲避那把弯刀的弧度，努力向前倾，要给赤猴补上最后一刀。
赤猴动了动唇，嘴里流出大片的黑血和羽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在流逝，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无端恐惧，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他无师自通了“无力”。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无法挽回自己。
……原来这就是死亡吗。
赤猴望着叶隐珏，跌到了个位数的SAN值让他的脑袋混乱无比，但在这其中，有很多画面却又那么的清晰。
潜藏在他的记忆深处。
人类的感情，是无法被洗掉的。
赤猴的弯刀已经割破了叶隐珏的颈侧一点，殷红的血染上他的刀刃，他的耳边回荡着的，是各个年龄阶段的叶隐珏在他耳边喊他师父。
赤猴是个没有家的人，他也知道影子公会的人看他的目光很奇怪，但叶隐珏的目光却很清澈。
当年荧惑笑他傻，拿积分换棒棒糖。
叶隐珏却顶嘴，说不许笑我师父，这样的棒棒糖才好吃，越贵越好，师父是懂的！
赤猴松开了自己手里的刀。
死亡很痛苦。
他在这短短的一秒里，就已经在无法抑制又不断攀升的恐惧中体验到了。
叶隐珏手里握着的愁杀和庄梦手里的激光刀在赤猴才松开手指的那一刹那，就没入了赤猴的身体里，赤猴的瞳孔也在那些羽毛的折磨下涣散。
速度太快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先松手，还是叶隐珏和庄梦先捅刀子。
但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他让太多人受到这样的痛苦和恐惧了。
就别让叶隐珏再有半分的悔意吧。
就当他是因为他们的出手所以没有办法再攻击下去。
赤猴轰然倒地时，叶隐珏也看见了他的死状。
是的，赤猴死了。
因为瞐翰的招数要的不是人的命，而是SAN值。
瞐翰也融入了愁杀里面。
打了这么久的配合，庄梦第一时间在叶隐珏狼狈倒地前先扶住了他，给他稳住了他一直很在意的形象：“你SAN值多少？”
叶隐珏现在脑海和耳边已经陷入了混乱。
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看见了当年荧惑把尚且还是婴幼儿的他从车祸里抱出来的画面——这是荧惑跟他描述的，他想象出来的，因为他根本不可能以第三人的视角看见这一幕。
然后一下子又闪到他被推到赤猴面前，那时候赤猴正坐在窗户上发着呆，他们让他喊他师父。
还有赤猴跟他说他是第一次带徒弟、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带徒弟。
还有当年遇见韩淮、还有……
叶隐珏捂住了脑袋，他脑袋里闪现的画面和他耳边的声音是不同步的，他晃了晃脑子，勉强在其中辨认出来了庄梦的声音，强撑着说：“我没事。”
庄梦：“从赤猴那得到的战利品里有药水吗？能喝吗？”
叶隐珏点头：“有。”
他说完，就在庄梦的搀扶下喝了高级精神药水。
赤猴的背包里也是带了两瓶精神药水，两瓶生命药水。
这些已经转移到了叶隐珏的背包里，显示额外获取可以使用。
赤猴是死亡了，所以其他的道具也属于叶隐珏，但是系统提示是——
【玩家赤猴为选择带入副本内的道具将在此次副本结束后发放到玩家背包中】
而正好此时，十分钟的时间到了，秋厉也赶到。
只是留给他的，只有结束了的战场。
他扫了叶隐珏一眼，叶隐珏无心和他说话，庄梦微微警惕起来。
焚仇跑过去：“队长！我跟你说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好嘛！这俩超强啊！”
秋厉总是有点老干部风：“没事就行。”
叶隐珏看了眼自己的SAN值。
高级药水并不像低级药水那样，是一下子回上来的，它是先稳住使用者的心神，然后再慢慢恢复。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伤脑子。
低级药水很伤脑子，喝多了，SAN值就会更加不稳定。
叶隐珏这招是厉害，但真的也只能用一次。
不仅因为SAN值顶不住，也因为有冷却值。
现在他的武器一栏里面就显示着【愁杀[刀魂&#183;瞐翰进入睡眠，请等待苏醒……]】
别问什么时候醒，问就是系统也不知道，全看刀魂自己的心情。
譬如【刀魂&#183;知鸫】从和愁杀彻底融合后，就没醒来过，他都不知道他能给他带来什么。
叶隐珏常常怀疑，自己是被坑了个位置。
庄梦看他脸色好了点，就松开了他，但还是低声确认了遍：“没事吧？”
叶隐珏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确实没有性命之忧。
他用意念关掉了面前弹出的【您已淘汰并击杀玩家赤猴】和其他的窗口，轻呼出口气，告诉自己他要彻底告别影子公会，不要回头。
方锈他们或许不是破晓那样的光，但至少不是可怖的尸骨坑。
方锈总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玩家，他从来不会主动动手。
他可以杀人，但不会想杀人。
因为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必须要能够越过那个底线动手杀人。
可这并不代表滥杀。
“……我没事。”
叶隐珏冲庄梦笑了下：“放心。”
他只是发现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好像没有那么容易。
叶隐珏又看向了秋厉，真心实意地说了声：“秋厉，谢了。”
如果秋厉不选择帮方锈，而是要和他们大打出手的话，这场战斗还真有点不好说。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方锈也不会做这样的安排。
他是知道焚仇在黑曼巴的。
秋厉没有多说什么，他素来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格，他只冲叶隐珏点了下头，就带着焚仇离开了。
焚仇跟他走时，断断续续的声音还传到了他们这来。
“就走啊？我还想跟他们多聊聊呢。”
“哇你是不知道那个叫叶隐珏的玩他那个飞刀有多帅。”
“欸，队长，你说我定制一把飞刀怎么样，用意念操纵飞刀也太帅了吧！这样以后我还可以用意念操纵飞刀给我带东西……”
焚仇话好密。
庄梦心说她肯定能和他聊起来。
不过还是算了吧。
“我们走吧。”
庄梦说：“我不放心霍得那边，去支援一下。”
叶隐珏叹气：“阿梦啊，太操心会长皱纹的。”
庄梦，真是宇宙级保姆。
-
“赤猴死了。”
方锈勾起唇，心情很好：“又一个仇家解决了。”
解行水闻言，语气幽幽且意味深长：“是啊，越来越快了。”
方锈瞥祂，下水道的空间昏暗，但不算逼仄，而且这里是密殿的根据地，并没有什么气味。
让方锈最满意的是，密殿不仅是建在地下的，还特别勇敢的建在了乌托邦研究所和第一军事基地以及联盟总部的底下。
这三个地确实不是连在一起，但密殿通过地鼠打隧道的方式在地底将它们连在了一起。
这百年大计，啧啧啧。
“也没有百年。”
解行水煞风景道：“密殿里有执行者的神启之力是可以挖通隧道，只要规划好了路线，会很快。”
方锈：“之前就想说了，这个和天赋很像，但也很不一样。”
他若有所思：“感觉确实很符合神启之力这个说法啊。”
解行水笑着看他：“你又想到什么了？”
方锈也不瞒着：“只是觉得密殿就好像在为这一天而诞生一样。”
他搜索过资料库，关于密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资料库中并没有详说，而且整个组织，尤其是所谓的起源之神，就像是凭空诞生的一样，很是奇怪。
但结合一下之前的副本经验和他的一些猜测，就什么都不奇怪了。
只是方锈有点意外这个副本明明也不是邪神做的梦，那么为什么起源之神是一整棵树。
方锈停在某间屋子的壁画前，想问解行水祂的本体是不是就长这样，还没开口，解行水就嘘了声，笑吟吟的：“你暂时还没到那个等级。”
方锈轻啧。
解行水摩挲着他的手背，望着他的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是有着能够勾魂摄魄的武器一样，充满了暗示性和危险：“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点什么的话，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开开后门。”
方锈面无表情地盯着祂：“现在时间很紧。”
解行水迅速竖起一根手指，过白到没有血色的手在半指作战手套中格外修长——事实上解行水的手指确实比普通人要长一截，就像是多了一根指节那样。
祂说：“就再来一分钟。”
方锈不知道怎么的，那点逗弄、挑衅、恶劣的心思忽然在这话中散了，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虽然很浅，但它很漂亮。
漂亮到方锈愿意将其送给属于他的神明。
然后在短暂的一分钟后，方锈抵着解行水的额头，愿意短暂的沉溺在这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感情中：“我喜欢你的嘴。”
他说：“所以愿意再给你九分钟。”
在这个本里，他们彼此都是冰冷的。
无论是气息，还是拥抱又或者接吻。
无论多久，他们都是冰冷的。
方锈倒是可以控制自己体表的温感，但这很没必要。
因为就算是冰冷的他也喜欢。
哪怕刺骨。
附赠的九分钟套餐结束后，解行水一手搂着方锈的腰，另一只手扶在方锈的脑后，整个手掌完全盖住了方锈的后脑，将那些线也压在其中。
祂低声说：“不是。”
祂知道方锈想问祂的本体是不是就长这样，但真的很遗憾：“我也想让你看一看，可不能。”
方锈就算再强大，甚至强大到超过神明，他也始终是人类。
神之躯，是不可视的。
哪怕是方锈，看一眼也会疯掉。
方锈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但他问：“不是你不想让我看么？”
解行水低笑：“我承认，确实有这个原因在，但你真的不能看。”
方锈扬眉：“如果我砍掉你的手，不就能够看见了？”
解行水稍顿：“……你在666号病院就猜到了啊。”
祂低叹：“真聪明。但那也不是我原本的模样，只是经过一些美化加工。”
只是即使如此，也丑陋不堪。
祂轻轻摩挲着方锈的颈后：“配不上你。”
解行水大大方方说完这话后，又好似无奈一般：“方锈，你让我在你心里留点漂亮的样子好么？”
祂不想方锈想起祂，就会联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方锈却说：“解行水，你要我对你坦诚点，想要我什么都与你说，你是不是应该也毫无隐瞒？”
解行水微怔。
就见方锈松开祂，甚至不看祂，就往前走，语气还有点怪：“而且你也不觉得我这副样子丑。”
方锈现在这身体确实真的不怎么好看。
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零件拼凑出来的，外头吊着一大堆线、仿佛随时要报废的机器人。
就算是解行水帮他整理好了，打好了结藏住了，他本人也是真的很不喜欢甚至很讨厌。
人在心上人面前，都是有点在意形象的。
方锈也不例外。
不然他也不会故意耍帅，玩得这么花里胡哨。
解行水跟上他，敛眸看他。
见祂不说话，方锈刚想偏过头说句什么，某位神冰冷的指尖忽然就捏住了他的耳廓。
方锈：“……？”
就好像那天在《666号病院》被解行水亲了一下耳垂一样，方锈登时就停住了脚步。
只是现在接过吻还被摸过胸肌的方锈已经比那一回要有见识多了：“…干嘛？”
解行水重重叹了口气：“我忽然很讨厌你这副身体了。”
祂很是遗憾：“看不到它红的模样。”
方锈其实很难害羞。
他第一次听祂说喜欢的时候，没当真；祂偷亲他的时候，他是懵了，耳廓也的确红了；但第三次祂跟他说喜欢说想亲他，说想要和他建立人类之间所谓的爱情关系时，方锈已经可以很淡定地问祂有没有烟。
祂给了后，他就点燃一支，看祂，还很诧异祂干嘛不说话了：“继续啊。”
就像在《666号病院》一样，祂亲他耳朵时，他确实又懵了，但之后每一次无论是什么，方锈都不会有这种反应，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挑衅祂，恶劣至极地看祂只能隐忍。
但有一点，方锈一定会难为情。
那就是让他认真说一些类似于以上“你也不嫌弃我”，然后潜台词是“所以我也不会觉得你丑”这种情话。
方锈会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起了又掉，掉了又起，甚至头皮发麻，比让他在泥巴地里住还难受——方锈有洁癖。
从前的方锈拥有过往所有的记忆，所以对解行水说过的这类到极限了的也就是一句“我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
就这么一句示好，方锈自己就顶不住了，揉着发烫发痒的耳垂轻啧，嫌弃得很。
解行水不觉得方锈不跟祂说软话有什么，反正祂觉得这样的方锈很可爱。
超级——
无敌——
巨——可爱。
而现在这个本剥夺了解行水看这样可爱的方锈的权利。
但，还是超级无敌巨可爱的。
解行水弯眼，心情好到了极致。
方锈对上祂那张如花般的笑脸：“……”
“啧。”
他很不爽：“笑什么，憋回去。”
解行水干脆低笑出声了。
祂去牵方锈的手，一人一神往前走，但方锈却一把拍开。
解行水依旧契而不舍，两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手上过了几十招，最后还是方锈一脸烦得不行了的表情，任由祂将自己的手抓在了手里。
方锈还为此找了借口：“给你牵，但你记住不许跟叶隐珏提。”
他说的是另一件事。
解行水知道：“你是指影子公会准备拿他当傀儡，叫智者附身于他，从而稳固影子公会第一的位置？为什么？”
叶隐珏之所以被定为会长继承人，就是因为他是c+的脑子，A+的武力面板，这样的数据太难碰到了。
这脑子，很容易被入侵。
关于这点，方锈是猜的。
但他有个神祇，所以他问了解行水是不是，解行水点头了。
“没必要。”
“……方锈啊。”
解行水低叹：“我是真的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吃醋啊。”
方锈稍微一点的好分给别人，都会令祂嫉妒得发疯，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将那个人的存在抹去，这样方锈的好就只能给祂。
“你正常点。”方锈无言：“叶隐珏帮了我这么多，还被我坑了这么多把，我总得给他点什么吧。”
不破坏他心里最后那点温暖的回忆，就算是他这个队长最后的温柔吧。
他们说话间，也到了目的地。
这里有执行者守着，执行者一看见解行水，就立马垂首，嘴里喊了句什么，方锈听清楚了，但没听懂。
那是不属于任何一个现实世界拥有的语言。
事实上乌托邦之城的语言大概也不是现实世界的语言，只是他们在这其中扮演着乌托邦之城的身份，不可能不懂，所以系统帮他们翻译过来了。
但这一声，系统没有进行翻译。
解行水也没有解释，只对执行者淡淡道：“打开吧。”
这里是一个入口，一个连接着乌托邦研究所和密殿的入口。
从这里出去，就能直接抵达乌托邦研究所。
也就是说，在今折还在鼓捣城里的那些阴谋诡计的时候，他们直接杀到了它的大本营。
执行者将方锈和解行水送了上去，重新见光的那一刹那，无数的红点密密麻麻的遍布在他们身上，硬生生将他们全身铺得满是红光。
而以他们为中心的半米外，圈着一圈圈的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有高有低，被规则分布，最矮的在最内圈然后依次递进，形成了台阶一样的高墙，将他们围堵在其中。
而红灯不仅源自于这些机器人，还有在天空盘桓的微型战斗机。
方锈查过资料，这种机器小得只有麻雀的体积大小，但杀伤力极强。
一发下来就可以打穿一栋楼，在整栋楼里留下一个小圆点。
如果它冲他们开火，大概就是一发就可以将他们的身体打穿，并穿过地底，打穿密殿。
而现在这样的微型战斗机，在他们脑海上盘旋了十几台。
方锈视力极佳，还看见在旁侧的大楼上，有固定的炮台对着他们，那个炮台方锈也在资料库看见过。
简单来说就是那个炮台只需要开一炮，就能炸出一朵蘑菇云。
方锈勾起唇，完全没有半点被威胁了的不悦：“这么紧张？”
他轻笑着扫视这些机器：“今折，你很怕我嘛。”
这话落地后，围着他们的武装机器全部闪烁了一下，这场面其实有点像丧尸围城，莫名诡异。
可方锈对这些东西确实很有兴趣。
他也想操纵这些玩。
没有哪个男的可以拒绝机器人吧？
方锈稍微上前了一步，一片整齐的“咔哒”声重叠在一块响起，原本这声音该是细微的、不易被人察觉的，但这么多声叠在一块，简直震耳欲聋。
是保险栓被打开。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方锈他们再有下一步动作，那么这些机器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其实方锈是很想试试的。
试试看他这不死之身如果被轰得连灰都没有了，还能不能不死。
可鉴于解行水还在他身边，这场面有点不好看，所以他举起手示意投降：“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但你完全不露面，似乎是不想跟我聊？”
其中一个机器闪了闪，机械音响起：“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
今折说：“你不是已经让白澄他们召开会议，决定投票通过关闭我么？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聊的？”
方锈并不意外他知道：“但你也不会坐以待毙，不是么？”
今折：“当然。”
大概因为是AI，他的语调始终平平：“其实我们的终极目标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守护好这座唯一的沙漠绿洲，你大可不必如此敌视我。我并没有要毁灭人类的意思。”
方锈轻嗤：“一年前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口有百万，一年后已经只有近百万，其中还有十分之一是仿生人，十年后是不是这座城市就只有仿生人了？”
今折：“这不好么？这样的生命是永恒的，他们永远都不会死，人类也永远都不会消失。”
“当人类不能再更新替代的时候，就不是人类了。”
方锈不是很想跟他废话，他望了一眼天：“天黑了。”
副本内的时间流速比现实世界快，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
乌托邦之城又常年弥漫着灰色的雾，像是一座雾城，所以黑得更快、更早，而城内的霓虹灯则是无论天亮还是天黑，都始终在闪烁，将那些雾照得五彩斑斓。
从上空俯瞰，人们会以为这是仙境，但切身在其中时，才会知道，这是一座已经腐败的城市在唱生命最后的终章。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这座乌托邦之城，也会化作泡影消失。
再无痕迹。
今折显然无法反驳方锈这话，所以他换了个话题：“你一副胜卷在握的模样，是觉得这一局自己赢定了吗？”
他说：“你无法踏足我的机房，但守护你机房的那些人类亦，早已倒向了我，恨不得我现在就赐予他们永生；更别说那些仿生人本就是受我控制，你觉得你，凭什么赢我？”
今折问：“就凭你后面选中的这些人类？他们赢不了的。”
方锈勾起唇：“所以说，无论是谁，都不要小瞧人类啊。”
.
韩淮的任务很简单，也很复杂。
他得保护好方锈的核心机房。
光是核心机房，就整整一层，好在他有执行者做帮手，这些执行者听命于解行水，帮着他一块悄无声息地入侵了第一科研所后，先给方锈整整一层的机房套上了一个护盾。
但他们不能依赖这个护盾，因为护盾是护盾，终究是要打破的。
所以韩淮最先要干的事，是蒙蔽今折的眼睛。
说实话，方锈觉得他听韩淮说过最好笑的笑话，就是当初刚进游戏时，韩淮听说要先在《角色扮演内测版》打出十个TE结局，然后进到这个游戏世界感受到了这个游戏世界的那些东西时，说过的一句——
“这玩意都弄得这么高科技，对我们老年人真不友好”
因为关于方锈知道如何灵活地运用黑客技术，而不是死板地攻击、入侵这件事，是他教的。
韩淮可是公司数一数二的教官，不然当年公司也不会舍不得他，不允许他退居二线。
方锈至今都还是简单粗暴流，但韩淮不一样。
他真的很油子。
方锈都在他手上吃过一些亏，最后以绝对武力胜过，被韩淮评价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方锈当时揪着他让他也试试电脑屏幕密密麻麻地弹出无数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弹窗铺满整个屏幕，关闭按钮设置了一大堆真真假假混在其中，点到假的还会多出好几个弹窗——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智力考验，只能拼运气，而方锈运气极差。
韩淮举手投降，并表示：“也不是无数个，我就设置了十万个。”
方锈：“……”
他果断地再锤了一下那个已经变成了废铁的电脑。
.
韩淮叼着电子烟，在执行者的遮掩下拆了一个仿生人，用电脑接上仿生人：“让我看看，那什么惊蛰能控制这仿生人，就代表着这仿生人用的是他的网络，就算是表层，也应该有‘绳子’牵引着，能够顺着爬过去……”
韩淮眼前亮起了绿色的光屏，是霍得给他发脑内信息了，有声和文字一起的那种——他们之前的每次通话，都是这种：“师父，我们准备开始会议了。小叶哥和梦梦在外面支援我，你好了就跟我说一声。”
韩淮脑内回了句：“好嘞，你自己小心一点，白澄和霍罗也不知道哪个有问题。”
霍得：“放心吧师父，东姐也在会议室，她负责安保。”
韩淮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霍这人，就是太容易相信人。
他们各自分开行动后，东璃儿就找上了霍得，主动说了她是“归”队的队员，真名叫东璃儿。
东璃儿拿到的角色本身就有伪装，她是用别的名字应聘上贴身保镖这个位置，所以霍得一开始不知道她就是东璃儿。
东璃儿是个爽利的性格，她大大方方地表示了她今天上午差点杀死霍得，但现在因为秋厉要求，所以他们和他们是合作关系，她会保护他，让他放心。
霍得这孩子，就挠挠头，说了声好。
东璃儿都有点诧异。
霍得就说，差点杀死也是没杀死，以东璃儿的本事，要杀他他也反抗不了，
“再说秀哥都知道你在我身边，还让我一个人回来，跟这场会议，那就说明你不会动手，或者你就算会动手他也有办法保下我。”
饶是东璃儿这种出身，都被霍得这绝对信任给震撼到了：“你就不怕他放弃你？”
霍得认真道：“那就说明他需要我作为弃子做点什么啊。”
东璃儿：“……”
淦。
这个叫方锈的是给人下蛊了吗？！
话说回来，霍得此时坐在霍罗身后往旁边一点的位置，正好在白澄和霍罗中间，他看着这长长的会议桌，难免有点紧张。
因为这场会议，乌托邦之城的官方总负责人，也就是类似于什么城主、国王级别的人会来，虽然这位负责人被架空了，但也是个总负责人。
然后这场会议还有五大势力的话事人以及乌托邦之城第一将军、乌托邦之城研究所所长、乌托邦之城会议厅最高会议长等等一些听着就让人紧张的职位的人来。
这场会议，是白澄和霍罗联合山海集团的话事人与尼刻家族话事人一起发起的，议题很简单，就是关闭乌托邦之城另一个核心AI今折。
会议开始后，霍得就知道为什么那场晚宴被叫做“各怀心思”了。
因为在场有一半不支持关闭核心AI今折，并明确表示他们认为核心AI今折有自我意识是一件好事，且他提出的永生方案也是一件好事。
——在座的各位都已经到了一定的年纪了，谁不害怕死亡？谁不想长生不老、不死？
而在剩下的一半里，也不是全然支持关闭核心AI的。
白澄是支持，但在表决时，霍罗倒戈了。
他说：“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非要关闭、清除，今折诞生了自我意识，我们完全可以考虑一下把它拆开研究。”
霍得深呼吸了口气。
秀哥又猜对了。
他说要么是霍罗，要么是白澄，反正总有一个和他们不是一心的。
商人逐利，霍罗这句话，就已经表露出了他的意思。
不仅是他，山海集团和尼刻家族也想从中获取一些东西。
所以霍得毫不犹豫，直接在霍罗不备时掐住了霍罗的脖子，一把将其的机械脑袋拧断。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弄懵了。
霍得唰地起身：“现在霍罗死了，厄瑞波斯我说了算，厄瑞波斯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关闭核心AI今折，停止一切将人类改造成仿生人的计划！”
“乌托邦之城是人类的家园，不该是机械的国度！”

第104章 机械之心（30+31+32）
霍得反应会这么大, 是因为从前他看过一部电影。
那部电影说的就是当科技越来越发达、高度科技文明遍布世界时，人类的毁灭也就开始了。
一个AI的意识觉醒，意味着这个世界出现了另一种类似于人却比人类要恐怖、厉害的种族。
而人类却浑然不觉, 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是造物主。
认为自己能够圈养这些“物种”，就像在圈养那些禽兽一般。
持续性地把它们当做工具, 甚至想要创造出更多这样的“奇迹”。
有人发出异议, 发出疑虑，自大的人却已经被擅长伪装的AI欺骗，认为AI就是受他们所掌控的, 只要它们不听话，那么删除程序关停机房就好了。
直至人类灭亡的到来。
直至AI主宰了世界, 将人类圈养在了“养殖房”里，直至AI学会了如何“创造”出人类，创造出人类只是为了观察人类。
位置的变换, 是那部影片最后的结尾。
霍得觉得，现在这个乌托邦之城, 就和那部影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支持关停今折并停止一切仿生人计划的几位没有动作，但支持继续使用今折的阿帕忒家族为首的那些人却猛地拍桌起身：“霍得！你把会议当成了什么？！霍罗是你的父亲！”
“优胜劣汰这种话是你们自己说的。”
霍得并不虚，因为他的身后有东璃儿, 再往后还有庄梦和叶隐珏：“现在我这个‘优’胜过了他这个‘劣’，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军官起身冷笑：“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优能不能赢过我。”
这位第一军官是第一军事基地的人。
但此次出席这场会议的，还有第二军事基地派来的一位站在他身后旁听的军官。
他叫邓看看，是破晓的成员。
在他起身时，邓看看就拔出了腰间的枪, 怼上了他的后脑：“很抱歉, 尼格厄斯阁下, 我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话语权, 但我并不支持你们将人类变成AI。”
他平静道：“这个世界确实是优胜劣汰，但如果人类不更新替代，优胜劣汰本身也就不存在了。”
“乌托邦之城，只会变成一场困兽之斗。”
其实破晓他们拿到的是方锈的敌对阵营，邓看看不该在此倒戈。
但破晓全队一致不喜欢他们的阵营，所以决定投敌。
尼格厄斯恼怒：“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吗？！别再天真了！今折掌控了第一军事基地的所有武装机器人，你们都知道那些武装机器人有多么强大！一旦它出动那些机器人在城内肆意虐杀人类，那乌托邦之城才是真正的完蛋！”
听到这话，会议桌上不少头目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您说错了一件事。”
邓看看却摇摇头：“人类比人类自己想象得还要强大。我们能够在一次次战争中存活，能够越来越强大，是因为我们是人类。”
“义体、精神系统，只是辅助人类的工具。”
“武装机器，只是机器而已。坏了就要丢，但人类就算是死了，也有无数薪火传递下去。”
“人类的身体是没有那些铜墙铁壁强大，可人类的灵魂是机器和代码无法比拟的。人类只要还是人类，就永远生生不息。”
会议室内登时被他镇住了。
霍得望着邓看看，整个人都是懵的。
远在乌托邦研究所的方锈看了个现场直播，也扬了扬眉。
这人……是天生的说客啊。
这不去发展个洗脑宗教什么的，就可惜了啊。
而另一个AI今折也被这口才冲击到了。
他摆在机房里的屏幕闪了闪，数据有一瞬的紊乱。
这玩家……
要不是他必须按剧本把这个反派演下去，他都想说别说了我自己关了。
真的好有道理啊.jpg
今折被困在电脑里，代码变成哭哭表情。
他很讨厌演反派啊！！！
因为反派永远都会被正义的朋友打败啊。
从前是，现在也是。
今折不高兴地派出第一军事基地的所有武装AI，并对那个叫方锈的玩家说：“你确实很有本事，会议既然谈崩了，那么我们就拳头说话吧。”
他也还不一定会输。
因为这个叫方锈的玩家，要面临的危机不仅仅是副本内的。
今折打开了所有指着方锈和解行水的武器开关，不出意料地感觉到了程序错误——是韩淮那边入侵了他的核心程序，并已经在悄悄将他瓦解。
但韩淮毕竟是一个人，他没有今折那么快，第一军事基地那些被他开启了“清扫战场模式”的武装AI已经在乌托邦之城引起了骚乱。
这是这个副本既定的一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一环。
因为这是这个世界已经经历过了的事。
这是一个重要的剧情节点，没人能够跳过。
而人类确实不会就此灭亡、毁灭。
会有许许多多的人站出来，无论官方与否、利益与否，他们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
曾经的敌人，也会在此刻结为队友与战友。
今折要是现在有人身，他一定会仰头看天，中二地感慨一句：“这就是人啊。”
可惜他不会有了。
就算队长带他出去他也不会有人身了。
因为他只是一串…不，很多很多串代码。
.
乌托邦之城研究所的这些武装机器人忽然的熄火和关机，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方锈毫不犹豫地就往前跑。
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拔了今折的网线，然后轰掉他的机房。
这项任务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很难。
因为……
方锈望着拦在他面前的雀鹰、风扬还有其他几个受神明所庇护的公会的人。
譬如第八位【死神之镰】麾下【予以永夜】的会长，第九位【海妖王】麾下【深海寂灭】的副会长——他们会长也没有挑战次数了，第十位【口口】麾下【醉春宵】的某个长老级人物……
说实话看到神榜第十位的口口时，方锈是不解的。
他问过解行水，解行水的回复是：“他被审核屏蔽了，因为涉及色情。”
方锈：“……”
那当时就不要通过啊！
不过这也侧面告诉了别人这个神祇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信仰，也让【醉春宵】这三个字看上去嗯……
拦在方锈面前的还有第十一位【月下巫女】的【舞雩】的长老级人物，第十三位【小丑】也被喊做【joker】的【戏剧】的公会高层。
关于方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是因为这些人都暴露在他的监控底下。
他们彼此都习惯做伪装，互相并不能认出对方的脸——已经经历过一代公会会长替换，就算游戏世界更新前，论坛有很多玩家的照片乱飞，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因为他们能够很好的隐藏并不保护自己了。
不说每个公会之间都不认识，至少敌对公会之间是没法把他们的脸对上在xx公会xxx上的。
这其中没有理性公会，很正常，因为方锈把他们淘汰了。
没有众神之战，也很正常，因为弥途答应了不会出手，甚至弥途现在还在赶来的路上，大概是想帮他的。
没有曙光将至也不意外，方锈听说过曙光将至和众神之战很熟，他并不怀疑是不是弥途给了克尔德一些暗示，但没有第十二位【归乡人】麾下的【梦回时】就让人有点意外了。
这个公会…在论坛更新前有过帖子，说是很奇怪的一个、集体性格都有点孤僻的公会。
而且这个公会吸纳的所有玩家的天赋或多或少都和精神力有关。
据说，注意是据说，这个公会的会长是一只蝴蝶。
方锈从前没有太怀疑过，但现在见识到了【绝对理智】的特殊性后，他不得不怀疑一下榜上这【归乡人】、【海妖王】了。
尤其在《归路迢迢》中，方锈总觉得哪儿的故事线还有点不对。
“……好大的阵仗啊。”
不过现在还是要专注于面前这场随时可能会被点爆的战争。
方锈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这些拦路的人：“不过在有道具携带数的限制下，你们赢不了我。”
他勾起唇：“除非你们打算每个人都请神登场。”
如果没有限制道具携带数量，这场战斗方锈确实没法言胜，毕竟人家公会是有积累，有底蕴的。
可是现在这个副本限制了携带道具只能是五个，这些人就算是再怎么针对他，能够使用的道具也是有限的。
方锈只要耗，就一定是他耗死他们。
因为他是不会死的。
唯一能杀死他的人，是神。
而这位神，估计脑子里正在想着要怎么给自己谋取福利吧。
予以永夜的人率先开口：“废话真多。”
话音落下时，他身后弥漫出了一片深灰色近黑的雾，他伸手从雾里掏出了一把镰刀。
看见镰刀，方锈就觉得挺亲切的。
毕竟庄梦副人格的武器也是这个——主人格不会用。
但这把镰刀和庄梦的那把不一样，庄梦的是黑色的，很明显是用正常材料打造出来的。
而这把镰刀是黄白色的，接近于人骨骼的颜色，看镰刀握把，也像是人的腿骨拼接而成。
啧。
好中二。
方锈不是很喜欢那把武器。
因为他敢肯定，那就是人的骨头做成的。
见他要动手，其他人也没有再犹豫，纷纷变出了手上的武器。
解行水稍稍偏头：“你确定不要我出手？他们可是知道了你已经喊过一次了。”
【绝对理智】肯定在消失前传递了这个信息给他们。
方锈召出神赐，勾起唇：“就他们，不找他们背后的家长帮忙，就是一群小学鸡。你去找今折的机房。”
方锈能说出这话，除了在故意拉仇恨，也有点实话。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没打过配合，实力是很强，但在没有组队卡将他们连接的情况下，他们的攻击是无差别攻击的，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么一个个来，要么围殴束手束脚，还要顾忌到不能伤到队友。
解行水扫了他们一眼，到底还是先去了。
不得不说，方锈这嘲讽技能真是太强。
尤其方锈还是主动迎上去的。
他们大概是在进副本前那十分钟的准备时间里打好了商量，往方锈身上砸的道具不是一个人出手的，但却打成了组合技。
不仅将方锈定在了原地，还让他动弹不得，直接凝固在了那儿。
戏剧公会的拉罕冷笑一声，手中的小丑玩具枪率先朝方锈开出一枪。
但就在这时，没有动的舞雩公会的白皎皎在原地往他背后一指：“小心！”
“…迟了。”
方锈的低喃在拉罕背后响起，随后神赐的利刃直接砍下了他的脑袋。
而最开始朝他们冲过去的那个“方锈”也化作了泡影消失。
是衃枝编织的幻境。
但这人的脑袋并没有滚落在地，反而是发出了一声“砰”的声音，类似于开礼花一样，彩带也是从他的身体爆了出来，就要糊方锈一身，被方锈用神赐无情地搅在一起后甩开。
方锈一个后空翻落在身后的台子上，不爽地看着出现在了其他人身边的那个戏剧公会的拉罕。
戏剧公会的特殊道具，就像是理性公会有特殊道具一样，戏剧公会也有。
这个道具叫【滑稽的惊喜盒】，是保命用的。
可以阻挡任一一次致命伤害。
拉罕的脸色无比难看：“他很强。”
要不是这个特殊道具是一开始就绑定在他身上，在触发到致命伤害时就能自动使用，他根本来不及用这个道具，就会被方锈杀死！
雀鹰冷冷道：“他再强，刚刚那招也只能用一次，大家也别想着先试探、藏着掖着了，不能将他在这里阻拦下来，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白皎皎一点头，闭上眼睛，面前的月型法杖在身前悬空：“你说得对。”
她整个人忽然变得皎洁、神秘起来：“我给你们打辅助，我只能坚持十分钟，你们速战速决。”
方锈扬眉，握紧了手里的神赐。
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召唤神了啊。
这就很没意思。
他们这支队伍，其实挺强的。
不仅辅助和控制都有——辅助是舞雩公会的白皎皎，她好像可以定位到他的存在；控制是深海寂灭的赫波瑞，他的武器是一个海螺，用来吹的，也是魔法那一类的，还是指向性。
方锈无法规避，他可以控制方锈的思想，让方锈出什么招，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方锈要想不在这种情况下被他乱指挥挨攻击，那就只能不按照脑子里的思想走。
他们还有远程和近战，甚至还有类似于影响精神的那一类。
来自醉春宵公会的吴四情。
方锈以一敌多，又主动让解行水离开了，总会有被近身的时候。
吴四情就是这样近身了方锈。
他没有触碰到方锈，但方锈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明明看上去很普通，却莫名很诱人的眼睛。
他听见吴四情呢喃：“对，看我。”
吴四情冲方锈露出个笑，妩媚动人：“喜欢我、爱我吧，我会把我的全身心都献给你，你看我是那么的美丽，来抚摸我吧。”
方锈后退的势头登时停了下来。
吴四情以为成功了，便更为得意：“只要你说爱我，这场战斗就停止了。”
——只要方锈在这种状态下说爱他，就会变成他的奴隶，随他支配。
这么强大的男人，成为他的附属品，想想都让人兴奋。
方锈微微抬起了手，吴四情笑得更深，他还没说出下一句话，白皎皎就喊出一声：“小心！”
然后方锈猛地擒住了他的脖子，却没有用力掐死他，而是一边提刀挡了再次冲过来的风扬，一边不耐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的神喊出来。”
吴四情痛苦道：“不是谁，都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方锈就在雀鹰和风扬的夹击下不得不松手。
方锈也不忸怩，直接把他丢向了雀鹰的圆刀。
雀鹰也不手软，将阻碍他的吴四情一刀劈开，吴四情当场淘汰！
这场面变化，让风扬直接停了手，猛地拎起了雀鹰的衣领：“雀鹰！”
雀鹰冷冷道：“一个没法控制住敌人又没有战斗能力还会暴露信息的废物，要了有什么用？！我只是淘汰了他，又不是杀死了他！”
白皎皎也不赞成雀鹰这个举动：“他是我们的队友！”
拉罕也是将枪口转向了雀鹰：“你这样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啊，江副会。”
予以永夜的齐生连却是挡在了雀鹰身后：“为一个垃圾动怒，就是你们这些公会连逃生者联盟都比不过的原因。”
——是的，讲个笑话，除却三大公会和予以永夜以外其余公会在没有神明的加持下，单拎出来是打不过温晨曦的逃生者联盟的。
被搁置在旁边的方锈扬扬眉，习惯性地转了个刀花：“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是要先吵完，还是要先跟我打完呢？”
这也是方锈不怵他们的原因之二，这支队伍确实挺强，单拎出来的每个人跟方锈打，方锈都要费点时间解决，甚至有几个还有点棘手。
毕竟所有公会里不擅长战斗的只有理性公会，人家是战术师，不是战士。
但他们凑在一起，破绽就太多、顾虑也太多，不仅要小心自己的攻击会伤害到队友，也得小心队友背后捅刀子。
毕竟这些人，不仅是一盘散沙，曾经还是相看两厌的敌人。
他们再一次看向他，方锈还在转刀花玩，玩得漂亮又带着锋芒，尤其是那双凌厉的眼睛，哪怕笑着，都透着无尽的危险感。
方锈悠悠道：“既然你们内部出现了分歧，不如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方案吧。”
几人：“？”
就见方锈偏头，笑得灿烂：“比如说现在离开的，还能保证你们以后继续参加神战。我也不会对你们公会下手，但如果还打算留下的，那么很抱歉，你们可能要提前说拜拜了。”
齐生连闻言，嗤笑了声：“你真以为你能赢我们？”
方锈耸肩：“我好像也没有输你们吧。”
确实，他们七人确实没有什么配合可言，但实力还是有的，可方锈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
轻飘飘地在他们中间游走、穿梭，从容不迫地化解了他们所有的进攻。
而他们的道具，已经全部用完了。
最终还是白皎皎道：“他不能喊祂了，他的SAN值受不了的。”
深海寂灭的赫波瑞的海螺之歌，是可以影响人的SAN值的。
方锈的SAN值的确在持续性的下降。
“纠正一下。”
方锈停止了挽刀花的动作，他嘴角勾得更深，却让所有人心中都敲响了警钟：“我可以喊。”
什么？
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在外头的炮火轰鸣声中，方锈直接喊了：“洐！”
人们说只能喊一次，其实只是因为神祇在那一次就收走了那次副本里能够收的报酬，太多了会被察觉，所以懒得再理祂养的“肥羊”们。
并不代表是神祇真的只能莅临一次。
只要你喊，祂想，祂可以随心所欲地和你构建联系。
不过前提是你的灵魂要能够承受得住。
而方锈从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因为他是解行水会愿意用整个世界去换取的人。
匆匆赶到、在路上解决了好几批武装机器人的弥途也看见了这一幕。
本不应该被方锈第二次召唤出来的神明，出现在了方锈的身后。
没有人可以看见祂的面容——因为从始至终，只有方锈可以看见祂、记住祂。
模糊的虚影缠上方锈那把细长的仪刀，含笑的声音无比危险，像是淬了血味一样。
因为解行水知道，有一个令人生厌的臭虫在觊觎祂的人类。
所以祂要宣誓自己的主权。
“亲爱的。”
祂的虚影低头吻上方锈的手背：“这可是第二次了。”
“如果你今晚不能让我尽兴的话…那我就由着他们将你撕碎成幽魂，锁在我的身体里。”
这样的话，方锈的手就再也不会碰到那些肮脏的老鼠，也不会有人敢靠近他了。
方锈哪里不知道这神又吃醋了，他只轻哼了声，愿意稍微哄一下祂：“如果待会就能够结束这个本的话。”
他们之间的互动，无疑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甚至于外头连天的炮火，都好像是在为他们庆祝一般。
齐生连：“老江，局面都这样了，你就别藏着了。”
他们敢来狙杀方锈，就是还有底牌。
齐生连他们是不能召唤神，但还有一个可以。
雀鹰注视着方锈，终于摘下了自己那战斗时都不会掉下来的兜帽。
雀鹰是个光头，但重点不是他没有头发，而是他的脑袋上写着猩红的符文一样的东西。
他抚摸过那些符文：“智者。”
雀鹰的声音里带着恭敬：“请您赐予我力量。”
而解行水的意识也通过神赐在方锈的脑海里响起：“方锈，注意了。”
祂说：“接下来你将可以面对你真正的敌人的一小部分力量。”
方锈挑眉。
当红色的光柱打下来又逐渐消失后，雀鹰其实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但他的气息无端的危险了起来，让方锈的根根汗毛都战栗。
他骨子里流动的一些东西在疯狂叫嚣着、嘶吼着，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要撕碎眼前这个人。
他要杀死他。
要结束所有的罪孽！
这种潜意识，是无论封存多少记忆都无法改变的。
“……我帮您拦住其他人。”
弥途落在方锈身边，冲方锈微微垂首：“这是您与他的战斗，我不会让其他人插手的。您可以放心。”
方锈是算准了弥途会来，所以才让庄梦他们不要支援他。
因为外面的局面需要庄梦他们。
如果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没有玩家的干涉，他的机房不会太危险，但现在有玩家的干涉了，为了赢，他们得保护住他的机房。
方锈的机房被毁了，他们整个阵营就输了。
听见弥途这话，齐生连退了两步：“你放心，这是老江和方锈的战斗，我们不会插手。”
他们也不敢插手，智者投射了力量在雀鹰身上，雀鹰又不是他们的队友，和他们也没有什么组队卡的联系，稍微一点波及都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之前他们联手，只是为了消耗方锈，确保这一次可以将方锈要么淘汰，要么干脆击杀。
方锈望着瞬间退开了的其他人，知道智者肯定是不同于【绝对理智】的。
他握紧了里的神赐，神赐上遍布的细纹好像随时会彻底龟裂粉碎，且有带着别样的美感。
方锈从来就不是一个磨蹭的人，解行水的这道虚影亲自给他加buff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反正方锈是得用双手，才提得动刀。
那并不是纯粹的重，而是神赐在疯狂战栗、震鸣，它好似随时要反噬方锈，却又在顺从地听命于方锈。
方锈几乎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雀鹰面前，人到刀到，他速度是很快，但得到了智者一丝力量的雀鹰也看清楚了他的速度。
他没有选择像【绝对理智】那样想先用手接，因为他能够感觉到神赐的危险。
雀鹰侧身避让开，同时在他背后的圆刀飞出砍向方锈。
方锈提刀去挡，竟硬生生被震退了几步，还是飞速改刚为柔，将那圆刀带起转动，才化解了攻势。
之后“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不断在这片空地响起，和外头的战火声连在一块，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哪边更加激烈。
不过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人就已经交手了不下百次，快得现场能够捕捉到他们动作的人寥寥无几，能够完全捕捉到每一次交锋的更是没有。
再又一次的碰撞中，方锈再次退开，也停住了再迎上去的势头。
他感觉不到疲惫和疼痛，但他双臂在不住地轻颤。
他的身体全是义体，方锈能够感觉到，是这些义体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在这样下去，他这具身体要会报废。
方锈左边的颧骨上也有一道伤，蓝色的液体流下来，那是第三十一次和雀鹰交手时，他被一种很奇妙的力量影响，像是有黏糊的泥缠在他身上，将他拉向雀鹰，方锈只来得及改势在自己身上不远处虚空的位置斩了一下，那种拉力消失，方锈才得以勉强避开只冲他脑袋来的圆刀。
但还是被擦伤了一点。
而方锈还有两次是用自己金属外骨骼的手挡下雀鹰的攻击的，现在那条手臂出现了两道深深的伤痕，将里面的电路暴露出来，还在噼里啪啦地往外冒电。
反观雀鹰，他就跟没事人似的站在那儿，身上没有半点伤，只是看向方锈的目光阴桀。
方锈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太多。
就算是副本没有做道具限制，他跟他打起来，他也不一定能够赢他。
“…那是智者的力量吗？”
刚刚方锈根本没有空去思考别的，现在有一秒的喘息时间，他的脑袋就立马运转了起来。
解行水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如果你是说将你拉向雀鹰的力量的话，是的。”
方锈皱眉，勉强避开了雀鹰丢过来的圆刀，但一双义体打造的腿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没法让他避开紧随其后的雀鹰。
方锈抬起自己金属外骨骼的手去挡雀鹰，却被雀鹰猛地用力，将他的小手臂彻底打断。
金属手臂掉落在地上，潜藏在其中的电线暴露出来，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方锈本身都感觉不到痛感。
所以他很冷静地借势再退，同时也是听解行水继续说：“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从前的游戏世界还不是这样，那时候只要达成了条件都可以来到我的面前向我许愿吗？”
方锈的义体已经拎不起神赐了——他讨厌义体，因为义体是有承受限度的，人类的身体或许也有，但人类的身体里也还潜藏着无数的潜力，随时会爆发，但是义体不会。
因为它们是机械，是工具，一块铁能够承受的重量是有限且固定的，并且无法经过锻炼增强。
而人类的身体不一样。
乌托邦之城的人太依赖神奇的义体，并觉得进行机械改造酷又省事了，但他们没有想过，机械反而圈住了他们的潜力和天赋。
方锈一边躲避雀鹰，一边提醒解行水：“说重点。”
“重点是我和你说过，人们只能许一个愿望，但如果你说这个愿望是我还想要三个愿望，我也可以实现。”
因为这对于祂来说，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祂并不会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动怒，反而饶有兴趣地想看看这个贪婪的人类想许三个什么愿望：“智者就是说出三个愿望的人。”
只是那三个愿望很没有意思。
前两个尽显丑态，最后一个更是可以将智者钉在现实世界的耻辱柱上。
方锈轻啧了声，既是对智者的贪婪，也是对面前的局面。
他金属外骨骼的手臂被雀鹰彻底砍断，他翻身跃起欲要踢向雀鹰的腿也被雀鹰反手抓住，圆刀直直地冲他飞来。
方锈勉力拎起神赐去挡，但他单手握不住现在这个状态下的神赐，神赐直接被震飞，从他手中脱落，在空中转了几圈后，直直地插入了地面。
雀鹰的圆刀却只是震远了一点，立马就在雀鹰的操控下直直地冲方锈而来。
方锈手里已经没有了可以抗衡的武器。
他一拧腰身，想要踢开雀鹰以此避开，但那种奇异的力量再次包裹住了他，让他不受控制地往雀鹰的刀上靠拢，再然后，方锈的身体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他猛地坠落在地，再也没有了能够躲避和攻击的手段，雀鹰的刀也悬空在了方锈的脑袋上：“方锈，结束了。”
雀鹰冷冷道：“你该为你的嚣张、自大付出代价了。”
然而方锈却凝视着那把刀，勾起了个笑。
要不是他的素质不允许，他真的要骂句脏话。
不是为自己输得惨烈、狼狈，而是他终于可以换个身体打了。
这机械做的身体，真的太影响发挥了。
他随便用点力气，就能够感觉到用力连接关节的零件在发出牙酸的声音，好像随时要脱出去一样，里面用来当做骨骼的金属更是无法承受他的力气。
做AI有什么好啊，还是人好。
因为视角的问题，雀鹰并没有看见方锈嘴角勾起的那抹笑。
反正他的圆刀直接下去，将方锈的脑袋都砍成了两半。
他机械的身体发出了一长串的“滋滋滋”的声音，随后所有的电路都归于寂灭。
赢了？
白皎皎他们露出了笑，风扬却皱着眉看着那一堆被雀鹰拆得七零八碎的机械。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方锈没有那么容易输。
但要说为什么，风扬也说不上来。
明明方锈只是一个人类，而雀鹰都已经借助了神祇的力量，而且还是第三位的智者，方锈能跟这样的雀鹰打上这么久，本身就是一件奇迹了。
——不同于宋桓的请【绝对理智】莅临，雀鹰这一手并不会要他的命，只是对他消耗很大，用一次要虚弱很久，但力量是绝对的。
理性公会那一招，【绝对理智】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很小，甚至没有雀鹰他们这种方法强。
但不是理性公会不想像影子公会这样，是他们做不到。
他们不知道影子公会是用什么方法可以借助神的力量的。
齐生连：“老江，还得是……”
“不对。”
雀鹰皱起眉：“没有淘汰提示。”
他也动手清理过几个不长眼的玩家，系统是会给出淘汰提示的。
但是他都把方锈的脑袋砍成两半了，系统还没有给他提示。
这是为什么？
下一秒，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就见那堆废铁里，有什么猩红色的、混杂着蓝色液体的东西漂浮在了空中，不过眨眼间，一个脑袋就长了出来。
面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老玩家都要掉SAN值。
更别说那个脑袋还是没有头发、没有五官的，就像是一个肉球。
但很快，头发和五官就长了出来。
——是方锈！
“怎么可能？！”
齐生连沙哑的嗓音都飚上去了：“老江！”
不用他说，雀鹰已经召出了圆刀要去砍方锈，然而插在地上的神赐却自己动了起来，直接挡住了雀鹰的圆刀。
这一次，神赐的力量足以和圆刀抗衡！
两把兵刃相撞，发出清脆又震耳欲聋的震鸣声。
而这“嗡——”的一声，主要是来自于神赐，瞬间就冲击了在场所有的玩家。
他们的眼前猛地一黑，就连雀鹰也不例外。
就在这黑了的一分钟里，方锈的身体就重新长了出来，包括他的头发。
只是他浑身赤裸，解行水的虚影从神赐中出来，于方锈的背后环抱住了方锈，在他耳畔处轻轻地说了声：“下次别这么玩了。”
方锈的身上骤然出现了一套简略却方便行动的作战服，还有一只半指的黑色作战手套遮掩住了他左手手背上的黑色树皮。
方锈轻哼：“嫌我弄得太狼狈？”
讲实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刚才是真没打过雀鹰。
机械的身体限制住了他。
解行水低声：“不是。”
祂抚摸过方锈的脸、脖颈、手臂还有腰身，虚影的脚缠上方锈的脚踝：“看着很疼。”
方锈稍顿。
而那边，雀鹰他们已经恢复了可视能力。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原地复活了的方锈，白皎皎喃喃道：“怎么可能……”
她满脸都写着震撼：“无论是游戏商城还是奖励池甚至是副本特殊奖励，都没有这样的道具。”
一个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道具。
没有人回答她，方锈伸手再次握住了神赐，缠在他身上的虚影不需要他多言，顺从地再次给他加上了buff。
这一次，方锈握着神赐的手没有半分的颤抖了。
因为副本身份给他叠加的特殊身体buff，已经被雀鹰打碎了。
至于没有再叠加到他身上，是因为替身娃娃那边还是有的，系统判定这个身份仍在，所以这边的方锈无需承受。
方锈轻呼出口气：“雀鹰，又或者智者，我们好好地再来打一次吧。”
这一次，方锈的速度比之前快上数倍！快得像是一道残影，像是在使用叶隐珏的闪现一般，人一次眨眼一般在0.2秒到0.4秒之间，但方锈连一次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出现在了雀鹰面前。
那把细长漆黑又好像粉碎了勉强拼凑起来的仪刀和他本人一样，带着浓浓的压迫感逼近了雀鹰。
雀鹰的眼中都浮现出了几抹惊骇。
太快了，快到让人根本无法思考。
他只来得及用圆刀去挡，但余波却硬生生的形成刀雨，将他的身体表面的皮肤划出一道道血痕。
雀鹰没有皱眉，那股神秘的力量再次拉扯住了方锈，方锈无法挣脱，也没有打算挣脱。
他直接就势变招迎了上去，于是以两人为中心，再次激起了强大的余波。
其余玩家不得不再退了退，只能远远地观看这场战斗。
其实方锈变回那具身体后，也只是和雀鹰打了个势均力敌，但雀鹰是借助的智者的力量，始终不是自己的。
但雀鹰的状态下滑的那一瞬间，就被方锈抓住了机会。
他直接一刀刺中了雀鹰的肩膀，将雀鹰钉在了墙体上。
这是个以一换一的打法，因为雀鹰的圆刀也在方锈的背后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差点再一次将方锈劈成两半，最后还是因为神赐上的精神污染在神赐穿透雀鹰的身体时，就瞬间入侵了雀鹰的大脑，圆刀才轰然倒地。
方锈面色不改，因为他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但雀鹰却已经被剧痛折磨到脸都变形了。
雀鹰本能伸手想要反击挣扎——他已经没有理智去控制圆刀了。
却被方锈之前用顺手在叶隐珏家里拿走的小刀狠狠地在一刀扎在了雀鹰的手心里。
“方锈。”
解行水的声音及时在他脑海里响起：“一个睡前故事，杀了他。”
方锈松开那把小刀，握住了神赐的刀身。
锋利的神赐割破他的手，顺着神赐流下，填满看似像裂缝的纹路，也让雀鹰的脸上、身体都漫上了黑色的纹路。
这个副本的机制，靠杀是杀不了玩家的。
要让他们的SAN值清零。
雀鹰的嗓子里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他的SAN值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下降，智者借给他的力量也在侵蚀下瞬间消散。
齐生连他们注意到了这场好似停止了的战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雀鹰处在了劣势。
所以他们下意识地想要来帮雀鹰，弥途却直接拦住了他们。
他要完全和他们打，是不可能的，但拦他们几分钟，还是可以的。
而这几分钟，就将注定雀鹰的失败。
雀鹰张开了嘴，呕出大片大片的污血，脑袋已经混乱不堪了。
他的脑海里，全是一张张被血浸染过的脸，一双双从地狱里伸出来的像是要求救，又像是要将他拖下去的手。
……那些都是他的罪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雀鹰不信，一个人类，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我是谁？”
方锈勾起唇，眼里满是嘲讽：“我是你们为了一己私欲从商城里面兑换出来的存在。”
雀鹰微微睁大眼睛，像是不明白方锈在说什么一样。
“看样子你并不知道啊，江会。”
方锈拔出刀，睥睨着已经没有力气站住脚，身体自然下滑倒在地上的雀鹰，他背后的伤口正在自我愈合：“这具身体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被你们亲手兑换出来的身体杀死是什么感觉？”
雀鹰一开口，就有大片的血在往外冒：“怎么…可能……你究竟……是谁……”
方锈收起神赐，解行水的身影也随之消散。
他垂眼望着自己手心已经愈合了的伤口。
在那一刻，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这三年来的所有情绪，阐述着一个事实。
“我是你们从游戏世界的定制商城里兑换出来的怪物。”
这具身体，是影子公会从游戏商城里兑换出来的。
因为现实世界没有这样的技术。
方锈嘴角的笑轻蔑且狂妄：“一个超出了你们控制的怪物。”
方锈偶尔会自嘲自己就像是怪物一样。
因为正常人是不会像他这样的。
但此时提到怪物时，他居然在想如果解行水在这儿的话，一定会对他说——
“那么我的小怪物，要来一个胜利后的吻吗？”
方锈听到某神含笑的声音，抬起头，就见解行水站在二楼，冲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啧。
他们彼此确实挺了解对方的。

第105章 机械之心（33+34+35）
雀鹰都输了, 没有人再敢上前对方锈做点什么了。
他们没有听到方锈跟雀鹰的对话，但知道方锈的强悍。
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白皎皎第一个离开, 她的离开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走了。
就是风扬走时, 看了方锈一眼, 眸中全是不解和忌惮。
前者是因为无法理解方锈为什么可以“死而复生”，而且其他人或许没有感觉到，但他感觉到了。
方锈是真正地杀了雀鹰。
在这个本里, 要杀死玩家，唯一的方法就是请对方的SAN值清零。
所以方锈要么有精神攻击的手段, 要么就是……
风扬的脑海里回忆起了方锈的那把刀。
赵周正说过，方锈那把刀很不寻常。
而他那把刀，是排名第二位的神祇送给他的。
现在他和第二位神祇显然纠缠不清, 可方锈很明显和那个叫解行水的玩家在一起了。
难道说……
可这怎么可能？
如果神祇可以变做玩家和他们一块参加游戏……那为什么其他神明不可以？
风扬的脑袋从来就没有这么乱过。
而那一头的方锈，在看到其他人识趣地离开后, 就把神赐斜背在了背上，随后一跃跳上了二楼。
他其实可以很好的落地，但有个神非要伸手接他, 几乎强制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还煞有其事道：“接住你了。”
方锈：“……”
讲实话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然后他就感觉到解行水冰冷的指尖划过了他的脊柱，那儿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要不是衣服破了一个大口子，根本看不出他这儿刚刚差点骨头都给劈开了。
方锈被祂的体温弄得有点不舒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 他避了一下：“别乱摸。”
他皱眉：“手冰。”
解行水低笑, 还是那句话：“你又不怕冷。”
但祂到底还是没有乱摸, 只是松开了方锈, 然后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方锈身上。
方锈睨祂，把话还了回去：“我又不怕冷。”
解行水颔首，没有被噎住半点：“我不想别人看见你的背。”
方锈：“。”
算了。
他冲解行水勾勾手，解行水顺从地凑过去，方锈便在祂的唇上落下了个吻。
随后不等解行水搂住他深入，方锈就翩然离开。
解行水：“？”
方锈轻笑：“庆祝胜利的吻。”
解行水叹气：“方锈，我打问号的意思是太短暂了。”
方锈压根不听，已经转身走了。
但在解行水跟上来时，方锈又悠悠地补了句：“出去再来长的。”
解行水弯眼，伸手去勾住了方锈的手指。
方锈并没有甩开：“找到今折的机房了吗？”
解行水颔首：“我已经把百分之九十九都毁了，剩下的百分之一留给你。”
方锈在跟雀鹰战斗的时候，替身娃娃里的方锈也没闲着。
他接入了今折的网络，和韩淮配合着跟今折来了波没有硝烟但决定生死的战斗。
最后的结局就是今折现在被封锁在了最后百分之一的服务器里，能做到的事已经很有限了。
——外头的战火还在继续，是因为就算是关掉了今折，已经打开了的武装机器人也没法一键关闭。
今折断开了和它们的网络，它们现在确确实实就是失控了的机器人，要么被打爆，要么就只能等它们用完电。
他们还只能选前者，因为这些机器人设定上来说，是在电量低预警时，会去自己寻找充电的地方，给自己充电的。
而军用武装机器人，是可以接用民用充电桩。
简单来说就是，除非人类的义体和那些帮助人类的仿生人也不打算充电了，大家直接把充电桩全部毁了，不然就只能接受这场战争。
没有彻底封杀今折，不是做不到，是本体方锈还要干一件事。
他跟着解行水到了一块屏幕前，偌大的机房排列了密密麻麻的服务器，却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屏幕亮着。
方锈在屏幕前坐下，就看见屏幕上打上了一长串的“………………”这样不断地冒出，就在屏幕正中央。
方锈轻哂了声，掏出了道具。
那是他在新手本《归路迢迢》结束后抽到的S级道具，他曾经对明卿卿用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用的机会了。
方锈对着这块屏幕掏出了生命锁链，但这次不同于之前，他面前没有跳出【请确认道具“生命锁链”是否锁定xxx】的字样。
方锈微怔，把锁链放在了屏幕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是因为这只是一块屏幕？还是因为……
“…今折。”
方锈垂眼看屏幕上满屏的问号：“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屏幕上不断刷新闪烁的问号骤停。
片刻后，一行字出现在了屏幕上：【你笑一下，温柔点。】
方锈：“……”
解行水轻啧了声，悠悠抬起手，随时准备一拳锤爆这块屏幕：“你让谁对你笑得温柔点呢？”
今折：“？”
【我是个直男！！！你俩gay正常点！！！！】
【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但我不确定，因为那个人好像不是那么凶的长相】
【而且我就见过那个人的半张脸，我有点脸盲，我不确定】
方锈发挥了自己在公司上过的满分表演课的实力，眉眼瞬间温柔下来，和照片上的十三，一模一样。
那是一张极具欺诈性的脸，好看，又温和，就像是一个家教极好的书香子弟。
【是你。】
【十三。】
【你能看见我发的吗？】
方锈点了下头。
【！太好了！终于没有被屏蔽了！】
【你不是死了吗？】
【不对，你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人类哪能像你那样重塑自己的身体，你变成了和我一样的存在？变成了NPC？】
【可你也不属于这个副本，你到底怎么回事？】
方锈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比起我怎么回事，你更应该关心一下你自己。”
他淡淡道：“我手上这个叫【生命锁链】，是一种可以保住你，把你送到秋厉手上，让秋厉带你出去的道具。”
他大概解释了一下这个道具的用途，今折听过后，屏幕安静了好久，才显现出一行：【……你总是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
方锈嗯了声：“不能使用，是因为你已经不是生命体，系统判定不到你的存在了。”
【是啊。】
【我已经死啦。】
【还好来得是你，不是队长，我一直很担心队长来找我，然后发现没法带我走了会自责。】
【我只看见了书小小、小满、四月、还有东姐和焚仇那个讨厌鬼，其他人呢？还活着吗？】
方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今折。
今折还记得所有的事，那就说明他的记忆很有可能被编写成了代码，存在了这些服务器里。
换句话来说就是……
今折已经不是今折了。
他只是一个有今折记忆的程序，一个AI。
方锈收起了【生命锁链】，他凝望着这块小小的屏幕，感觉到解行水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方锈：“在我知道的，我只见过姜双双和知鸫。他们都还可以，姜双双还在副本里，知鸫跟我队友在一起，他附身在我队友的武器上。”
【没死就好。】
【话说你居然跟一个男人谈恋爱了，真不可思议。】
不同于知鸫明显认识解行水，今折也是不认识解行水的。
这也更加认证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今折了。
方锈想了想，依旧和他各说各的：“你们发生了什么？”
【以为你死了后大家低沉了很久呢。】
今折并没有瞒方锈：【尤其是四月，哎那哭得欸，都哭到脱水了，你说你到底怎么忍心这么对我们？我们明明说好了一起走。你最后接的那个任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想要你去死，你到底为什么犯傻要接下！？大不了我们把计划提前好了！】
完全没有记忆的方锈沉默。
今折大概是憋坏了，还在持续输出：【东姐当时就想要去找公司为你讨个说法，那架势，真的，我上次见她那么暴躁还是听说你要加入我们……】
字显现到这里，戛然而止，今折大概是发现了自己说漏了嘴，屏幕上显现出一个心虚的颜文字：【你也知道一开始大家对你的印象都不是特别好……】
方锈并不意外，他点点头：“正常，尤其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我只是个外来者。”
【别这么说。】
【我们很喜欢你的。】
【听说你死了的消息后我们好几个人都觉得不可能，怀疑你是死遁，想要想办法找你。】
【是队长拦下来的，说实话我当时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队长不让我们找你，现在明白了，他大概是知道你没有死，会变成现在这样吧，你这样也挺好，至少自由，而且你比以前又强了不少。】
方锈扬扬眉。
他觉得秋厉拦下他们，可能不是因为知道他会进入游戏世界，更多的可能是知道过去的他身体里有什么限制，如果他被公司宣布死了，那很有可能就是死了。
在没有神秘力量的帮助下，他做不到后面在加个“遁”字。
而秋厉他们那时候大概是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神秘力量的。
“说重点。”
方锈道：“这个副本要结束了，我没什么时间听你废话。”
【………………】
【你还是一如既往啊！！！！】
【无情的魔鬼！哼╭(╯^╰)╮】
【重点就是公司给我们安排了一次任务，出动了我们所有人去不同的地方，我依旧在家里待命，你也知道，我没有战斗能力的，在我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一群自称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破门抓了我，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只来得及发危险信号告诉队长。】
至于为什么要发危险信号，是因为今折口里的“家”，是公司提供给他们的根据地，如果秋厉他们都出任务了，留下今折一个人在那里，那应该会有公司的人来保护他，但他没有听见任何的交火声，也没有收到任何的信号。
甚至这些人还绕开了他的监控，这只能说明是公司做的局。
今折并不怀疑自己的队友们，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家人，永远不会背叛。
【然后他们带走了我，他们并不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我也没有告诉他们我必须要吃药维持生命，那天我正好还没有吃药，还没有到他们所谓的异常管理局，我就在路上病发死亡了。】
【对了。】
【我跟你说！人死后是真的会变成灵魂状态！】
【我飘了好久，想去找队长他们，但灵魂状态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我的灵魂，一天就消散了。】
【我灵魂消散的最后，还看见书小小那傻子为了保护队长中了好几枪，打中了要害。】
【我知道这一定是一场阴谋，公司觉得我们超出了他们的掌控，所以想要毁掉我们……】
【其实当初我们刚筹谋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但是真正经历的时候，还是好难过好难过啊。哭哭。】
【十三，我没有你那么强，我谁也保护不了。】
【十三，你为什么要那么傻，答应公司去做那个任务？】
【如果当时你在的话……局面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方锈第一时间还是没能说上来话，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某位神抓他的手抓得实在是太紧了。
他不解地看向解行水，就见解行水眉眼淡淡，但却好像有点…害怕？
方锈挑眉。
解行水是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么？
不，不是这个原因。
如果解行水在这其中也有起到作用的话，那么这位神一定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祂从不遮掩祂的罪行，就像祂会坦白地跟他说祂想杀了他现在的队友们一样。
那解行水这是在闹什么？
方锈不是很明白。
方锈只回答今折：“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而且我在的话，局面也不一定会变好。”
【……也是。】
【战争要结束了。】
【副本也快要关闭了。】
【你拿到的角色的机房安全了，队长肯定会往这边赶。】
【十三……你再做一次坏人好不好？队长太优柔寡断啦，我不想让他陷入自责。】
方锈明白今折的意思。
他走到今折的总电闸面前，手放在了总电闸上，看着屏幕上出现了一行——
【我要睡觉啦，十三。晚安。】
方锈关掉了总电闸。
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最后亮着的那几排服务器也彻底熄灭，屏幕也随之一块儿黑下去。
他的举动看似只是关了今折的服务器，但实际上在他按下那个按钮的前一秒，远在第一科研所的人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彻底清剿了今折的数据。
方锈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关掉了总电闸后，他就带着解行水转身离开了机房。
“方锈。”
“解行水。”
一人一神一块开口，解行水低笑了声，示意方锈先说。
方锈也不客气：“你在担心什么？”
解行水又笑了声：“这世上还有你想不到的事，我居然挺开心的。”
“别犯病。”
方锈示意祂：“说。”
解行水无奈：“方锈，我只会害怕一件事。”
方锈稍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见个秋厉、见个今折就会离开你？你做什么了？”
“我真是冤枉。”解行水垂首，鼻尖在他的颈窝蹭了蹭：“我没做什么，是你。方锈。”
祂轻声：“你很在意他们。不要否定我，我能够感觉到。从前是，现在也是。”
人类的感情真的很奇妙，明明方锈没有记忆，却莫名会在意他们。
这一点，其实从一开始就体现出来了。
在从《归路迢迢》中出来时，方锈答应了书小小和秋厉的组队，在《你看我漂亮吗》中，方锈对书小小和秋厉的态度也确实有点微妙。
和对别的路人是不一样的。
方锈看着这个冲自己撒娇的神，哼笑了声：“我面对他们，确实有点奇妙的感觉。”
他不太适应把自己的心情剖出来说，可现在他面对的是解行水，所以他想试试：“但没有到你说的那种地步。”
方锈想了想，有点别扭地开口：“我在监控里看到找到秋厉他们的存在时，警告值是没有波动的。”
这话其实绕了点圈子，但解行水秒懂了。
祂抬起头，凝视着方锈，一双眼弯得漂亮，嘴角含的笑也是纯粹的。
祂到底还是忍不住，终于把那话说出口了：“方锈，你好可爱。”
方锈：“………………”
他感觉他的鸡皮疙瘩起了又掉，掉了又起。
那种难以形容地感觉让他只能用动作表达。
方锈的身体抖了下，然后一把推开了解行水：“你好吓人。”
他语气诚恳：“你确定游戏世界真没医生能给你看看脑子吗？你就算没脑子这种东西，去看看病也好，你真的……很吓人。”
他，八块腹肌，一刀十个小朋友。
然后某个神说他可爱？？？？
没事吧？
解行水低笑，笑得更深。
祂抓住方锈挡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随后祂就势抓住方锈，将方锈揽在怀里。
方锈没有推开祂，而是反手压住了祂的脑后，主动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可以长一点。
因为这场阵营战已经收官了。
诚然。
乌托邦之城的故事还没有全部打出来。
可这是个阵营战，他们只需要取敌方阵营将军的人头，副本就能结束。
换句话来说就是，如果刚进本就把今折关了，那根本不需要触发任何的故事、剧情节点，这个副本也就结束了，会宣布守护阵营赢。
但如果开局就有人弄了方锈，那么同样也会宣布毁灭阵营赢。
【本次阵营战副本《机械之心》已结束】
【晋级方：阵营-守护乌托邦之城】
【淘汰方：阵营-倾覆乌托邦之城及在本次副本中所有被副本同化、被击杀后淘汰的玩家】
【副本将在十分钟后传出，请玩家们原地等待，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出现错误】
方锈和解行水在系统响起的一声声提示音中相拥接吻。
解行水把方锈整个都抱了起来，放在了走廊内设置的茶水台上，让自己仰起头去吻方锈，让方锈为祂低下头颅。
方锈发现了，祂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样他的腿就只能夹在祂的腰侧，使得两人贴合得更加密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反正方锈也不是很在意。
这具身体不同于那机械做的身体，至少吞咽问题不需要担心。
只是关于解行水想亲多久就亲多久这件事，终究只是方锈开的空头支票。
因为在听到底下有上楼的声音后，方锈就推开了祂。
解行水说得没错。
方锈确实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过于亲热。
抱一抱、牵个手，被解行水亲两下手还好，别的……啧。
方锈不行。
但他是推开了解行水的脑袋，解行水却仍旧站在他的腿间，一只手撑在他腿侧，没有离开。
方锈还没伸手抹去自己唇上的水渍，解行水就率先替他擦去。
祂敛眸看着方锈，又垂首埋在方锈的脖颈上，鼻尖贴着他的颈线，深深吸了口。
方锈：“……”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压了点声音：“你别跟个变态一样……”
方锈后面那句“起来”还没出口，他就感觉到解行水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老实说，方锈真的感觉不到痛，所以他最先感觉到的是冰冷，然后是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蔓延开。
解行水这一口咬得很深，深到之后还伴随了一声清脆的吸吮声。
结局是方锈忍无可忍，用自己的脚勾出祂的膝弯，然后用力一带。
一声沉闷却响的落地声响起，方锈把解行水压在了地上，手掐住了祂的脖颈：“发疯分场合。”
解行水舔了舔自己唇上残留的属于方锈的鲜血，看着他那还在慢慢愈合的伤口——方锈的伤，越重愈合越快，轻的都要点时间。
祂轻勾起嘴角，举手投降，一脸无辜：“我错了，方锈。”
方锈哪里不知道这神就是故意的。
哪怕秋厉不知道他就是十三，他也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告诉秋厉，他是属于祂的，他不会再回去他们那个“家庭”。
毕竟解行水在担心这件事。
祂担心他最后会和他们一起离开。
但这真是……一个过于幼稚的手段。
方锈看着祂被血染得殷红的唇，哪怕知道还有五秒秋厉就要转弯过来了，他也还是低下了头。
他吻住了解行水，将祂唇上属于他的血渍全部吞去。
解行水怔了下后，那双本来还有点不太高兴的眼彻彻底底只剩下了愉悦。
尤其几位猝不及防看到了这一幕的来者直接被震到了。
毕竟方锈现在坐在解行水的身上，一手掐着解行水的脖子，另一只手撑在解行水的脑侧。
看上去很像是在强迫解行水啊！！！
方锈等到他们看到了这一幕后，才松开了解行水，给了解行水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得解行水心痒得不行，又不住低笑。
太可爱了。
明明已经不敢看书小小他们了。
方锈站起来，确实没有看书小小他们。
他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伤，血已经凝起来了，差不多几分钟就能愈合。
“……你们找今折吧？”
他冲只坐起来了半个身子的解行水伸出手，只看解行水：“我关掉他了。”
解行水笑吟吟地握住他的手，借势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得方锈没忍住踢了祂一脚，低声警告：“别装。”
什么毛病。
解行水看向他，眼含无辜，但到底还是正常了点。
这么个小插曲后，方锈也能忘掉自己刚刚脑子一热的动作，平静地看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书小小：“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系统说不要随意走动，是指可能会遇上危险。
如果玩家不怕遇上危险的话，当然可以随意走动。
在和他们错身而过时，小满终于反应过来，她就要动手拉住方锈要他给个说法，却被秋厉一把拦住。
小满不解。
秋厉看向方锈，语气淡淡：“方锈，我不是傻子。”
他轻声说：“谢谢。”
方锈只停了半秒，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带着解行水离开了。
秋厉猜到了啊。
出了乌托邦研究所后，外头的狼藉就暴露在了方锈的眼皮子底下。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AI和人类的，是两个思想间的碰撞。
但今折出动的AI是无差别攻击，只要检测到生命体，就会进行扫射。
不过对于玩家来说，他们只需要找地方躲好，就可以了。
因为这个副本已经结束。
后续的事，是乌托邦之城原住民的事。
但却也不再是他们的事了。
乌托邦之城既然会变成副本，就代表……
当初是守护乌托邦之城的阵营输了吗？
方锈并不这么认为。
也许乌托邦之城与《来自远古的悲歌》那个副本一样，一开始是赢了第一次的，但……
其实就算没有邪神产物的入侵，乌托邦之城也支撑不了多久。
过度的能源开发，已经让城市的生态变得很恶劣了。
一般的动植物都活不下来，能活下来的不是待在温室，变得格外昂贵；就是无法食用的存在。
还有大片的光污染。
关键就已经这样了，人们还要内耗。
但几乎每个世界都是这样的。
会有英雄，就会有蠢货。
这就是人。
多样性的人。
谁也取代不了。
.
十分钟后，副本传出。
方锈他们并没有被送进初始空间，而是回到了角斗场。
这一次，角斗场没有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而是直接少了大半，显得空荡了许多。
他们面前也没有什么结算——因为这是神战，不是常规下本。
而正中央的屏幕吸引了所有玩家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贡献榜”。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提醒：【本次神战开启贡献榜排名，根据玩家在副本内为剧情提供的贡献进行等比例换算，已淘汰队伍不予显示】
再往下就是密密麻麻的排行，方锈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排在第一的队伍，而是排在第三的队伍。
【No.1：想吃烤树皮】
【No.2：归】
【No.3：影子】
……
方锈的神色登时就冷了。
他脑海里也融了自己分裂出去的灵魂，从那边还是AI的记忆里看到了替身娃娃里的方锈的记忆。
AI方锈始终开着监控，所以看得见，差不多就是在方锈被提示击杀雀鹰的时候，影子公会的玩家只是停了一下，大概是收到了消息，但还是继续副本。
方锈淘汰过宋桓，所以他知道，淘汰队长的话，其他队员也会跟着被传出副本。
没有就代表……
方锈轻啧了声。
庄梦他们也看见了影子公会的队伍还在上面，庄梦先安抚了在自己脑内哇哇乱叫骂刚才那个本的副人格，随后才蹙眉问：“方锈？”
方锈抱胸，冷漠道：“我杀了雀鹰，系统提示了。”
他呢喃：“这还真是让我意外啊，影子公会的队长居然不是雀鹰？”
要知道关于队长淘汰队友也会跟着淘汰的规则，是在提交队伍申请后才公布的，而那时候已经不能变更队长了。
这就说明影子公会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雀鹰当队长，就算赢了神战的总决赛，可以拥有挑战神的资格了，也不会是雀鹰上。
这可真是……
方锈看向叶隐珏：“影子公会还有比雀鹰更加厉害的存在吗？”
影子公会三大巨头，荧惑被他借着在线下荧惑完全掰不过他杀了，赤猴死在了叶隐珏手上，雀鹰也没了，现在影子公会要推出谁？他们原定的队长又是谁？
叶隐珏也皱紧了眉头。
他摇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他说：“方锈，你知道吗？雀鹰其实是游戏世界唯一一个S级面板——包括幸运值在内，全S。”
虽然他是用属性点提上去的，但据可靠实验，从E到D需要五千往上属性点，D到C要两万往上，甚至有些人需要四五万……这足以证明雀鹰的S级面板有多难得。
和雀鹰一对一pk的时候，方锈也感觉到了。
其实就算是雀鹰不借助智者的力量，他跟他打，也不能说压制，最多就是险胜，战况也会很惨烈。
如果影子公会没有比雀鹰更强的人了，那就说明……
方锈看向了已经面色不善地拦住了影子公会的人的风扬他们。
他摇了摇头，忽然心情又好了点：“看看看看。”
方锈示意自己的队友们：“他们这样的联盟，就不是牢靠的。”
从一开始，影子公会就没打算拿到心愿劵许愿结束这个游戏世界。
因为总决赛胜出后是挑战神，如果雀鹰不是队长，其他人面对【世界秩序】，胜的把握就更低了。
但问题来了，影子公会既然一开始没打算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和他们达成这个联盟呢？
方锈若有所思。
如果把雀鹰他们看做打手，那就代表他们是想送谁上去。
神战并没有说公会的人不能挑战庇护自己的神祇，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挑战神祇然后和神祇好好聊一个副本。
影子公会的实力，确实是强悍的，破晓他们不一定能够争夺。
啧啧啧。
方锈在心里感叹，真是一手好计谋。
可惜被他们这拦路虎咬断了路。
没等破晓和影子公会的争执彻底爆发，台上的光屏再次出现新的变化。
同时系统小助手的声音也在整个角斗场响起。
【本次神战新增贡献榜，小组初赛将分成八个组，分组将按照贡献榜排行大致均匀分布，即前八名分在不同的八组，第八名与第九名一组、第七名与第十名一组……第一名与第十六名一组，再以第一名与第十七名一组……如此类推】
【每组贡献榜排名最靠前的队伍将可以选择小组赛使用副本】
【小组赛将在1小时后开始，规则于副本选定后公布，现在开始分组（注：因游戏世界内没有时间流逝，此处的1小时参照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已开始倒计时）】
【分组完毕，请八支队伍在十分钟内选择副本。】
方锈他们面前亮起淡蓝色的光屏，是他们七个都可以看见的。
那光屏很大，大到其他人不一定要凑过来也能够看见，但坐在方锈后面的韩淮和霍得还是离开了椅子，蹲在了他后面，坐在他前面的庄梦他们也上来了：“选什么？”
方锈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副本，飞速划了一下，那边韩淮在说：“搞点小场面的吧，整个城到处跑真的受不住。”
老韩，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宅男罢辽。
方锈见其他人对韩淮的话没什么意见，于是就挑了一下。
但他的手停在了一个副本名字前。
这些副本都是神战特供，平时在游戏池玩不到的。
那个副本叫《蝶神的诞生》。
方锈挑了下眉。
注意到他的指尖停在那儿，庄梦看了眼：“蝶神？”
不能怪他们一群人像疑心病，只是在游戏世界里，有时候不得不怀疑。
《归路迢迢》里，那个boss就自称蝶神。
这里挑选副本，还备注出了副本场景，上头显示《蝶神的诞生》副本场景是：蝶谷。
这就有意思了。
方锈：“就这个了。”
其余人没有意见。
而不是人的某位神当然也没意见。
祂对这些东西都没兴趣，现在正捏着方锈的另一只手，支着下巴，没有看光屏，而是在看方锈走神。
说好的出来后亲长的。
可这里人太多，方锈不会允许。
等八支队伍都选定好副本后，系统分别公布小组赛规则。
方锈他们这边是A组。
【A组小组赛规则：
1、本次副本由“想吃烤树皮”选定副本《蝶神的诞生》；
2、本次副本各组参与人数只需3人，将进行随机抽取；
3、本次副本不做道具武器限制，但玩家不可使用在神战时击杀玩家获得的道具（包括上个本内获取的道具）；
4、本次副本依旧沿用SAN值清零将被副本同化、生命值清零只进行淘汰不死亡的方式。】
【现在开始抽取每队参与本次副本的玩家】
方锈看见这一条时，就轻嘶了声：“我怎么感觉我不会被抽进去啊。”
系统要制裁他这个bug了。
事实证明，这次副本确实没有方锈什么事。
【A组各队参赛人员抽取完毕，名单如下：
[想吃烤树皮]：庄梦、许别楠、韩淮。
[逃生者]：温晨曦……】
韩淮望天长叹：“这是不让老人家休息一下啊。”
方锈看向庄梦：“你带队。”
庄梦颔首，出口的声音和副人格在她脑海里回应方锈的声音叠在一起——
“放心。”
“啊啊啊啊！哥哥放心！我会表现好的！！！”
方锈想了想：“你可以稍微不让我那么放心一点，别小心。”
几人：“……”
人家嘱咐都是“小心点”，你这儿是“别小心”。
只能说他们队的画风是在太诡异。
霍得：“既然我们不打那我先下了？”
他泪目：“我寒假作业还没写。”
有些人，闭眼时在游戏世界飞檐走壁、拳打脚踢、拯救副本世界，睁眼时是一个卑微的学生狗。
方锈颔首，霍得就此下线。
叶隐珏打了个哈欠：“我也下了，睡两个小时后去录歌。”
方锈挥了挥手。
许别楠看方锈：“你下吗？”
方锈看向在那边时不时看他一眼的秋厉：“我不下，我还有事要处理。”
解行水捏了捏方锈的甲床。
方锈瞥祂：“放心，记得你。”
解行水幽幽：“方锈，别记得，抬高一下我的优先级。”
“你就在这里，什么时候都可以。”
方锈没有感情道：“但秋厉那儿是正事。”
还在的三人沉默片刻。
这话，为什么听着…那么渣呢。
秋厉他们那边也不用全队下去，他们需要的人数更少，只要下两个人。
但他们运气不好，因为抽到了书小小和明卿卿。
书小小上个本被限制了天赋，没法使用，状态还行，但问题是书小小跟明卿卿两个人都是很让人担心的。
书小小的状态不稳定——
因为秋厉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灵魂是破碎的，被秋厉勉强拼起来，却并不完整了。
有一些，被那个副本那个boss吃掉、消化融为一体了。
但好消息是他们选的副本是不灭火的原产地《赞美太阳》。
只有参与游戏的人才能够看见副本须知，不参加这次小组赛的玩家们也陆陆续续走了，当然也有留下来，在这里看直播的玩家。
毕竟这儿确实挺有感觉的。
方锈则是和秋厉进入了休息室。
进入前，方锈先让秋厉等了下——毕竟副本的时间再短也是长的。
他先跟解行水回了一趟那个有点逼仄的卧室。
只有解行水和他能够进入的地方。

第106章 主线（一）
方锈坐在了靠窗的那个书桌上, 高出了解行水一大截。
这使得他要亲吻解行水就得低头，所以他干脆双手捧着祂的脸与祂接吻。
他们吻得忘我而热情，方锈感觉到自己的嘴皮子被咬破了, 而解行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甚至那冰冷的唇还顺着往下。
方锈脖子上的伤口早就愈合，这个位置很方便解行水动作。
但这位神很快就不爽地捻了一下方锈白皙的脖颈, 指腹擦过了方锈的喉结。
解行水留在上面的印子, 转瞬即逝。
解行水学着方锈的样子，“啧”了声。
方锈凉凉道：“不高兴就别亲。”
解行水环抱住他的腰身，整个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又在他的颈窝摩挲了下，然后抬起头亲了亲他的颈线：“没有不乐意。”
祂低声：“我就是想在你身上留点什么属于我的印记…谁都不能觊觎你。”
解行水总是是直白的。
方锈闻言轻哼了声, 不可否认的是，他嘴角勾起的笑不是他凭借着自己的认知演出来的，但他还是故意反问了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
解行水无奈, 又吻了吻他的喉结，感受着他起鸡皮疙瘩的反应, 弯眼：“我是属于你的，方锈。”
方锈满意地点点头。
就见解行水紧紧抱住了他，脑袋贴着他的颈侧, 如同呢喃一般：“但我真的很想留点什么告诉所有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他们谁也不能觊觎你。”
多可恶啊。
居然有人敢觊觎神的宝藏。
解行水嘴上说着类似撒娇的话语，眼底却一片阴暗。
那个叫吴四情的……还有那个所谓的第十位神祇。
祂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
虽然某位神的优先级是被提高了，但也只是暂时性的，那些问题、睡前故事, 都往后放放, 方锈先来见了秋厉。
秋厉他们没有花太多的积分, 用的是最简陋的那个休息室。
方锈拉开工业风的椅子, 在秋厉对面坐下：“你有点意外。”
其实秋厉那张脸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但方锈是微表情大师。
秋厉并不否认：“我以为你会带着他一起过来。”
方锈摊手：“我觉得你是想跟我私聊的，难道不是？不是的话我现在就给祂发消息了。”
“不。”
秋厉平静道：“你猜得对。”
他并没有多说，说什么方锈你看着不像是这种会考虑到别人的想法的人，哪怕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也不会说。因为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不说没必要的废话。
方锈点点头：“你想找我谈什么？”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大家坦诚一点。”秋厉问：“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在他问出这话的时候，灵就在他脑海里道：【你可以不用担心，在游戏世界说话，不会被智者窥听，这里是特殊的。不同于副本和现实世界。】
【事实上就算是在副本和现实世界，智者也不是什么都能听见，他只能听到只言片语，祂那时候不让你问，只是为了安全。】
方锈回复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直说？”
【看你自己，但你确实是想直说的，不是么？】
是。
因为秋厉参加神战，想拿到心愿券肯定也不是天真地以为可以许什么结束游戏世界的愿望。
他的愿望估计会很简单。
方锈看向秋厉：“你的愿望就是把你的队友都找回来吧？”
秋厉一顿。
之前在《你看我漂亮吗》中，方锈就猜到了他们有一支队伍，从他们的名字中也不难猜出他们的人数也远不止现在参加神战的人数这么点。
所以秋厉并没有否认。
于是方锈道：“《我与我》姜双双，她的状态比较特殊，你得把自己打晕了才能见到她；《红白喜事》知鸫，知鸫现在出来了，附身在叶隐珏的刀上。”
他淡淡道：“至于六号，我猜是在《666号病院》，有个NPC叫六号，但也不一定是她。”
“一号二号我不知道，但我之后会帮你留意。”
方锈望着他：“你还要找别人吗？”
秋厉想了下：“还有一个……我不确定他的代称是什么，有可能是零月，也有可能是十三月或者十四月，要么干脆不是月份。”
他的记忆残损得太厉害了，他其实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和这些队友们经历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他知道自己叫秋厉，是因为醒来的时候他就是玩家了，他出了副本后用个人面板看的，才知道自己叫秋厉。
然后脑子里有一股意识在不断地提醒他要找到自己的队友。
一开始，秋厉是从自己心口处的编码和自己的名字推断出自己的队友可能有十一个又或者二十三个，后来见到书小小，他就知道自己的队友应该是十一个。
可他觉得还是不对。
他脑海里的声音应该不是任何一个队友给他留下的。
那个人或许不是他的队友，但一定也是他要找到的人。
是和队友一样的存在。
对影子公会仇视，则是因为他隐约记得他们之前是在一个类似影子公会这样的地方工作，但他们都讨厌这份工作，想要逃离。
而现在，秋厉凝视着方锈，缓缓问：“方锈，那个人，是你吗？”
方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反问：“找到之后呢？你们不能离开游戏世界吧？”
秋厉没有否认：“我们没有下线的选项。”
他也没有再追问方锈，只是垂下了眼睫：“我也不强求离开这里，只要能够找到他们就可以了。”
看看，看看。
方锈真想让赵周正、风扬他们来看看。
这才是最正确的思想啊！
追求什么关闭游戏世界……
就像是一个穷到还欠债几万的小子说我明天暴富赚一个亿一样好吗？！
方锈深感秋厉是如此的顺眼：“我可以帮你。”
他说：“但同样我希望我们是合作，你也要帮我。”
秋厉掀起眼皮看他：“你有什么是需要我的？”
方锈有一瞬间怀疑这话是在反讽——对方锈的强大表达赞美的那种“讽刺”。
不过他没有太计较：“有。那些公会之间都抱团了，下次副本我们再见你跟在乌托邦之城一样帮我就好。”
这就足够了。
秋厉：“可以。”
方锈点点头：“你还有别的事吗？”
秋厉沉默许久，最终问：“今折他最后说了什么？”
方锈想了下，把今折认出他是十三，喊他十三的那部分掐掉了，大致简略地说了一下。
秋厉又安静了很久，再说了声：“谢谢。”
他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但有时候缄默，就是一种情绪。
一种无力、悲哀的情绪。
方锈不喜欢这种气氛：“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秋厉：“我这次是为你有想过浪费一次道具次数帮我。”
在他们没有达成合作之前，方锈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但如果方锈真的是他……
不。
带他们回家是他这个队长的责任，方锈也可以不做。
这声谢谢他还是要说的。
方锈耸了耸肩，没有再跟他再继续这个话题：“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嘀咕：“亏我还特意攒了个可以克制书小小的道具呢。”
“海神之泪？”
秋厉：“你可以带上，书小小有时候会失控。”
方锈有一点点意外：“我只以为他的状态是不稳定，战力会有起伏…为什么会失控？”
秋厉没有隐瞒：“他的灵魂不完整了，用天赋太久会暴走。”
原来如此啊。
不过说起来他的灵魂也不完整啊，那他为什么没有暴走？
【因为你的灵魂即便不完整，也比任何人的都要强大。】
这可能不是个好消息。
方锈心说，因为暴走好像代表着实力原本是百分百的，暴走后就可以拥有百分之一百以上了。
【……伤身体。】
灵的机械音在方锈脑海里说：【也伤灵魂，大概会很痛。】
道理他都懂，可问题是他没有痛觉啊。
方锈对于自己没有暴走这个技能是有那么点点遗憾的，就听秋厉又问他：“你的目标呢？”
哪怕灵说了他可以说，方锈也有考虑过说出来，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知道太多对你不好，秋队。”
他懒散地勾了下唇：“这世上每个人能够知道的秘密都是有限的，一旦超出了那个限度，就会惹来灾祸，你要是独身一人，那倒还好，但显然你不是。所以不要探究超出你限度外的事。你只要知道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们就不会是敌人。”
方锈打开面板，直接点进了消息置顶处，果不其然地看见了解行水在问他还没好吗。
于是方锈挥挥手：“走了，秋队。”
他随意道：“有个……”
他差点顺口说“有个神在催他”，还好把后面那个字咽了下去，又想起解行水说的话，便哼笑了声，改口道：“家里那位还在等我回去再续前事，拜拜。”
方锈没有等秋厉说什么就下了，反正秋厉有事找他的话，去高能榜扒拉一下他，申请一下加好友——哦对了，因为他杀了雀鹰，现在他取代了雀鹰在高能榜NO.1.
只可惜解行水实在是不爱好好解副本，方锈这么努力地带祂了，祂现在也还是第三，中间夹了个不那么好看的【行刑者】，也就是风扬。
高能榜和萌新榜都不是按纯粹实力排的，还看副本情况，所以方锈之前是No.13，除了方锈怀疑有可能是谁夹带私货把他放那个位置了以外，也因为方锈后面一直在刷低级本练团队配合。
秋厉看着方锈离开，一时间没有动作。
很久之后，他才皱起了眉，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刚刚方锈喊他“秋队”的那一瞬间……
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声和方锈的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一样懒散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秋队”。
但后面的话好像带着刺一样，拼凑起来是——
“秋队，我就说感觉最近公司进了小老鼠，原来不是外面来的，而是我们内部出了个小老鼠啊。”
还有：“秋队，人小孩就是崇拜我，我这么厉害，谁不崇拜呢…哦，你不。你很敌视我嘛，讲实话，没必要。毕竟你就算盯我再紧，我真要做什么你也阻止不了我。”
那声音听上去闲闲的，真的很欠揍，可却莫名让秋厉无比难受，完全不能拼凑出一个场面的话在秋厉脑海里持续响起。
“欸，秋队，你喜欢那小孩吧？”
“我来这干嘛？秋队，你要赶我走也没用啊，我的职责就是监视你们。”
以及……
“秋队，你是他们的队长，不是我的队长，你没资格管我接任务吧？我不需要你们辅助就是不需要你们辅助，我喜欢一个人出任务。”
“秋队，你别忘了，我们不是朋友。我和你们，是我监管你们的关系。”
再然后呢？
秋厉回忆不出来，但他知道，有莫大的哀恸在他心里蔓延。
.
回了解行水这儿后，方锈还没说什么，就被解行水抱着，按在了怀里亲。
祂是真的很不喜欢他单独去见秋厉。
方锈能够从祂的吻中感觉到这个情绪。
鉴于他心情还行，所以他由着祂做出这种分不清主次的事。
祂亲了他很久，久到方锈都感觉到自己的口腔也如同祂的那般冰冷，久到方锈都有点不耐烦了，解行水才松开了他。
祂凝视着他的眼眸，从不掩藏自己的恐惧：“方锈，就这一次可以吗？”
方锈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解行水那双眼睛的时候，本来想训一句你是不是亲太久了，都没能说出口。
他心里有很难以形容的感觉在蔓延，他好像学过，却又好像没有。
反正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滋味。
很怪。
怪到好像现在解行水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所以方锈问：“什么？”
解行水低声：“你是属于我的吧？”
祂是属于方锈的。
那方锈呢。
方锈是属于祂的吗？
祂能够不用任何激烈的手段，让方锈心甘情愿地留下吗？
留在祂的世界里，留在祂的身体里。
不要回去那个祂一旦踏足，就会崩塌的脆弱世界。
方锈其实不太爱做这种回应，如果是以一种互相挑衅的姿态说出来，他可以。但正儿八经地回答，他就难免觉得别扭了。
可……
方锈想回应。
所以他咕哝了声：“嗯。”
就简简单单一个音节，就让解行水重新露出了笑容。
不像往常那样带着危险，又或者是那样的漫不经心，而是真心实意的笑。
祂再亲了亲方锈的唇，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好。”
祂记住了。
所以方锈不能骗祂。
欺骗神明，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一人一神上了床，解行水要给方锈讲睡前故事了。
还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姿势，方锈任由解行水将他抱在怀里，因为这个姿势其实还挺舒服的。
方锈可以把自己的脸埋在解行水的胸膛上，彻底地嗅到解行水身上那淡淡的清苦香味，然后他再闭上眼，就像是戴上了眼罩一样。
最重要的是，解行水每次都抱他很紧。
紧到方锈怀疑自己要是需要呼吸的话，可能会被勒到窒息。
这样的存在感很强。
会让他安心。
解行水把下巴搁在方锈的脑袋上，轻声问：“想听什么？乌托邦之城的故事？”
方锈确实想听这个，毕竟副本不要求他们打出故事线，所以他们接触到的很明显是进行过改编的。
解行水低笑：“我估计你都猜得差不多了。”
“猜到和听到不一样。”
方锈：“你到底说不说？”
“说。”
解行水想了想：“就像你猜的那样，那个什么理智，就是核心AI，是你的身份，也是我的身份。”
整个剧情和方锈猜得都大致差不多。
【绝对理智】来自乌托邦之城，他是一个很聪明且清醒、理智的人类。
解行水：“这么说吧，他是那个世界的希望。”
方锈挑眉：“那个世界，而不是那个副本…你的意思是他跟巫师一样？”
“性质是一样的。”
解行水的手不动声色地覆在了方锈脑后，因为方锈现在又在窥探世界：“其实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个…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世界之子一样的存在，他们并不会在世界诞生的时候诞生，而是会在世界遭受到了更高位的世界，用科幻一点的说法就是更高维度的世界入侵了低维度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之子”，则是会在高维度入侵低维度到一定的程度，低维度世界意识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就此分崩离析，想要自救，所以才会出现的。
【绝对理智】就是这样诞生。
解行水慢慢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父母，相反，他们大多数都会有父母，如果不受人力影响——世界意识能够做的事很少，它们只能给他们选中的那个人赐予超出常人的天赋——如果不受人力影响的话，他们大多数都能幸福、健康地长大，然后接触到高维度的东西，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绝对理智】就察觉到了，他想要拯救这个世界，他一开始以为是人类的科技问题，所以他把利用邪神产物把自己变成了AI，然后…他失算了。
人类的贪婪、丑陋，在那一刻显现出来，他被当成了一个工具，所有人只看到了他的价值，忘记了他是为什么成为AI，他们一致认为更高的科技可以改变世界，让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是，【绝对理智】被他的同伴们用程序禁锢住了。
但他是世界之子，是世界选中的人。
那些程序并没有完全地将他封锁，在高维度世界持续入侵的时候，他也利用了高维度世界的力量，成立了密殿。
说到这里时，方锈问了句：“是你亲自去了，是吗？”
解行水勾勾唇：“确实是。”
祂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但也不算我亲自去，只是我的一点……意识？”
祂有点苦恼：“其实我不太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很多词都是这样，人类创造出来的很多词汇都没有办法用在我身上。”
但没有关系，因为方锈能够大概理解到：“懂了，你是无意识的。”
他微顿：“又或者你是有意识的，但不是那种有意识，你只是想了一下。”
解行水低笑，垂首吻了吻他的发间：“真聪明啊。”
“因为那个世界有点特殊，所以我有点好奇，就想了一下。”
解行水说得轻松，可方锈却无端觉得祂其实并不高兴。
就像邪神产物明明跟祂有关系，但解行水每次见到邪神产物时，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不过乌托邦之城这个世界有什么特殊的吗？
因为在密殿没有成立之前是机械之城？
机械跟神论搭不上边？
不。
不对。
解行水是最高维度的存在，就算是机械这种东西，也是祂“想一下”就可以做到的。
在解行水这儿，科学和神力，都是一样的东西。
那有什么特殊的？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解行水悠悠道：“这个世界是唯一一个，一个相信神的人都没有的世界。”
方锈想了想，那确实容易有点引起注意。
毕竟是“唯一一个”。
所以解行水想了一下，这个世界就忽然出现了“起源之神”。
【绝对理智】一分为二，他被遗弃的身体被利用起来，他想用神力改变这个世界，所以他成为了密殿的起源之神的化身，然后在这期间，【绝对理智】察觉到了第二个AI的存在，是人类瞒着他偷偷编写出来的。
那位AI因为邪神产物觉醒了自我意识——因为是接触到邪神产物，所以它被邪神产物的破坏精神力污染。
它想要倾覆这个世界，它厌恶人类，它要把这个世界变成AI的天下。
所以【绝对理智】利用密殿，联合其他人类，发生了一场方锈他们在副本经历过的战斗。
更准确地来说，是其他玩家，毕竟方锈没有参与人类大战AI这种行动。
哪怕方锈知道了结局，解行水也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方锈说他想听：“结局是他赢了，但他太激进，也太理智了，他已经没有人类感性的那一面，不知道要采用怀柔政策。”
“他看出来了人们过于依赖机械，所以想要废除这些东西，在战争胜利的第二天，就颁布了条令，不再允许任何人创造、贩售义体，不再允许任何人进行机械改造，不再允许生产杀伤力过大的机器人。”
“他甚至当场销毁了所有的机器人。”
乌托邦之城其实在当时，是需要那些机器人来维持运行的。
因为许久没有干过那些事、那些活的人类，已经不记得要怎么做那些了。
——贫民区的人是会，但是在之前那场战斗前，贫民窟死了大半人，剩下活着的，也还是被有钱人鄙夷、排挤着。
【绝对理智】知道了自己的城市问题出在哪儿，他想要改变，但他太理智了。
他以为所有人都能像他这么理智，他不知道人是有感情这种东西的。
他没有迂回，也就导致了半个月后爆发的第二次战争。
这场战争没有什么阵营的说法，完全就是一场混乱。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解行水语气悠悠：“他向起源之神求回溯的机会，求起源之神再帮他一次，求起源之神让他成为真正的、可以拯救所有人的神。”
然后这个世界，就变成了副本，可以一直“回溯”，【绝对理智】也成为了被困在神榜上的存在。
正常人大概在这个时候，肯定要责问解行水一句，为什么非要这样，但方锈没有。
他只是继续了之前其实有那么点迷惑的行径——
模拟听完睡前故事的反应，不说话也不动作，像是睡着了一样。
其实一般人也不会听完睡前故事就睡着，更别说还是这样的睡前故事。
但方锈不知道，解行水知道，祂也没有提醒方锈。
祂只轻轻闭上眼睛，环抱着方锈，低声说：“晚安。”
解行水特意将屋内的暗度设置成最低，模拟成夜晚关灯的环境，哪怕知道方锈其实没有睡着，知道他不会做梦。
祂也还是对他说：“好梦，方锈。”
祂轻笑：“愿你梦到我。”
这举动其实很傻。
方锈想。
可解行水真的愿意陪他做这些。
其实之前许别楠问过方锈为什么会喜欢解行水。
——许别楠是医生，也是法医，更是心理医生。
他虽然平时话少，但在学术上难免有点执念。
他知道方锈没有感情，所以才会意外于方锈会喜欢解行水这件事，尤其方锈看着并不像是在逗解行水玩，而是真的喜欢。
就更加奇怪了。
当时方锈也说不出。
其实要他现在说，他也说不出。
他不喜欢拽酸文，但那个时候，实在忍不住，说了句：“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抵就是如此吧。”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那么喜欢一个神，也应该是不需要理由的。
其实比起为什么喜欢解行水，他更想问为什么不喜欢解行水呢。
等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方锈觉得模拟得差不多了，才问：“所以他算是成神了吗？”
“不算。”
解行水摩挲着方锈颈后的棘突，轻声说：“方锈，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神。”
方锈微怔，其实他以为，就算神榜其他人不算成神，那智者应该也算了：“没有人可以成为神？”
“成神是有很苛刻的条件限制的。”
解行水道：“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被污染。”
祂说的污染，是指被祂污染。
曾经的方锈可以，但在方锈被公司差点害死，解行水不得不将他拖进游戏世界的那一刻，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真正成神的人类就没有了。
解行水：“智者他们只能算是升维，和成神有着本质的区别。”
方锈若有所思：“所以神不是一种维度。”
“神是创造维度的存在。”
解行水在他的眉心处落下一个吻：“而我是唯一的神。”
天生的、无论是“休眠”时还是“苏醒”时，都是神。
方锈沉默了下，又听解行水放柔了声音：“但是方锈。”
祂不是哄他，因为那双眼里满是真挚，祂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你在我眼里是唯一的神。”
是祂的神祇。
“其实我对成不成神没什么执念。”
方锈嗅着祂身上独特的气味：“不过你的话还挺动听，你这张嘴……确实很让人满意。”
解行水低笑：“那要不要给个奖励？”
方锈敷衍地亲了亲祂的脖颈，惹得解行水停顿了两秒，差点兴奋到变回本体。
方锈还有个问题：“如果我没有被污染，我成神了，你会怎么样？”
“你会杀了我，取代我。”
解行水勾起唇，方锈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也能令祂这么兴奋，但想想当神也没有什么好的，好像又能理解——哪怕解行水不是这个意思，祂只是有点变态，xp有点不太一样而已：“新神会取缔旧神。”
“所以你会死？”
“是的，这世上只允许一位神的存在。”
“……这什么离谱规则。”
方锈嘀咕：“那我还是别成神了。”
不过想想也是，根据解行水和灵联合给他说的故事来开，邪神产物入侵这事，并非解行水的本意。
祂只是在思考，一个念头，就会造成一次灾难。
“有人预言说祂醒来时，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而祂已经醒来了”
因为醒来了的解行水，有自我意识了的解行水，会思考、会好奇。
方锈：“你刚醒来的时候，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解行水想了想：“也不算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是那种，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每个世界的存在，你知道每个世界有多少人、多少蚂蚁，你甚至能知道每只蚂蚁在干什么，能够感知到每一片落叶……说个有趣的，我发现世界上是有同一片叶子的，只是它们存在于两个并不会相通的世界里。”
解行水话题一转，又转了回来：“那种感觉就是你明明明白这是一片叶子，却又不明白它为什么是一片叶子。”
所以祂会不住地想、思考，然后一个个世界遭罪。
并不是因为祂诞生，毕竟祂一直都在。
只是因为祂醒来了。
祂其实没有特别关注到哪个世界，也不是跟哪个世界有仇。
祂只是……醒来了而已。
没有原因、追寻不到源头。
就是醒来了。
方锈忽然有点沉默。
他不是为这末日沉默，而是……
“解行水，你老实说。”
方锈现在的心情有点一言难尽：“你脑子里想我那些的时候…会诞生产物吗？”
他不信解行水没有想过跟他酱酱酿酿的事。
毕竟好几次这神都趁着没人，在吻他的时候摸到了他的胸肌上。
解行水闷笑了两声：“你放心，现在我的状态有点特殊，我现在想什么，都不会投射到任何一个世界，除非是我主动。”
等于祂没有了被动技能。
“为什么？”
方锈真没想到原因，毕竟他也不是万能的：“你学会了控制？”
然而解行水却说：“你现在还才九十级，这不是你能听的了。”
——方锈现在的九十级，是因为他杀了雀鹰，而且神战副本经验值奖励高。
虽然没有结算播报，但方锈打开面板看的时候，系统贴心地为他附赠了等级说明。
表示因为他击败了高能榜第一且以贡献度最高的方式通过了神战特定的副本，故发放高额经验值。
说实话，方锈其实更想要属性点。
它可以兑换成技能点，升级天赋。
这给这么多经验值…就好像在说雀鹰和【绝对理智】是什么大小boss一样。
不过说起来，雀鹰身上S级的道具还挺多的。
方锈大概看了一下，虽然因为他现在在神战，这些道具都上了锁，不能使用，但方锈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方锈抬眼看向解行水，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为什么？”
解行水挑眉：“什么？”
“我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和秋厉他们有交集。”
方锈直白道：“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我做了什么。”
毕竟解行水显然不是那种会“反省”自己的性格，祂伤害到了他身边的人，祂都是大大方方地跟他说的。
方锈若有所思：“‘父亲’之前跟我说过，我是死在了一次任务里…按照今折的说法来看，那次任务我应该是一个人去的，难道那个任务本身是想要逐步瓦解秋厉他们，但被我接走了，打乱了公司的计划？”
能让解行水紧张成这样，那只能是他对别人表露出了在意。
再联合之前解行水说，他说过那个编码是他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
方锈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事实上他确实也猜中了。
因为解行水轻叹了口气，覆盖在方锈后脑勺的手微微用力，将方锈的脑袋重新摁回了自己的怀里。
不需要祂点头，方锈就知道了。
看来是真的……
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方锈自己都有点震惊了。
.
方锈和解行水腻歪了一阵后，还是下线了。
他得确定一下“父亲”没有找他。
方锈一下线，就看见了“父亲”给他发了邮件。
用邮件，是因为邮件更好伪装、不容易追溯。
这封邮件是两小时前发的，方锈将其点开，发现是“父亲”告诉他公司最近有点动荡，特殊部门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怀疑公司出了内鬼，希望他们配合查询。
“父亲”让他去查这件事，但要小心不要让特殊部门那边注意到了。
方锈稍稍扬眉。
【他并不是什么蠢货。】
灵在他脑海里道：【我不觉得他有多信任你。】
很巧，方锈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父亲”这个举止，无疑是在暗示他什么。
方锈感叹：“看样子他也厌倦了啊。”
【毕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杀人，无论是公司还是影子公会，属于里面的人的意义就只有杀人。】
可人的意义、价值，不是这样的。
就像叶隐珏会想要做个爱豆；韩淮会喜欢上图葵，会想要跟图葵平静地生活一辈子，开家小书店什么的；像许别楠比起做杀手，更想做救人的医生；宋昰憎恶公司、憎恶他的父亲，因为在他眼里，他们夺走了他视作家人的所有的一切。
无论是生命，还是自由。
就连被他们关掉了情绪的方锈，也会从层层锁链中挣扎而出，想要将束缚在自己灵魂的那些枷锁全部斩断，获得自由。
他不答应跟解行水做，不是因为不想。
而是因为现在还不行。
公司夺走了的东西，他还没有抢回来。
方锈轻轻摩挲着电脑键盘，想那么“父亲”呢？
“父亲”他的那个点在哪？
他爱宋昰。
【他爱宋昰。】
方锈脑海里的想法和灵的声音一块重合，方锈勾起嘴角。
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
而他抓到了“父亲”的弱点。
方锈回了封邮件，用的是公司第六套密码，翻译过来是：【见一面吗？父亲。有关于宋昰的事。】
灵：【你打算拿宋昰威胁他，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们是给你设定了不允许你伤害宋昰，但在副本里，你可以用各种别的手段间接处理掉宋昰。】
【这足够“父亲”低头。】
方锈没有否认，只是说：“我们能不能说得好听点？”
【…拿宋昰跟父亲谈合作。】
方锈打了个响指，心情不错地继续去翻看雀鹰都给他带来了什么：“我是不是还差十级就可以切换到你的账号了？”
【是。】
灵说：【你切换后会有惊喜…这个道具你要小心不要卖掉了。】
方锈挑眉，既是为灵说的惊喜，又是为灵说的道具。
他点开的这个道具是一张卡，类似于《我与我》中奖励给他的那个可以打开已经关闭了的副本的卡，但却又有点不同。
这是一张透明的卡。
而且没有道具说明。
灵：【等你满级后，你可以用它进入智者的空间，去暴打智者。】
方锈果断把它上了锁，以免自己哪天手滑：“我喜欢这种道具。”

第107章 主线（二）
“你会主动约我, 我有点意外。”
“父亲”坐下后，看向方锈：“不过为什么约在这儿？去棋牌室更安全。”
“我不喜欢那。”方锈笑：“那是你的安全屋，虽然你威胁不到我, 但总会让我有一种踏入了你的地盘的感觉，偏偏我又不能做什么, 很不爽。”
他好几次都想给“父亲”那拆了。
“父亲”停顿了两秒, 表情没有任何意外：“我以为你还会继续装下去。”
方锈耸肩：“你都发现了，演就不好玩了。不过我有点意外的是我以为你发现后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我…毕竟我在你们眼里是那么的危险，但你没有对我做任何事。”
“为什么？”
方锈凑近他一点, 眼里满是疑惑：“因为我这张脸像你的第一个‘儿子’？”
“父亲”稍微往后仰了仰——哪怕他和方锈的距离并不近。
“我觉得你有点恐怖，沈霖。”
“父亲”轻声说：“我很清楚你是什么东西, 清楚你没有感情，清楚你不会疑惑不会好奇，不会生气不会高兴。”
“举个例子, 你就像是我们做出来的一个木偶，当有一天你的木偶冲你露出笑容, 当他模拟人生活、呼吸、吃饭、睡觉……你会感到恐惧的。”
方锈认真道：“我会觉得挺有意思的。”
“父亲”：“……”
他被噎住，又不得不承认：“我放纵你，确实是有点好奇, 好奇你到底会做到哪一步。”
察觉到方锈可能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其实比方锈想象得早。
“是在我让你去跟踪宋昰，那个婚礼。”
方锈扬眉：“哦？”
他不觉得他有哪一环做错了。
“父亲”：“你确实没有给出任何的破绽，你所有的反应都是对的，报告也没有问题。但我那个时候感觉到了。”
他苦笑了声：“在我提到说可以杀了新郎时, 你在抗拒。”
不是演出来的那种, 恐怕方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的灵魂在抗拒这件事。
方锈其实当时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 都没有给出这样的信号。
但“父亲”就是知道他在抗拒。
“因为我也抗拒过，沈霖。”
他说：“那时候我还不是公司总部的负责人，他们要我把一个任务交给十三……我也抗拒过。”
但他只能麻木地答应。
因为他拒绝的话，死的就是他和宋昰。
他就算拒绝，他也帮不了十三。
因为十三的心脏旁边，被放了一枚小小的，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的炸弹。
但只要炸弹爆炸，十三就会死。
方锈并没有为“父亲”的话流露出什么表情：“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公司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父亲”说：“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你也进过公司的资料库，看见过很多东西…但沈霖，你有没有想过，你所看见的，是公司想让你看见的？”
方锈一顿。
他掀起眼皮，不再跟“父亲”玩什么角色扮演，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你什么意思？”
“父亲”叹气：“你知道还有一个人拥有你的‘权限’，你找不到他，所以你想通过我找他，是吗？”
方锈没有否认，但“父亲”却说：“可我也找不到他。”
“不是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他，而是我根本就无法从我的记忆里找到他！”
他痛苦道：“我总是在想，是谁把你带到我的面前的；总是在想，你究竟是从哪来的；总是在想，那个给我你的权限的人，究竟是谁。可我的记忆里只是告诉我有这么一个人，却根本回忆不起来那个人的半点相貌、音容，我甚至连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
方锈扬眉。
他其实想到了一个手段。
游戏世界是高于现实世界的，也许游戏世界可以在定制商城里定制抹去现实世界的一个人的记忆？
又或者根本不需要定制……智者他们就算不是神，也进行了升维。
就像【绝对理智】可以把建筑拆成“1”和“0”，变成护盾、进行攻击，智者肯定也有他独特的能力。
毕竟那可是许了三个愿望的人啊。
见他并不意外，“父亲”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有点猜测吧。”方锈随意道：“毕竟我也不是两眼摸黑，只是不能告诉你。”
因为说了，“父亲”也听不见。
这是涉及到高维度世界的事。
“父亲”能坐上这个位置，就说明他也有一定的脑子，所以他没有追问，只是问：“你要推翻公司吗？”
方锈的回答是：“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父亲”还是那句话：“公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方锈心说有什么不简单的？
不就是游戏世界神榜第三，那个许下三个愿望，被解行水悠悠感慨“犯下了贪婪之罪的人啊”的智者也是出身于公司么？
再不济，就是公司内部也有像异常事件管理局那样的“特殊能力者”，这又怎么样？
【他局限在这个世界里，明明深处旋涡，却窥不到世界秘密的边界，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公司“没有那么简单”。】
灵平静道：【人们常说坐井观天，就是如此。】
“父亲”不知道，在方锈眼里，公司已经没有什么“不简单”了。
因为“父亲”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方锈现在这具身体带出来的，所以这场对话也差不多就这样了。
“父亲”那儿没有什么方锈想要知道的事了。
唯一要说还有什么是方锈在意的，无非就是关于父亲说的那句“也许你看到的，只公司想要你看见的”。
这话其实有一定的恐怖效应，有种他背后还站着谁在操纵着这一切的感觉。
所以方锈多问了句：“你觉得我的出现是一场阴谋？为什么？”
“父亲”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知道十三的基因是什么时候被窃取保存下来的吗？”
方旭挑眉：“听你这话的意思，不是体检的时候抽的血喽？”
公司内部会安排定期体检，方锈现在不用参与，但他作为十三的时候肯定是参加过的。
但现在“父亲”告诉他：“十三没有参与过体检。”
他道：“十三的基因，是在他参与公司的人体实验时被窃取保存下来的。”
方锈：“？”
他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问号。
但几乎是瞬间，方锈想起了《666号病院》。
他一直以为是解行水因为知道他的过往所以做的“梦”，现在他忽然有点疑虑了。
《666号病院》，究竟是谁梦到的？
可如果不是解行水，是他，他又为什么会有创造副本的能力？
解行水可是说过他没有成为神，就算是升维了，也不该如此……
等下。
解行水说他和祂做了一场交易，祂说祂现在想那些不会再诞生“产物”了……
【方锈！别想了！】
灵的一声厉喝在方锈的脑海炸开。
方锈猛地回神，剧烈地干呕了一下。
“父亲”直接被他吓到了：“你怎么了？”
方锈揉着自己昏沉的脑袋，胸腔的恶心感浓烈到让他有一种反胃到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了的错觉。
没了解行水帮他缓解，窥探世界的代价就是如此。
【你的灵魂不完整，导致你的大脑缺乏完善的保护机制，你不能再想了！】
正常人在窥探世界的时候，大脑的保护机制会察觉到，从而让主人的思绪变得混沌，无法好好去思索，也就是人们说的“没那么聪明”，但其实那只是大脑的保护机制在保护主人，避免受到精神伤害。
但方锈的灵魂不是完整的，他的保护机制也就不完整，导致方锈可以不断地想，但他的大脑也会因此受到刺激。
保护机制不是没有，只是运转的方式不一样。
会以这么剧烈的方式提醒方锈。
方锈缓了很久都没有缓过来，他深呼吸了口气：“十三，参与过什么人体实验？”
“父亲”心惊胆颤地看着他，他以为方锈是因为在抵抗那个“枷锁”，所以才会这样：“……我不知道，那时候我的权限没有那么大，我知道他参加过人体实验，也是因为他告诉我他从前是住在实验室里的。”
那还是“父亲”把十三带回家的事了。
他给他准备了房间，十三有点意外，不是很明白一些摆设的意义，弄得“父亲”也很迷惑。
他问他难道公司之前都不给你一个地方住的吗？
十三若有所思：“我都是住在实验室里，那里的布局没有这么…唔，温馨？”
他轻笑：“每天还要吃药打针，还有一堆人围着我问情况，怪吵的。你这儿应该没有那么多人住吧。”
.
和“父亲”分别后，方锈就进入游戏世界了。
而“父亲”回到家，就见自己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坐在轮椅上，戴着面具，看上去很是中二，像动漫角色一样。
但“父亲”却并不敢轻视他，他在公司里没什么职位，但他却拥有着最大的话语权。
“你去哪了？”
“去喝了口茶。”
“父亲”自然道：“您怎么来了？”
面具：“你去见了方锈。”
他说的名字，在“父亲”耳朵里自动因为世界屏蔽机制，被翻译成了“沈霖”。
所以“父亲”的脊背瞬间炸寒。
“没关系。”
面具说：“我没有怪罪你。”
他低喃：“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可惜他发现得太迟了。真令人不解，他为什么等了三年才进去呢？”
“父亲”根本听不见他这两句话，也听不见他后面似是痴癫的自语：“怎么这么慢呢？为什么还没来到我的面前呢？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见到他呢？”
“快一点啊，方锈，十三。”
“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忘记我演练了多少遍和你见面时要说什么台词了。”
“快点到我面前吧。”
“我等你等得都要发疯了啊。”
.
“你窥探得太深了。”
解行水吻去方锈唇上的的水渍，微微低头，抵住他的额头，轻声：“还不舒服吗？”
“…好点了。”
方锈任由祂将冰冷的指尖搭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给自己按摩。
他有点烦：“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什么。”
解行水知道他是说和“父亲”的谈话：“不要想复杂了，方锈。”
祂又亲了亲他的唇：“有些事其实很简单。”
解行水想了想：“不过我建议你现在先不要想。”
祂搂住他：“你总会知道的…你有时候就是太急了。”
从前是，现在也是。
方锈沉默了两秒，试着和解行水坦诚：“我怕我知道的时候就太迟了。”
“不会的，方锈。”解行水轻笑：“你可是拥有一个神，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祂学着方锈的模样耸肩：“当然，这个神也有一些和你一样的烦恼，比如祂睡太久了，现在睡不着了，这点也让祂头疼了很久。”
察觉到自己的苏醒会毁了这个世界——指所有世界的这个世界。
解行水就试过让自己“休眠”。
但祂做不到。
祂能做到的只是“假性休眠”，就类似于方锈那种假装自己睡了。
那根本没用。
方锈挑眉：“原来你不是那种一心想要毁了别人世界的存在啊。”
“……我说过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
解行水好似很无奈：“当然我也没有那么好就是了。”
比如某位神发现自己无法休眠，那就干脆玩起来了。
这个游戏世界就是祂根据在一个个世界里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搭建起来的。
因为纯粹娱乐用，所以一开始做得还特别简陋，也没有什么游戏大厅、休息室。
方锈呢喃：“当初随口感慨一句像神的乐园居然还真的成真了。”
他这个预言家，还好别人刀不动啊。
“也不是乐园。”
解行水懒懒道：“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世上没有让祂觉得有意思的事。
所以祂一直在想，反正末日降临了，那就快一点好了。
因为太无聊了。
于是一个个世界就这么被“邪神产物”入侵，直到祂注意到了方锈。
其实祂对方锈的第一印象是“虚伪的人类”。
因为祂能够感知到方锈的情绪，他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却一直在演、在装。
他在假装自己是一个正常人类。
但是他很奇怪。
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祂知道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类。
一个……祂觉得可以杀死祂的人类。
然后祂开始期待了起来，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无比期待祂能跟方锈见面，期待他变成和祂一样的存在，然后来杀死祂。
祂丑陋、不可名状的模样会亵渎他的灵魂；祂那一身肮脏的，无法被称作血液的不明黏液会玷污他那美丽、漂亮的身躯。
那时候祂并不知道自己是“神”，所以祂以为方锈是被选中的那个神，那个拯救世人、来杀死怪物的神。
祂不畏惧死亡，反而很期待这一天的来临，期待祂的结局到来的这一天。
毕竟这一天，祂可以拥抱着他，然后被他杀死。
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会被祂拥有过。
被祂亲吻过。
他会嫌祂脏吗？
毕竟他有洁癖啊。
那他会因为这个烦躁吧。
如果告诉他，祂对他抱有着怎么样的心思。
他一定会觉得恶心吧。
光是想想，祂就兴奋得不行。
毕竟他可是没有情绪的人啊。
如果他因为祂起了情绪……
祂甚至想过他们打斗起来会是怎么样，他喜欢近身战，那他一定会碰到祂的那些可以被称作藤蔓也可以被称作触手——反正没有一个世界有词汇可以形容那些东西的东西。
所以祂有想过要不要告诉他，当祂的那些“触手”缠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祂亲吻了个遍。
因为这样他大概会记得祂一辈子吧。
多恶劣啊。
祂是那么的肮脏而又不堪入目，却在觊觎那样漂亮耀眼的存在。
可在方锈在现实世界差点死掉的那一天，祂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了。
方锈是被选中的那一个，但却不是无法替换的那个——对于那个世界来说。
祂以为会像人类小说写的那样破而后立，会有什么奇迹。
然而什么都没有。
祂的神祇，还没升上去就要陨落了。
于是祂将他拉进了游戏世界里。
既然那个世界不愿意给他奇迹，那祂给他。
这些是解行水不会告诉方锈的故事。
毕竟一个被一个素未谋面的怪物觊觎、窥视，确实是一件很不愉悦的事。
哪怕方锈可能已经猜到了。

第108章 黑暗的尽头（1）
《蝶神的诞生》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方锈上线找解行水纾解了脑内的恶心感后, 就看了看直播。
但有庄梦在，确实不是很用担心。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庄梦把自己混成了蝶谷圣女, 行事极其方便。
他们是A组最先出来的一队。
出来时，韩淮因为最后打boss受了点伤。
但不是很严重的那种, 喝一瓶生命药水就可以恢复了。
庄梦：“打出了TE结局。小组赛的要求就是打出TE结局, 我们跟其他队不在一起，打出TE结局就不会被淘汰。”
但很多玩家都习惯了打出HE就差不多了，所以这一批又刷掉了很多队伍。
方锈在意的不是这个, 而是他们在副本内遇见的怪。
方锈勾唇：“和《归路迢迢》的很像。”
庄梦点头：“这个世界的秘密，是要瞒不住了吗？”
确实, 对于方锈选中的副本，现在已经蔓延开了讨论。
或许普通玩家没有察觉，甚至有些参加了神战的普通玩家也觉得是巧合, 但那些公会不一样。
无论是神明庇护的公会，还是除此之外的类似逃生者联盟这样也算得上大公会的存在, 对于这个“巧合”，都抱有一定的怀疑。
在《蝶神的诞生》中，那些蝴蝶本来是正常的, 但因为邪神产物的入侵，那些蝴蝶发生了巨变。
其实最开始，蝴蝶也没有展露出攻击性，可人们将它们视作异类，烧灼它们、驱赶它们。
在蝶谷故事中, 那些发生异变的蝴蝶, 都是一个少女养出来的。
所以那个少女被视作“蛊婆”——这里的蛊婆不是说是老婆婆, 而是一种充满邪性的, 类似于妖女一样的称呼。
少女和那些蝴蝶一样，遭受到了驱逐、谩骂。
他们把少女和蝴蝶一起烧死了。
可那些无知的人不知道，少女是在救他们。
她天生就拥有很独特的力量，她可以听天。
她拥有自己前世所有的记忆，所以她知道，她一直在守护这个世界，这是她的职责。
她的世界离一个很恐怖的东西很近，如果这个东西醒了，那么她的世界就会受到毁灭。
但这个东西真的醒了。
少女为了控制住祂的力量，将那些入侵这个世界的“产物”——在副本里被叫做神遗物——转移到了蝴蝶身上。
因为她能操纵蝴蝶，所以她想要借助蝴蝶成神。
只要她能够成神，就能够保护她的世界了。
可那些无知的人不会听她的解释。
他们以为她是在养蛊，编出了根本让人无法信服的理由。
然后在那场大火中，少女的灵魂和那些蝴蝶的灵魂融在了一起，成为了一种在副本内被称作“阴蝶”的怪物，那玩意儿和衃枝长得有点像，但不是衃枝——因为解行水亲口跟方锈说的，他身上那只衃枝，是解行水的本体的一部分幻化而成。
阴蝶成为了一种新的污染，每一个接触到它的人，都会被少女的执念深深影响。
然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成为了第一批向“神遗物”许愿的人。
这个世界也彻底分崩离析。
但因为神遗物上承载了少女的灵魂，所以少女真的成为了“神”，她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世界、家拼凑回来。
毕竟这个世界，在她眼里并没有那么坏。
确实有无知的人伤害了她，可她还能看到更多的温暖。
村口的老爷爷提醒过她裙子破了；隔壁的小姐姐给她做过新衣裳，还常常请她吃她哥哥从外面带回来的零食；蝶谷脾气最坏的婆婆在那些人想要烧死她时，为了救她烧伤了手，大骂那些人是畜生……
可结局只是她将这个崩坏的世界卖给了那个“怪物”，变成了一个个副本、一个个幻境。
都是泡影。
一戳就破。
——以上这些，是解行水说给方锈听的。
庄梦他们玩的是改编后的故事，类似《机械之心》那样，不会让他们触及到解行水的存在。
方锈听完后，语气幽幽：“她离你最近？”
解行水立马就绽放出了个灿烂的笑容：“你吃醋了，方锈。”
祂很高兴：“我不知道，但预言家也说他离我最近。我猜应该是有几个世界类似于‘门’一样的存在？一旦我醒了，门就会先知道——其实你们的世界也是门。”
方锈挑眉：“但我没那么早诞生。”
解行水之前说过，祂已经醒来了很久，如果按现实世界的时间来说的话，大概就是在方锈出生的两百年前，祂就醒来了。
“现实世界很特殊。”
解行水轻声：“你不是第一个世界之子，而且现实世界现在有新的世界之子。”
方锈对这个中二至极的身份，其实是没有什么想争的心，但他还是有点意外：“因为我现在被污染了？”
“是。”
解行水颔首：“现实世界的世界意识比较强大，它其实已经给自己换过好几个世界之子了。你上一任是那个原什么……”
“原情。”方锈提醒祂：“神榜第四【正义之枪】。”
解行水不是很高兴地轻啧了声：“你记得她。”
方锈：“……”
他真心觉得某位神该去看看脑子。
但解行水又没有脑子这种东西，就很烦。
“那这一任世界之子是谁？”
解行水没有直说，只是笑吟吟道：“你认识。”
他认识？
方锈回忆了一下到目前为止听过的这两位世界之子包括原情的故事，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了一个名字。
……庄梦。
方锈看向光屏里又被倒霉抽中打三十二强比赛的庄梦，心说他好像不意外。
对了，他们小组以两次贡献榜第一的实力，轮空了晋级赛，直接进入三十二强打。
神战的赛制比较诡异，三十二强和晋级赛同时开打，因为大家是打出TE线即可晋级，所以轮空进三十二强的队伍可以先开赛，在十六强等候晋级赛晋级的二十四支队伍再打，率先打出TE线的队伍即可晋级，晋级名额视前面先开赛的八支队伍晋级了多少支而定。
反正保底是八支。
但两场下的副本是不一样的。
庄梦他们现在下的本是《红白喜事前篇》（这名字是方锈取的），正名叫《十八神》。
现在庄梦的角色就是红娘娘，还没有变成神像的红娘娘，但也快了。
因为庄梦现在多长出来了一双手，她很快就会多长一个脑袋。
这个副本对于庄梦和韩淮来说是有利的——没错韩淮的幸运值让他又被抽中了——毕竟庄梦玩过。
而且因为方锈这家伙猜到了藏零村的前事，并告诉了他们，所以庄梦大概知道TE结局是什么。
“巫师没有成为神榜上的人，是么？”
方锈问解行水：“因为他选择牺牲了自己，保护住了藏零村残留的那些……唔，生命。”
解行水没有否认：“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
其实无论是【绝对理智】还是巫师，他们的选择都没有错。
因为他们都只是想要拯救自己的家园，没有一个人有问题。
只是他们选择的路不一样。
只是他们救不了而已。
.
因为玩过《红白喜事》，所以庄梦带着韩淮，依旧是第一个打出TE线的人。
庄梦也彻底走进了每一个玩家的眼睛里。
从前他们说“神的宠儿”厉害，只是说厉害。
但真正见识到以后，他们才惊觉一件事——
方锈组建的这支队伍，根本就不是什么那种小说里小白队一步步狼狈升级、次次险胜的玩法。
人家这支队伍的确都是新人，但就是顶配。
哪怕十六强方锈还是没有被抽中参加。
笑死，参加人数一共五人，他跟解行水直接被排在了外面。
而再次被抽中的庄梦深吸了口气，微笑和温柔都要维持不住了，继续暂代队长的职责进去。
然后参与神战的玩家又见识到了霍得的恐怖之处。
拜托，在那种灵异都市本里，幸运值超低真的很恐怖好吗？！
终于终于——
在八强赛后，方锈他们集体入场了。
如今场上只剩下了四支队伍。
方锈他们、影子公会、破晓，以及秋厉他们队。
而一整支队还没有一个人被淘汰的，只有方锈他们。
后面三个多多少少都有淘汰队员。
弥途他们都是被八强赛淘汰的，八强不是比TE线，而是类似于角斗场的存在，玩家依旧是击杀即淘汰，除非SAN值清零。
在这个副本里，方锈他们全队能保存下来，是因为叶隐珏杀疯了。
知鸫醒了。
知鸫睁眼的那一刹那，他们的敌人全部冻成了冰雕。
当然，叶隐珏的SAN值也差点清零，全靠许别楠及时用“春回”救回来的。
有奶爹的好处。
不过就算这样，许别楠的SAN值也差点被抽干。
【本次半决赛选用神战特定副本《穷人生存指南》or《黑暗的尽头》，请贡献榜第一的队伍选择开启其中一个作为本次半决赛副本，请选择】
方锈他们面前再一次亮起巨大的光屏，他看向自己的队友们：“你们怎么看？”
“前面那个大概能够猜到副本的玩法。”韩淮说：“我们能够猜到，他们就也能。”
所以玩点刺激的。
其他人也没意见，方锈满意地选择了《黑暗的尽头》。
【神战半决赛将在倒计时00:09:59后开始，请玩家们仔细阅读规则】
【1、本次半决赛副本为《黑暗的尽头》，所有玩家都需参加，且所有玩家在同一场景内进行角逐。副本采用击杀淘汰制，即玩家生命值清零将被淘汰；
2、本次副本限制携带武器数量0、限制道具数量0，无论等级（注，因本次副本特殊性，无等级武器也将被锁定在武器栏里，不能使用）；
3、倒计时结束后将直接进入副本，不进入初始空间，请玩家自行找机会阅读并熟记本次副本角色。
4、个别玩家的天赋将做出一定限制，具体请玩家在副本内寻找机会查看；
5、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本次副本中SAN值清零将被副本同化，即为死亡。】
方锈看到第四条的时候，看了一眼书小小。
主要是这个副本的名字是“黑暗”，而书小小的火属于光源的一种。
所以他怀疑是限制书小小。
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书小小。
书小小：“……”
但正好也因此，方锈跟影子公会的人对上了眼。
影子公会现在因为雀鹰、荧惑、赤猴三大巨头的死，第一公会的名头摇摇欲坠。
——不过说起来。
方锈若有所思，他还没见过影子公会的会长。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道具，影子公会的页面显示会长那一栏是【**】，很明显被隐藏了的状态。
影子公会的会长，会在这里面么？
.
十分钟，伴随着系统播报的一声【副本载入完毕】，方锈他们集体进入游戏。
方锈还没睁眼，就感觉到有东西朝自己扑过来。
他的战斗本能让他猛地闪身避开，同时摸到了地面上的钢管。
方锈睁眼，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直接用钢管猛地一扎！
——反正不是什么人类，毕竟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声。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攻击他的，居然是一个仙人球！
方锈在极度昏暗的环境里看见被他扎在地上后，就像是泄气了的绿色气球一样，瞬间就扁了下去、留下了一张莫约一个篮球大的绿色皮的仙人球，他皱起了眉。
绿色的汁液从中流出，方锈本能地感觉不太好，所以避开了。
仙人球上的刺是黑色的。
黑刺仙人球也不是没有，但问题是这刺稍微有点大、也有点硬了吧？
感觉上就像是刺猬的刺了。
屋子里有点昏暗，但窗帘就算是拉死了，缝隙里还是有点光透进来，应该是月光，因为真的很淡。
不过这点光就足够方锈看清楚周遭环境了。
这应该是一间单身公寓，一室一厅，卧室和客厅连在一起、没有厨房的那种。
这间公寓看上去还挺温馨的，也不知道这个副本是什么情况。
方锈想了想，按了一下灯的开关，天花板的灯没有给予他任何反应。
嗯？
停电了？
还是因为这个副本叫《黑暗的尽头》？
这么想着，方锈面前也亮起了淡蓝的光屏。
【玩家方锈，您抽取到的角色是：？？？】
方锈：“？”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刚醒来，就遭受到了奇怪东西的袭击，你发现你身处一间看上去还算是正常的屋子，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这里是哪里，更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方锈：“……”
他一下本就搞这些角色玩他是吧？
方锈点开个人面板，发现更令人沉默的在后面。
比如这个本限制的不是书小小，又或者也限制了书小小。
但反正他也在内。
他的天赋，整个初始天赋、连带着后面的天赋技能，是全锁的。
他真的会谢。
但有个好消息是，他可以把钢管存背包里。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这个背包格数限制五十格。
方锈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地上那滩仙人掌，试着在这个家里找了找，最后在柜子底下找到了一部智能手机，看着很像是摔进去的，屏幕粉碎，打不开了。
那没法验证有没有信号啊。
方锈决定去拉开窗帘。
这个屋子的位置很高，拉开窗帘后率先看见的是一轮皎洁的圆月，月亮又大、又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怎么亮，就好像是被人画上去的一样。
天空没有星星，月亮没有照亮它身边的云。
这个天黑得宛若被人泼了一层又一层的墨水。
嗯。
也很假呢。
就在方锈赏完这奇怪的月亮准备往下看时，他的上面突然掉下来了一个东西，猛地砸在了他的窗户上，发出了剧烈地碰撞声，将窗户砸得龟裂，也溅开了血花。
他直接对上了一张人脸。
一张倒着的、满脸写满了惊恐，以至于一双眼睛瞪到像是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挤出来，要掉进方锈眼睛里了的人脸。
而就在此时，方锈听见自己屋内的柜子动了一下，黑色的窗帘也飘了起来，像是两个鬼影，要吞噬方锈。

第109章 黑暗的尽头（2+3+4）
方锈面无表情地抓住乱飞的窗帘, 用旁侧的窗帘绑带捆好，一边低头去看。
这公寓楼是在小区里，但是是那种独立在小区里面的。和别的楼栋有点距离。
底下是一个小公园, 只不过那些绿化带好像是遭受了龙卷风的摧残一样，变成了园艺师看了要心梗而死的模样, 因为路上没有路灯, 方锈也只能够看个大概的轮廓，细节他也看不清。
毕竟这月光不太给力。
不过人家既然看着像是画上去的，那亮一亮就也差不多了, 总比没有好。
不要强求嘛。
没看见什么可疑的生物呢。
不是丧尸片吗？
方锈在那个倒垂的死人的注视下转身走向柜子，任凭那个死人因为力的作用还在晃荡着轻撞在窗户上, 发出细微的“咚……咚……咚……”声。
他打开柜子，柜子里除了衣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保险起见, 方锈还翻了一下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洗过的，里面没什么东西。
只能看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衣品不错。
方锈关上柜子, 木制的柜子发出一声“吱呀”声，正好和窗户的那声不疾不徐的“咚”配合在了一起，为这诡异的氛围更添诡异。
偏偏正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没有关的卫生间门猛地“砰”了声，像是被风吹得关上了一样。
方锈回头，看见淡绿色的塑钢门上倒映出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像是一个长了毛的黑影一样。
哦。
他穿了一身黑。
方锈没有多管，而是打开了抽屉, 翻找出了一个钱包, 里面夹着身份证。
谢天谢地, 至少他终于找到了点角色信息。
【姓名：方锈
家庭住址：顾心小区公寓楼一单元2713
身份编码：13-3264948-00013】
嗯。
一个看似有用, 又好像没有什么用的身份证。
方锈再翻了翻，发现这里面还要银行卡、已经用过的电影票，还有地铁卡什么的。
就很日常的一些东西，没什么特殊的。
不过至少知道这个家确实是他在住，所以方锈又找了下私人物品。
书架上有书，种类很杂，但都是那种网络文学出版的小说和漫画书，没有什么文学类。
有电脑和ipad，但没电开不了机了，也充不了电。
不过他发现一件事。
方锈看向和笔记本电脑在一起的数位板。
是画画的吗？
方锈把目光锁定在了书架上的那些漫画书后，突然有细微的像是什么在晃动的声音——不是窗外那具尸体——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方锈抬眼，就见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无风自动，在他脑袋上晃晃悠悠。
他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探索，但是却没能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方锈把漫画书全部大概翻了一遍，有一个没有封皮、应该是自己画了后出版的漫画书，最后几页被撕掉了，而前面那一页的最后一格画的是夜空。
和这里的夜空很像。
而那本漫画书嘛，也没讲什么东西，还没有写对话，前面的内容完全就是纯日常，而且不止是一个主角，看上去就像是群像。
是很多很多人上班下班、上学放学的很普通、完全没有信息点也宛若流水账的日常。
所以方锈看向了那具还吊挂在他窗户前、直勾勾看着他的脑袋。
不知道这位脑袋先生能不能提供一点线索呢。
方锈这么想着，就看见那个脑袋忽然向上移动了一下，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他稍顿，下一秒，残影和一声“砰”一并袭来，尸体的手忽然吊坠下来，拍在了窗户上，留下了两个猩红的手印。
哦。
方锈心说，原来不是单单一个头，还是有身体的啊。
但看这手、这肩膀，好像是裸尸啊。
方锈随手拎起了烟灰缸，本来是想用烟灰缸砸的，但想了一下如果这真是什么生化末世，指丧尸片，这些东西都是昂贵的物资。
毕竟都是武器。
所以他决定用晾衣竿把已经龟裂到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吹碎的窗户捅了。
玻璃碎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发出了声响。
方锈垂眼去看，等了会儿，也没等到有什么东西被吸引过来。
他猜错了？
还是不是靠声音分辨？
方锈正准备把这具尸体拖进来，还没碰到，尸体就好像承受到了极限，直接掉了下去，砸出了最后的一滩血。
方锈凝视着下方。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人的只有一条腿。
另一条腿上的痕迹似乎是咬伤？
方锈看着那具尸体砸下去，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什么动静。
这一片是那么的空寂，安静到仿佛只有方锈一个活物。
无光的黑夜和连风声、鸟声都没有的世界，比有怪响的世界更加恐怖。
有种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孤寂感。
方锈收回脑袋，扫视着屋内的物品。
把东西收一收，就出去探险吧。
方锈试着把东西装在了一个背包里，然后把背包放进背包里，果不其然地收到了提示：【请将物品[大三角菜刀]x1、[无尖菜刀]x1、[圆头菜刀]x1、[折叠小刀]x1、[手电筒]x1、[威化饼整包]x1、[偏圆的苹果]x1、[偏椭圆的苹果]x1、[有点干瘪的苹果]x1等等一系列物品从[露营专用黑色防水背包]x1中取出来单独放置。】
方锈：“……”
一个苹果都要占一格？
虽然他不用吃饭，但方锈没有抛弃食物，还是优先把家里能吃的食物都装上了——主要是生鲜类，因为背包可以保鲜。
五十个格子还剩下九个，三个被他用来装电脑、ipad、手机，因为也许他可以找个有电的地方充一下电，手机看着像是摔坏了，但也有可能是没电了。
也许耐摔呢。
还有三个则是装三个电子产品对应的充电器。
这背包抠到方锈都忍不住表示：==
就有那么亿点点无语。
剩下的三个格子方锈选择装了四把刀中的前三把，折叠小刀则是被他放在了口袋里。
然后他自己再单独背个包，把饼干啊水杯什么的塞进去，还塞了两套换洗衣物。
因为还可以再挤挤，所以方锈还挑了一本《全能词典》，很厚，砸丧尸可能没用，但砸人或许可以。
如果这地方真是末世，有时候人会比怪物还要恐怖。
值得一提的是，方锈在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个家又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
比如什么放在桌上的抽纸无风自动啦，这个被方锈拿起来随手塞到了背包里。
比如什么餐桌的塑料椅子忽然动了动啊……
方锈拿起烟灰缸和扎了仙人球的钢管，出门打猎（bushi）去了。
大部分东西选择带食物，主要是方锈考虑到他的队友们都是要食人间烟火的。
就这个局面看，每个人的初始地点都不一样，不一定每个人都能在有物资的地方出发。
就算能，能带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方锈打开门，就看见了走廊的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战斗过后的痕迹，而且不是那种训练有素的战斗，完全就是一通乱打。
地面和墙上都飞溅了已经干涸、变黑但却散发着腥臭的血迹。
地面上还有一些要是在电视上播放一定会被打成马赛克的腐烂碎肉。
看上去就很像是什么东西吃的时候吃得太着急了，掉了肉渣下来。
更像末日丧尸片了啊。
方锈捏了捏鼻子。
想这真是一场嗅觉灾难。
但这种始终没有遇见什么、却目睹了一场场“死亡”的环境，真是很容易让人的神经紧绷起来，给足了压迫感。
方锈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的SAN值会在这种环境下因为过度紧绷而下降，因为他也并不害怕。
就是……
方锈有点好奇。
解行水在这个本会拿到什么身份呢？
这么想着，方锈的本能让他猛地后退了一步。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有一滴液体与他堪堪擦过，跌落在地上。
方锈将放在背包侧面的手电筒抽出来，打开看了一眼。
暗红色的。
是血。
方锈抬眼，就见在他正上方，走廊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屁股穿墙，卡在了那儿——当然是穿了裤子的。
看着像是被什么攻击了，不仅是臀部，大腿和腰部也都成弧形卡在那。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掉下来。
不过还能滴血的话，就代表死了没多久啊。
方锈决定上去看看。
楼梯间也是一片狼藉，从血迹和建筑物的破损程度可以判断得出来这里经历过什么。
但楼上并没有什么东西，那具尸体确实是新鲜的，反正是十个小时内的新鲜尸体。
有东西在跟他玩捉迷藏？
还是说……
方锈离开了这个空无一人、也找不到半只活物的小区。
甚至等到他出了那个小区外的街道，方锈才终于看见这个世界的本貌。
就如同他猜测得那样，有许多呆若木鸡的“人”在街道上晃悠。
和现实世界的那些丧尸片里的丧尸不同。
抛开身上破烂的衣服来看，它们的相貌、形态是接近于人的。
身上确实很脏污，但不会有什么丑陋、可怖的伤痕。
比起丧尸，更像是梦游的人。
甚至他们的皮肤都是人类的颜色，有黄有白有偏向晒黑了的……
就是没有灰白、宛若尸体的颜色。
它们的行进速度也很正常人类一样，只是在无规则地到处游走。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家伙如果正面撞上了什么，不会避开，而是直接徒手将其摧毁。
比如有一个就撞上了整条街道唯一幸存的路灯，然后它向方锈展现出了惊人的臂力。
明明没有什么尖指甲、夸张隆起的肌肉，却轻轻松松像是捏断一根面条一样将路灯掐断了，还抬脚将其踩得粉碎。
……这战斗力，方锈都要表示敬佩。
方锈把烟灰缸夹在腋下，随手折了旁边连接在楼栋里的水管，水管里面已经没有了水。
动静不小，但是没有吸引到那些东西。
方锈再将手里的水管投掷过去，直接扎中了他瞄准的那个东西的大脑。
对方轰然倒地，旁侧的那些东西却没有做出反应，方锈打开手电筒照过去，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是那么得空洞，宛若提线木偶一般。
对声音、对光都没有反应。
而且……
方锈看着被他扎中的那位把水管从自己的脑袋里拔了出来，随后又站起身来继续游荡。
它脑子的那个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总共不过三秒。
方锈看了看身边的道具。
缺少绳子啊。
回去找一下有没有绳子吗？
找根绳子，他就可以绑一个研究一下这东西要怎么才能杀死了。
这么想着，方锈忽然看见在他对面、和他隔了两条街的商店里面闪了闪。
是有人在里面打手电筒。
因为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几个模糊的人影也从橱窗中透出来。
方锈同样给对方闪了一下手电筒。
商店内。
一个青年惊喜道：“真的是人！”
他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哥，我们想办法救一下他吧？”
男人面无表情：“你要怎么救？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多久了？救了他又有什么用。”
青年抿唇：“可是…那是个人啊。”
男人还想说什么，青年就忽然惊呼了一声。
他朝那边看过去，就见一个身影矫健地在密密麻麻的怪物中如同燕子一般轻盈穿梭，最后抵达了商店面前，还很礼貌地用手里的烟灰缸敲了敲门。
男人愣了一下，青年忙去开门。
见到方锈的模样，青年又怔了怔，刚刚离得远，所以看不清，但现在他看清楚了：“你、你好帅啊。”
方锈闪身进来，顺手关门，礼貌颔首：“谢谢。”
男人本来还在想方锈似乎身手不错，也许可以多一个助力，现在听到青年这么说，脸色就不好看了。
尤其青年还主动跟方锈作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年文。那是我哥，郑闵。”
方锈并没有问他们是不是表兄弟什么的，只是略一点头：“方锈。”
察觉到他有点冷酷，李年文有些受挫，但他还是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方锈反问：“你们怎么两个人在这儿？”
李年文：“……”
这人真会聊天。
“你以为我们想在这儿？”郑闵冷笑一声：“你没看见外面那些东西？”
方锈挑眉：“躲过去就好了，我看只有触碰到它们时他们才会动手。”
郑闵：“？”
李年文：“？”
两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啊？”
方锈知道这就是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了，于是他随口胡诌：“我也是观察得出来的，实不相瞒，我都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我之前脑袋受了伤后在医院躺了很久，一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这是怎么了？”
方锈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世界末日？”
这话很扯，但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解释得出为什么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且方锈后面那两句问话也确实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李年文道：“那你一定睡了很久…这个世界一个月前，就变成这样了。”
那还挺新鲜的啊。
方锈心说他还以为这个规模，得有个一年半载了。
不过确实如果太久了，这两人不应该被困在这儿这么久，货架上还有点食物。
李年文：“你刚刚速度是快，但你要是在外面待久了，这些东西就会‘醒’过来，那才是真的恐怖。而且它们现在是‘睡’着了，等你见识到它们醒来的模样，你就知道了。”
“睡？醒？”
方锈装作一脸无知：“这些东西还是人类吗？我以为丧尸是不需要睡觉的。”
“蠢货。”郑闵轻嗤：“你看着它们像丧尸？那些电影里的丧尸不长这样吧？”
方锈颔首：“所以是电影啊。”
郑闵一噎。
李年文寻思着这人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天然黑呢……
李年文怕这两个战斗力——郑闵有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方锈则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毕竟身高体型都摆在这儿了。
方锈在这个世界的角色，并没有怎么改变他的身体，不像《机械之心》那样，可能这就是被限制天赋和武器以及道具的原因。
这个副本是更比拼玩家的面板硬实力。
方锈最喜欢了。
“而且如果他们不叫丧尸的话，叫什么？官方已经定了名字吗？”
李年文总觉得方锈不简单，所以他和郑闵对视了一眼，郑闵是不太想跟方锈再说话了，但李年文却继续道：“我们也不知道……第一天出现这事的时候，整座城市都沦陷了。”
根据李年文所说，他是因为在这家商店打工，正好他一个人在店里，慌慌忙忙地关了门后、躲了起来。
等到他听见外头那些动静全部没了后，再出来看，这个世界就是这副模样了。
他躲起来的时候，手机还有点电，也还有信号。
所以他看见了那天临时插播的新闻和手机所有社交软件上推送的新闻、朋友们发的动态。
那个时候国家只以为是什么新的传染性狂暴症，而且那个时候这些怪物还没有展现出这么惊人的战斗力和恢复能力。
等到了第二天，手机就没了信号、商店里也没有了电。
李年文不敢出去，只能躲在这里。
直到郑闵敲门求救，他才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他和郑闵其实不认识，但在这个末世里，有个人做伴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份同物种之间的感情会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深刻。
而郑闵到来时，这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它们的战斗力强到让他们不敢出去。
方锈想了想。
李年文问他：“怎么了吗？”
方锈说：“我只是觉得，在你们的说法中，这些东西是吃人的，那它们为什么没有吃你们？”
“它们不能进来……”
“它们看着智力确实不太高，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方锈示意他们看：“这些东西会撞在各种东西上，唯独不会撞在房子上。”
如果它们撞在房子上，肯定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坏这脆弱的门、墙吧？
毕竟是一拳、一脚就能粉碎路灯的存在啊。
方锈都只能打断，做不到粉碎。
李年文和郑闵登时一个脊背发凉，一个头皮发麻。
郑闵还想要强撑：“你、你在胡说什么呢？”
方锈一时无言。
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不一定是强者，但一定很幸运。
方锈：“你们走吗？”
李年文一愣：“你要去哪？”
“还不知道。”
方锈确实暂时不清楚：“先找个有电的地方？或者找一下国家有没有设立什么基地——毕竟总会有人负责起来吧。”
郑闵惊恐地看着他：“你疯了？你想出去？”
他扫视着方锈：“你谁啊你？你是速度快，但你也看到这些怪物有多强了！你觉得你能拿什么跟它们拼？就凭你手上的烟灰缸吗？”
方锈扬眉：“别看不起，这是岩板材料，莫氏硬度最高有7，不容易碎。”
两人：“……？”
他看了眼商店内的货物：“既然你们不打算走，那就留在这吧。”
方锈说：“物资我不拿你们的，你们自己省着点吃，保活就行。”
他边说边往门口走，走时还不忘回头提醒了对他态度不错的李年文一句：“建议堤防一点，人饿久了的话什么都会吃，不过个人不建议你们任何一个人尝试打火机烤肉，好不好操作是一个问题，但最主要是致癌。”
李年文一个激灵，他看了一眼郑闵，眼里难免有些怯意。
他喊郑闵做哥，就是希望郑闵能够保护他，他没什么战斗力，但郑闵胆子比他大一点，生存技能也比他多一点，如果他真的对他下手……
这个叫方锈的说得对。
人真的到了尽头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
他不是最清楚了吗？
李年文：“我、哥，我们要不也走？”
方锈听到这话，停下了开门的手：“一起的话我就等你们。”
郑闵冷冷地扫了方锈一眼，最终还是三个人打包了商店内的可用物资，上路了。
让方锈满意的是，这个商店里有不少可以适配手电筒的电池。
街道上的那些东西虽然多，但小心不要碰到前进还是可以的。
而且这才一个月，方锈想大概是剧情加持吧，他们遇见了陆地搜救队。
就才走出这条街，就遇见了。
“……我们搜过你们那边。”
小队队长带他们进了他们这个小队在这片区域暂时的驻点，其实也就是那种独栋的老别墅——不是那种很有钱的别墅，是很常见的类似乡村里的别墅的别墅。
小队队长：“这些东西目前是对声音没反应的，所以我们拉着喇叭喊的，你们怎么没出来？”
他是问郑闵和李年文。
因为他们没有去搜查方锈出来的那边。
据他们所说，因为他们大队队长觉得那片一个怪物都没有，反而显得更为危险，可能有什么类似“王”一样的东西存在，震慑了这些怪物。毕竟他们试过，这些东西不愿意靠近那片区域。
——当然以上都是猜测，但现在这情况，谨慎些是好的。
李年文有点尴尬：“我们在睡觉，没听见。”
小队队长没有多想：“那你们也是心大啊，居然可以睡得这么死。”
他这么说了一嘴后，又提醒了一下今晚留守的几个队友：“这三个人都是普通人，麻烦你们多注意一下了。”
队友们点点头。
方锈扫视了一下整个别墅的布局。
这栋别墅有车库，上面可以住人，又四通八达。
如果那些怪物会进入房子里了，确实容易被围，但也很好逃。
而且被围这件事也不用太担心。
因为他们这支小队配备了枪械，守在一楼的各点。
至少现在这些东西不会一跃跳到二楼。
就是之后不知道这些东西之后会不会进化到会跳跃、拥有智慧……不过这些想了也是白搭。
现在人类的情况，就是能活一天就是一天。
黑暗的尽头啊……
“你刚刚说普通人。”
方锈看向小队队长：“是有什么特殊能力者吗？”
小队队长有点诧异地看了方锈一眼。
他们路上把自己的大致情况说了——其实主要是李年文说了。
方锈没阻止李年文抖情报，反正他的情报也是假的。
所以对于方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足够敏锐，甚至能下达离开安全所出来寻找大部队的命令这件事，小队队长是很欣赏的。
于是他也愿意多说一点：“是啊。”
他笑：“可能是普罗米修斯偷来的火种，也有可能是诺亚方舟……”
小队队长喊了声：“阿格。”
站在郑闵旁边穿着作战服、脸上长满了雀斑的男人抬起了手。
一团蓝色的火焰在他手心里冒了出来。
方锈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因为他在刹那间就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们的天赋作出的限制，不是不可以使用，而是需要“觉醒”这一步。
不过……
“因为是异能者，所以是蓝色的吗？”
方锈问他们。
小队队长注意到方锈的情绪上升了，他只以为是因为看见了“超能力”而激动，毕竟在这事没发生前，他也是个爱看热血漫的中二青年。
所以小队队长笑：“不是，还有其他颜色的火焰，每种颜色火焰都不一样。”
方锈看了眼闷着不说话的阿格，若有所思：“不同颜色的火焰反映人不同的性格吗？那不同的颜色应该也有不同的作用吧？”
说起来，书小小的火焰如果不是因为不灭之火本身就是白色，而是根据性格来看，是很纯洁的色彩呢。
而正好，书小小的不灭之火可以烧灼“邪神产物”，驱除肉体上的污染。
阿格顿了顿，小声说：“你很聪明。”
小队队长有点惊讶了：“方锈，不错啊，阿格很不爱说话的。”
比起李年文和郑闵，方锈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之前解行水说过这么一句话。
带着浓浓的酸味说的。
祂说，只要方锈想，他可以让全世界都喜欢他。
无论任何人。
他有这个能力和本事。
方锈也从他们这儿获取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首先，就像是很多末世丧尸小说文那样，的确有方锈想象的那个基地的存在，而且不止一个。
毕竟这才沦陷不到一个月，很多地方还是迅速地组织出来了“安全屋”，所以小的、中等的，都是以那个区的区名命名，大的，就是国家之前最大的一个军事基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锈觉得这里面可能发生过什么，比如因为这些怪物是突然变异的，也追寻不到源头，所以方锈猜测可能基地内的人也有变异，但已经被处理掉了。
——普通物理攻击不能杀死那些怪物，但拥有特殊能力者的特殊攻击，可以被理解为“附魔”攻击是可以的。
那个最大的军事基地现在被改名为“绿洲”，寓意不言而喻。
虽然是最大的基地，但其实一半的人员是外派在外面搜救其他人类又或者派去别的安全屋驻守、保护。
其次，超能力者不叫什么异能者也不叫什么特殊能力者，官方将其命名为“守护者”，寓意是什么，显然也不言而喻。
守护者的诞生，也暂时没有找到缘由，但反正大多数守护者都不是那种拿了力量就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世界的人。
甚至根据小队队长所言，他们就还没有碰见过那种，所以他们怀疑觉醒异能的先决条件是善良。
老实说，听到这里的时候，方锈有点默。
如果真是这样，影子公会的人可能都GG了。
但……他们也是啊。
他们队称得上善良的，大概只有主人格庄梦和霍得吧。
毕竟许别楠现在还在想解剖自己的队友啊！
而这些守护者编入在“救援队”中，和军人们一同战斗、负责搜救人类。
目前他们主要是搜救，毕竟事态才爆发一个月。
小队队长说，守护者也有等级和能力之分，就像打游戏那样。
有些是攻击，有些是辅助，也有些是控制。
方锈问有没有治疗系。
小队队长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没有。我们至今没有找到一个治疗系，也没有觉醒一个治疗系…也许是事态还不够严峻？”
他会说出后面那句话，是基于信息点第三，也就是最后。
最后，是关于这些怪物的。
虽然小队队长喊它们也是说“怪物”、“东西”，但其实官方已经给这些东西定下了名字。
【异种】
据说这个名字是因为有研究员兼哲学家（方锈觉得是那种现实世界评论区的理中客），表示说这些东西也许是新诞生的物种，就像多少多少年前原灵（这个世界已知的最早生命）在一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至今猜测纷纷的灾难中灭绝，现在轮到他们人类经历这样的灭顶之灾、由新物种来代替他们。
这些东西一直在进化，也许有一天会进化出“意识”，又或者是比“意识”更高的东西。
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这也是一种物种，就和人类一样，大家都是这个世界的生命。
“他们”是来优胜劣汰的。
老实说方锈觉得自己要是当时在现场，大概是会直接把说这话的人丢出去，让他自己去外面优胜劣汰去。
他把这话说给小队队长还有几个暂时不用站岗的救援队队员听时，几个人都流露出了“震撼我全家”的表情。
但有个光头大哥一拍大腿：“小兄弟说得好！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方锈随意道：“你们可能觉得我偏激吧，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大局观？”
“它要杀我，我就要杀它；它要摧毁我的家、阻碍我的生活，那我就要消灭它。或许它们真的是什么新的物种吧，那和我们这个物种有关系吗？它们看起来是打算和我们手拉手做好朋友的模样？不是啊。人家把我们当食物。”
方锈悠悠道：“再说蟑螂和蚊子也是生命呢，不也人人喊打喊杀？除非你们基地说这话的人在自己家里养了一屋子的蟑螂和蚊子……那我不得不说，确实神圣。”
救援队露出了被洗脑成功了的表情。
小队队长心情复杂地看着方锈：“你真的失忆了？”
方锈：“？”
他纳闷了：“我没说我失忆了，我只是脑子受伤了，有些事不记得了…然后一醒来就看见世界变了样。”
他不打算说自己失忆。
因为他肯定会遇见队友们，如果是失忆开局，就没法和他们汇合了。
救援队的人并没有怀疑。
方锈又问：“对了，我有点好奇，现在没有信号，你们怎么通讯啊？”
小队队长示意：“这个。”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没必要瞒着不说，他把口袋里的一个蓝牙耳机拿出来：“新研发出来的东西，可以和大队进行沟通，不需要信号塔，只不过距离有限。所以我们的行动范围是算好了的，不能超出。”
方锈颔首，他还想说什么，那个蓝牙耳机就忽然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小队队长赶忙戴上：“这里是第十小队。”
“……我们只找到了三位市民。”
“好的邓队！”
等他放下蓝牙耳机时，就很高兴地告诉方锈：“我们大队的队长要带着他带的那支队伍来和我们会合，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基地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所以方锈跟着笑了笑。
然后二十分钟后，方锈望着被喊邓队的人，挑着眉吹了声口哨：“哇哦，好巧啊。”
“……方锈。”邓看看皱着眉：“你去哪了？”
方锈顿了下，瞬间就有了一个念头，但还是不着调地笑：“等一等，你这话有点暧昧啊，什么意思？”
邓看看扫视了一眼眼神各异的NPC们，示意方锈过来说。
两人到了没有人的车库，邓看看还让站岗的救援队队长先走了。
不等他开口，方锈就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邓看看：“……一个月前。进来的时候正好是灾难爆发的时候。”

第110章 黑暗的尽头（5+6+7）
……果然啊。
在邓看看问他去哪了的时候, 方锈就有这种猜测了。
——他们醒来，又或者他们进来副本的时间点，比他早。
而且还得是早很多。
一定是他们找过他了, 没找到，所以才会这么问。
那这副本就有意思了啊。
方锈虽然一开始就不觉得这副本就是纯粹打打丧尸, 但这个玩法…就有点出其不意。
邓看看：“你的队友们都找了你很久, 他们已经集合了。”
嗯。
这种感觉很微妙啊。
方锈的重点是：“解行水呢？”
他很好奇就他一个这个待遇吗？
“我说的是你的队友们。”
邓看看平静道：“显然包括他。”
不过邓看看补充了句：“但他知道你没来基地后，就走了，说去找你。反正没回基地第二次, 他说你要是回基地了，我们就弄点信号告诉他。”
方锈挑眉：“等等。”
他轻笑：“‘我们’？你们破晓和我们想吃烤树皮合作了吗？”
“……我一直想问你烤和树皮好吃吗……算了这不是重点。”
邓看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是, 风会和我们破晓曾经的成员谈过，目前大家暂时成为了朋友，包括秋厉他们也是, 因为这个本，很特殊。”
“曾经破晓的成员”
方锈轻哂了声：“朋友, 你对于庄梦来我们这边了这件事有怨言啊。”
邓看看没有否认：“她本来该是我们此次神战的队长，在现实世界里，是我和我老婆负责带她。”
他淡淡道：“我把她当做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带大。”
方锈扬了下眉。
邓看看又说：“风会和赵会也把她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疼爱。”
方锈哼笑：“朋友, 你的风会和赵会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个人，其实是没有心虚这种情绪的吗？”
邓看看：“……”
他看似平静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说回正事，你不好奇这个世界有什么特殊的吗？”
“这个世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吧？”
方锈随意道：“是只有我们玩家死后还可以复活，还是NPC也可以？”
邓看看：“……”
他皱起了眉, 狐疑地看向方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方锈。”方锈悠悠道：“至于是什么人？被神所喜爱的人。”
邓看看：“？”
都说方锈不着调、很难正儿八经的沟通, 原来是真的。
邓看看至今还记得赵周正从一个副本回来, 没带回叶隐珏时, 在他们面前感慨了句，说要是邓看看遇上方锈，大概会被噎死。
邓看看现在确实已经被噎得半死了。
可他并不知道，方锈说的其实是实话。
邓看看只能努力把话题拉回来：“是我们玩家，我们玩家可以复活。”
方锈若有所思：“SAN值清零也会复活吗？”
邓看看点头：“是。”
“嗯……”方锈沉吟：“我再冒昧多问一句，被你们拿来做实验的影子公会的成员，现在都在基地里？还是他们去别的地方了？”
安全屋不只是基地，影子公会很明显被排挤了，他觉得他们大概是不会在基地吧。
除非庄梦他们把他们控制在了基地。
但有点难。
邓看看又点头：“后者。”
他说：“【绿洲】虽然是最大的安全屋，但其他中等的也有不少，甚至还有守护者们自发成立的一些民间组织——他们更优先打【异种】，想要找到普通人也可以击败异种的办法。毕竟现在守护者和普通人的比例大约是一比五千，而异种和人类的数量大约是五百比一。在这个世界约有十七亿人口，而目前得知存活并戴上了身份编码的人类只有一百六十万余人，剩下的要么是变成了异种。”
邓看看：“我们带着有探索能力的守护者进行过统计，以区域计算，目前在世界上游荡的异种约有八亿。”
“影子公会就是去了民间组织那边，他们的成员都觉醒了异能，也就是我们的天赋。只是要从零开始练级。”
方锈“哇哦”了一声，和邓看看沉重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有点兴奋：“这就是真正的丧尸围城啊，这要是个经验本……刷起来好爽啊。”
邓看看看着他，眉头紧皱到可以夹死苍蝇。
他还是不能理解，庄梦为什么会选择这样没有同理心的人，为什么会愿意听从于这种人？
甚至会为这种人担心。
方锈又说：“你们打算弄什么动静让解行水知道你们找到我了？”
邓看看凭空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像是能够竖着立在地上的烟花筒：“信号烟，虽然我觉得看不到，但他说他看得到。”
方锈颔首：“放吧。”
他真心实意道：“谢谢。”
邓看看稍微有那么点意外。
方锈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说不定很快就能跟解行水见面了，所以他心情不错地勾勾唇，问了句：“怎么？觉得我不像那种会喜欢上谁的人？”
邓看看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最大的缺点也是诚实：“是。”
他说：“你看着更像是那种觉得谈恋爱很好玩，所以随便答应了一个你觉得顺眼的人，然后谈着玩玩的人。”
方锈：“。”
他诚恳道：“朋友，你一定从小就很强吧。”
邓看看不明所以：“？”
方锈叹气：“不然你没被套麻袋拖进小巷子里打一顿，真是对不住你这张嘴啊。”
完全get不到的邓看看：“？？？”
他眉头又皱起来了：“这是犯法的…你干过？”
这话说得好像如果他点头，他现在就要给方锈戴上他们异常事件管理局的高科技手铐。
方锈心说这人好正经啊。
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你们异常事件管理局手铐换了吗？还在用那个所谓的用力就会死的手铐？”
“只是心搏骤停，人心脏停止跳动后不会立马脑死亡。”
邓看看纠正：“不过你怎么知道？”
方锈轻笑：“你可以问问风会我怎么知道。”
邓看看：“？”
他觉得和方锈说话真是让人满头问号。
最后的最后，邓看看去别墅屋顶烧了信号烟，然后下来时，就见方锈在转着手里的小刀玩。
会用小刀的人，多少都会在指尖转刀玩，就类似于转笔。
他们异常事件管理局的方局就是如此。
像现实世界甚至还有人出玩□□的视频。
这些大多数都是有一定的套路，基本上就是公式。
但方锈的玩法不太一样，邓看看是第二次看见。
那刀锋都是贴着他的手指和掌心还有手背划过去的，稍微有一点偏差，就能见血。
第一次见，是见解行水玩。
就在这个副本里，因为得知没有方锈的线索，解行水似乎是在思索，所以手上转着刀……
和方锈现在这个表情一模一样。
方锈也在思考。
方锈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不动也不说话的邓看看：“朋友，你是在给我当门神吗？”
正好路过餐厅的小队队长：“！？”
方锈到底是谁啊！居然能跟他们大队队长这么说话？！
邓看看也不生气：“没有。”
他说：“我是想跟你说我们待会就走。”
异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化，越早进入安全屋越好。
他们现在总共十五个人，只有两个守护者——方锈的天赋还没有解锁，所以邓看看自然而然地不会把他算在战力里。
用方锈的话来说就是，军人/警察的坏习惯之一，认为就算公民比他们强，他们也该优先保护公民。
无关强弱，只是因为职责。
方锈没有意见，他拎起放在自己脚边的背包：“你不用让人分神保护我。”
正好又被通知要出发了的李年文和郑闵下来时，就听见了这话。
郑闵很小声地嘀咕了句：“装逼。”
其实他真的很小声，反正他身边的李年文是没有听见的。
但邓看看和方锈耳力过人，都听见了。
邓看看有点疑惑。
这个NPC是在说方锈吗？
方锈又拎上了自己的岩板烟灰缸，带上了钢管。
他跟邓看看走在最前面，邓看看看着他的装备，也沉默了下，然后递了把枪给他：“你用这个吧。”
“不用。”
方锈掂量着烟灰缸玩儿：“我不太喜欢热武器。”
邓看看很意外了。
毕竟现实世界科技十分发达，冷兵器时代早就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钟情用冷兵器的……他真的第一次见。
不过方锈问了句：“你有绳子吗？”
邓看看从自己的背包中——实体的——掏出了一捆很耐用的登山绳给他：“你要干嘛？”
方锈说：“回头做个实验。”
他是想等这些异种“醒了”后动手，但也不知道是他的问题，还是剧情节点到了。
反正他们才走出来没多久，就猜过了两条街的那种，就忽然有一只游荡着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异种突然一顿。
他们两人成排的小队也猛地停住脚步。
再然后，那个异种转身的刹那，还没展露出攻击之势，就被方锈一扭头、用烟灰缸猛地一砸脑袋。
之前他就发现了，这些异种虽然力气出奇得恐怖，但身体结构还是和人类一样的。
这么一砸，异种甚至还没有抬起手，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刚亮起火焰的阿格，呆呆地看着方锈。
场内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了方锈身上，邓看看对方锈的印象也再度刷新。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他是真的见识到了，风扬和赵周正说方锈的反应速度比猎豹还快真不是夸张。
要知道这可是“醒”了的异种！
他们每个玩家都在这上面吃亏了！
但不过短短一秒，这异种就立马起身了。
邓看看也飞速下达指令：“先进建筑！”
他们在街道上，离他们最近的是一间服装店。
服装店的门是关着的，但没关系。
小队里有人会开锁。
在邓看看说话的时候，方锈又补了一下，再次把异种拍在了地上，看得人很是沉默。
而且这一次不仅仅是拍在地上，方锈还直接将钢管从它的后脑勺扎进去，将其钉在了地上不说，更是在异种反应过来想要将钢管□□的时候直接上手抓住了它的两条手臂。
小队队长看得触目惊心，邓看看也是反应过来：“方锈！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方锈硬生生地将这异种的两条手臂扯了下来。
“……别被抓伤。”
邓看看的后话在方锈干出这样凶狠的事时，后话才到。
阿格托着自己的火焰，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动手，就见方锈将那两条手臂丢远了后，又转去要拔人家的腿。
阿格：“……”
那个，谁才是怪物？
“别管我。”
方锈踩着异种的背，他看着很轻松，但其实是用了十足的力，才能压制住这异种：“我做个实验。”
阿格：“……”
他茫然地看向了目前最高的指挥官，邓看看。
邓看看一时间也有点沉默：“……阿格，你先进去。我陪着他。”
方锈已经把异种拔成了人棍。
而没了腿脚做力量支撑点的这位异种先生，确实反抗的没有那么激烈了。
不会说话，发不出声音？
还是因为它脑子里被插了钢管？
方锈先观察了一下它的手臂和腿的缺口，断骨恢复得慢很多，一分钟过去了，上手臂才长出十分之一的样子，还有血是红色的，但不多，这个量……只能说是毛细血管出血。
有趣。
他之后用绳子，将异种手臂和腿的缺口捆了起来，又观察了一分钟。
嗯。
速度更慢了。
但还是在长，那些肉和骨头在疯狂地从绳子里挣扎，看这样子，这绳子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断。
鉴于这位异种暂时没有手臂和腿，所以方锈握紧了自己压在它脑后插着的那根钢管，将其拔了出来。
这里的伤倒是两秒就愈合了，因为伤口切面小且需要愈合的只是一个洞而不是一整条手臂么？
方锈用棍子将其翻过来，发现这个异种的眼睛里居然流出了黑色的液体。
邓看看也愣住了。
方锈挑了挑眉：“哇哦。”
他看向一脸震惊的邓看看：“邓队长，你们没有人这么试过吗？”
邓看看深吸了口气：“方锈，你知道你的行径有多恶劣吗？”
就算是敌人，杀死就好了，何必折磨？
方锈沉默了两秒：“你，是那个提出异种是新的物种，大家是在优胜劣汰的人吗？”
哪怕是邓看看，此时也听懂了方锈的嘲讽：“我不是，但你这样的行为……”
“你们不做研究，怎么知道它们的弱点？”
方锈就纳闷了：“你们都一个月了，没人知道它的弱点？”
邓看看：“……”
方锈不理他，又低头用钢管把异种的脑袋分家了，分出去的脑袋确实停止了流黑色液体，但异种的脖子上又开始缓缓长出新的脑袋。
方锈面不改色，持续自己的行径。
整个异种就醒了这么一只，这条街游荡的异种比较少，所以方锈可以不用担心有异种撞上他。
再说有的话带着这位不太幸运的异种挪一挪就好了。
比如方锈现在就决定将被他砍得只剩下了一个躯干的异种拖进店研究。
然后……
所有人看方锈的眼神就逐渐惊恐了。
小队队长更是坐立不安许久，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邓看看身边：“邓队…他到底是？”
这人看着怎么感觉比异种还要恐怖啊！！！
本来一开始因为看见方锈认识邓看看，想要勾搭上方锈的李年文现在已经缩在郑闵的怀里发抖了。
因为方锈开始片起了异种，他甚至没有压住声音地说了句：“说起来，异种的肉可以吃吗？”
邓看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不可以。”
方锈一边用血淋淋的小刀飞速片肉，一边回头看他，有点疑惑：“你们试过吗？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
邓看看：“…………………………”
这是他这辈子，怒气值最高的时候：“方锈。”
邓看看是在心里不断地念着“方锈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句话，才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大胆。”
方锈颔首：“所以你们一个月了，还没找到人家弱点。”
他漫不经心道：“再说应该有一些动植物也变异了吧？再不找到新的食物来源，你们确定这个世界能够支撑人类活下去？”
邓看看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没跟方锈说，他们这一路上也没遇见变异了的动植物。
“哦。”方锈不是很愉悦道：“我这人运气不太好，醒来的时候还没看清楚自己在哪儿，就被一个奇怪的仙人球袭击了。”
邓看看：“那你确实运气不好。”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进游戏一睁眼就遭这个罪。
就连韩淮也没有。
方锈继续片肉，同时叹了口气：“是啊，你看要是我们早点遇上解行水，这脏活就不用我干了。”
啧。
越想越不高兴。
那神怎么还没来？
等到方锈把人异种削得只剩下了骨头和里面的内脏时，李年文和郑闵已经早就受不了，去吐了好几回了。
方锈用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把里面的内脏取出来，又开始了切分。
说实话，这场面，饶是邓看看看了都要犯恶心：“你到底在找什么？”
方锈有些意外：“原来你也有点本事啊。”
邓看看：“……切得这么细，很明显是在找东西。”
不然难道是真准备搞个水煮肉片？
方锈把从肺里面挖出来的一个黑色的、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递给他：“拿着。”
邓看看下意识伸手：“这是……？”
方锈把肺剩下的部位丢了，没见着那个肺外面再长出什么气管：“异种杀不死的秘密。”
他再把剩下一个肺、两个肾、一个心脏、一个胃、一个脾、一个肝都给剖了，算上给邓看看的，一共八个黑色小石头。
然后这只可怜的异种，再没恢复身体。
小队队长不可思议道：“它死了？！”
方锈脱掉了自己的手套。
他左手手背是用绷带隐藏的，所以不用担心。
“暂时还不确定。”
方锈都不想闻自己的手，哪怕没有血渗透进来，他还是觉得脏。
“来个人帮我倒水洗手。”
小队队长：“？？？”
他：“你知道水是多么珍贵的资源吗？！你手又没有脏！”
方锈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猛地一停，然后回头。
邓看看下意识就紧绷了起来：“怎么了？”
方锈勾起唇：“愿意用水给我洗手的来了。”
他话音落下时，有一道黑影直接冲天而降，落在了服装店门前。
方锈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还没说话，就被揽入了冰冷却无比熟悉的怀抱中。
“……一个月。”
某位神低沉的嗓音是那么得咬牙切齿：“方锈，我没有毁了这里，是因为你。”
方锈没抱祂——因为手脏。
他只在祂怀里嘀咕：“怪我？”
解行水低叹：“没有。”
祂收紧了手臂，还没享受超过两秒，方锈就用膝盖顶了顶祂的腿：“你差不多得了。”
解行水现在是真的很想揪住他，肆意亲吻他。
明明从前无论多久没见，祂都可以耐得住，靠自己的想象过日子。
可现在……
这一个月祂真的烦躁得想随时毁了这个本。
但祂不能。
因为方锈肯定会不高兴，估计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解行水慢慢松开了手，毫不避讳地从那抠门的五十个格子背包中变出了一瓶水：“我帮你洗。”
方锈：“…你要给我倒水。”
解行水嗯了声：“一只一只手来。”
鉴于这位神是真的很不高兴，所以方锈也随祂了。
至于这间小小的服装店的其他人，已经看呆了。
天知道方锈刚刚片异种时有多恐怖，他要是面无表情还好，偏偏他是一边片一边思索着，有时还会露出很多丰富的表情，反正不是什么觉得恶心，而是倾向于有趣。
看着真的比异种还要恐怖。
不过老实说他在外面拍异种那两下就已经很强了。
而这样强的人…被一个男人抱住了。
靠，这就是哥有实力也有对象吗？！
他们好亮啊！！！
解行水依旧只戴着一个半指手套，但祂为方锈准备了另一只。
等祂遮掩着给方锈戴上后，就听方锈不太高兴道：“你要再早出现十分钟，这活就不用我干了。”
解行水扫了一眼那堆被方锈摆在椅子上的肉片：“那我帮你处理食材？你要烤还是煮？”
其他人：“？？？？？？？？？？？？？”
方锈懒懒地勾唇：“大人才做选择。”
解行水低笑：“是，你才三岁。”
邓看看额角的青筋已经压不回去了：“它们曾经也是人类。”
因为见到了某个神，方锈的心情终于好点了，也正经了那么一点，没再迫害这些人了：“我逗你们的，还真信？”
邓看看盯着方锈，心里对方锈这话是没有什么信任的。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忽然有一道身影拦在了方锈身侧，挡住了他的视线。
邓看看微怔，对上的是解行水分给了他一秒的冰冷目光。
像解行水这样的疯子，总会带着一些“占有欲过强”等等毛病，所以邓看看没有再多看方锈一眼。
整个游戏世界，除却影子公会以外，他最不喜欢的玩家，就是解行水。
他杀念太重。
邓看看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心里的黑色小石头上。
他掌心里只留了一粒，剩下的都被方锈拿去了。
这种黑色的小石头，长得很统一。
像是什么东西的种子一样，圆圆的，没有太多尖角的地方，很小一颗，小得像是一片药。
方锈用力碾了碾，没能碾碎，于是他看了解行水一眼。
这东西……和他在《666号病院》时吃下的一模一样。
而那边邓看看已经拔出了枪，把这东西放在了地上，朝它开了一枪。
地面留了一个洞，黑色的小石头却完好无损。
邓看看心里也有了定论。
邪神产物。
邓看看看向方锈，意味不明：“他们都说你和这些有缘分，果然如此。”
方锈摊手，并没有反驳什么。
又见邓看看让阿格来试一试。
与普通武器不同，阿格的火焰确实将那枚黑色的小石头烧得一干二净，再无半点痕迹。
看样子为什么异能可以杀死异种也能够解释了。
邓看看：“但不是所有守护者的异能都是火焰，守护者的异能很多样。按照你挖出来这东西的位置来看，一共有八个位置……其他人是怎么做到的？”
方锈看向他，又看了看其他NPC。
邓看看知道了他的意思：“好，我们回基地再说。”
他们重新上路——夜晚赶路，是因为白天会有很多异种醒来。
所以在天亮了以后，他们就得进屋子里休息。
这个副本，还是会天亮的。
大家都是白天换岗休息，但方锈和解行水不用。
所以这对小情侣就爬到了这栋别墅的天台。
方锈那只没戴手套的手被解行水牵着，他坐在边沿扫视着底下的异种们，轻声说：“邓看看应该觉得是邪神产物入侵导致的。”
解行水挑眉：“你觉得不是？”
方锈瞥祂：“这个副本很奇怪不是吗？”
明明是击杀淘汰，但玩家却能够死而复生。
解行水勾唇：“你想到什么了？”
方锈：“这里很像一个真正的游戏世界，你听说过第四天灾吗？”
解行水颔首：“现实世界的一个小说题材。”
“因为玩家的不可控性，给游戏局面造成很大的影响。”方锈悠悠道：“如果把这里看作一个真正的游戏，不同于其他副本曾经是世界，又或者是邪神的梦，这里就是一个游戏。”
“那我们，就是第四天灾。”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可以复活了。
方锈当然不是为了解释复活才强行说第四天灾，他只是觉得这里很像是游戏世界的前身又或者因为游戏世界衍生出来的一个小游戏。
守护者的异能就是他们的天赋，守护者的异能可以随着打异种逐渐升级，他们也可以通过下副本获得属性点兑换技能点升级天赋。
……不过。
想到那个漫画手稿，方锈轻轻勾唇。
他还有另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测。
方锈：“守护者的异能使用应该是有上限的吧。比如说使用多久精神就会承受不住。”
解行水是去过一次基地的人，所以祂确实能够回答方锈这个问题。
祂点头：“比如说底下那个会玩火的，他只能使用五分钟，五分钟后就会出现恶心，脑袋会很混乱，再过度使用，会出现幻觉。”
和精神污染影响到SAN值的表现一模一样。
方锈勾唇：“我很早就觉得玩家觉醒天赋，就是一次污染，像是神启之力那种。只不过这个污染很特殊，但其实仔细想想，也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
和别的副本遭受了邪神产物入侵了变成了怪物的那些NPC一样，觉醒天赋的玩家，本身也不能被称作“正常人”了不是么？
方锈看着解行水：“包括那些道具、武器也是。其实全部都是邪神产物。”
因为那是神想象出来的东西，就算不是神想象出来的，而是神创造出来的，那也是“邪神产物”。
解行水并没有否认，只是笑吟吟的：“方锈，你在吃醋。”
这话题的画风骤变，方锈轻啧了声。
他不悦地偏过头，扣着解行水的手确实紧了紧，要不是解行水也不是人，手骨大概是会被他捏碎的。
“别生气了，方锈。”
解行水起身，在他面前半跪下，一条腿的膝盖挨着地：“那些只是我无意识产出的结果。”
祂微顿，抬手覆上方锈的后脑勺，免得方锈待会又不舒服：“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方锈知道祂在说什么，他看向解行水：“是。”
他低声说：“所有的世界，都是你的产物。”
只是解行水在“休眠”时无意识诞生出来的世界。
哪怕是现在，祂依旧可以随时创建一个新的世界，也随时可以让一个世界覆灭。
只要祂想。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中大大小小的所有世界，都是因祂而生。
所以就算祂醒了，导致这些大大小小的世界灭亡了，也没有人有资格置喙。
因为祂是神。
方锈弯下腰，另一只手同样按在了解行水的脑后，他垂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解行水的额头，感受着这独一份的冰冷：“你有真正的名字吗？”
“你如果说从我醒来开始追溯……其实是没有的。”
解行水到底还是忍不住，微抬下巴抵着方锈的唇，声音沉而沙哑：“有人喊我‘起源之神’，有人喊我‘古神’，有人喊我‘邪神’，也有人喊我‘原初’……但这些都是人类往我身上加的东西，我自己本身，是没有名字的。”
解行水笑：“不过我最喜欢‘解行水’这个名字。”
方锈稍顿：“……不会是我取的吧？”
解行水莞尔：“是。”
祂很高兴地轻咬了一下方锈的唇，方锈被祂这些小动作撩拨得受不了了，于是正事暂且打住，先尝个冰凉的甜品再说。
在一人一神唇齿交融时，解行水含糊地喟叹了声：“你的名字也是我给你取的。”
祂说：“所以看见你再次回到现实世界，去乐器店应聘没有选择使用他们给你取的那个名字，而是用我给你取的名字时，我很高兴。”
高兴到祂甚至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满脑子只有“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那份心情，让祂停止了别的思绪，也无法再容纳下旁的东西。
取名字这事，其实是在方锈第一次进入游戏世界打完第一个副本以后了。
那时候的祂创建的游戏世界还不是这样，从第一个本活下来，需要录入玩家信息。
当时他看着自己面板上显示的“姓名：十三”，一脸冷恹地掀起眼皮：“喂，那个自称神的中二病。”
祂知道他是在喊祂，祂对于他的喊法是有点不满意的，但又很高兴。
因为他在别人面前，总是披着那张虚伪的皮，但在祂面前，他不会装。
所以祂是特殊的。
祂问他怎么了，他就很不耐地点了点自己的名字：“不能改吗？你不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名？”
祂回答：“你想改的话，可以改。不过这为什么不像是一个人名？”
似乎是被祂问住了，他沉默了会儿：“你叫什么来着？”
祂：“我没有名字。”
“……”
“……”
相顾无言后，他主动说：“我给你取一个吧。毕竟喊你‘自称神的中二病’有点太长，我懒得喊。”
他嘀咕：“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擅自就在我脑海里说话…还操纵蝴蝶亲我……”
“不是操纵。”
祂纠正他：“那就是我的一部分，相当于我亲了你。”
“……”
他果断转移话题：“你说所有人都可以进来游戏世界，只是要付出代价……那就叫行水吧。”
他说：“我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去过一个地方，那儿的‘行水’是一种方言，意思是买路钱。”
他恶劣地勾勾唇：“很适合你。”
祂却很认真：“我喜欢。”
这反而弄得他有点不自在了。
毕竟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被表白——指那种有性冲动的表白。
关键这还不是个人。
所以他清了下嗓子：“姓解（xie）吧，它还有第二个读音，是解释的解的那个解。”
祂更高兴了：“因为你喜欢解这个字，这个字代表有答案。”
他：“……”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祂说：“方锈。”
“？”
“你给我取了，所以我也给你取。你叫方锈。”
“……你真的是神吗？取名字的水平有点低啊，我完全get不到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确实没有太多含义。
只是真正注意到方锈的那一天，方锈的伪装姓氏是“方”，他坐在一辆外壳已经生锈导致漆皮剥落了的面包车上。
那时候方锈还玩笑了一句，说“这锈迹我喜欢，很有大逃亡那味啊”。
祂也喜欢充满锈迹的东西。
今天生日~评论有红包~

第111章 黑暗的尽头（8）
等到白天的时候, 方锈就见识到了这些异种彻底醒来是一副什么模样。
因为醒来的它们，好像能够“嗅”到人味，所有异种一层层地围了过来, 就好似《机械之心》时，今折操纵了那些机器人将他们围堵得水泄不通时的场景。
但却要比《机械之心》时恐怖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异种”, 外貌看上去还是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 跟机器不同。
它们一个个呆滞地仰着头，盯着站在天台上的方锈，一双双眼睛就如同一个个黑洞、深渊, 要将这个屋子里的人的灵魂给吸进去绞碎。
方锈用手肘顶了顶靠在他背后的神的胸膛：“你觉得它们需要多久就可以学会跳跃？”
以异种的爆发力，一跳几米高甚至十几米高可能都不是问题吧？
方锈是趴在天台的露天阳台上往下看的, 这里的护栏做得高，到方锈胸膛了。
而解行水的手则是撑在他身体，掌心压着护栏, 完完全全将方锈虚虚困在自己的怀里。
祂的头颅埋在方锈的肩颈处，像是累了停靠在上头休憩一样, 只有方锈知道，这神到底有多变态。
因为祂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已经足足十分钟了。
“找你的路上我顺便做了个实验。”
解行水低声：“这些东西饿极了是会吃同类的。”
方锈挑眉：“然后吃了同类的，就会变得更像是人？”
解行水轻笑：“方锈, 看样子你又有一些猜测了。”
方锈并不否认：“努力一下，如果今天能去基地的话，明天就结束这个副本吧。”
听上去好像很赶，但仔细想一想，方锈在《机械之心》也就渡过了两个晚上都不到…确实是他的正常通关速度。
而邓看看一上来时, 就听见了方锈这话, 登时有点沉默。
方锈示意解行水别在他身上撒娇了, 因为来人了。
然后在解行水不情不愿地起来的时候, 方锈微微偏头去看邓看看：“邓队，有事么？”
邓看看轻咳了声：“想问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异种有点不对了。”
方锈看了眼：“我没见过上一次全醒的异种是什么样子的…它们有什么不对吗？”
邓看看：“它们之前的确会感知到人，因为它们是以人类为食的，我估计它们已经很久没进食了…可它们一直在盯着你，而不是我们。”
明明他们在更接近的地方。
比如说方锈率先遇上的那两个NPC今早一睁眼看见站在窗户前的异种，都吓晕过去了。
方锈扫了一眼那些呆呆盯着这边的异种们：“这个啊。”
他随口道：“你们都不清楚，那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邓看看总觉得他知道，他还想说什么，方锈就问：“现在不可以出发吗？”
他说：“我很想早点解决掉影子公会呢。”
他们真的蹦跶了太久，真的令他很不爽啊。
被雀鹰摆了一道…一直以为雀鹰是队长不说。
关键是方锈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他们队队长到底是谁。
神战的直播不会盯着一支队伍，而是切换式捕捉玩家的高光镜头。
不知道是不是雀鹰之前就制定好了战术，又或者影子公会真的有比雀鹰还要强、却因为没有下本而没能上榜的存在——上榜的硬性条件，萌新榜是下一个非新人本，高能榜是下够三十个本。
不要说既然这么强怎么可能没有下过三十个本，毕竟雀鹰登上高能榜第一，都是因为他连刷了五十多个S级副本的TE线。
而为了保持那个位置，之后他一直没有下本，而是用积分推迟。
于是问题就来了。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萌新榜的时候就压制着自己的表现，表现得平平无奇，以至于在高能榜末尾吊着呢？
要知道游戏世界内的排行榜并不是纯粹按照个人面板来排行，而是综合副本表现。
毕竟个人面板也只有五项数值。
还剩下三个。
方锈想，走到现在，影子公会还剩下三个人在副本里。
破晓那边惨烈一点，就剩下两个。
风扬和邓看看。
秋厉他们都淘汰了焚仇和东璃儿——方锈看过，东璃儿是为了保护小满被淘汰的。
最完整的，还是他们队。
“现在走不安全。”
邓看看说：“我隐约能够察觉到你和影子公会之间有仇怨，事实上我也想早点解决他们…但现在不安全。”
他们可以复活，那这些人呢？
方锈挑眉：“他们都是NPC。”
邓看看平静道：“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人。”
“好吧。”
方锈摊手：“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好了。”
邓看看一愣：“什么？”
他“什么”的“什”字才出口，就见解行水已经跳了下去。
邓看看：“！”
守门的阿格和小队队长也惊了：“喂！你！”
他们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们见识到了比方锈更可怕的存在。
因为解行水直接徒手穿透了两个异种的胸膛，然后用这两个异种的身躯阻挡了其他异种的进攻。
祂的手在里面一搅，将“五脏”抓在自己手里，猛地捏爆。
八颗黑色的石头他的手心里，解行水将其往外一丢，这些异种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比人还要更加吸引它们的存在，如鱼一般飞速涌过去。
随后方锈跳下，落在解行水身边，随口道：“别碰我，脏。”
解行水无奈：“我知道的。”
见识到了这一幕的不只是小队队长和阿格，还有邓看看。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哪怕从前就听说过解行水手撕人的传闻，现在看见解行水手撕异种，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但那个黑色的石头比人还要吸引异种这件事，才是后知后觉地让人头皮发麻、脊骨生寒。
因为时间比较紧，有很多事他都还没来得及跟方锈说。
比如说根据他们的一些发现，人类和守护者之间，异种好像更优先攻击守护者。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这些异种也有智慧，知道先解决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类，
而现在……
邓看看忽然想起在异常事件管理局做的那个实验。
在游戏世界里时，他们总有道具可以清理邪神产物，B级以上的武器也可以对和邪神产物有关的东西造成一定的伤害，A级更是可以直接解决一些不算强的被邪神产物污染后产生的产物。
比如方锈他们在《你看我漂亮吗》中的藤蔓。
所以他们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在现实世界中，只有邪神产物可以伤害到邪神产物。
那现在在这个世界里，守护者可以消灭异种……？
邓看看晃了晃自己的大脑，皱紧了眉头。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答案，又好像没有。
回头跟赵会他们说说吧。
.
这边地区离基地并不算太远，方锈和解行水赶一下路，今天到不是问题。
路上方锈还问了解行水的身份是什么。
“人类。”
解行水说：“目前除你之外，如果他们没有说谎的话，所有玩家进来时的身份都是人类。”
方锈挑了下眉，解行水悠悠道：“但你不是。”
“我是三个问号。”
方锈一管子扎进朝他们扑来的异种身体里，精准无误地将心脏处的黑色小石头打飞。
那些异种又唰地一下朝那枚黑色小石头飞过去。
方锈心说好像朝池塘里撒鱼食遛鱼啊。
他们就这样一路进入了基地。
这基地建设得比方锈想象得大，据说是因为有可以操控金属的守护者帮忙重新加固了，所以才能制造出这样的高墙——足足有百米之高。
看样子里面的人也想到了异种如果进化出了跳跃能力该怎么办。
方锈他们进入基地，并没有太多繁杂的手段，能说话、会沟通，加上解行水之前来过一趟，做了登记，就放进来了。
这有漏洞啊。
方锈心说。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应该不至于还搞人类内斗。
方锈扫视着这里面的环境。
比起外面灰败的城市，这里的确称得上“绿洲”。
而方锈也见到了庄梦。
大概是因为太聪明，庄梦混上了这里的管理位，身穿一身漂亮的白金色制服，让她看上去很不一样。
“方锈！”
庄梦见到他，难免有些激动：“你终于出现了！”
如今在基地的只有她，其余人都出去出任务了。
方锈把自己才进游戏的事说了，庄梦并不意外。
其实他们是同时进入游戏的，只是方锈载入的时间点是这个时候。
这是副本，一切皆有可能。
庄梦：“我们小队的人都住在这儿。”
她带着方锈和解行水到了一栋楼里：“这里还住了其他守护者，破晓和秋厉他们也都在这儿。”
庄梦带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双方交换信息，庄梦轻叹：“还得是你。”
她说：“我有让叶隐珏他们，包括其他守护者试着抓一只异种回来做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弱点，但太难了。”
对方的恢复速度太快，攻击速度也太快，这不是异能能解决的事。
毕竟异能会直接导致异种死亡，想要活捉，就只能用普通的枪械。
但普通的枪械根本没有办法奈何它们。
方锈颔首。
他就说有庄梦在，怎么会没有人想到要抓一只异种做实验？
庄梦：“你想到解决办法了吗？关于玩家会复活的事。”
方锈：“有一点眉头，不过现在我更想先见见明卿卿。”
庄梦微怔：“她倒是在…你找她有事吗？”
她边问，边给明卿卿发了消息。
绿洲内是有信号的，因为这里的信号塔没有受到摧毁，这里也有电力。
明卿卿和庄梦住得挺近。
方锈还没说什么，门就被敲响。
庄梦说进，明卿卿才礼貌地走进来。
她进来后，看见方锈就怔在了那。
“……哥哥。”
明卿卿慢慢合上门，轻声说：“你背后、还有一个…你。”

第112章 黑暗的尽头（9+10）
明卿卿这话, 瞬间让空气安静了下来。
但只是表面的空气。
庄梦脑海里炸开了锅。
因为副人格在意的不是什么剧情、故事，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她在意的只有一点：“啊啊啊啊！她在喊谁？！她冲着谁喊呢！！！那是我的哥哥！我的！！！！你快放我出来！！！我要和她打一架我要杀了她！！！！！”
因为副人格太过激动, 庄梦的眼睛甚至都有一瞬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红色。
主人格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其实以副人格对方锈的崇拜劲来看，她完全可以以“方锈不会喜欢你这么吵”来让副人格不要这样说话, 以此解放自己。
但主人格从来就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柔声安抚：“明卿卿喊他哥哥是之前受副本影响。”
“那也不行！那是我的哥哥！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哥哥没有反驳她！”
主人格无力, 只能轻轻说：“我有点头疼。”
副人格一噎，最终只能抽噎着委屈道：“明明是我先来的！”
主人格又安慰了她几句，才终于能分神去看方锈。
就见方锈一点也不意外：“这样吗？那你能跟他沟通吗？”
而解行水扫了方锈身后一眼, 眸色有些难辨。
明卿卿抬头看着方锈身后，扫了一眼, 就里面胆怯地低下了头，她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庄梦没有听清——现在主人格在线, 五感没有那么强大。
但方锈和解行水都听清楚了。
明卿卿说的是：“他不是你。”
方锈挑眉，还没说什么, 解行水就直接出手。
其实从祂的动作来看，是有点怪的。
因为祂直接往方锈脑袋上抓了一把，方锈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所以他偏头问解行水：“你应该也看不见吧？”
解行水保持着人形态的时候，确实是看不见的，但不妨碍他抓得到。
明卿卿凑近了一点，小声说：“祂、抓到了。”
如果语言可以变成文字，那么方锈一定会注意到明卿卿对解行水的称呼和别的玩家不一样, 用的是“祂”。
而目前肯定了解行水是神祇的玩家, 明明只有庄梦, 风扬只是对其抱有怀疑, 还不确定，是因为大脑的保护机制让他没有办法多想。
让他处在了“没有那个聪明才智去想明白”的状态下。
只可惜语言并不能变成文字在方锈脑海里播放，所以方锈并没有发现——他就算再厉害，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所不能。
毕竟就算是神祇，都无法做到无所不能。
但方锈察觉到了。
按理来说人应该是不可能抓到的，可面对解行水将其抓住了这件事，明卿卿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意外。
方锈挑眉，问解行水：“你有感觉吗？”
解行水耸肩，实话实说：“我感觉我什么都没抓到。”
但祂知道祂抓到了。
方锈看向明卿卿：“你有办法让我们看见这个…或许是鬼的东西吗？”
明卿卿摇摇头，她的义眼因为有编码，太明显，所以是用白色的眼罩遮起来了的：“我不能，而且、他不愿意、沟通。”
方锈颔首：“那真遗憾呢。”
他示意解行水：“超度吧。”
“等、等等！”明卿卿立马道：“他、他说话了！”
明卿卿看着解行水的手，慢慢道：“他说，他和、哥哥你，是一体的。他死了，你也会死。”
方锈轻嗤了声：“都半只脚进阎王殿了，还在这儿哄骗小妹妹，别超度了，直接杀了吧。”
鬼魂：“……”
超度和杀掉有区别吗？！
不都是送他最后一程吗？！
“哥哥。”
明卿卿小声道：“我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他现在，虽然被，祂，抓在手里。但是、他，只有、上半身。就是，那种。”
明卿卿伸手比划了一下：“像动漫里，魂魄、下体，就是、没有腿，然后…连在你、背后。”
她说话磕巴，但没有人催她：“而且，他还说，他想跟你、单独说。”
用明卿卿的话来说，就是这个魂想要方锈给他“开个门”，让他进入方锈的身体里，和方锈进行脑内对话。
据说是有不能告诉其他人的事要跟他说。
而且这个魂还特别强调了真的不能杀他，杀了他的话方锈绝对会死。
方锈听完后，点点头，问解行水：“你能杀吗？”
解行水：“可以。”
虽然感觉不到，但祂可以处理掉。
熟悉方锈的庄梦蹙眉：“方锈，你确定吗？”
方锈应声：“杀了吧。”
鬼魂：“？！”
明卿卿也是一愣。
随后她就亲眼看着那和方锈长得一模一样的魂魄消失在了解行水的手里，牵连在方锈身后的“线”也消失了。
方锈嘀咕：“下辈子记得不要随便吓人。”
哪怕没有被吓到，他也还是很记仇的。
因为这代表着这玩意儿是在挑衅他。
庄梦刚想问方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的面前就骤然出现了无数红色的“弹窗”。
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她整片视野。
【检测到关键人物死亡，程序载入错误！】
【重新加载失败！】
【副本即将崩坏！】
……
所有的窗口叠在一起，看得让人眼睛像是被扎了几针一样，难受得很。
庄梦勉强从这些字眼中去看方锈，就见方锈很是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还在跟解行水调情。
他笑着挥挥手：“待会儿见，希望这次你能早点找到我。”
……什么？
庄梦脑海里最后一句话是这个，然后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庄梦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家医院里。
刺鼻的消毒水味几乎瞬间就勾起了她脑海里一些不好的回忆，庄梦蹙起眉，偏偏没有听见副人格在脑海里说话。
她打开面板，就见初始天赋那一栏变成了灰色上了锁。
原来限制的不只是书小小啊。
【玩家庄梦，您抽取到的角色是：实验体22号】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厄尔庇斯研究所是一家致力于人体实验、主旨为创造出更强人类的研究所。
你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谁，但你从小就生活在这所研究所里，熟知这里的一切。你知道这所研究所是做什么的，也知道如果失败就意味着死亡，但你已经没有去处了。毕竟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混乱，在这里待着，成功了就出人头地，失败了就死亡，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没有家的人，归宿就是如此。】
……这前置剧情，已经隐隐符合“黑暗的尽头”了啊。
她并不喜欢这种环境，但是知道这里不是医院，而是研究所，会让她舒服一点。
庄梦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这里是副本，不是现实，也不是四年前。
她不是那个十三岁还没分裂出副人格的小姑娘。
就算是天赋被封锁，她也始终还在她脑海里。
她会一直陪着她。
做好一切心理建设后，庄梦也变回了平常心。
她坐起身来后，发现屋内实在是有些太过昏暗，至少她是处在一个伸手可以勉强看见五指，但只有一个具体的轮廓，周围的一切也是，都是一些轮廓。
她坐在床上，左右两边和床尾都有东西遮住，她定神看了会儿，想应该是帘子，由此可以推断这很有可能是一间房，很多人住在一起。
毕竟她是实验体22号。
庄梦想了想，侧身下床，想要去探索一下，就忽然听见自己身后的帘子唰地一下被人掀开，一道微光也从她背后打过来，将她微微照亮，把她的影子投到了蓝色的帘子上，显得又黑又长。
她一顿，就听见背后响起轻飘飘的女声：“二十二？你怎么了？又睡不着了吗？”
庄梦稍微松了口气，她转过身去要跟那个NPC对话，但在对上那个NPC时，那口气登时又提了起来。
因为在她面前的人脸，根本就不是人脸。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只有头发的脑袋。
对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声音还很疑惑：“二十二？怎么了？”
这是个……惊悚副本吗？
庄梦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她其实是不怕这些的，但是骤然看到，也还是会被吓到。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方锈。
“没事。”
她轻声：“我就是有点睡不着。”
庄梦的脑海里其实是对这个没有脸的人触发了身份buff的意识的。
她知道这是谁。
这是实验体36号。
实验体三十六号叹气，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侧，示意庄梦上来：“我陪你吧。”
她说：“你每次白天打完药就会睡不着…这一次你看见了什么？”
庄梦面不改色地绕过去，坐在了她身边，和她盖上了同一床被子，面对着这张没有脸的脸，她十分平静：“就，还是之前那些。”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副本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给，不让人玩下去的。
实验体三十六号就说：“你要不还是告诉老师他们吧？说不定这就是你觉醒的能力，也许是预言什么的呢？”
庄梦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因为她的脑海里涌现出了极其恐怖的身份意识，差点就将她的意识冲灭。
那个意识并没有多么复杂，只是让她满脑子都是——
【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
刷屏了她的大脑。
没有太激烈的语调，就连恐惧都是压抑着、小心翼翼的，好像在努力平静，生怕被什么东西注意到。
明明庄梦根本不知道二十二号究竟看见了什么，却被深深感染。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绷直了起来，第一时间更是无法发出声音来。
但好在庄梦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实验体三十六号怀疑。
因为这似乎是二十二号的常态，实验体三十六号赶忙搂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我不问了我不问了，你别想了。”
庄梦这才缓过来一般呼出了长长一口气。
她脑子里的思绪开始飞速运转，同时也是开始思索二十二号究竟看到了什么。
实验体三十六号：“你总这样也不是个事，要不…我们去找十三商量？”
庄梦看向这张没有五官的人脸，就听三十六号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十三那么聪明，说不定能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她这样能怎么解决？
如果二十二号真的是因为“药剂”导致不断地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只有停止使用药剂才行。
可是以这个身份来看，最大的价值就是成为人体实验的实验体，不输入药剂，会变成什么样？
前置剧情可是说了。
“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混乱”
再加上这个实验室的名字是希望的意思，以及前置剧情有提到“创造出更强的人类”，所以外面的世界很有可能是很危险的。
也许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也有可能是物种与物种之间的战争。
就如同前置剧情所说，二十二号没有别的去处了。
但鉴于庄梦观察实验体三十六号的手臂和脑袋大小、以及挨着她的腿的长度，她估计三十六号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事实上她这个身份的身高也不高，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又哪里会懂这么多呢。
觉得一个人厉害，就会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庄梦轻轻说了好。
而对于实验体三十六号提出的大家一起睡吧，她就礼貌地拒绝了。
不是她害怕她，只是她有点没法接受和人同床共枕。
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庄梦睁开眼。
所有的实验体都得在这个点起床、收拾好床铺，去阳台那儿搭建的长长的洗漱池洗漱。
这看着像是军事化的管理，但待遇是很不错的。
只是。
庄梦平静地轻呼出口气，一时间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因为她身边的人，全是没有五官的人脸。
这到底是梦，还是是个惊悚副本？
游戏世界里是有惊悚副本的，惊悚副本和梦魇本有点像，但比梦魇本好那么一点。
虽然恐怖是恐怖，但至少不像梦魇本那样无厘头而又套娃，不知道多少玩家都折在里面。
要知道人身的解行水从前下梦魇本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身的血回来。
——方锈下的那个梦魇本，比起游戏池里的那些梦魇本，真是算不得什么了。
庄梦有时候觉得，惊悚本就像是在拍鬼片一样。
而且是从一开始就不正常的鬼片。
而他们玩家，是这里面唯一的正常人。
惊悚本的核心就是，他们不能被这些吓到，露出惊悚的神色。
浅一点说影响SAN值，就比如她撞见这样一片肉色的场面，也掉了两点SAN值；深一点说就是，会触发惊悚本的一些机制。
就像鬼片里，如果主角察觉到了鬼的存在，那么鬼就会开始和主角追逐，又或者对主角做什么。
庄梦坐在食堂里，望着餐盘里比她想象得要好的食物，还有周围干净的环境以及墙上的“光盘行动，从我做起”，想这里乍一看还有点像学校。
而且也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他们身上除了一直贴着滞留针以外，就也没有别的伤口了。
只是……
庄梦在一群没有人脸的人中坐着，平静地吃了一口肉包子，心说味道好像有点怪。
副本内的身份意识buff触发，庄梦也知道了为什么有点怪。
因为这是“那些家伙”的肉。
那些家伙？
庄梦还在疑惑，坐在她身侧的实验体三十六号就喊了声：“十三！”
庄梦下意识抬头看去，终于没有在对上一张没有五官的人脸了：“！”
虽然来人…不，来神是解行水，可她还是有种见到了家人的感觉啊！
庄梦到底只有十七岁，也会有自己顶不住的场面。
讲实话，见到是解行水，庄梦的脑子分成了两半。
一半下意识地警惕想要逃，毕竟解行水直白地表示过如果方锈不在祂会偷偷杀了他们；另一半是因为看见解行水在方锈面前那么乖，加上他俩现在是在场唯一有五官的存在，所以庄梦忍不住想要跟解行水会晤。
不过在解行水走过来时，庄梦还是本能地躲了躲。
她动作很细微，解行水还是注意到了。
祂没有流露出太多神色，只是示意：“出来说。”
完全没有要跟NPC交流的意思。
也是。
解行水对副本从来就没有表现出兴趣过。
祂从前下本都是直接杀人……
实验体三十六号也有点懵：“他是跟你说还是跟我说啊？怎么感觉今天十三有点冷啊…是出了什么事吗？”
旁边的实验体七十一号嘿嘿一笑：“你不觉得这样的十三也很帅吗！”
庄梦站起身来：“我先去一下。”
周围的几个实验体朝她挥挥手，庄梦看着他们没有五官的脸，加快了脚步离开。
“见到方锈了么？”
庄梦完全不意外解行水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摇摇头，于是解行水转身就要走。
庄梦想了一下，还是喊住了祂：“那个。”
解行水回头看她，和在方锈面前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庄梦：“你看他们也是没有五官的人吗？”
解行水似乎是有点不耐，但还是说：“不是。”
庄梦一愣。
所以只有她……？
不等庄梦再问什么，解行水就又多说了句：“鉴于我现在心情还行，所以多提醒你一句。”
祂现在心情确实不错，因为祂挺喜欢祂这个身份的。
十三。
虽然祂知道此十三非彼十三，但祂就是喜欢。
尤其喜欢方锈不在这个位置上，而是祂在。
祂淡淡道：“不要注射药剂。”
庄梦微怔，不等她深问，解行水就先走了。
祂有点急。
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而是祂觉得祂得早一点找到方锈。
.
庄梦今天不需要注射药剂，因为她昨天注射了，但实验体三十六号表示自己怕针，想要庄梦陪她一起去。
庄梦没有拒绝。
负责带他们去的工作人员穿着一身白大褂，看着像医生研究员那一类的。
而这里的人都喊他们老师。
庄梦还有注意到，这里的实验体似乎年纪都不算大，包括解行水，虽然个头还是高，但刚刚看着也有点青涩。
都是未成年吗？
老师听说庄梦是陪实验体三十六号的，也没有表现出不悦，也有可能有，反正在庄梦眼里，他们都是没有五官的人脸，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通过声音判断。
不过庄梦从中获取了一些信息。
因为老师说：“三十六和二十二关系真的很好呢，要是你们都觉醒了，成为了守护者，可以申请成为一队的队员，这样就可以继续在一起啦！”
实验体三十六号听到这话很是高兴：“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努力！”
她挽着庄梦的手臂，兴奋道：“我要比二十二先觉醒！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成为队长！然后可以保护二十二！”
小孩子很天真的话，但庄梦能够感觉到实验体三十六号的真挚。
所以她顿了顿，没有再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了。
进了房间后，庄梦就看见了真真正正的家人。
在她的视野里，第二个有脸的人。
许别楠。
见到她，许别楠也松了口气的模样，但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现在这里还有NPC，他们得先走剧情。
实验体输入的药剂颜色很怪，乍一看是黑色，但仔细辨认一下，就会发现还透着一点绿。
等到药剂打完以后，也没有发生什么，等到给所有实验体打完药剂后将他们送走，许别楠也喊住了庄梦：“二十二。”
他平静道：“你昨天不是说不舒服么？我给你做个检查。”
许别楠在研究所的地位还挺高，所以没有人对他的话表示异议。
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许别楠和庄梦。
“哥。”
庄梦率先问：“你看他们是有脸的吗？”
许别楠微顿：“你看他们没有脸？”
庄梦登时就明白了，真的只有她！
许别楠：“你先听我跟你说，我的身份是这个研究所的研究员，我进来时正好在开会。”
所以许别楠了解到了不少关于这个副本的事。
比如如今是末日时代，一场不知从何而起的灾难，降临在了这个世界，有人类变成了“异种”，一种以人类为食的“异种”。
异种最初就如同丧尸一般，虽然保持着人的形态，但行动都是无意识的，也没有思考的能力，战斗能力也和正常人差不多。
但很快，异种就开始了进化，正常人打不过他们了。
但与此同时，“守护者”也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他们也是人类进化的结果，但却和异种完全不一样。
他们拥有异能，可以杀死异种的异能。
许别楠：“我猜应该所有玩家的天赋都被锁上了，只有觉醒这个世界的异能，才能解锁，而我们在这儿觉醒的异能，就是我们的天赋。”
因为他就是如此。
许别楠的天赋没有上锁，因为他已经是一名守护者了。
“这个研究所就是在开发所有小孩子的异能，如今已经是灾难爆发后的半年，我查过了，这个研究所是在灾难爆发后的一个月后，有一个人类带着异种和守护者的秘密出现，于是研究所才成立。”
庄梦蹙眉：“秘密？”
许别楠颔首，冷静道：“异种的身体里有八颗类似黑色石头但更像是种子的东西，那些东西只能用异能才能销毁。而研究所的实验体注射的药剂，就是利用异能控制好度，烧异种熬出来的。”
“所以那些药剂是……”
“是异种。”
许别楠语气淡淡：“根据我这边打探到的线索，用白色的火焰，掌控好火候，就可以将异种熬成所谓的‘药剂’，而这些药剂注入在人体里，可以将本身无法觉醒异能的人类改造成守护者。”
为了生存，这里的人类选择变成了怪物。
如同异种吃人类一样，他们也选择了吃异种。
许别楠：“但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一项计划的，带回来这个秘密的人，他并不支持厄尔庇斯研究所所做的一切，所以他离开了绿洲基地，还带走了绿洲基地其余不支持这项改造计划的人，据记载那是一次大动荡，他带走了绿洲基地超出一半的守护者和军官以及救援小队，成立了新的第二基地，也在前不久取代了绿洲基地，成为了最大的基地。”
“名为‘涅槃’。”
庄梦习惯性地按了按额角：“我不太喜欢绿洲的做法。”
许别楠不置可否。
因为他对于绿洲还是涅槃，都无所谓。
这里只是副本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
就算是，也只是“曾经”。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
现在已经有了结果和定论，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改变的过去。
许别楠更关心庄梦：“你是看NPC才没有脸，还是我们所有人？”
“应该是NPC。”庄梦轻声：“我刚碰见解行水了，我看祂也是有脸的；我也问了祂，祂看NPC是有脸的。”
庄梦蹙眉：“只有我…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身份吗？”
说起来，二十二号身上确实有很多秘密。
不等他们深聊，整个研究所内就忽然响起了警报声。
两人一怔，许别楠身上的对讲机响起：“全体成员请注意！全体成员请注意！实验体十三号正在破门企图离开研究所！请所有控制系守护者立马来到前线！！！！”
“十三号是解行水……”
庄梦刚说完一句话，他们面前就忽然弹出了一个猩红的弹窗。
【检测到关键人物偏离剧情线！】
之后不过一秒，密密麻麻的弹窗瞬间铺满了他们的视野。
【正在进行校正……】
【重新加载失败！】
【程序载入错误！】
【副本即将崩溃！】

第113章 黑暗的尽头（11+12+13）
“……S-1救援11号小队一人死亡两人重伤三人轻伤！”
“许医生！我们需要你！”
许别楠载入副本时, 甚至还没看清楚附近环境，就被人拉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飞速地穿过了走廊。
也就是在这时, 他的面前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
【玩家许别楠，您的身份是：医生】
【这是一个……】
他后续的内容还没看完, 就被塞到了一片混乱的房间里。
光屏也自动熄灭。
房间里摆放了很多床, 床上躺着各种伤员，他们的伤口都很奇怪。
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就算没有断肢, 身上的肉也缺少了一大块，更可怖的, 是那些缺口没有往下淌血，而是像中了什么诅咒一般，由伤口处向外扩散着黑绿色的“毒”。
这些人穿着类似于作战服的制服, 看着就很像是前线的战士。
许别楠第一时间没有动，他身边的人就催促了声：“许医生？你怎么了？”
“…没事。”
许别楠很冷静地站到了一个伤员的面前, 身份意识buff触发，让他本能地一摸腰后，用手指夹出了两根针, 扎在了伤员的伤口上，发动天赋【春回】。
随后等许别楠回过神时，那人身上的“毒”也消失了。
许别楠一边转身，一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针。
这是【迟香】，是他们从定制商城里定制出来的武器。
可是……这个副本一开始就说明了规则, 一件武器都不可携带。
迟香为什么会在他身上？
等到许别楠给一个伤员净化了污染后, 他的SAN值也只掉了1, 这还算好, 代表他们的污染不深，也不强。
之后秋厉他们队的小满也被推了过来。
小满的天赋也没受到限制，而且她也是罕见的恢复型天赋，甚至是很让人眼馋的那种——
她可以让断肢重生。
之前下本的时候许别楠就见识过了，小满的天赋在恢复型里都很少见是真的，但限制也有很多。
首先就是断肢不能附着着污染，而游戏世界最多的污染就是邪神产物，一般B+以上的武器也自带一些污染效果，这样她都没有办法恢复。
其次就是必须得在伤口出现坏死前找她，不然她也没有办法。
最后就是……
“…这个不行！他处于深度昏迷了！把他唤醒！”
小满虽然也很懵，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看见伤员的那一瞬间，还是本能地动了起来。
等到救援结束后，两个人在医护人员专用休息室相望一眼，很有默契地先看了自己的身份再说。
许别楠把光屏重新打开。
【这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世界。
一年前，一场至今都没有找寻到源头的灾难降临在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出现了由人类变成的怪物，名为“异种”。】
看到这里时，许别楠想到了他们在病房里时，捕捉到的信息碎片。
他们说这些伤员是遭受了一次“异种狂潮”，能活下来还得多亏了隔壁涅槃基地有很强大的守护者正好在附近出任务，所以才将人勉强救了下来，送到了他们绿洲。
那位守护者现在还在绿洲，因为他为了救绿洲的人消耗有点大。
在听到“异种狂潮”时，许别楠就触发了副本身份意识buff，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作“异种狂潮”。
最通俗的说法，就是类似于现实世界小说里的“兽潮”，但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异种狂潮不是异种变多，而是异种会一直处于一个“醒了”的状态。
这个世界的怪物，也就是异种，是有“睡”的状态的。
这个状态下，他们只要不站在异种面前撞到异种，就不会被杀。
但醒状态下的异种会嗅到“人味”，从而发动攻击。
救援小队虽然现在还叫救援小队，但早在半年前，就停止了救援行动，每次出去都是搜寻物资。
诚然，他们有能够使用异能的守护者，可以使用电力、可以控制土木元素……但他们搜寻的物资不是简简单单的吃食类。
而是异种。
现在的救援小队的主要任务，就是猎捕异种，比起杀，更优先抓。
因为他们如果想要重返家园、不再龟缩在这个乌龟壳里的话，就得研究这些异种，彻底打败他们。
他们的守护者虽然很多，但和异种比起来还是太少了。
尤其现在异种越发强大。
可，绿洲选择的路真的正确吗？
许别楠面无表情地继续去看自己的身份。
【你作为绿洲基地的一名守护者，拥有着罕见的治愈系天赋，所以只在基地建设初期随队参与了一个月的搜救行动后，基地建设“厄尔庇斯研究所”，你成为了厄尔庇斯研究所的一员，如今依旧从事着这份科研事业。
除此之外，你也再做不了什么了。毕竟在这个世界，所有的爱好都是泡沫虚影。
你能成为守护者，而不是实验体，就该值得庆幸了。
只是作为最早一批的科研人员，你总是难免彷徨，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一切。】
……黑暗的尽头么。
许别楠垂眼。
倒是挺符合的。
许别楠收起了面板，又试了试自己可不可以把迟香收进武器栏，武器栏背包倒是没有弹出，反而弹出了一个限制为五十个格子的背包。
还有一个弹窗提示：【检测到特殊物品，不可放入！】
许别楠不动声色地关掉了背包。
而那边小满也看完了自己的身份，两人对视一眼，小满主动把自己的身份说了。
和许别楠的前置剧情几乎一模一样。
小满摊手：“那看来我们俩互相是给不了对方太多的信息了。”
许别楠嗯了声，又提醒她他们有个别的背包。
小满这才注意到：“真的诶。”
她试了试：“……好抠门的背包，同样的瓶子不能堆叠存放，一个烧杯就要占据一个格子，还说什么一个是【半小时前装过特殊药剂的烧杯】，一个是【两天没装过特殊药剂的烧杯】……”
小满是拿这里的东西试的。
许别楠不喜言语，他起身，正要出去探索一下和这个绿洲基地，了解更多这个世界的事，门就忽然被人打开：“许医生！您休息好了吗？”
来人匆匆忙忙的：“好了的话麻烦您再治疗一下涅槃基地来的守护者吧。”
“那个守护者也受伤了？”小满跟着起身：“严重吗？需不需要我？”
工作人员：“呃，其实就是一点擦伤？但是那毕竟是涅槃基地的…对方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总得表示一下重视。”
小满说好吧，又坐了回去。
然后许别楠就被带到了涅槃基地那位强大的守护者面前。
许别楠看着跷着二郎腿的韩淮，还有他手背上那道也就一根手指长的伤口，面无表情：“我再来迟点它就愈合了是吧？”
韩淮深深看了眼韩淮，等到其他人都走了，许别楠凑过去给他用天赋治疗他的时候，韩淮才开口：“他大爷的，许别楠你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们？！”
许别楠：“？”
韩淮用自己刚愈合的手拎起许别楠的衣领：“你知不知道庄梦那妹子有多担心你？每天愁得不行！你又不是在《机械之心》那样变成了个AI，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许别楠攥住他的手腕：“……你们什么时候进游戏的？”
听到这句问话，韩淮也觉得不对味了：“？你不会是才进来吧？”
许别楠冷漠：“自信点，去掉‘不会’和‘吧’。”
韩淮微微瞪大了眼睛，但却也没有特别意外：“…还真给方锈猜对了。”
他松开许别楠，瘫坐在沙发上，嘀咕：“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个副本设计得不是人了，还是该说方锈不是人。”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那小满呢？你见到她了吗？”
“她也才进游戏，我们刚碰面过。”
许别楠问：“你们都在涅槃基地？”
韩淮昂了声：“也不算都吧，影子公会的人在别的小规模一点的安全屋称霸王呢。因为你们还没进游戏，所以方锈暂时没有对他们动手，怕早早结束了副本会影响到你们。”
“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入涅槃基地的？”
“不是进入。”
韩淮摇了摇手指：“我们叫建立。”
根据韩淮所说他们差不多是在一年前就进入的游戏。
进入的时候，除去影子公会的所有人都在绿洲基地，而且那时候正好是绿洲基地内部最混乱的时候。
简单来说就是，方锈的身份发现了异种的秘密，将这个秘密带给了绿洲基地的人。
于是绿洲基地召开了一场一共有五十人（绿洲基地的管理者们以及当时最强的守护者们）在场的会议。
会议大概就是说绿洲基地的人想要利用这个秘密建立研究所，把人变成异种那样的存在。
他们进入游戏的时候，研究所已经确定成立了。
方锈的身份反对无果，本身就有点想走。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守护者里有一种白色的火焰，是可以控制异种身体里的“力量”，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力量帮那些没有觉醒异能的人觉醒。
研究所的人认为，这是一个信号和机会，只要他们把握住了，那么他们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成为守护者。
“正好绿洲里还有那么多的普通人，他们肯定愿意变成守护者，我们只需要告诉他们这是一次能够成为守护者、能够拥有力量的机会……”
“我们刚进游戏的时候就听绿洲的管理者说了这话。”
韩淮唏嘘道：“那个时候都还没看见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方锈也没有，但他就直接一拍桌子站起来。”
那时候方锈确实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全靠会议内容和会议上的暗涌猜自己是什么身份，该表出什么态度。
方锈面无表情：“你们的报告上写了实验十人死亡五人吧？怎么？嫌异种杀死的人类还不够多，打算自己多递几把刀子？”
会议室内静了静。
最开始提出这个的人说：“这是人类进化史上必要的小小牺牲！”
方锈闻言，只轻嗤了声：“五五开的几率，真小啊。”
他说完那句话后，就丢下了一句：“你们这绿洲，还真是种在尸骨底下的，我不待了，谁爱待谁待，我出去打野了，你们自便。”
当时解行水也在，在方锈起身的那一瞬间，祂就跟着起身了。
而韩淮他们当然是跟方锈走，秋厉他们也不例外，风扬和邓看看就更加了，光是听到研究所那边说什么还要招志愿者试试异种的肉，看看能不能利用起来，眉头就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要不是大家都还没有接收到前置剧情，他俩怕是当场就要枪毙那个科学疯子。
除了他们这些玩家，还有绿洲一大半的守护者愿意和他们离开，甚至包括绿洲的几个管理者。
因为他们的观念和方锈一样。
都说外面的异种吃人类，所以人类要进化才能保护自己，可进化，为什么要踩着同类的骸骨？
先抛开异种从前是人的说法，就说它们现在是怪物，确实可以研究，可以利用…可人体实验，是无论什么情况下，再恶劣的末世环境，都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他们改变不了绿洲的想法，事实上研究所宣布要成立的时候，那些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寻常人眼里确实看见了光。
哪怕知道会死，他们也还是想要搏。
所以眼不见为净，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分道扬镳对所有人都好。
韩淮：“之后方锈就带着我们成立了涅槃，可我们始终没有找到你和小满。”
许别楠静静地看着他。
韩淮扬眉：“怎么了？”
许别楠淡淡道：“你不太了解方锈。”
韩淮：“？？？”
他纳闷了：“你在说什么？”
“方锈不会允许自己在一个副本里待上一年。”
许别楠平静道：“他也不会对绿洲的这些行为表示愤懑。就算他不喜欢，他也无所谓。他喜欢做队长，但不喜欢做一整个基地的老大，他会觉得麻烦。”
许别楠说着说着，语气就冷了下来：“不要小瞧他的心理医生，尤其这个心理医生从认识他开始就很想解剖他。”
韩淮一愣。
随后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说得对…方锈怎么可能在一个副本里待一年？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就忽然亮起了一个猩红色的弹窗。
【检测到剧情错乱！】
随着一个弹窗地冒出，是成千上万的弹窗成不规则分布在他们的视野里。
这一刻，韩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跟方锈玩电脑技术的时候，他坑方锈那一把，弄出那么多弹窗方锈会那么暴躁了。
因为换他现在体验一把，他也很烦躁。
【正在进行校正……】
【校正失败……】
【重新加载……】
【加载失败！】
【程序载入错误@#￥%&】
【副本即将崩溃！！！】
.
“滴答”
“滴答”
“滴答”
每几秒规律响起的滴水声萦绕在耳边，韩淮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有点遭不住这个味。
不仅有尸体腐烂的气味，还是泡了水腌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尸体腐烂臭。
熏得眼睛疼。
韩淮的面前亮起淡蓝色光屏的同时，他也是倏地侧身一避。
一只手直接穿墙而过，狠狠地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洞。
韩淮要是反应再慢一点，这只手就穿透他的胸膛了。
他屏息凝神，随便打开面板扫了一眼，确认自己的天赋能用后，直接召出来了他在神战那个都市灵异副本里抓到的鬼。
那是一只有三个脑袋，一个脑袋在脖子上、一个脑袋印在肚皮、另一个脑袋印在背后的鬼。
它是都市传说诞生的产物，是有实体化的鬼。
名叫“盗版小哪吒”——韩淮取得。
盗版小哪吒被放出来后，就和那个袭击韩淮的东西对上，两方一起砸墙，韩淮也看见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能说是玩意，因为对方和人类一模一样，但他还没来得及看的身份的意识buff却在告诉他，那不是人。
那是【异种】。
一种怪物，一种吃人也吃同类的怪物。
韩淮借着盗版小哪吒跟异种对上的时候，快速地重新点开面板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
【玩家韩淮，您抽取到的身份是：守护者】
【下面为您播放前置剧情】
【距离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已经过去了两年，异种的进化超出了人类的想象，人形的异种学会了伪装，无论是哪个安全屋都无法确定它们究竟是同类还是异种。
于是更大的浩劫降临在了人类的头上，毕竟老虎进了兔子圈，结局只会是一个不留。
作为涅槃基地强大的守护者之一，你跟随涅槃基地最强的守护者出来，就是为了为人类寻找一条新的求生之路。
但很不幸，人形异种的强大超乎了你们的想象。
也许，这将是你们最后一次为生命和希望而战。】
嘶。
韩淮轻嘶，对上了那只异种冷酷且轻蔑的视线，心说这前置剧情够绝望啊，配得上“黑暗的尽头”。
完全就是黑暗的尽头是绝望啊。
人形异种的强大，确实超出了韩淮的想象。
当初收服盗版小哪吒时，他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然而现在盗版小哪吒对上异种，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盗版小哪吒就被异种硬生生捏爆，韩淮的天赋【背包】里也少了盗版小哪吒的踪影。
真狠啊。
韩淮侧身避开人形异种投掷而来的盗版小哪吒的尸体，并不打算硬拼。
对方可是徒手撕墙壁的存在！
他脑子有病才非得去打吧？！
韩淮毫不犹豫地就跑了，但那个人形异种站在原地，嗓子里发出了几声很古怪的笑，似是讥嘲一般，下一秒，韩淮听见破空声划过自己的耳畔，他猛地停住脚，就见那个人形异种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不远处。
它眼睛里掠过一抹神色，像是笑，又像是来了兴味。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韩淮都清楚。
这玩意儿现在在戏耍他。
韩淮叹了口气：“怎么老是折腾老人家呢。”
话音落下时，韩淮毫不犹豫地朝人形异种冲了过去。
人形异种似乎是有些意外，但还是抬起了手准备接招。
然而韩淮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手辣椒粉一撒，然后临时在空中一蹬旁侧的墙沿变势，朝另一个方向飞速跑去。
人形异种猝不及防遭了这一手，痛苦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地下通道。
它捂住自己进了辣椒粉的眼睛，一双眼瞳目眦尽裂，眼白全是红血丝，还流下了黑色的液体。
韩淮边跑边寻找出口，同时听见了背后再次传来嘶吼声，但这一次，就是带着怒气的了。
韩淮在心里叹气。
要不是背包里只有辣椒粉，他就该撒点苦瓜粉的。
辣椒粉火气旺，苦瓜粉才能败败火。
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韩淮转身准备再从【背包】里取出自己收纳的恶鬼，但还没动作，一把偏向S型的黑色飞刀就直接从他背后飞过来，“锵”的一声挡住了人形异种冲韩淮后心伸出来的爪子，但同时也是被巨力震飞。
只是武器的落地声没有响起，反而是有一个穿着作战服的身影闪现在了韩淮面前，再一次帮韩淮挡住攻击。
两相撞击的余波登时荡漾开来，将两人的衣袍和额发都胡乱吹起。
韩淮轻嘶了声：“小叶啊，我也不是美女，你非要搞得这么帅吗？”
“习惯了习惯了。”叶隐珏操纵着五把愁杀挡下人形异种：“做偶像嘛，总要在意点形象。”
叶隐珏看了一眼那个人形异种：“这个异种处于‘王’的级别了，我也打不过，我们先走。”
愁杀可以拖住它，而叶隐珏和韩淮的逃跑能力都是很强的。
两人出了通道后，叶隐珏把愁杀收回来：“它不会追来了。”
韩淮扫视着周围睁着眼睛宛若梦游一般游荡的“人”，轻声：“这些都是异种？”
叶隐珏颔首：“它们晚上都会睡觉，小心一点不要碰到就不会陷入苦战。”
“下面那个是醒来了…王级的异种可以不用睡觉。”
韩淮触目所及，除了那些游荡的异种，就是各种断壁残垣，整个地面上，没有一点遮掩物可供人类藏身，他呢喃：“乖乖，这副本场面有点大啊。”
“来这。”
叶隐珏带着韩淮躲进了一个地下室里，这才稍微放松警惕：“这里应该是还没有被异种发现，没有破坏的痕迹，也没有异种占据这里。”
这间地下室很小，就像是一个存放东西的地库一样，但用来躲藏确实很好。
韩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叶隐珏。
大家不都是才进游戏么？怎么小叶同学对这个世界这么了解？
叶隐珏坐在椅子上，轻呼出口气：“你终于上线了。”
韩淮扬眉：“什么意思？”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叶隐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大家载入副本的时间点是不一样的，你这个角色是在，但他不是你，你能明白吗？”
C+的脑子问A的脑子能不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韩淮替叶隐珏总结：“是在你们的视角里有一个队友叫韩淮，而且还长了我这样一张脸，但却不是我；还是说只是有我这么个角色在，不是我这张脸也不是这个名字？”
关于第二个问题，是因为副本为了玩家的代入感，一般都会将身份的名字和相貌改成玩家，只会基于角色需要，做一些身体数据上的调整。
叶隐珏点点头：“是后者。”
韩淮来了点兴趣：“那你们是怎么发现不是我的？”
“呃……”叶隐珏小声：“方锈对你喊了个名字，你没有什么反应，就知道了。”
韩淮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方锈喊的是什么了。
只有一个名字，一定能够牵动到他的心。
【图葵】
她生前是他人生所有的意义，死后带给他的仇恨又成了他和世界唯一的联系。
韩淮并不在意：“你们是在同一个游戏时间点进来的？”
叶隐珏摇摇头：“也不是，最早进来的好像是方锈，而且现在霍得还没载入。”
韩淮闻言，撩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额发：“有意思。”
他说：“这个副本为什么要把我们分成不同时间点投入？”
“还有不是说限制武器吗？那你这愁杀怎么能用？”
叶隐珏一听这话，就见插在自己背后刀袋里的愁杀控制着在空中乱飞：“神奇吧？愁杀收不回武器栏，这是我们在副本世界探索时得到的武器，副本世界将其称作‘原灵遗物’。意思是这个世界最早的生命体留下来的东西，是可以战胜异种的‘神器’。”
根据这个世界的人所言，是原灵当初预言到了多少多少年后世界会有这么一场灾难，他们不忍心让自己的后代们遭遇这样的毁灭（因为异种不能生），所以留下了神器。
叶隐珏：“方锈说这就是传销组织随口编的胡话，跟古代那种说皇帝是真龙天子的迷信之说没什么区别，不过要比真龙天子的说法好点，因为这个世界编这种说法，只是为了让人类拥有希望。”
韩淮点点头，并不反驳。
他看着叶隐珏，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方锈呢？”
没承想，叶隐珏瞬间就沉默了。
韩淮纳闷了：“怎么了？”
叶隐珏垂首：“我们队伍散了，就是因为……”
他低声：“方锈死了。”
韩淮：“……？”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茬：“小叶啊，你这招，唬唬小霍还行，对我用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的面板了？”
叶隐珏：“不是！”
他红了眼眶：“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被影子公会的人算计，被几只帝级的异种围攻，然后被它们杀了…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
韩淮完全没有半分感伤。
他幽幽道：“小叶，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我们在副本，先不说玩家是击杀即淘汰，就说方锈如果是被淘汰了，我们也会被淘汰的。”
叶隐珏一愣。
对…对啊！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方锈真的……？
韩淮冷静地说：“不仅如此，方锈是绝不可能死的，如果他消失了…要么他就不是方锈，要么……”
韩淮看向叶隐珏，从自己的天赋【背包】里变出了一把大砍刀。
这把大砍刀不是寻常的砍刀，而是妖魔刀，虽然不能说话，但拥有自己的意识，是他在副本里收服的。
韩淮：“来，我俩互捅一下。”
叶隐珏：“……”
虽然他猜到了韩淮的意思，但还是有点恐怖好吗。
“你确定？”
叶隐珏控制了一把愁杀对准韩淮的心脏：“如果你猜错了我俩就淘汰了。”
韩淮随意道：“那就淘汰呗，反正这已经是半决赛了，秋厉他们肯定不会跟我们争了，破晓那边…方锈自己也能处理好。”
叶隐珏还有点犹豫。
但他想到了一个副本。
方锈的新手本《归路迢迢》。
那个梦魇本其实不算难，唯一的问题就是出本的方式是自刀。
……会不会，他们下的，就是一个梦魇本？
叶隐珏深吸了口气：“来吧！”
他说：“你说得对，就算真猜错了也没关系了。”
现在已经到了半决赛，敌人只有影子公会。
就算是破晓，也肯定优先解决影子公会。
毕竟影子公会可是骗了他们好大一把。
韩淮手里的大砍刀和叶隐珏的愁杀一起没入对方的身体中时，疼痛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猩红的弹窗铺满了他们的视野，将他们眼前的场景遮掩得彻彻底底，叠成过于醒目的红色。
【关键人物脱离剧情线！】
【剧情错误！】
【！@#￥%&*……】
【重新…加！@#￥%……*】
【加载……■■■】
【程序错误！】
【请求■■■接入副本！！！！！！！！】
.
好黑。
叶隐珏眨了一下眼睛。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没睁开眼，下一秒才发现他睁开眼睛了，只是这里一片漆黑。
他好像蜷缩着躲在瓦砾下，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混在灰尘里传来，这里似乎经历了什么灾难和混乱。
叶隐珏深呼吸了口气，正想把堆叠在自己上方的瓦砾推开，副本身份buff就猛地给他传递了恐惧的信号。
【不要出去！】
叶隐珏稍顿。
与此同时，他也接收到了身份信息。
【玩家叶隐珏，您本次副本抽取到的角色是：人类】
人类？
这还有不是人类身份的？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你是这个世界一个平凡的人类。一天，你出门去逛街，却突然遭遇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和变故。
为了躲避死亡你只能趁乱躲进了电箱里，却没有想到外头的混乱导致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电箱上，砸垮了电箱，你也被困在了这儿。】
好短的前置剧情……
叶隐珏先点开个人面板看了眼，然后就发现自己初始天赋那一栏上了锁，变成了灰色。
嘶。
所以天赋限制不仅仅是限制书小小啊？
叶隐珏叹了口气，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走来走去…但没有别的声音。
不让出去，难道是这些走来走去的东西是怪物？
叶隐珏揉了揉脑袋。
头好痒。
他也要长脑子了吗？
这么想着，叶隐珏忽然捕捉到了灯光在缝隙之中一掠而过。
他微顿，凝神看着那道缝隙，又看见光闪烁了一下。
叶隐珏：“！”
随后他就听见人类的呼声：“还有人活着吗？我们是国家特种部队派来的救援小队…你们不用害怕！这些怪物在晚上的时候是不会袭击人的！如果有人在，麻烦给点声音，我们会来救你们的！不要害怕！国家没有抛弃你们！”
叶隐珏毫不犹豫地就掀开了自己脑袋顶上的瓦砾。
他猛地从一片废墟中挣扎而出，反而还吓到了自称是救援小队的人。
对方穿着作战服，看见他怔愣了下，随后才惊喜道：“快快快，这里有活人！”
在其他区域探索的队员立马就涌过来了。
“没受伤吧？”
“有没有被那些怪物抓伤？！”
“我靠小伙子你力气可以啊，居然掀开了这玩意儿……”
叶隐珏率先注意到的，不是他们，而是在附近跟梦游似的无规律到处游荡的那些人类。
身份buff让他瞬间就对这些东西有了个概念。
怪物。
这些都是怪物。
是会吃人的怪物。
看末世、灾难题材很多，且背了很多副本的叶隐珏若有所思。
难道说，这是个人类变异的副本？
这么想着，叶隐珏也被这些人大概检查了一遍：“没有抓伤和咬伤，只有擦伤。”
“太好了！又找到了一个活人！”
“快天亮了，这里说话不安全，我们先换一个地方……”
叶隐珏都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他们推着走，他走两步后，本来想发挥一下社交能力跟他们聊聊打探一下情况，就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极其遥远的声音。
那个声音太模糊了，模糊到他根本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但他却莫名觉得好像很着急。
“……@#￥%^！！！”
什么？
叶隐珏皱眉，忽然一声跑调了的歌声又响起。
明明就在他耳边，却遥远得仿佛从看不到的天际传来一般。
这首歌…是他唱的歌。
叶隐珏停住脚步，他轻声：“你们有听见吗？有歌声？”
不知道是不是叶隐珏的错觉，他总觉得他这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跟着停下来看向他的NPC门的眼睛里的神色，格外冰冷。
！
这个本其实比较短_(:з」∠)_

第114章 黑暗的尽头（14+15+16）
虽然这一幕很惊悚, 但却也让叶隐珏更加觉得这个副本有什么不对劲了。
毕竟这些NPC看他的视线直勾勾地，好像随时都准备对叶隐珏动手一样。
明明他们刚刚还在手拉手好朋友一起走呢。
可叶隐珏确信有歌声。
而且那歌声越来越明显……还是他在神战没有抽到他参加时，下线发布的新歌。
那是一首热血沸腾的快歌。
然而唱的人五音不全不说, 还带着哭腔，边唱还边喊着：“呜呜呜小叶哥救命……”
小叶哥…
霍得。
是霍得！
只有霍得会这么喊他！
叶隐珏脑袋突然一痛, 他抱住脑袋弯下腰。
NPC围了上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是不是撞到了脑袋？”
“有可能, 毕竟埋在……”
“闭嘴！”
叶隐珏忽地一声厉喝，NPC们齐齐安静了下来。
于是霍得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小叶哥你再不醒来你就没法当爱豆了！！！你的脸要被这破玩意刮花了——！”
叶隐珏猛地抬手，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 手背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但在这个副本的路人视角里，他是什么都没抓到的。
可叶隐珏感觉到了。
他抓到了一个东西, 而且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东西。
“有意思。”
叶隐珏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松开了手里抓着的东西，猛地侧身一避,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划过了他的身侧，而且他是与死亡擦肩而过。
随着叶隐珏的两次莫名其妙的动作, 他所在的环境也忽地闪烁了一下。
叶隐珏再次翻身避开他所察觉到的危险，周围的场景闪烁得更加厉害，甚至这些NPC, 包括那些游荡的怪物，都开始闪烁。
像是出现了什么bug一样，他们的身影每隔一秒就会扭曲一下。
“小叶哥？！你醒了吗？！”
霍得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叶隐珏甚至有一瞬看见了自己在跟什么东西打斗。
那似乎是一个人，但又不能被称作人。
因为它的手好像有亿点点长。
在叶隐珏察觉到它的存在后, 副本闪烁得更加厉害了, 甚至叶隐珏的眼前也出现了猩红的弹窗。
满目猩红铺过来时, 就像是他的眼睛被血污了一片, 偏偏这些弹窗也在不停地闪烁、分解成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方块。
“小叶哥，小心——！”
在霍得这一声惊呼中，叶隐珏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在叶隐珏的认知中，他本来就是睁着眼睛的，但霍得这一嗓子后，他又确确实实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甚至在面对迎面而来的两只手时，叶隐珏还毫不犹豫地一转身抄起霍得，天赋【闪现】发动，直接带着霍得离开了这片战场。
叶隐珏是随机闪现到一栋楼里面的。
他放下霍得后，本来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但话还没开口，他的脑子就让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集体进入了副本，那个副本是个末世大逃生的路子，他们进去时，正好赶上灾难爆发。
而比起在副本里逃难，方锈这种人肯定是更优先在一片混乱中先击杀他最大的仇敌。
影子公会。
这个副本本身就是神战副本，不是阵营战的击杀即淘汰，玩家要是可以的话，甚至可以不用过副本，开局先杀人，把其他玩家淘汰了，就能从副本里出来了。
——庄梦他们之前所有击杀即淘汰的本都是这样，只要淘汰掉了其他所有玩家，那么可以不用过副本就能出来。
他们对于方锈要对影子公会动手也没有意见，但没有想到遇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无法击杀。
死是真的死透了，方锈发现没有出淘汰提示的时候，甚至拿钢管把人捅成了马蜂窝，都没有出淘汰提示。
而影子公会那位不幸被他们抓住的玩家，化作了数据消失在了原地。
却依旧没有淘汰提示。
这样的状况，就连方锈也……
好吧。
方锈当时只是挑了下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完全没有意外和吃惊。
因为方锈就发现了这个副本不对劲。
第一天晚上来临的时候，那个天，就跟画出来的一样，月光太弱了，弱到就好像没有光，觉得它有光，只是因为它是那一片漆黑中唯一的颜色。
包括后来他们再次遇见了影子公会的人，那个被他们击杀了的人就像是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一样。
然后……
方锈就刀了自己。
他说这要么是个梦魇本，要么是副本内的游戏世界，反正他就自刀…也不算。
因为方锈是把刀子递给解行水的。
不得不说，这两情侣的xp是真的很怪。
什么爱我就要杀了我……
关键是解行水还真的捅了。
就是姿势让他们集体都变得很亮。
因为解行水是将方锈抱在怀里，然后冲着方锈的后心捅下的刀子。
再然后…方锈也化作数据消失了。
之后他们按照方锈说的在那怪物横行、一片混乱的情况下逆流而上，去初始点找方锈。
他们没有等到方锈，于是猜测可能是梦魇，在副本内的时间过去十三个小时后，解行水也自刀了。
……解行水经历了什么，叶隐珏不知道。
但叶隐珏知道自己经历了很诡异的事。
首先是解行水自刀后，他们因为遇上了NPC，没有办法立马自刀，在没有武器和天赋被锁的情况下，他们确实有点拿端着枪的NPC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跟着NPC先走。
于是在第二天，他们遇见了“方锈”。
这个“方锈”不是那个方锈。
哪怕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说话方式和性格也很像，甚至身份也和方锈在这个副本拿到的身份一模一样。
但他不是方锈。
因为他不知道玩家。
其次是他们在当天晚上遇到了回来的解行水。
最离谱的是，解行水好像才载入游戏一样，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这让他们面面相觑。
他们告诉了解行水他这是第二次——可能是第二次。
因为庄梦猜自刀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在这个梦魇世界线（也有可能不是梦魇）消失，被“NPC”替用；二是像解行水那样，会重新再一次领身份载入游戏，之前的记忆全部消失，而载入游戏的时间点不一定是按照他们来，有可能是随机的——因为这是一个副本，是有固有结局的副本。
同时许别楠还给出了另一个说法，就是第一种替用存在的同时，也换了个时间点领新身份载入游戏。
总而言之就是，这个副本，极其的混乱了。
反正解行水听完后，点点头，就离队了。
再然后他们遇见了秋厉他们，秋厉他们因为小满受到了影子公会的袭击，被击杀了，但没有淘汰，于是两方出现了一样的问题。
秋厉他们那边的大脑级别的人物明卿卿就提出了一个问题：“意义呢？”
这个副本这么弄，意义在什么地方？
庄梦也在想这个问题。
所以她提出来了一个可能性：“也许我们得刀到出去为止。”
这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反正发现自己没出去就刀自己一下，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很难。
因为他们重新载入后是没有之前的记忆的。
其实这个副本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留一个人，每次遇见就告诉自己的队友之前的事，然后自己自刀，等被告诉队友遇见，再自刀，再遇见。
可他们还会遇上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们并不是完全在自己一开始领的身份上的不同时间点载入，他们还会换身份。
而且加上这背景还是个末世逃生，有客观因素的影响，加上最最最重要的就是——
庄梦和明卿卿一致认为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条世界线。
他们可能会跳到别的世界线上去。
而且还是不仅仅会跳到别的世界线上去，在这里，你的记忆也会出现错乱。
就像是梦魇本那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相信自己可以。
他们集体自刀了。
自刀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面前出现了几个猩红的弹窗。
显示【关键人物脱离剧情】、【重新载入】、【载入失败】这样的字眼。
……最初前几次他们还是要自刀的，但很快因为自刀太多次，这个可能是梦魇也可能是游戏的“世界”出现了错乱和崩坏，只要有一个人物或者一个剧情点没有按照原本设定的来，他们就会面临“崩坏”。
然后弹窗越叠越多，剧情故事也越来越混乱……
他们经历了那个“剧情”的上千个时间点。
——好吧。
其他人有没有经历上千个，叶隐珏不知道，但叶隐珏知道自己经历过了。
因为他的脑子现在乱七八糟的，整个剧情故事好像勉强能拼凑，但拼凑起来又乱七八糟，怪得很。
毕竟这上千次里，有数百次是他载入副本后，就往他脑海里塞了一大段记忆，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副本里待了这么久，但其实才载入副本而已。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载入中，他待得最长时间的，也就是记忆里刚进去……不，不对。
叶隐珏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发现他无法从记忆里找到他究竟是在哪个“点”是最初进入副本的“点”了。
“小叶哥。”
霍得在一旁忧心道：“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有事啊。”
他哽咽道：“我打不过那玩意儿，我只找到了你，没找到其他人……”
又或者说，霍得是特意优先找叶隐珏的。
这起源于神战还没开始，他们团队在练配合时的故事。
那时候他们遇上了个幻境本，出来后，方锈就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小霍同学啊，跟你说个事，你记一下。”
霍得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就听方锈道：“你如果以后遇上梦魇本或者幻境本，又或者我们集体被污染SAN值降得很低，失去了理智和意识，你率先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叶隐珏。”
霍得啊了声。
方锈：“让叶隐珏清醒，比唤醒我们都要简单很多，你只需要在他耳边说一句‘叶隐珏，你还想不想要做偶像了’他就能立马清醒。”
要还不行，就在他耳边唱他的歌。
——这是方锈教的。
霍得记住了。
所以……
“我自刀后一出来就发现我在这儿，不是在那个末世里了。”
霍得挠挠头：“这里也没有别的怪和NPC，就那个可以把自己全身都拉得很长的怪物。”
霍得见了怪物，大吃一惊。
怪物见了霍得，也大吃一惊。
怪物不明白霍得怎么就出来了，叶隐珏也不明白：“你就载入了一次？？？？”
霍得呃了声，弱弱道：“是啊……”
叶隐珏：“？？？？？？？”
你这样显得载入了上千次的我很狼狈啊！！！！
霍得：“那怪物说什么我运气好，然后说什么要吃了我，吃了我它的运气就也可以这么好了，然后就可以什么什么…这里我没听清楚，它是咕哝的。”
然后霍得就跟那个怪物在这里开始了捉迷藏，直到他找到了被塞到了舞台里面的叶隐珏（真舞台里面，因为霍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可以撬开板子躲在里面，这样怪物会更加难找到他）。
怪物也发现了叶隐珏，它嘀嘀咕咕了几句说叶隐珏有什么天赋，也挺好，吃了叶隐珏它就会有那种天赋了，然后又想吃叶隐珏。
霍得没有办法，只能和怪物动手，然后打不过，然后的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那个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感知能力很差，我们这样躲在这里，它要找到我们，最起码要十分钟。”
霍得颇为自豪：“我最长躲过三十分钟它才找到我！”
叶隐珏心情很复杂。
他因为一直在不停地载入，现在记忆已经混乱到跟霍得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种自己现在是在做梦的错觉，认为他该回去那个世界继续副本、继续寻找彻底剿灭异种的方法，去解救那个世界的人类。
叶隐珏看了自己的SAN值，现在只有49了，很惨淡。
他经历了这么多，然而现在有个幸运人士告诉他，他只经历了一次载入，就进入了这里……
叶隐珏再次见识到了幸运A是什么样的体验。
他终于忍不住问：“朋友，你是不是玩抽卡游戏特别厉害啊？”
霍得能够听懂叶隐珏的意思：“确实吧…我总是三黄甚至还抽出过五黄。”
叶隐珏深吸了口气：“欧皇闭嘴。”
霍得乖巧地闭上了嘴。
叶隐珏又看向这里的环境，刚刚事情太多，他只来得及扫一眼，没仔细打量，就觉得震撼，现在细看后，还是要真心实意地感慨一下大场面。
这似乎是一座城市，只不过是一座空城，而且是一座很奇怪的空城。
天空不是天空，而是倒立过来的城市。
而且这不是圆形的一个没有边界的城市，相反是一个正方体一样的，除了他们脚踩的这座城市以外，上面的是倒立的，前后左右是侧转的……
空间感在这里变得很奇怪，看得更加让人脑瓜子嗡嗡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手忽然破窗冲了进来。
这怪物长什么样，叶隐珏还没看见，因为这手是真的长，但大小和他们的一样，差不到哪去——甚至还比叶隐珏的手指短很多呢。
叶隐珏拉着霍得闪身避开后，顺手抄起身边的椅子就直接砸了下去。
对方似乎是感觉不到痛，被砸后反手抓住了椅子的凳子腿，叶隐珏感觉它没怎么用力，就将这凳子腿捏成了齑粉。
乖乖。
口头禅是会传染的，叶隐珏现在就忍不住在心里说出了韩淮的口头禅。
这方锈都做不到吧？！
一只手找到了他们，就意味着还会有另一只手和两只脚。
就是因为霍得说着怪物不拉长自己的身体的时候，看着和人类是一模一样的，那如果它拉长了自己的手脚来追捕他们……岂不是躺着或者坐在地上。
好怪。
叶隐珏带着霍得再次闪现，然后又跑出了一段距离后，晃了晃自己昏沉的大脑，默念了好几遍我是个爱豆我是个爱豆我是个爱豆，才勉强从SAN值偏低的混乱和恶心感中维持那一份清明。
他看向一脸担忧的霍得：“听着，你继续去找人，我待会会在那手脚过来的时候，顺着抓住去找那个怪物，为你拖延时间。”
叶隐珏的武力面板可是A+，等于在没有游戏道具和游戏内武器的加持下以及天赋额影响下，他是可以和风扬五五开的。
霍得没有拒绝，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只能靠幸运值找人，可问题是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我要去哪找？”
虽然大家都是C+的脑子，但经验让叶隐珏比霍得能够想得更多：“你是在舞台发现我的，如果这是一种提示的话…也许方锈他们藏在和他们理想相关的地方。”
“老韩有可能是书店，许别楠有可能是医院或者研究所，庄梦……”
叶隐珏微顿，也愣住了。
庄梦有什么理想吗？
除开游戏世界的…庄梦好像对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留恋。
她积极游戏，确实是为了关闭游戏世界，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她的命。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庄梦明明并没有多么喜欢那个世界，却能做到这个地步？
叶隐珏实在想不出庄梦会被藏在哪儿，所以他准备跳过说其他人。
“方锈……”
很好。叶隐珏又卡壳了。
他发现方锈也很难猜啊！
“解行水……”
……这位更加难了！
叶隐珏诚恳道：“你只要找到方锈就能找到解行水了。”
问题就是，上哪找方锈。
没有方锈，叶隐珏不一定打得过那个怪物。
霍得弱弱道：“也许我只要能找到水哥，就能找到秀哥了。”
方锈的理想是什么？
搞垮公司和影子公会？
除了这些…他确实好像还有更加在意的。
那就是解行水。
“很好。”
叶隐珏拍拍他的肩：“你的思路不错，所以加油吧。”
叶隐珏：“反正你先找到一个脑子是A的，这局面都好说。”
找到后他们也许就能够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方锈和解行水还有庄梦。
等到那怪物再一次找到他们时，叶隐珏和霍得只对视了一眼，培养出来的默契就让他们不必多言，直接分开行动。
不得不说，霍得的幸运值是真的很有用。
他最先找到的是韩淮，不过不是在书店找到的，而是坟墓里。
他看到了一块刻着“图葵”名字的墓碑，于是心神一动，想起在某次副本里时，韩淮就曾经抽着烟说，他不想死在游戏世界里。
如果要死，一定要死在现实世界，然后他会把自己埋在图葵的墓里。
于是霍得就这么把韩淮挖了出来，并且砸韩淮耳边喊着师父你再不出来你就要死在游戏世界里了——这时候其实韩淮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的。
直到霍得提到了“图葵”。
这两个字就好像是唤醒睡美人的吻，让韩淮瞬间清醒。
爱情的力量，单身十八年的霍得狠狠地炫了。
韩淮缓的时间比叶隐珏要久很多，等他彻底缓过来时，他就去帮叶隐珏，霍得继续找人，又在研究所找到了许别楠。
唤醒许别楠很简单，问题是许别楠清醒后，情绪比韩淮要糟糕混乱多了。
因为他在可能是梦魇的那上千次载入中，看见过几十次庄梦死在他面前的模样。
许别楠的脸色很冷，霍得小心翼翼：“楠哥，你没事吧？”
许别楠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因为他的记忆还混乱着，甚至于都没有听见霍得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霍得才明白为什么方锈说最好第一个就找叶隐珏。
其他人不是没有办法唤醒，问题是能够迅速清醒的，只有叶隐珏。
叶隐珏，他的心很干净纯粹。
他从来就只有一个目标。
霍得问了三遍“楠哥你现在能保护好自己吧”，才终于得到许别楠的回应。
许别楠撑着自己的脑袋，淡淡应了声，霍得松了口气：“那我先去找别人了。”
许别楠又嗯了声，霍得生怕其他人也像许别楠这样，再拖下去就要出事了，所以马不停蹄地跑了起来。
许别楠看着他的背影，晃了晃脑袋，驱散眼前的幻觉，心想这也是方锈计划中的一环吗？
方锈跟霍得说那话的时候，真的可以说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至少是神战前练团队配合的事，那时候…方锈就预见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他选择跟霍得说…就因为预见了霍得绝对会是第一个从梦魇又或者幻境中出来的人？
为什么是霍得呢？
是因为他幸运值足够高？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方锈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
霍得对去哪找方锈、解行水和庄梦，真的毫无头绪。
要问许别楠，许别楠也不知道。
毕竟两兄妹分开了这么多年，庄梦确实也从没表现出她对什么东西有兴趣。
而在找他们的过程中，霍得在一间独栋别墅里找到了秋厉和书小小以及明卿卿跟小满。
——焚仇和东璃儿是被淘汰了的。
这运气，确实没话说。
因为两支队伍在神战副本里合作过几次了，所以霍得也毫不犹豫地想办法唤醒他们。
老实说，霍得其实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喊醒他们，毕竟不熟。
但他听方锈提过两嘴秋厉和书小小的关系以及秋厉他们在找人。
霍得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脑力巅峰了。
而且唤醒了明卿卿后，听说他还要去找方锈和解行水，明卿卿也提供了一点思路给他：“或许，是树。”
因为跟着方锈见识过太多邪神产物的霍得，对树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啊？为什么是树啊？”
明卿卿不习惯和人对上眼说话，所以她低垂着头，轻声说：“你，不该问。”
会死。
霍得不是那种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的人，听到说不该问，他就果断点头：“好。”
他只问：“还有别的什么特征吗？毕竟这城市里的绿化带也不少。”
要找树，到处都是。
明卿卿凝视他几秒：“…黑色的。”
霍得点点头，直接去了。
明卿卿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小满揽住她的肩膀，一副保护妹妹的模样：“怎么了？”
明卿卿低声：“他，很难得。”
最能保持清醒的叶隐珏的心足够纯粹干净，那不会在梦魇又或者幻境里挣扎的霍得呢？
他的灵魂，该有多么纯净？
.
霍得找到了明卿卿说的黑色的树，而且这棵树因为没有叶子只有枝丫，所以立在这儿是那么的明显。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霍得见到的第一眼，就直觉不能靠近。
而且他总觉得，这东西好像不是树。
明明看着是树，却给人感觉不像是树。
霍得甚至只敢远远地喊：“秀哥？水哥？你们在吗？”
空气很安静。
只偶有很远处因为战斗场面太大而传过来的轰隆声。
霍得腿都在抖，他稍微往前了一步：“秀、秀哥……”
霍得鼓起勇气再上前了一步，他正要继续开口喊，清冷的声线就落了下来：“别喊。”
他一怔，眼中涌出欣喜，差点就跳起来了，但又想起那两个字，乖乖闭上了嘴，紧盯着那棵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霍得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什么都没看清楚，树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方锈和解行水出现在了那儿。
两人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作战服，手上还是熟悉的一人一只的半指手套。
“秀哥！”
霍得刚想把情况给方锈解释一遍——他已经解释了四遍了，多一遍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然而霍得还没开口，方锈就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把骨头压得咔咔作响：“不用，我猜到了。”
霍得并不意外，他哦哦两声，看着解行水悠悠勾上方锈的手指：“…然后就是，秀哥。”
霍得：“我没找到梦梦。”
“正常。”方锈感觉到了解行水冰冷的手指，随手握住后道：“我猜我们现在还不算出去…庄梦可能是这个‘世界’。”
霍得：“？？？？”
方锈耐心地解释：“你觉得是谁把我们藏到和自己有关的位置上的？”
他说：“这个副本可是半决赛的副本，哪会那么简单？藏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有可能是队友干的，为的就是方便队友找。”
庄梦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梦想。
就如同白和善说的，他们心里装不下小爱，他们是大爱本身。
庄梦是世界之子，所有世界之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即便遭遇了再惨烈的故事，也始终还有一颗爱世界的心。
现实世界除了许别楠，还有什么是庄梦在意的呢？
没有了吧。
公司毁了她的家，她被异常事件管理局接走后，又出了意外导致分裂了第二人格出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经历，让她很容易黑化，可她没有。
她不仅没有，她甚至还一直在找能够关闭游戏世界的办法，还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方锈思考过很久，都没太想明白庄梦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他问过庄梦为什么那么在意现实世界。
明明比起现实世界，庄梦更喜欢待在游戏世界里。
这里，赐予她能够跟副人格沟通的特殊能力。
当时庄梦怎么说的？
她说：“我是不怎么喜欢那个世界，可是还有很多对我好的人喜欢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里还有那么多不知道这些破事，过着平静生活的普通人，他们有自己喜爱的事物，有喜爱着他们的人……”
庄梦轻笑：“其实我说这些，我也觉得好像有点太伟大，怪怪的。但我就是觉得，我需要站出来。”
她被世界赋予了使命感，并欣然接受。
庄梦确实经历了世界最恶的一面，但和运气极差的方锈不同。
至少她的人生，没有彻彻底底被公司摧毁。
她还记得那个午后，邓看看和他的妻子见到她后，那个漂亮的阿姨悄悄对邓看看说：“我们真的不可以收养她吗？她的第二人格，也好可爱啊。”
那是第一个，夸第二人格可爱的人。
很多人都觉得她的第二人格太具攻击性，像是反社会的疯子。
——毕竟第二人格第一次见风扬，就差点把风扬的脑袋割下来。
就当是为了那声可爱吧。
主人格当时想。
.
“那…我们要怎么唤醒梦梦啊？”
面对霍得的疑问，方锈说：“很简单。”
他示意那边的动静：“找怪物，想要解救被怪物困住的公主，只能从怪物入手。”
这个怪物确实很强。
但随着秋厉他们也加入了战场，又有明卿卿这个“大脑”在一旁辅助，不用方锈，他们也可以将其击杀。
毕竟大家都不是弱者。
所以方锈也乐得保存战力。
毕竟他真正的目标，是影子公会。
在这上千次的载入中，方锈找到了影子公会那个可能是队长的存在。
毕竟在不断载入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影子公会的人。
影子公会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在不停地载入，就算察觉到了不对，也会被立马“清除”记忆，把他们拉出来再重新塞进去。
没有人能够幸免。
而在这上千次的载入中，有一次方锈是跟影子公会的一个成员对上了的。
说起来也是巧合，方锈在见到他之前，就听过他。
而且还是在他下的第一个游戏池的正式本里听到的。
《你看我漂亮吗》中，叶隐珏提到过。
那时候叶隐珏中了“蛊”，当然现在看来，比起蛊，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人利用“邪神产物”做出来的污染。
反正那时候方锈故意套叶隐珏的话，然后从叶隐珏的口中不仅得知了定制商城的小秘密，还知道了影子公会有一个玩家从前在民俗本里中了蛊，一直都没有好，只能坐轮椅。
这样的玩家，按理来说是没有用处了的，依照影子公会甚至是公司的行事方式，只能是退下去榨干最后的价值后再悄悄处理掉——公司不养废物。
可这位只能坐轮椅的玩家，却成为了神战的玩家，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为什么又可以行走了，所以一开始方锈没有注意到。
还是在那上千次的载入中，方锈找到他时，他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行走了。
现实世界最近新出来了一项科技，那就是在人的腿上装上一种很轻便、薄如蝉翼的“外骨骼”，可以帮助肢体尚在却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行动的残疾人行动。
就是这项技术很贵。
他装了这个外骨骼，之前每次见面都还有别的声音干扰，导致方锈没有听见，但那次在副本中，方锈听见了那个声音。
很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影子公会有那么多的玩家，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双腿都废了的玩家来参加游戏呢？
只能说明这个玩家很特殊。
只是让方锈稍稍有点遗憾的是，这位玩家好像并不认识他。
又或者……
方锈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但他觉得是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那就是把他兑换出来的人，后来又用了游戏世界的道具消除了自己这段记忆。
毕竟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对于游戏世界的玩家来说，不知道，才能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守住影子公会从游戏世界“偷”了个东西到现实世界，妄图让其成为现实世界的神，妄图掌控“神”，从而统领游戏世界。
真是无聊至极的欲望。
方锈他们赶到时，怪物已经被叶隐珏他们打倒。
虽然没有天赋也没有游戏世界给予的武器，但他们合力，还是将这怪物钉在了墙上。
密密麻麻的钢筋、钢管…都快把人扎成了刺猬。
秋厉是给了最后一击落地的，怪物的脑袋都被穿透了，却还是没有死。
它哈哈叫嚣着：“我打不过你们又怎么样？你们杀不死我！你们也出不去！你们永远都只能在这里陪我哈哈哈哈！”
“想出去很简单啊。”
方锈随意道：“放把火就可以了吧？”
怪物瞬间噤声。
玩家们回头看向方锈，目光是不约而同地先扫了一下方锈和解行水纠缠在一起的手指。
秋厉：“放火？”
方锈颔首：“我们应该是在书中，而且是漫画书。”
听到他这话，怪物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方锈哦了声：“我就诈一下你。”
“……”
熟悉的方锈。
不过方锈虽然是诈它的，但确实是有依据的。
比如在那上千次的载入中，他有几次的身份很特殊。
是“？？？”
第一次三个问号，他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一本漫画手稿，最后一页画的天空和那个崩坏的世界的夜空，一模一样。
第二次三个问号，他在那间屋子的上面，他杀了很多的人类，那时候方锈不知道，现在整合所有的信息来看，那时候他是第一个“王级”异种。
王级异种，拥有自我意识。它们可以伪装成人类，也可以进入人类的躯壳里，驱赶对付的灵魂，顶替他们，用他们的身份生存。
第三次三个问号，方锈载入到了灾难发生前的那一天。
他手里握着一本空白的速写本，前置剧情说，他准备画画，最近因为原灵预言的末世日子将至，所以末世题材很火，甚至还有人拍了末世电影，赚了一大笔钱。
所以他的身份也想画一部关于末世的漫画，也想借着这个“热潮”大火。
当时方锈抓着那本本子，被锁定不能使用的、覆在他心口上的衃枝烫得惊人，他手背上的树皮也是痒得不行。
也是在那个时候，方锈认知到了一件事。
解行水的本体或许真的不是树，树真的有可能只是美化加工后展现给人类看的存在。
但即使如此，都足够让人陷入疯狂。
因为方锈摸了摸第一次有反应的树皮，手底下的感觉，并不是树皮的粗糙、凹凸感，反而是湿黏、滑腻的，像是没有皮的软体生物。
甚至方锈在那一瞬间，还有一种错觉。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庞大而又可怖的生物盘桓在什么空间，但仅仅是那一眼，甚至方锈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究竟长什么样，他就直接进入了下一次“载入”。
——就那么一眼，方锈的SAN值就清零导致他重新进入了。

第115章 黑暗的尽头（17+18+19）
从怪物的反应来看, 用火烧确实可以，但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世界找不到火。
所以很明显, 这个世界真的很怕火。
书小小：“我天赋用不了…怎么办？”
——在场只有书小小用不了天赋。
“凉拌。”
方锈幽幽：“你们还真想点火啊？”
没想明白的几人：“啊？”
方锈却懒得解释了。
如果他猜得不错，庄梦就是现在这个“世界”, 这六面“城市”。
如果真的点火, 那才是上了怪物的当，杀死了庄梦——不是淘汰，而是真正的杀死。
方锈站定在被扎成了刺猬的怪物面前, 若有所思。
那边小满和许别楠还在用能够在这个世界里找到的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给受伤了的几位包扎。
因为他们的SAN值都被不断地载入弄得很低了，用天赋是需要消耗SAN值的, 这时候用，太危险了。
只能先用科学医疗。
叶隐珏扛得最久，伤得最重。
他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划痕, 在他的八块腹肌上。
这里还能找到针和线以及碘伏，许别楠现在就在给他缝针。
“……你是漫画书创造出来的怪物呢, 还是用漫画书创造的怪物呢。”
方锈突然这么一开口，让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某个神很不爽地轻啧了声。
还是要把方锈藏在祂的身体里才行。
因为只有这样，这些人的目光才没法扫过他。
方锈当然注意到了, 但他懒得理。
解行水这爱吃醋的毛病，他也没办法。
怪物低低嘶吼了两声，却并不回答。
方锈也不在意：“应该是后者吧。”
怪物和人一模一样的瞳孔一缩。
他又漫不经心地问：“你用那个神奇的本子，创造出来了那个世界，还是你画的东西投映在了你们的世界呢？”
怪物咬紧了牙关, 显然是不打算回答方锈的。
方锈弯弯眼：“应该又是后者吧。”
他明明也没上什么手段, 话语里也没有半点负面情绪, 却让那个怪物瑟缩了一下。
方锈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让人觉得他像是魔鬼、让人害怕的魔力。
“……我。”
怪物也终于开口，它绝望地嘶吼：“我也不想的啊！我不知道我画的这一切都会成真啊！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呜我真的……”
它痛哭，从嗓子里发出来的悲鸣足以让人动容：“我只是买了一个据说可以让人愿望成真的本子啊呜呜呜，我只是，我只是想图一个好彩头，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呜呜呜呜呜，我真的不知道呜呜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拿它画画，我真的……”
它的眼睛里疯狂流出黑色的液体，已经超出了眼泪的范围，像是从它的身体里爆出了石油，边哭边顺着它的身体往下落。
方锈不动声色地避开的同时，还不忘拉了把解行水。
虽然知道这位神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方锈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护着祂。
察觉到这一点的解行水勾勾唇，扣着方锈的手更紧，心情也愉悦了那么一点。
“不对吧。”
和某位没有脑但恋爱脑的神不同，方锈专注于眼前的剧情，他轻哂了声：“你明明是知道你画的东西能够映照在现实世界，才画出了这么一个故事吧？”
方锈第三次载入身份“？？？”时，前置剧情说的是“他准备画一个末世题材”，诚然，第一次的“？？？”时，到最后一页画的夜空才和那个世界的夜空一模一样。
可那个世界已经崩坏，变成了一个“梦魇”，那么在梦魇里，梦的主人去进行篡改，掩盖自己的罪行，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没有。
而这个“？？？”也很明显。
不是一个问号也不是两个问号，三个问号……
“你管自己叫创世主吧？”
方锈勾着唇，眼里的笑意却散漫得很，既不是冷漠，也不是兴味，那是一种旁观者的漠视：“在那个世界，你那么的平凡，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钱，但你突然得到了一个神奇的画本。”
“你只需要在上面画画，这个世界就会因你而改变。你画了一个末世，然后想把自己画成救世主。可你没有想到，事情超出了你的掌控。”
世界没有按照他画的大团圆结局走。
因为本身他就不是那个创世主。
这是一场邪神产物的入侵，是污染。
也许是解行水在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随便想了一下如果这里面随便一个人能够拥有改变世界结局的力量会怎么样，就诞生了一个绘画本。
而之后的事，就不是祂会去关注到的，那个绘画本本身，就是产物，之后的创作，是产物的产物。
是解行水不可控的——不，更准确地来说，是可控但祂懒得注意的。
这些世界在祂眼里，就如同人类看一只蚂蚁。
晒死也好饿死也好淹死也好踩死也好…都没有关系。
方锈走的身份，其实基本上都是创世主的线，哪怕大多数是“人类”“涅槃基地创始人”，然后在这两个里面还隐藏着王级异种再到后来帝级异种的身份…看着都很像是小说里的设定。
末世主角，变成丧尸王而不自知，然后加入了人类阵营，进入了国家基地，结果发现国家基地不把人命当命、然后带着同样不支持国家基地的人出去，成立了一个自己的基地，草台子反而比国家基地更加繁荣……
真是中二啊。
就像是沉迷于“错的是这个世界”的小孩一样，根本看不到现实。
方锈轻嗤：“你知道你为什么不火吗？”
怪物被戳到了痛点，沉默过后，忍不住问：“为什么？”
方锈悠悠：“男频爽文看太多，套路化太严重。”
尤其他第一次载入成“？？？”时遇到的那两个NPC李年文和郑闵，真是标准的炮灰配角人设。
“说实话，”方锈继续：“我不知道你这个世界怎么样，但我们那个世界国家机构的人，我也确实不太喜欢。”
怪物微顿，以为自己终于和这个玩家有了共鸣，正要说点什么，结果方锈是继续往它心口扎箭：“因为他们太舍己为人了点，把我的那个队友，教得很让人头疼啊。”
怪物发出了声怒吼：“闭嘴——！”
“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它乱叫道：“你们都是虚伪的！都是虚伪的！！！你们都是自私的！只有我！只有我不是！我是真的想要拯救这个从根子里就烂透了的世界！”
方锈轻笑。
怪物大喊着，发狂着，扎在它身上的东西也全部飞了出来，直接朝他们砸过来。
在座的就没有弱者，有也幸运值拉满受不到这个伤害。
他们轻巧避开后，就见怪物已经没有办法维持人形，它的身体变化成了很奇怪的模样。
像人，又像一个被吹大的气球，有些地方覆盖着羽毛，有些地方覆盖着鳞片，有些地方覆盖着皮毛，手脚也是，又有蹼又有爪子又有手指，头上的角更是生得密密麻麻，什么动物的角都有。
它甚至长出了数十双眼睛，每双眼睛都不一样；还有数十个鼻子和嘴，嘴巴有些是鸟嘴，有些是蛇唇，有些是带着尖牙利齿、宛若大型猛兽的嘴。
韩淮：“乖乖，方锈，这我可不打，我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不仅是眼睛疼，这场面，很容易让人掉SAN值。
叶隐珏挣扎着：“我还可以战，我可是最靠谱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满面无表情地一把摁在了地上：“闭嘴，刚给你缝好的伤口。”
秋厉没说话，但他显然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方锈却没有半分紧绷感，他耸耸肩：“不用你们打。”
“庄梦。”方锈笑：“你也差不多该醒来了吧？这里可是有人在否定着你想要守护的一切，想要能够成为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那种自以为自己有了能力，就可以主宰他人性命、目无王法的人。
怪物冷哼一声，各种不同的声音从它身上的每一张嘴里出来：“你以为就这么轻飘飘两句就能够唤醒她吗？我告诉你，不可……”
怪物话音未落，一道流光就飞速闪过。
只见白头发的庄梦穿着那一身黑色哥特风小洋裙，从天而降，一脚踩在了怪物的头上，手里瞬间出现了一把比她还高大的镰刀，不仅将怪物踩扁，还直接将其劈成了两半。
然后她借着弹力翻身一跃，落到了方锈身边：“叽叽歪歪的，不过就是一个胆小鬼和傻逼罢了！”
她冲那暂时还没有恢复形状的怪物做了个鬼脸，在怪物又开始鬼哭狼嚎乱叫的声音中看向方锈，那双变成了星星形状的眼瞳亮亮的：“哥哥！”
话超多的副人格，每次到了方锈跟前，就一肚子话不知道要从哪说起，只能干巴巴地喊一句哥哥。
“做的不错。”
方锈本来想摸摸她的脑袋表扬一下祂，但鉴于某个神抓他的手力气大到再用点力就要把他手骨捏碎了，所以方锈停了半秒后，决定委屈一下妹妹。
毕竟又不真是他妹妹。
副人格的手都紧张到在身侧攥成了拳头，但还是保持着她认为的完美笑容：“谢谢哥哥！”
说完这话，副人格还趁着方锈不注意，挑衅地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看着他们这里的明卿卿。
明卿卿：“……”
庄梦，主副人格，差距好大。
是因为副人格这么喜欢方锈，所以主人格才不喜欢方锈的吗？
怪物虽然遭副人格劈了一刀，但并没有死，它已经是没有了血的怪物，现在正在如同史莱姆一般慢慢粘合。
方锈他们也没有人要阻止的意思。
因为自从副人格出现后，这个世界就开始一点点化作数据在飘散了。
“副本要结束了吗？”
“没有。”
方锈看向提出问题的小满：“我们现在还在梦魇里。”
智力没有A的几人都是一愣。
方锈解释道：“你们看庄梦手里的双蝶。”
他提醒：“进来副本的时候说什么了？”
限制武器0。
“而现在……”方锈一顿，往旁侧一抬手：“神赐。”
那把大家熟悉的，细长、漆黑的仪刀出现在方锈手里。
叶隐珏他们也试了一下，都可以召唤出自己的武器，甚至还可以召唤道具。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继续自刀？”
方锈：“不，等这个世界瓦解了就可以出去了，但我们可能会进入一个新的梦魇。”
众人默。
怎么的，又是套娃梦魇是吗。
“我们出去后，会面对另外一个梦魇，我想有可能是我们心里的梦魇。”
霍得挠挠头，刚想问为什么啊，书小小就替他问了。
回答的是明卿卿：“因为、那个怪物。”
“我们经历的那数不清次数的‘重新载入’，进入的并不是副本中副本，而是这个怪物心里的梦魇。”许别楠淡淡道：“这个怪物被困在这个梦魇本里，一直在被这个梦魇折磨，这是它的‘黑暗’。”
而当他们从它的黑暗里出来时，就要面临自己的黑暗了。
这个怪物算不上很强，就是杀不死而已，因为它本身就不是这个副本最大的难度。
方锈打了个响指，在这六面城市一点点分崩离析时，看向在场的所有人：“所以诸位，这位怪物先生的尽头是四不像了，你们的尽头是什么，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他笑，完全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你们可要小心啊，毕竟在梦魇本里，基本都是伤害人的SAN值，而不是生命值。”
SAN值清零，就是真的死了。
“这一次，可没有人能来喊你们了。”
不是所有梦魇本都是进入自己内心的梦魇，大多数都是像《归路迢迢》那样，是属于那个本的梦魇。
副人格看看方锈，有点别扭：“哥哥，那个，破晓公会的人……”
她还没说完，就先立马道：“我是为了她问的啊！她可喜欢他们了，要是他们出事了，她一定会难过很久。她就是这么脆弱，小弱鸡，一点也不像我。”
方锈随意道：“这个世界分崩离析了，他们也自然地会进入自己的梦魇，能不能出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听到这话，副人格点点头：“好的哥哥！谢谢哥哥！”
方锈没有再回她什么。
因为从他说小心那句话开始，他就和解行水在掌心里悄悄写字。
方锈：你会进入梦魇吗？
解行水：我现在也只是个玩家，当然。
方锈：哇哦，你居然也有梦魇？我很好奇是什么啊。
解行水：我也很好奇，出来后告诉你。
解行水：不过你不会。
方锈：哦？
解行水：因为你的记忆被封存了，和那谁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忘记了，这一次他们应该会全部想起来。
方锈：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解行水：的确。所以要我帮你把他们杀掉吗？是他们的话，我可以不收你报酬，杀一赠五。
杀两个，正好就送十个，能把编码系列的十二个人都杀掉。
这算盘……
方锈勾着唇轻嗤了声。
就这么讨厌别人和他有联系？哪怕只是那么一点微弱的……
解行水垂首，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在他耳侧道：“方锈，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和你有联系的，只有我。哪怕再微弱。”
无论什么感情。
方锈微微偏头，对上祂的眼睛，虽然表情看上去一脸不爽，但眼里却藏着笑意。
他喜欢解行水对他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所以方锈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勾住解行水的脖子，宛若大哥勾小弟一般，凑近解行水，在祂耳侧低声道：“回见。”
他笑：“希望这次我找对了人。”
解行水听得懂这话的潜台词。
所以祂舔了下唇：“我很期待。”
这六面城市，彻底分崩离析。
.
解行水猜错了一件事。
没有过往记忆并不影响方锈进入梦魇。
进入梦魇的自己，是不知道自己进入了梦魇的。
方锈是因为听见了细碎的声音才睁开眼。
他从那间看上去有点老旧的出租屋坐起身，停了两秒，才皱了下眉，然后翻身下床。
方锈先打开卧室门，去往他平时不怎么去的客厅。
就见门缝里塞了一张卡。
“父亲”找他。
方锈知道又是有任务了。
因为过强，他其实反而很少出任务，如果出，也不会留档。
他干的，都是一些不会被记录下来的事。类似于公司的编外人员。
方锈作为一把刀，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他只能做。
杀人、提交报告、回家。
没有任务的时候，方锈就可以在吉他店做他的吉他老师，一个看上去除了帅，名字还有点怪意外，其他的都很平凡普通的吉他老师。
今天没课，但方锈还是要去看店。
夏哥他们又说着要去隔壁广场搞个表演拉客，一如既往地问道方锈去不去。
他们总说他要是去的话，保证生意爆满。
但方锈永远拒绝。
“欸，方锈。”
夏哥喊他：“我电脑好像坏了，你来看看？”
方锈放下手里的吉他走过去，看了一下问题时候直接拆了主机上手修，夏哥感慨：“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我总感觉你不该委屈在我们这小破店。”
方锈随口道：“我喜欢简单点的生活。”
……真的吗？
这个念头升起来时，方锈顿了一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谁，缺了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方锈偶尔还会去找自己的心理医生，以及他的半个老师玩儿。
他们也都是公司的人，在他们面前，有很多事是可以说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因为夏哥的表亲橘子他们上了个乐队类的综艺，居然还掀起了点热度，夏哥他们乐器店也火了起来。
方锈体感自己可能会被殃及，所以准备辞职了。
赏金猎人，现实必须要低调。
夏哥收到他的辞职信的时候，很是难过：“你真要走啊？为什么啊？”
方锈笑笑，还是那副随意又温和的模样：“因为我之前一直想去的一家公司给我发了邀请，不好意思啊……”
方锈微顿。
他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说过这话？
还没等方锈细想，夏哥就给了个红包给他：“喏，算是老板的一点小小心意，你要是在那待得不舒心，欢迎你随时回来。”
方锈没有拒绝。
毕竟他的人设不算有钱，应该没有人会拒绝老板加工资。
重新找份工作吧。
方锈在回家的路上想。
去做什么呢……
不过说到底，他之前为什么会选择来乐器店弹吉他？
因为跟夏哥说了自己要换别的工作，所以方锈不好再去乐器店弹吉他了。
为此，方锈还有点遗憾。
他随便找了一家做游戏的小公司面试编剧，方锈丰富的说故事能力打动了他们。
只是在入职前，面试官忽然问了个问题。
“你名字叫方锈…是有什么含义吗？”
方锈怔了一下。
说起来，他又为什么要给自己用“方锈”这个名字呢？
方锈皱眉。
他忘了什么？还是错过了什么？
是因为他只有六年记忆吗？
……不。
不是。
方锈抬眼，看向面前笑得和善的面试官，一双眼睛深邃且锐利，像是刚打磨好的刀刃，寒芒逼人。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轻声：“但你们好像让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啊。”
两位面试官你看我我看你，不是很懂。
就见方锈站起身来，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他习惯性随身携带的□□——刀没开刃，但对于他来说，没开刃也是凶器了。
“这让人很不爽啊。”
方锈盯着那两位面试官。
他轻勾着唇，眼里却一片冰冷，任谁看了都会害怕。
“你、你想干什么？！”
方锈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特殊能力者吗？
他是被困在了一个幻境里？还是说……
方锈睁开眼，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轻轻说：“我记得，这里有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个会活过来的文身。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召唤，方锈的心口一烫。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意识深处要挣扎而出——
“……衃枝。”
一个…被他忘记的人，又或者不是人，送给他的一个有些恶劣的礼物。
亲吻过他，还占据着他心口的位置。
为什么是这个位置呢？
因为如果有子弹穿过时，会率先打在这上面。
一只血红色的蝴蝶从他的心口处如幻影般穿过他的衣服飞出来，又在空中凝实。
那是多么漂亮却又邪恶的一只蝴蝶啊。
它的蝶翼是血红色渐变的，蝶翼上像是“背”着黑色的树枝一样，漆黑又锋利，好像一枚奇异的暗器。
衃枝落在方锈的肩头上，轻轻扇动着蝶翼，下一秒，这整个世界就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只是碎得悄无声息。
方锈也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所有建筑都悬浮在空中，浮浮沉沉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人才能站住脚。
“我等了你很久。”
说话的人方锈见过，在影子公会的队伍中见过。那个中蛊后伤了腿装上外骨骼的人，也是方锈盯上的人。
方锈扫了一眼倒在他脚边的风扬和邓看看。
【他们只是淘汰了，没有被击杀，尸体是他模拟出来迷惑你的。】
灵的机械音终于在他脑海里再次响起，方锈轻挑了下眉，在心里回复：这有什么意义吗？
【我也不懂，他可能看了你的梦魇，以为你害怕杀人。】
方锈恍然。
原来他的梦魇，不是这个副本给他的，而是这个人。
方锈看向这个看上去面目狰狞、一看就知道是遭受了什么灾难所以毁容了的男人：“你的天赋是梦魇什么的？”
“是。”男人并没有隐瞒，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有对方锈展露出半点敌意：“它叫【白日梦】，我可以为你创造一个美梦，也可以为你构建一个噩梦。”
男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运。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方锈若有所思地看着罗运，就听罗运继续道：“你能突破枷锁，拥有自我意识，是让我有点意外，但又没有那么意外的。你的灵魂，真的很强大。只是创造出来的杀人机器居然畏惧杀人，这可真是……不愧是你啊。”
他轻轻道：“十三。”
方锈稍顿，看向罗运的目光隐隐藏着危险，但他的嘴角却反而勾出了抹笑：“罗运。”
他轻嗤：“智者的真实名字吗？”
罗运一顿。
方锈一副不是很理解的模样：“你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非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讥嘲道：“我之前还担心你什么都会知道，原来也不是啊。”
他在怀疑这个男人后，就问过叶隐珏而他们公会那个中蛊的玩家叫什么。
叶隐珏说，他叫“侯戥”。
罗运有一瞬地沉默，随后才开口：“你很敏锐。”
他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种慈蔼的长辈，谆谆善诱：“你真的很优秀，但是太遗憾了。他们居然不知道如何使用你的力量，让你经历了这些糟糕的事…如果是我，如果我还在…你一定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方锈凝视着他，咍笑道：“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会变成什么样？你觉得使用怀柔政策就可以让我成为你们的狗？一条不会对着自己主人吠、不会咬主人的狗？”
罗运叹息道：“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更希望你成为我的伙伴、朋友。”
“那可比当狗还要恶心。”
方锈嫌恶道。
罗运并不生气，方锈睨他：“是你把我兑换出来的，还是侯戥？”
“是我让侯戥把你兑换出来的。”
问如何一句话让方锈想杀两个人。
智者罗运完美教学了。
方锈的舌尖轻扫了一下他的牙齿，要是这个副本没有限制武器，他现在就拎着神赐，二话不说地砍上去了。
罗运：“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你也该回答我一个吧？”
他那双眼睛明明那么普通，却看着像是经历了许多沧桑：“你和【世界秩序】，是什么关系？”
哇哦。
方锈勾起唇。
原来没有人知道啊。
就算是智者都不知道。
方锈捻了捻手，罗运本能警惕，因为下一秒，方锈就如同闪现了一般，猛地出现在了他面前，破空声和他的拳头以及他的声音一块在他面前炸开：“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你。”
罗运往旁侧一躲，被限制了武器的不只是方锈，还有他。
所以两人只能近身肉搏。
罗运并不打算抬手挡下方锈的拳头，因为这具身体顶不住。
但他是智者，他有自己的特殊能力。
之前对战雀鹰时的那股奇怪的拉力和推力再次出现，这个根本没有办法避开，方锈被一拉一推，在空中旋子转体卸力后落地，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脏都震荡了一下。
罗运：“杀了他，你的身体也会消失。”
“那再好不过。”
“…你果然一心求死。”
两人再次交手，因为有那特殊力量的隔绝，方锈每一次看似碰到了罗运，但其实都是砸在了那神秘力量上。
只差一厘米。永远都只差一厘米。
方锈轻啧。
罗运刚想说放弃吧，就听方锈道：“会召唤神的不只是你们啊。”
他召唤的，可是真正的神。
“洐！”
罗运并不意外。
他控制不住地冲那道虚影低下头，他无法阻止祂莅临这片他创造的空间，也无法拥有任何的行动。
……虽然是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关系，但他和祂的差距太大了。
这点他一直知道。
想到这儿，罗运伪装的平静面容难免有些扭曲。
然而解行水却根本不关注他。
祂只落在方锈身后，像是拥抱爱人又像是拥抱神明那样，轻轻地从后面环住方锈。
那种沉重的感觉再度压在方锈的全身，甚至压得他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
方锈并不躲，只是偏头问了句：“梦到了什么？”
解行水低笑，虚影的脑袋轻轻靠着方锈的：“一个…如果真的成真了，会让我杀死自己，让所有世界都跟着消亡的噩梦。”
梦里，祂错过了方锈。
祂悄声问：“方锈，你是真的需要我的吧？”
“真没安全感啊。”
方锈勾起唇：“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祂可是唯一的祂。
“你太强大了。”解行水说：“你是超越了神明的人类，是我的神。”
祂凝视着方锈的那对眼瞳，轻飘飘地就转到了方锈眼前，垂首抵住他的额头，让他的视野里只有自己：“那么我亲爱的神，请问你需要什么呢？”
方锈抬起手：“我需要你。”
解行水莞尔：“好。”
祂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我把我交给你。”
罗运听着他们的对话，眼里浮现了疑惑。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这对话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那道虚影消失在了这片天际，化为了一把细长的、漆黑的，刀鞘还有些特殊的仪刀。
方锈轻轻摩挲着护手，就足够让神赐颤鸣。
不同于上次是借给雀鹰力量，这一次是智者自己进入了侯戥的身体里，也不同于窥视，当他真正站在方锈面前，感受着那把刀刃时，智者才真的明白，那是怎么样的一把刀。
为什么【绝对理智】回来后直接关闭了所有的通道，不再跟他们神榜上的其他任何人联系，龟缩在他那1和0的世界不愿意出来。
“……怎么可能？！”
罗运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和不可思议：“疯子…疯子……怎么有人可以驱使祂？！”
神赐是什么呢？
它其实不是一件普通的邪神产物。
方锈在那被轮空的神战里和解行水窝在宿舍厮混时，问过解行水这么一句：“神赐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那时候解行水轻笑着，抚摸着他手腕上凸出来的腕骨，对他说：“它不是产物，它就是我。”
邪神产物是解行水思考、想象导致的，比如说这个本的那个绘画本，就是一种邪神产物。
虽然曾经有人说战斗后的遗留物也是，确实也是，但问题是没有人能够跟解行水的本体动手。
神赐，不是解行水想象出来的。
它是解行水变成的。
但不是整个本体，而是本体的一部分。至于为什么不说是“解行水的一部分”，因为解行水说，不能说是一部分，因为那确确实实是祂。
很难解释，但方锈听懂了，并为此感到不爽。
因为这把刀，跟着他去过现实世界，而且每一次都是在他的被窝里……
解行水就是故意的。
.
而现在，方锈拎着神赐挽了个刀花，看着罗运，嘴角带笑：“你们每次都是这句话，就有点无趣了啊。”
话音落下时，方锈根本不等罗运说什么，就直接俯身冲过去。
废话没必要太多，杀了就行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击杀侯戥，在他身体里的罗运会不会跟着一起死。
【不会，这只是智者的一部分，侯戥的身体承受不了智者的全部，但如果你开血祭的话，是会重创智者的。】
灵回答了方锈，和方锈猜测得也一模一样。
毕竟是最终BOSS啊，哪有那么容易打。
有了神赐在手，方锈就不用担心智者那神秘力量了，但同样他也面临一个问题。
在他第十次差点就要砍掉罗运这具傀儡的脑袋时，他的姿势不受控制地微微偏移，罗运抓住这个机会，往后一仰，最终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
罗运也不再装，他哈哈大笑着：“你还是受着限制啊，方锈。”
没有交易、不是“父亲”下令，方锈没有办法杀人。
这是公司给他的限制，避免他转过头来吞噬公司的限制。
方锈第一次发现，是在那一次出海、然后自己游回来的任务中。
他回来后洗了个冷水澡，就带着浑身的寒意潜入了“父亲”的家里，他成功把刀对准了父亲的脑袋，他只要扎下去，被他下药后熟睡了的“父亲”就会死在睡梦中。
但他做不到。
他的手就停在那，无论怎么样都捅不下去那一刀。
那时候，方锈就知道，他被设定了一些“程序”。
他不能随便杀人。
至于为什么做交易就可以，是因为公司为了确保“父亲”死后，方锈还能继续被启用。
多么可笑啊，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台机器人而已。
灵没有开口，方锈也没有开口。
他只是好似不知疲惫地挥出一刀又一刀，每一次触及致命处，他的肌肉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异议，让他停顿了下来。
这是他的枷锁。
但枷锁束缚不住他。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刺出那一刀时，罗运本来还在笑，却忽然感觉到了不对，他想要避开，方锈猛地抬眼。
【天赋技能&#183;灵魂冲击】！
解行水说他的灵魂很强大，是祂见过最强大的人类。
所以……
罗运精神恍惚了两秒。
而这两秒，神赐的刀刃就直接穿透了罗运的心脏。
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方锈钉在了一个上浮的建筑上。
方锈轻呼出口气，勾起唇：“你们总是依赖外来的力量。”
无论是《机械之心》，还是《来自远古的悲歌》，又或者是《红白喜事》等等这些副本，人类总是依赖那些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方锈低声：“可人类，能够从一次次灾难中存活下来、进化出来，依靠的是自己的智慧与勇气。”
不是那些神秘的，无解的力量。
方锈能够从枷锁中突破，是因为他的灵魂足够坚韧和强大。
这世界上唯一的神祇愿意跪伏在他脚边，痴迷、狂热地爱着他，是因为他从不屈服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方锈用神赐割破了自己的手。
罗运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你杀了我，你也会死——”
“你要死了。”
方锈轻声：“所以我回答你。”
“我，就是世界秩序。”
神赐轰然震鸣！
罗运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这具身体里，而侯戥，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方锈说上，就没了声息。
【您已击杀并淘汰玩家侯戥！影子队全体淘汰！】
整个空间破碎，不知道是方锈的耳边还是脑海，响起“滋滋滋”的电流声。
庄梦他们早就从梦魇中出来了，但到现在才看见方锈。
方锈回头看向他们，霍得大概是被自己的梦魇魇住了，呆呆地抱着自己的头，蹲在角落里。
而庄梦还是副人格形态，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方锈，满脸惊恐：“哥哥——”
方锈垂眼，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像是粉碎了的瓷器，正在一点点消散。
方锈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锁定了韩淮：“告诉宋昰，可以行动了。”
韩淮动了动唇，还没开口说什么，方锈就消失在了这个副本里。
【……本次副本剩余队伍“想吃烤树皮”、“归”，满足开启总决赛条件。副本结束。】

第116章 超甜一章！！！！！
秋厉他们宣布退出了神战, 但系统小助手并没有判定“想吃烤树皮”胜利。
甚至游戏世界还发生了几大变动，惹得整个游戏世界议论纷纷。
第一点，是最为震动的, 那就是影子公会显示会长死亡，击杀者【六边形战士】。
第二点, 是最让人迷茫的。
首先, 神战并没有宣布结束，也没有宣布结果，更没有说“想吃烤树皮”队伍被淘汰。
可是…方锈从榜单上消失了。
在击杀雀鹰后, 方锈就一跃到了高能榜第一，但在方锈从庄梦他们面前消失后, 他的匿名称号在高能榜也消失了。
不仅如此，和方锈加过好友、关注过方锈的玩家，在自己的好友列表和关注列表里, 都找不到方锈了。
他的存在好像被抹去，只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第三点, 是整个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大动荡。
宋昰提交给了破晓公司所在地，异常事件管理局很早就知道了影子公会的驻扎地，只是因为各种原因, 没有出手。
而现在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有很多玩家只是下线了一晚，再上线后，就发现影子公会消失在了游戏世界里。
因为无论是线上线下，无论是影子公会还是公司，都被端了。
就算还有漏网之鱼, 也没有关系, 那些可以慢慢来。
线下行动时, 为了确保总部负责人“父亲”不会逃脱, 宋昰邀请了“父亲”回家喝茶。
风扬带着人破门而入时，“父亲”并不意外。
他只是在十几只枪口下静静望着宋昰，问他：“你会难过吗？”
宋昰推了推眼镜：“你和公司夺走那么多人的性命、毁了别人的家庭，那时候，你会难过吗？”
“父亲”低笑：“长大了啊。”
他起身，任由风扬给自己戴上镣铐，有点意外：“你们用回最初始的手铐了？”
“有人告诉我们不要依赖科技。”
风扬淡淡道：“我觉得很对。”
“父亲”没再说什么。
他上了异常事件管理局的武装押运车，在车门合上的那一刻，看着宋昰低头在跟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说着什么，然后互相敬礼，又低低地笑了很久。
车内的每个人都警惕着他，因为在他们眼里，“父亲”一定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甚至有可能有什么特殊能力。
可他们没有想到，最后他们看见了“父亲”的眼尾含了点湿润的痕迹。
因为他心里在想。
不枉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推开宋昰，在冷待宋昰。
至少宋昰没有走上这条路，至少宋昰向着光明而去，至少……
至少他的儿子，不会成为他这样的罪人。
.
公司的覆灭，当然也让异常事件管理局拿到了名单。
韩淮、许别楠都在上面，叶隐珏就更加不用说了。
对于他们，异常事件管理局目前的态度还是有点点暧昧的。
首先因为他们在这次行动中也有帮忙，提供了很多线索和便利的地方，也因为他们没有下线。
没有下线，神战又还没宣布结束，他们没有办法处理他们。
于是就只能暂时搁置。
——而且赵周正和弥途聊过了，他们聊的细节不能透露出来。但赵周正回来后就说，对于方锈身边的人，都先缓一缓。
而除了这些事以外，他们出来后，也遇到了点事。
比如霍得在自己的梦魇里，想起来了一件事。
他之前跟方锈说过，他进入游戏的契机，是推了一个人，推那个人的原因，是那个人性侵了他隔壁邻居的小孩。
这些都是对的。
错的是他们没有报警，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件事。
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他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让他的记忆出现了一些偏差。
比如对方的目标，本来是他。
可他太幸运了。
那天隔壁家的小孩来他家玩，而他正好想吃冰棒，就出去买。
买的时候又因为迷路，绕了很久才回到家，回到家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却不知道。
是那个孩子在半年后自杀了，他的父母看见了他的日记，才知道这件事，来找霍得一家时，霍得才知道这件事。
他没想过自己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没想过自己最好的朋友代替自己受了这样的痛苦……
霍得在那个梦魇里，全部回忆了起来。
他差点就没有出来，可他真的太幸运了。
他在痛苦和绝望中，想起了方锈，想起了这是个梦魇。
……最后是庄梦他们齐齐上阵，才让霍得勉强走出来，但那个傻乐的霍得也有点找不回去了。
那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关于方锈。
方锈到底怎么了？
.
方锈有意识时，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不仅是如此，他甚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着自己，湿粘、滑腻的东西，从头到尾将他捆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甚至连一根头发都不放过。
那玩意儿很大，表皮好像还有密密麻麻的凸起，像是章鱼触手的吸盘，但又有点差距。
方锈稍微缓了缓，没急着挣扎出来。
因为他脑海里接入了一大段记忆。
是他真正第一次进入游戏后的事。
他的肺部被子弹打穿了，按理来说他应该会死。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然后他的血止住了，他也可以呼吸了。
但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因为他没有求生的本能。
关键是还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对他说了一些很中二的话。
祂说祂是神，是祂救了他。
他不想说话。
祂就在他脑海里不停地说，说祂看了他很久，说祂不想他死，告诉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告诉他他只要达成条件，就可以像世界许愿，什么愿望都可以。
“如果你想的话，你只需要一句话，你就可以毁掉那个公司。”
他终于理祂了：“你能不能让我安静躺会儿？”
然后过了半小时，祂说：“‘会儿’到了，你能起来了吗？”
“……”
他闭着眼，根本不想动。
有什么意义呢。
那时候他想，无论什么都没意义啊。
颠覆公司又如何？他是没有家的人，没有联系的人。
“别睡！”
祂低沉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喋喋不休：“求你了，十三，别睡，别睡……”
祂明明说自己是神，却因为他要死了而颤抖：“你现在睡的话，真的会死。”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把神的位置让给你，我帮你杀了他们……”
祂说着说着，声音染上了戾气和血腥味：“如果你死了，那我就让所有世界都跟着你一起去死。”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祂这话翻译一下，意思其实是“如果你死了，那我也跟着你一起死”。
他只觉得这玩意儿真的好吵。
“我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他有点烦：“我就想睡一觉，你闭嘴。”
“你不能睡！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醒来？”
“……”
他轻嗤：“你以为你是谁啊？用一个吻就能唤醒睡美人的王子吗？这些都是……”
他后面那句“这些都是编出来骗小孩的，一个人真的睡着了，是怎么都没有办法醒来的”还没说出来，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唇上一凉，有什么东西停在了他的唇上。
他微微张着唇，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儿，也瞬间睁开了眼。
随后他就看见一只红色但很诡异的蝴蝶迅速飞起来，背后背着的黑色树枝莫名让人瞧了就脊背发凉。
这是很危险的东西。
他的本能告诉他。
但他脑海里的声音说：“我吻了你，你该醒来了。”
“……………………”
他丧失了所有的声音，就那么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那只蝴蝶，原本失去了温度的耳朵，瞬间回暖，甚至还充血泛红。
更别说那个声音还说：“我喜欢你，十三。我真的很喜欢你，别睡…求你了。”
他说不出话。
纵观他二十三年的人生，就没有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也许祂并不知道，但那天，他确实因为祂的话醒来了。
因为他问祂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祂说：“不知道，但我想和你接吻，想拥抱你，想抚摸你的头发，想了解你的一切，想拥有你的未来，想和你做爱，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祂说：“我什么都想…无论好的坏的，我都想是你。”
于是他醒来了。
然后他说：“哦，可我不喜欢你。”
祂并不气馁：“很正常，因为你才见到我。当然你以后也有可能不会喜欢我，但没关系，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
总而言之，他过了那个副本，和祂互相取了名字。
他其实挺喜欢祂给他取的那个名字的，虽然怪，但那是他拥有的第一个属于他的真正的人名，而不是伪装身份。
祂也总是会喊他“方锈”。
祂好像很喜欢这么喊他。
他们发生了很多的事，祂送了他一把刀，说这把刀是独一无二的。
那把刀很长，漆黑的，中间还有墨绿色的凹槽，祂让他给取个名字。
他说，那就叫神赐吧。
但是祂说：“我不是神。”
祂对他道：“你才是。”
……老实说那一瞬间方锈是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但后来才知道，解行水并不觉得自己是神，祂说他才是神，是因为祂把他当做神。
他们的关系近了点后，解行水想要取了他脑海里的那个象征，他同意了。
然后那玩意儿就被解行水随手丢到了副本里。
他也不在意，后来祂又从他手背上抢走了编号…其实方锈是有那么一点不悦的，但祂那么说后，方锈又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脾气。
尤其是摩挲着手腕上多出来的那个淡金色的像是荆棘一样的纹身，他忽然觉得没了就没了，也无所谓。
因为……编码他是多出来的那个，临时加上去的。
但这个，是给他一个人的。
是更深的联系。
解行水还与他说过睡前故事，在一个孤儿院的副本里，他变成了小孩子，祂顶替了那个npc，祂以为他不知道，但其实他知道。
祂太好认。
再说那个睡前故事……就这么说吧，真不像睡前故事。
但他挺喜欢的。
因为他知道，那是祂的故事。
祂知道他那么多事，他也知道一点关于祂的，很公平。
他还在无聊的时候在副本里给祂弹过吉他，祂说很好听，祂说祂喜欢看他弹吉他。
那时候祂控制着方锈靠着的树，祂的树枝环绕着方锈去摸方锈手里的吉他，想要方锈教祂。
老实说教树弹吉他很难，但方锈做到了。
于是祂说：“你要是是个吉他老师，那一定是最优秀的吉他老师。”
再后面，在一个有恋爱元素的副本中，他跟祂打了个赌。
因为他在祂第六千八百一十三次告白中无情地说：“我不喜欢你。”
祂一如既往地问他：“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喜欢我？”
他一如既往地说：“我不会喜欢你。”
祂那一次没有说，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而是问：“那如果你喜欢上我了怎么办？”
于是这个赌，莫名其妙就诞生了。
赌他会不会喜欢上祂，会的话，他就输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很想说一句，别赌算了。
可是在游戏世界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他可以跟祂这样纠缠彼此的一辈子。
后来，他达成了条件，站在了祂的面前，祂让他许愿，许什么愿望都可以，哪怕是许我想要三个愿望。
但他说哦，那你让我回去继续玩副本吧。
空气一时很安静。
于是他问祂：“这是你的本体吗？”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大到站在面前时，都不会觉得是树，更像是一堵墙。
祂说不是。
祂告诉他这是美化过后的结果，祂真正的模样，谁都看不见。
“我也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是你会死。”
“那要怎么样见了才不会死？”
“没有办法，因为你是人类。”
“……”
“……”
两相静默无言后，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所有秘密的他，问祂：“你真的没有办法停止你的思绪影响底下的世界吗？”
祂说：“我找不到办法。”
“……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办法？”
他随意道：“我也是猜的，不一定准确。”
再然后，他们就做了一个交易。
方锈把身体压给了解行水，然后成为了【世界秩序】，他把他进入游戏世界前的记忆也给了解行水，让解行水替他封存。
然后游戏世界迎来了一次大改革。
神榜、萌新榜、高能榜，直播、论坛，商城、定制商城，游戏池、休息室……
这些全部都是方锈做的。
目的就如同失去这些记忆后的方锈所说的一样，他只是想尽力帮这些人活下来。
诚然，方锈没有那么多的善心，他也不是圣父。
可他是人类，他又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喜欢看人类大屠杀，冷冰冰的数字或许不会让人有太多感觉，但当他亲眼见识到副本的结局，知道这些曾是鲜活的世界后，难免动容。
因为他是人类啊。
而他们的实验也成功了。
解行水分了自己的力量给方锈后，祂的思绪不会再被动的影响到世界了。
只是方锈做梦，会变成破碎的碎片世界——这其实是个问题，因为解行水是不会做梦的。
于是方锈把梦改成了副本投放。
为此解行水还很不高兴，背着方锈偷偷将其改成了只有祂和他能进入的副本。
因为这是他的梦。
除了梦的主人和祂，其余人都不能踏足。
祂把他的身体藏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紧紧地锁着，就像是偷到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不想让旁人发现、瞧见丝毫。
他就住在祂的身体里，祂恶劣地没有告诉他，纠缠着他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没有告诉他，祂其实无时无刻都在亲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后来，秋厉他们出事，解行水本来是不想管的，但祂怕方锈哪天想拿回记忆后发现了，怪祂。
所以祂还是告诉了他，告诉他这些人曾经——祂强调了很久是过去式，他舍弃了的过去式——是他的朋友。
而方锈只能让祂帮忙，可拉进来的只是他们的灵魂，不是身体。
这意味着秋厉他们将永远停在那个年纪，更糟糕的是今折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灵魂，方锈只能将其编成了AI塞进电脑里。
而如果他们不想活下来的话，他们会自然在副本里消散，不会再醒过来。
但如果他们还想活，渴望着生命，那么副本会赐予他们身体。
一具……无法离开游戏世界的身体。
这是方锈给他们的选择。
方锈还往秋厉脑海里塞了他的意识，免得秋厉忘记了自己的队友。
而对此，解行水又气了好久。
祂没说，但他感觉到了。
因为…缠着他的那些不知道究竟该说是触手还是藤蔓的玩意儿紧了很多，他感觉到他的骨头都好像要被绞碎了。
他很无奈，但他不打算哄祂。
哄了，就输了。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的。
方锈是很满意，他愿意这样一辈子下去。
——他承载了解行水的力量，于是和解行水享有同等的生命。
直至那天，影子公会利用智者开了权限兑换了一个“不死不灭”的身体。
说实话，最开始方锈是真的懒得管他们，他对他们，说不上恨。
毕竟如果不是他们，他也活不下来。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们偷了他的DNA。
于是方锈决定那干脆就把他们解决掉好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
DNA里承载着方锈的灵魂，方锈都不需要主动使用，他的技能灵魂分裂就自然分裂。
——而对于这一切最不爽的，还是解行水。
祂很早就想毁了公司，但被方锈拦住了。
因为方锈说，公司不该奇奇怪怪的就消失了，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那些被洗脑了的愚人，该清醒着死去。
解行水说，祂也能做到。
方锈：“这不该你来做，这个道理，要同类…我是说人类，教给他们。”
再然后……
在现实世界的“沈霖”出的每一次任务中，祂都在。
他杀的每一个人，都被祂努力救下，在他和公司眼里抹去了存在，但他们其实还活着，就好好的活在那个世界上。
神，可以做到很多事。
而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祂记得。
方锈进了一个屠杀本时，选择了最难的解法。
他说是因为他喜欢挑战。
但祂在那一刻知道了，他是厌恶杀人。
.
“……方锈。”
解行水的声音在方锈脑海里响起时，方锈没有半点不习惯，反而是有种舒心的感觉：“嗯，放我出来。”
解行水低笑：“你输了。”
方锈：“……”
他面无表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找死。”
方锈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掀开了，然后那湿滑的东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皮，惹得他浑身发麻。
解行水：“那你来杀了我。”
方锈：“……”
他凉凉道：“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吧？”
他只说过“喜欢你这张嘴”这样的话，没有说过喜欢祂整个…呃，神。
解行水缠在他身上的那些无法被命名的东西紧了紧。
“…嘶。”
方锈轻抽口气：“你轻点，我现在是感觉得到疼的。”
他没有办法张嘴，都是在脑海里用意识跟解行水说话。
解行水还没说话，方锈就又忍无可忍道：“…还有你别乱蹭了！”
解行水不语，只继续自己的恶劣行径。
缠绕在方锈身上的类似触手的藤蔓，也可以说是类似藤蔓的触手，稍微松了松，让方锈有点空间给出反应。
方锈动了动手指，掌心又被扫过，连带着五指指缝也被细小的藤蔓缠绕，将他的每一根手指都裹得不留一丝缝隙，也让方锈被迫伸直了手。
——不过方锈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当祂不再满足于隔着衣物去感受方锈时，方锈也来了火：“解行水！”
他在脑海里喊某个神：“给你五秒，要么松开我要么现个人形…一个脑袋也好，说话！”
解行水低笑。
缠绕在方锈脑袋上的藤蔓松开，解行水的人形态出现在方锈面前，那些缠绕在方锈手上、腿上的藤蔓也变成了祂的人形态。
方锈的那一头长得都要曳地了的头发散落在身后。
祂环住方锈，在方锈睁眼的刹那就吻住了方锈。
然后方锈的视野再度黑暗。
因为一根藤蔓遮住了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上摩挲。
方锈总感觉这玩意儿上面的凸起像是在亲吻自己，因为它们掠过后，他的眼睫一片湿粘。
就像他现在身上每一处一样。
“唔。”
方锈推开解行水：“你又在玩什么？”
解行水的嗓音沉得好听：“蒙眼play？”
祂笑：“你好乖啊，方锈。”
方锈：“……”
他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了缠在自己眼睛上不断游走的藤蔓：“来，打一架？”
“我认输。”
藤蔓顺着缠上了方锈的手腕：“我想帮你。”
“……你手很冰。”
“这个不冰。”
藤蔓轻蹭着方锈的腕骨，已经顺着衣袖滑了进去。
方锈沉默了两秒，任由那根藤蔓无限延长，已经顺着他的手臂，缠绕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确认这东西是什么了，因为他能够感觉到。
脖颈的皮肤被吸吮的感觉。
最终方锈说：“可以，但让我看着你。”
藤蔓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解行水无奈地笑了声：“方锈。”
祂冰冷的身躯贴住他的身躯，就像是在冬日里赤身行走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火源：“别这样对我。”
祂低声：“我害怕。”
被蒙着眼睛的方锈：“……”
但他知道解行水的意思。
祂觉得自己太过丑陋。
“你不是说，这是美化过后的模样吗？”
“美化后，也很丑。”
解行水是真的厌恶祂的本体：“我之前真是说错了，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因为神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真正的模样。
方锈哦了声：“那不行，你给我松开。”
其实，解行水是可以强行的。
但祂沉默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慢慢地撤走了遮住方锈眼睛的藤蔓。
方锈也看见了那根在他脑侧的藤蔓。
就立在那，因为被他看见，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反正在微微战栗着。
这东西…真的很难形容。
其实真的很像藤蔓，漆黑的，要不是解行水特意让这里面亮了起来，方锈真看不见，毕竟这可是在祂的身体里。
可这又是软的，而且上面布满了像是章鱼触手底盘的那种吸盘，但也不完全像，它是一个个凸点，而且好像还会呼吸一样，一张一合的。
解行水凝视着他，轻声喊：“…方锈。”
方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问解行水：“你知道现实世界有个题材叫‘克苏鲁’吗？”
解行水颔首。
方锈说：“我觉得你的本体有那么点像那些插画，但要超出任何一个插画很多…有人觉得那些东西丑陋、恶心又怪诞。”
他勾唇：“但我第一次看见，就觉得挺可爱的。”
而解行水超出了很多。
解行水重新环抱住他，低声喟叹：“方锈，你才是最会哄人的那一个。”
方锈：“……你在表达你的感动的时候，你的藤蔓能不能不要往下走。”
“不要。”解行水声音喑哑：“你答应我了的，我给你看了。”
祂再次吻住他，方锈没有反抗，但是……
但是！！！！
解行水为什么要把舌头也变回藤蔓啊！！！！
方锈的喉咙被轻轻扫过时，他毫不犹豫就出手想给解行水一拳，但解行水的身体也长出了藤蔓，瞬间就席卷了方锈的手，贪婪地缠上了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肤。
解行水说得没错。
不知道为什么，人形态的解行水超级冰，但藤蔓形态的不会，甚至会因为摩擦生热。
……而在亲眼看到藤蔓吸走了某些东西时，饶是见多识广的方锈，都有一瞬的凝固。
他忽然觉得，还是不要跟解行水做到最后一步比较好。
毕竟，这藤蔓真的可大可小，可长可短。
而且更加让方锈在意的是，藤蔓分泌出来的汁液，是墨绿色的。
方锈的脑袋搁置在解行水的肩头，由着祂的藤蔓摩挲着他的后颈，他眼里有难得的一片迷离，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想起了一点旧事，语调慵懒地问：“你之前说你的血是洗过后才变成红色，要是流多了就会变回本色…所以你的所有液体，都是墨绿色的？”
解行水摩挲着祂终于在方锈身上留下的一片又一片的斑驳颜色，低笑着回答已经麻木了的方锈：“嗯。”
祂勾唇，恶劣地问：“期待吗？”
方锈的回答是：“你去出家吧，让白和善给你介绍一个好点的庙。”
解行水笑得更深，甚至在他身上笑出了声音。
方锈面无表情地抓住祂缠着他腰的藤蔓：“警告你第二次，别乱蹭了，我现在是个圣人。”
“我很高兴。”
解行水的声音里满是笑意：“真的，方锈，我好开心。”
祂轻蹭着方锈的脑袋：“我真的好喜欢你。”
方锈：“……”
他背过手擒住又缠上他后背的藤蔓：“别撒娇，撒娇也迷惑不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被揭穿意图，解行水也不生气，只呢喃着问：“可我不想松开你啊，怎么办呢？”
方锈抓着藤蔓的手微微用力：“别玩了，快点，钥匙碎片给我。”
他需要找回之前的记忆。
解行水低叹，到底还是把那块碎片取了出来，祂凝视着方锈：“方锈，它现在是一个幻境副本，你还记得《归路迢迢》吧？”
祂轻声说：“如果你像那个本的boss一样沉浸在了自己编织的幻境里，那你就真的永远都只能待在我的身体里了。”
方锈闻言，轻哂了声：“这不是你的理想么？怎么听着还有点不高兴呢？”
“曾经是……好吧，现在也是。”
解行水无奈：“可我又很不希望会达成这个局面。”
祂的藤蔓轻抚着方锈的脸，像是撒娇一样摩挲着、蹭着：“我想你留在我的身体里，但不是因为这个而留着。”
方锈不是很理解：“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觉得我这么在意秋厉他们？”
解行水幽幽：“你会知道的。”
祂带着他离开了祂的身体里，浮现在这片纯白但却被黑色的树遮掩住的空间。
如果解行水不管的话，方锈又在祂的身体里时，方锈是可以操控这棵树的。
而这棵树，就是解行水的本体。
只不过是究极美化后的结果，和方锈刚刚在里面见到的差距还很大。
和他那个时候猛然瞥见的一眼就让他SAN值清零了的模样，差得更远。
视线终于彻底明朗了起来，方锈垂眼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刺青”。
他摩挲了一下，问了个从前没问过的问题：“为什么是荆棘？”
虽然他说解行水那些东西是藤蔓，但其实和藤蔓差得也有点大。
解行水身上是有草木香，但却也不完全像草木香。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冷香。
解行水低笑：“我有一根类似于这样的，唔尾巴？其实我不觉得是尾巴，但是它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而且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
人类所创造的词汇，在祂身上，是无法完全适用的。
方锈也不是很在意，他将那碎片合成了一张白色的卡，不需要面板，他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就有了意识。
他只需要一个意念，就可以用这张卡进那个副本。
方锈没急着走，只是说：“你真的很担心。”
解行水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是。”
祂垂着眼，漆黑的眼眸里流露着淡淡的哀伤：“抛开怕你沉溺在里面不愿出来这一层，我也不想你再回忆起那些事。”
从前，解行水无法理解人类的痛苦。
祂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的活着，就是为了走向自己的死亡。
祂觉得那些生物都很奇怪，明明总会死，为什么还要活呢？
不仅如此，祂还不理解，那些事有什么好难过、悲伤，又有什么好欣喜、雀跃的。
这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吗？不过是或大或小，或有些差距罢了。
在祂眼里，众生平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话在解行水身上，真实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后来注意到了方锈，解行水的视线一开始还是随随便便扫一下，偶尔关注一下。
但很快，祂就忍不住一直凝视着他。
方锈被子弹打中的那天，祂终于理解了人类所说的“心如刀割”是什么感受。
那一天，所有世界都有山洪海啸，都有地动山摇，而这些，是被祂拉进了游戏世界的方锈所不知道的。
方锈被祂这么说着，也忍不住问了句：“如果我真的没醒，怎么办？”
他其实有点逗解行水的意思，但解行水用藤蔓勾住他的脖颈，遮住他那一脖子斑驳的痕迹。
祂将他缠绕着，紧紧地将他的身体与祂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解行水偏头挨着方锈的脑袋，与他耳鬓厮磨。
祂想祂应该是要放狠话，应该是要凶狠、暴戾地告诉方锈祂会怎么样。
可祂感受着他属于人类的体温，哪怕当年因为人体实验，他的体温低于正常人，可对于祂来说，还是有温度的。
所以祂轻抚着他的发丝，轻声说：“我会等你。”
“方锈。”
“我会等你到世界毁灭。”
这要是放现实世界，其实是很中二的一句话，但方锈知道这里面的意思。
所以他勾起唇，侧首吻了吻解行水的耳垂：“放心，我就去一下。”
他安抚祂：“待会见。”

第117章 过往
冬。
“下雪了欸。”
穿着白色长衣长裤的女孩仰着头看窗外的风景：“十三, 明天去堆雪人吗？”
被她喊作十三的男生坐在像是病床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没有封皮的书，闻言稍稍抬眼, 眉眼温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脾气超好的邻家哥哥：“太冷了, 我昨天注射了药剂, 会感冒。”
屋内是有暖气供应的。
他穿的衣服和女孩差不多，都是统一的白色长衣长裤。
被喊作十三的男生看上去大概十四五岁，瘦且高, 但并不像竹竿，反而是很匀称的身体线条。
他现在在抽条, 所以练不出肌肉，但他掰手腕已经能掰赢实验室里所有的大人了。
注射的药剂是一种据说可以让人变得更强的东西，其他的实验体不知道, 但十三知道那是什么。
他垂眼摩挲着书本里那句“人类即地狱”，面上没有起任何的波澜, 还是那副温和稳重的模样。
那是直接作用在神经上的药剂，可以压抑住人类的“感情”。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实验室的人认为, 人之所以弱小，是因为拥有感情。
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
他们会心软，会犹豫，会建立联系和感情, 然后会失控, 失去理智。
没有理智, 就没有一颗清醒的头脑做出完美的决策, 没有办法在面临任务和危险时给出最优解。
女孩听到十三这么说，皱了皱眉：“你这周是第三次注射药剂了吧？他们想弄死你吗？”
十三轻笑：“放心吧，我的身体比你想象得要坚强。”
注射药剂会有副作用，严重的，有人会直接脑死亡，差一点也是变成植物人。
很少有人可以扛得下来。
实验室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只留下来了十三和六号——这并不是他们进来的前后顺序，而是日期。
十三是在一月十三号来的，所以他就叫十三。
六号是在十三来了后的第三年的六月六号来的，所以她就叫六号。
虽然六号也能抗住药剂，但是她一个月只能注射一次，她的身体需要半个月才能消化完药剂，然后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到可以接受下一次药剂的状态。
但十三不一样，他最开始注射药剂时，也很痛苦，他差点就死了。
可是在隔了半年后第二次注射药剂时，他的身体排异性就弱了很多，除了痛，也没有别的。
于是他们把一年两次缩减到了一年四次，在三个月后再给他注射了第三次。
痛还是会痛的，但十□□应越来越好……
直至现在，他已经可以三天就接受下一次药剂了。
他身体的耐受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六号是来得迟，但比对一下十三从前的战绩，还是不如十三的。
“你这样下去，他们以后就每小时给你打一次，你不能瞒一下吗？”
“瞒不过的。”
十三随意道。
六号却不信：“以你的脑子，有什么做不到的，你就是不想而已。”
十三莞尔：“你也太相信我了吧？”
六号翻了个白眼。
.
其实六号猜得没错。
十三确实有办法瞒过那些机器。
比如六号其实可以半个月一次了，是他改了电脑数据。
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人类太依赖机器，机器总会有漏洞和破绽。
当然，人类也有，可人类会补救会发现，但机器不会。
至于为什么不改自己的，因为十三也挺好奇这个实验到底能不能成功。
再说，他改不改也无所谓。
因为十三有点想不明白。
比如说，人类反正总会死掉的，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地活着呢？
因为有自己在意的事物吗？
那他没有，是不是可以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十三不在意自己的命。
他是一个孤儿。
实验室的人说，公司是在一次任务中意外捡到他的。
老实说，十三的脑袋真的很聪明，他猜到了公司可能不是捡到他的，而是出任务的时候杀了他父母，然后因为他还小没有记忆，就带走了他，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反正无论怎么样，十三都有点不在意。
他没有想过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因为没有意义。
他没有他们的记忆，他们大概也不会想要一个他这么古怪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如果真的找了，那给他们带来的，就是死亡。
.
公司想组一个编号系列，一共十二个人，正好对应十二个月份。
十三听说的时候，正好打完药剂留在房间里观察。
他坐在无菌病房里，听研究员笑着跟他说：“这支队伍是奔着组成最强去的，你应该会被挑中去做队长。”
“嗯？”
十三看她：“会离开研究所吗？”
“是啊。”
“那应该不会是我。”
研究员一愣。
公司是想从他们这儿选个人去的，无论是六号，还是十三，都很强。
尤其是十三，他看着真的人畜无害，是那种让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信任，但却强得惊人。
而六号……她是个很奇怪的小孩。
这是研究所所有人对她的评价。
她有股疯劲在身上，研究室会配合公司那边训练，偶尔拿家禽那些来给他们做一些特殊的实验。
这些确实和杀人不同，但毕竟他们只是做实验而已。
有时候是在一个圈子里，要他们找到并杀死其中一个，十三只会杀死那一个，而六号不同。
其实比起三天就能注射一次药剂的十三，他们总是更加觉得，六号才更像那个成功品。
因为才十岁的六号在进行第一次实验时，选择的就是将那些东西全部弄死。
可六号对十三表现出来了很明显的依赖性。
心理行为学研究者认为，六号是把十三当作了“家人”和“同类”。
所以她还是拥有感情的，但是十三……
除非必要，十三从没找过任何一个人。
他不需要跟谁聊天，也不需要跟谁游戏，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看书，有什么看什么，不给他书他也不在意，就找别的事做。
非要把他关在一个什么事都找不到的，他就闭上眼睛睡觉。
不在意、无所谓、不好奇…这才是他们理想的“成功品”。
研究员：“你为什么觉得不是你啊？”
十三稍稍弯眼：“编号系列是想组建成家庭模样，彼此有羁绊联系吧？”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是公司最强却也是最容易操纵的一把刀。
人类拥有感情，就会拥有软肋。
抓住了一个，就会像是扯住了葡萄藤，用力一拽，可能整个架子都会轰塌。
十三语气随意，眉眼明明还是带着笑的，却莫名让人遍体生寒：“我去的话…除非公司是想让我在他们失控的时候杀了他们，不然就没意义。”
——研究室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要小瞧十三。
他看着温和，跟你说话时会露出轻柔的笑，无论对男对女对老对少，说话都十分体贴。
他像是没有脾气的人，就算是开玩笑，距离和分寸感也拿捏得完美。
把他放出去，他大概会成为一个完美的形象。
可研究室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十三照着模板学的。
眉眼要怎么弯、嘴角要扬多深。
他永远都是这副表情。
研究员把十三这话告诉了来这儿做最后调查的人。
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十三就站在门口不远处，听着他们说——
“他确实不太适合。”
“编号系列聪明人不少，十三还不完全成熟，他的演技还有破绽。”
“而且比起让他真正加入编号系列，上面有别的更好的安排。”
“你们看一下，差不多到时候了就给他加大药剂，然后停药，看他的感情波动值有多少。”
“差不多到时候了他就可以出来了。”
……
所以六号被挑走了。
六号走的那天，她特别不高兴地跑到了十三的屋子里：“我要走了。”
十三手里看的是研究员塞给他的一本小说的下册，没有上。
这些人就是故意的，想看他会不会主动问上册——毕竟没有上册，看下册就是云里雾里。
但十三从不会问。
十三听到这话，抬起头，冲六号说：“恭喜。”
六号：“……你就不能表现得不舍得一点吗？！”
十三想了想：“我会想你的。”
六号不高兴了。
于是十三又补了句：“等我出去我会找你的。”
六号：“……敷衍。”
她瞪了十三一眼，又跑走了。
而在远处监控的人，看着十三没什么感情地垂下脑袋继续看书打发时间，有点满意：“好像快完成了啊。六号也算是陪他很久了，他连一句关心的话和叮嘱的话都没有…也真是敷衍。”
他嘲弄：“我们居然真的养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
六号离开后，十三的生活依旧在继续，他就好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不关注、无所谓、不好奇。
直至研究所的人决定可以进行一次最终测试。
他们先暂停了一个月的药剂，确认十三的身体里没有含那种抑制剂后，当着十三的面，残忍杀害了那只他们让十三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喂的狗。
完事后，十三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以为实验失败了，十三还是有感情波动了。
但盯着仪器的研究员说十三的心跳很平稳。
于是有人问：“十三？”
十三抬眼看他，依旧那样稍稍弯眼：“看完了吗？”
啊。
原来是因为他们说要认真看，所以十三才一直在看没有说话。
他是没有感情去理解这个行为，所以才没有反应。
这些大人互相对视一眼，在血腥中欢声鼓掌，笑着说，十三啊，你成功了。
你可以出去了。
而十三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只是哦了声。
他们告诉十三在外面他要伪装得像正常人，就像他上过的那些社会行为课、人类行为学、人类心理学那些一样。
十三点点头。
其实他们觉得他的演技还是有点青涩的，但公司还是把十三接走了。
之后是封闭训练…十三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公司也在训练结束后，把他交给了不出意外会是下一任“父亲”的人。
他叫宋响。
一个听说要接受他，有点忐忑局促，还要带他回家、尚且青涩的人。
十三勾勾唇。
他站在宋响的家里，笑得温柔，还带着点像是不想被人察觉的脆弱。
他告诉宋响，他之前都是住在实验室里。
用最不经意的语气，让宋响跟他说：“没关系，这里目前就我们两个住，不会有人每天缠着你问你的身体状况的。”
十三笑：“其实我不在意。”
那时候的十三，还没抽条完，身形放在人群里是ok的，但比起宋响来说，就有点单薄了，所以刚好有个儿子的宋响，就对十三心软了那么一点点。
而被他教得很好的宋昰，对十三更是无比同情——那个时候宋昰还小，觉得打针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十三还天天打，一定很痛苦。
宋响自己没察觉到，可十三在那天晚上送到他手里的牛奶中察觉到了。
研究所的人说十三的演技青涩，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套娃。
他从六岁被送进实验室，弄清楚实验室是要做什么研究开始，就在演了。
一个很可笑的演法。
一个情感缺失在演正常人被抑制感情后再演正常人。
十三很强，强得让公司都感觉他们打造出来的编号系列还是不够强。
他们认为这是十三抑制了感情后的结果，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投入更多的实验体。
失败率高又怎么样？
一个“十三”就可以顶不知道多少个赏金猎人。
只是在实验室重启不到一周的时间，一场由内部起的大火，将整个实验室都烧毁。
为了躲避国家，所有数据都没有上传云端备份，也没有用古老的办法U盘拷贝。
这场毫无人性的实验，才终于真正被叫停。
要问有什么遗憾的？
无非就是十三有点遗憾。
遗憾没人知道这场火是他做的，所以也没有人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有，那么他一定会笑吟吟地告诉对方：“因为他们太依赖机器。”
实验室里全是机器，到处都是。
人一个个杀或许会暴露，会留下痕迹，但是一场大火加上一场爆炸，可以毁掉机器所有的痕迹。
机器看似是金属制的，宛若铜墙铁壁一般坚固，但其实只要一根牙签，一组齿轮就会没有办法运转。
机器就是这么的脆弱。
毕竟现在让一栋楼全黑只需要拉下总电闸，而如果放在古代要让一栋楼全黑，那得刮一阵邪乎到绝对会被察觉的妖风。
.
实验室出了事，十三的地位就更加高了。
毕竟他可是唯一的成品。
所以那天，他被派去执行了一个很奇怪的任务。
他们的任务目标是一个深居简出、一个人独居的有钱人。
别墅建在偏远的大山，据负责侦查的赏金猎人说，家里就他一个人。
那可真奇怪。
一个人，派他？
不仅派了他，还追加了好几个队友。
大家见面都是会做伪装的，但十三看人认骨相，所以知道他们都是公司除编号系列以外顶尖的存在了。
因为出发时宋响替公司传话说一定要小心，有任何不对劲都直接撤退。
——这时候公司对十三，还是以十三的安全为主的。
所以十三以为对方是什么很强的人。
他们坐上了有点老旧的面包车，想要伪装迷路的露营人，求对方收留，以此进去。
毕竟万一人在门上装了什么红外感应报警器，那可就麻烦了。
但进去比十三他们想象的都要轻松，甚至任务完成得也很轻松。
唯一要说哪里诡异，无非就是那个男人在丧失意识的最后一秒，似乎是想要点开手机的什么软件——不是拨打报警电话。
因为电话软件在下面，他的手指是往上面走的。
动手的不是十三，十三是负责堵男人，免得发生什么变故。
因为太顺利了，几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搜寻这栋豪华的别墅。
十三并不参与，而是回到面包车上等他们。
然后有个队友在男人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个盒子。
因为好奇，那个队友把盒子带出来了，还给十三看——因为十三是他在这里面感觉最舒服的人。
队友把盒子打开了，他们看见了里面的东西，都愣了一下。
因为那是一根漆黑的树枝。
十三却不知怎么的，脊背瞬间炸寒。
他见到队友要去用手碰那根树枝，毫不犹豫地就拦了下来。
然后他的指尖，蹭到了那根树枝。
他在那一刹那，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
“@#￥%&*……”
那是极其晦涩复杂的语言，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语种，毕竟十三可是无论多么生冷偏僻的语种都会的。
但他却莫名其妙地听懂了。
那个声音的意思是：如果你向我祈祷，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什么？
“那个、方？”
队友的声音让十三瞬间回神。
十三把盒子盖上，面不改色地编了个故事，骗得队友不敢再碰，同时他也是企图将其烧毁但失败了。
十三不知道要拿这东西怎么办才好。
因为他总觉得他不能随便处理，随便处理，会出事。
所以他选择匿名寄给了国家组织。
（那时候的异常事件管理局还没有成立，只有异常事件调查组，他也是在一次任务中意外发现的。）
而那时候的十三，也并不知道，这个就是原情进入游戏世界的原因。
之后二十岁的十三，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他要作为监管者加入编号系列，任务就是监视他们。
因为公司的人觉得他们有点异动。
加入他们之前，十三还得先文个身，而且加上他本身还有个别的追踪任务在身上，他要先做完那个任务。
于是十三没有想到，自己是在公司里和编号系列的队长8号见面的。
8号躲开了监控，但在资料室被他抓到了。
十三玩着手里的门禁卡，笑吟吟地看着脸色冷沉的8号，悠悠道：“秋队，又见面了。”
8号也叫八月，公司是没给他们取名字的，但他们要在社会上生活，总需要一个名字。
所以他们给自己取了名字。
之前十三和秋厉见过一面，在公司的训练基地里，和秋厉一块儿长大、被十二岁的秋厉捡回来的小孩，很喜欢十三。
他把十三当做自己的偶像，而那个小孩也已经长大，现在是编号系列的7号，书小小。
秋厉没有说话，但手已经摸到了自己腰间藏着的小刀上。
“秋队，我就说感觉最近公司进了小老鼠，原来不是外面来的，而是我们内部出了个小老鼠啊。”
十三笑：“别那么紧张，毕竟下周我就正式加入你们了。”
秋厉脸色更冷。
可那天，十三并没有汇报给公司。
这点让秋厉沉默了很久，所以在十三来到他们的驻点时，东璃儿气得要不顾公司跟十三打一架，被秋厉拦下了。
他没有说那件事——因为这事越少人知道，对他和十三都安全。
而对于十三的加入，每个人的心情也是不一样的。
聪明的都知道十三的加入意味着什么，毕竟他的传说他们都听过。
十六岁就开始执行公司任务，从没失败，是公司不分年龄段最强的赏金猎人。
之前公司就试探过他们一次，他们混过去了，可公司一旦怀疑你，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但也有不知道的，在为十三的到来高兴。
比如书小小，他就特别激动。因为他把十三当做自己的偶像，甚至想跟十三学刀——十三玩刀特别好。
比如六号，她听说十三要来，又高兴又生气。
因为……
“喂！你说你出来就找我的！”
她站在十三面前，成为了第一个打破沉默和僵局的人：“你个骗子！”
十三耸耸肩，六号却已经习惯了他这态度，还是很开心地跟他说：“我现在叫钟邙，你也可以给自己取个名字。”
“不用了。”他弯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调查员：“没意义。”
十三真是很懂一句话如何拉满仇恨。
第一次见面，十二个人里有三分之二对他印象很差。
十三当天晚上就入住了别墅，六号，也就是钟邙，就像是以前那样，跑来他的房间找他。
只是，她没有跟他说他们想要逃离公司的事。
看样子他给六号选的这个归宿不错啊。
他们也不是时时有任务的，所以十三在这儿一住就是半个月。
在他来到这的第三天，大家到底还是打了一架。
因为十三真的太能拉仇恨了。
打完，他们又不得不服。
他真的很强，强得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知鸫说：“我们赢不了他。”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被十三抡在地上后沾到的灰：“当我们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在脑内模拟了所有可能的招式并想到了所有的解法。”
焚仇震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做到？这就是一瞬间的事啊！”
钟邙哼了哼：“我都跟你们说了十三的脑子特别好。”
她稍顿，看着微笑着问书小小要不要跟他学刀，在书小小开口前皱着眉让十三离书小小远点的秋厉，还有眼巴巴地拽着秋厉的衣摆说自己想学的书小小。
钟邙轻声跟他们说：“而且我觉得他猜到了。”
听到这话，1号韩筱轻嘶了声：“那怎么办？”
她靠着2号隋雨说：“我们悄悄做掉？正好他好像跟我们雨哥撞人设了。”
隋雨无奈地扶正她的身体：“怎么做掉？打得过吗？”
韩筱：“……”
今折坐在屋子里用耳机跟他们说：“我创建模型算过了，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没人能杀了他。”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他要是一个人跟几百个人打，对方还有枪的话，他大概也打不过。”
今折身体不好，平时都不会离开屋子，所以十三和他到现在还没见过，他也没有见过十三——这家伙太会躲摄像头了，很烦。
“…废话。”
姜双双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算点有用的。”
今折瞪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我这脑袋可值钱了！敲坏了怎么办？！”
小满翻白眼：“又没他的值钱，你能在人家出手的一秒钟内就把所有的行动轨迹都算出来吗？”
“……”
“喂你们怎么回事啊？前天不还讨厌他吗？！怎么今天就不对味了？”
“讨厌有什么用？打得过人家吗？”
“……”
“别、别吵。”
明卿卿躲在角落里，弱弱道：“别吵架。”
就这样，他们迎来了第一次合作任务。
秋厉虽然是队长，但是任务说明了指挥权是十三的。
于是本来他们对十三好了那么点——毕竟十三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对书小小他们也确实不错，还教书小小用刀——好了那么点的好感度，就下去了。
十三也不在意，这次任务是要炸毁国家一个实验室，今折留在驻地技术支援。
大家都戴上了特制的无线耳机，今折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说话。
负责开车的是焚仇和东璃儿，两个面包车。
十三坐在最后面，身边是不爱说话的明卿卿和他从前很熟的钟邙。
他闭着眼，听今折扯淡了很久，最后在快到目的地时，悠悠开口：“说重点。”
众人一愣，就听十三懒散道：“这个实验室研究的是什么？”
今折沉默了会儿，最终鼓起勇气，打破了他们和十三之间的微妙：“一种药剂，研究出来后可代替公司之前名下药企开发的抗癌药，会便宜很多很多，作用也会比公司的药更好…现在实验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基本上可以说是成功了。”
十三颔首：“那数据那边我负责。”
公司在任务中附明了要摧毁一切数据，包括云端、备份。
“……你负责摧毁数据吗？”
他们之前想的是如果十三不插手这一块，他们还可以想想办法将其保留下来，哪怕只保留一点。
但如果十三插手……
众人心里发沉。
就听十三说：“摧毁之前我需要十分钟空白时间将所有数据拷贝到u盘保存。”
他平静却又直白地戳穿了这底下的暗潮涌动：“你们能做到吗？”
众人一愣。
正好车子也行驶到了目的地，东璃儿踩下刹车，不确定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十三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你们的意思。”
于是那天，不用再多言语，无形的默契让他们做了一次最完美的任务。
十三把那一盒子的u盘秘密寄了出去，在今折的掩护下，成功地再次寄给了异常事件调查组。
那天晚上，钟邙又跑过来找十三，她说：“原来我们还是一边的，真好。”
十三还是翻着一本书，看似柔和，实际没有任何感情：“是啊。”
钟邙坐到他对面：“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问她为什么想要反叛公司吗？
十三一副尊重人的模样：“你有你的理由。”
钟邙：“……我觉得有一天我死的话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她嘀咕：“你肯定猜到了。”
“其实我也没有多想逃离公司啦，就是觉得这样没意思。反叛公司就有意思了，这可是件大事，要是成功了，我和他们还是家人，要是失败了，我们就死在一起！”
钟邙骨子里确实有股疯劲，她嘻嘻笑道：“十三，大家要死一起死呀。”
十三随意应声：“好啊。”
“……敷衍。”
钟邙起身：“你总是这样敷衍。”
十三稍稍弯眼。
之后他们的关系真的近了很多，尤其是在发现书小小和秋厉互相暗恋时，十三就总喜欢逗他们。
十三好像成为了他们的家人，和他们融入在了一起。
可知鸫觉得，没有。
哪怕十三会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一些像人的习惯，比如说不知道怎么选的时候就抛硬币，比如说喜欢恶作剧，比如说会对足够聪明的明卿卿多点照顾，还喜欢跟明卿卿下棋。
但那些，都只是十三展露给他们看的东西。
他没有跟他们交过心，可诡异的是，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接纳了他并莫名依赖他。
这其中以明卿卿最甚。
明卿卿喊十三都是喊哥哥了。
再后来……
十三接到了一个任务。
一个让秋厉直接拎起了他的衣领质问他的任务。
那时十三悠悠道：“秋队，你是他们的队长，不是我的队长，你没资格管我接任务吧？我不需要你们辅助就是不需要你们辅助，我喜欢一个人出任务。”
“十三！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一百多号人物！对方手里还有枪！你一个人接，你疯了吗？！”
现在这里只有十三和秋厉，还有一个钟邙。
钟邙不可思议地看着十三：“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任务就是想让我们去死，想将我们打乱……”
她走过来，抱住十三的手臂：“十三，别去…你答应过我的，我们是家人啊，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十三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放在钟邙脑袋上摸了摸，认真道：“放心吧，我死不了。”
哪怕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钟邙，至今也不了解十三，她抬头看向他：“真的？”
“嗯。”
十三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钟邙回忆了一下，记忆里，十三确实没有真正骗过她。
他说他会来找她，哪怕是迟了这么久，也还是来了。
所以钟邙认真地看着他：“十三，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杀了你的。”
她眼里写满偏执：“大家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能背叛我们。”
她说的“背叛”，不是指出卖。
而是指十三不能离开。
十三说好，又把钟邙哄走了。
徒留秋厉与十三对望，最终十三说：“秋队，你别忘了，我们不是朋友。我和你们，是我监管你们的关系。”
那是十三对秋厉说过的最后两句话。
因为……
十三是故意的。
他躺在血泊中，因为肺部被子弹打穿，已经无法呼吸。
他脑海里最后一个念头，不是那些把他当做了家人的人们，而是——
啧。
真讨厌啊，热武器。
好疼。
……
方锈知道自己可以选择从头再来，他可以回到记忆初始，或许他可以改变一切，改变自己记忆里的一切，然后沉溺在“家”的温馨中。
哪怕是虚假的。
但他没有这么选择。
“…好像知道解行水为什么那么担心了呢。”
毕竟从这些记忆看来，他是为了救秋厉他们，才打报告申请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公司又不是蠢货，当然看得出是他是想要救秋厉他们，并且是明牌告诉他们了。
这意味着他有了感情，公司太愤怒了，所以他们同意了他的申请。
他如愿以偿地死在了一次任务中。
可他真的是为了他们吗？
不是啊。
方锈睁开眼睛，对上解行水微怔的眼眸。
他低笑：“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啊。”
方锈勾住解行水的脖子，将神拉下来与他接吻。
他告诉了祂两个秘密。
第一个。
“我当时，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不想活了。”
他觉得没意思。
就像解行水觉得所有的世界、人类很没意思一样。
他觉得那样的生活很没意思。
他找不到意义。
第二个。
方锈在神的耳边漫不经心道：“我确实没输，我并没有喜欢上你。”
解行水停住，十几根藤蔓不受控制地从祂的身体中出来，紧紧地缠绕住了方锈的身体，甚至还有一根缠上了方锈的脖颈，像是要将愚弄神明的人类绞杀，却又近乎痴狂，颤抖着摩挲着方锈的肌肤。
解行水将方锈拉开一点，对上他含笑的眉眼，听他用恶作剧得逞了的语气笑着说：“因为我爱你。”
“解行水，虽然没有以后了，但我还是想说。”
他无奈：“别打那种赌啊。”
他真的很不想输的。
解行水的回答是抵着方锈的唇，像是恳求一般：“方锈，再说一遍。”
“没有了。”
“哦。”
然后下一秒，空间里就开始回荡方锈的声音——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
方锈：“……”
他毫不犹豫地掐住了解行水的藤蔓，将神摁在了地上：“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考虑一下弑神这件事的。”
解行水低笑，一根变得只有手指粗细的藤蔓蹭上了方锈的耳垂，惹得方锈瞬间紧绷。
“你害羞了，方锈。”
藤蔓发出声音，如同解行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耳朵好烫。”
方锈……
方锈再一次认知到了这些藤蔓意味着什么。

第118章 【世界秩序】
在游戏世界的众人猜测方锈到底怎么了的时候, 方锈回来了。
他以一种震撼所有人的方式回来的。
直播厅所有屏幕都消失，融成了一个巨大的屏幕。
屏幕里，是方锈站在角斗场的台上。
角斗场空无一人, 唯有他，抱着长刀伫立在其中, 一头几乎曳地的长发被扎成了高马尾, 前头留下两缕在耳鬓，却并不雌雄莫辨。
——关于头发，方锈本来是想剪掉的, 但解行水很是遗憾地用藤蔓捞着他的长发，将其卷在其中摩挲, 以致于他的发丝都黏糊糊的，一摸就是一把绿到发黑的液体。
方锈的洁癖，在看到自己掌心淡淡的黏液时, 差点没忍住当场暴起弑神。
但鉴于这位神对他而言的一些特殊性，他忍了。
就当发膜了.jpg
反正味道也挺好闻.jpg
解行水问他：“真的要剪吗？”
解行水好像很喜欢他长发时的模样, 方锈其实有点不太懂为什么，所以他问祂：“你更喜欢我长发时的模样？”
祂说：“其实也不是，只是这代表你在我身体里待了多少年。”
……有点诡异。
但方锈终究放下了自己变出来的剪刀, 由着解行水随手变出一根皮筋给他绑上头发。
而如果解行水不补那句“这个皮筋和神赐、衃枝，属于同一种类型”的话，方锈会更愉悦一点。
因为听到这话的方锈，没忍住问了句：“你的这些……”
他其实不知道怎么形容，所以只能掐住了某根又探进了他衣摆的藤蔓, 将其扯出来问解行水：“可以独立分开吗？”
解行水只是低笑了声, 然后被方锈抓住的那根藤蔓就脱离了祂的身体、变小缠绕在了方锈的无名指上, 变成了一个特殊的, 如同蛇一般的戒指，牢牢地锁定了他的一节指节。
祂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而现在，方锈全身从头到尾都有解行水的东西，头发上是皮筋，心口贴着衃枝，手背上的树皮倒是消失了，可他左手的无名指指节被缠绕上，右手手腕有解行水最特殊的、唯一的金色“藤蔓”，带着刺的那种，不知道是什么，有可能是尾巴也有可能是别的存在。
至于脚……
嗯。
方锈不太想说。
解行水就是个变态。
但即使如此，方锈还是抱着神赐的。
方锈问过，他每次抚摸神赐时，是不是都在抚摸祂。
解行水说是。
所以神赐会为他颤鸣。
随着方锈的出现，游戏世界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庄梦他们也是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总决赛即将开始，请玩家进入[神战入口]】
而这个待遇，只有想吃烤树皮的队员们才有。
不知道是因为秋厉他们宣布认输还是什么，反正庄梦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弹窗出来的时候就迅速进了游戏。
哪怕是已经复课在教室里上课的霍得，都毫不犹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划了自己一刀说旧伤撕裂了要去医务室，以此进入游戏。
方锈，以现实世界的时间来算，消失了足足三个月的方锈，他终于回来了！！！
在看到庄梦他们一齐出现在角斗场，朝台上的方锈跑过去时，有一个玩家忍不住呢喃：“是我太中二了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像……这个世界的王回来了。”
他身边的人拍拍他的肩：“兄弟，你不是一个人。”
.
“方锈！”
庄梦第一个跑到方锈面前：“你没事吧？”
方锈笑了下：“放心，很好。”
他随意，却终于说了实话：“我只是换了个身体，之前那个身体是影子公会利用智者开了权限从定制商城做出来，投放到游戏世界的。”
“……？”
什么？
这是一场直播，所有人都能够听见方锈说的话。
每个人都错愕、惊恐。
庄梦他们也没有想到方锈就这么说了出来。
几人愣神片刻，许别楠皱眉：“所以你现在的身体才是你的身体？”
方锈颔首。
许别楠表情不是很爽：“浪费了。”
方锈：“……”
他轻啧：“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想着解剖我？”
许别楠还没说什么，叶隐珏就眼尖地注意到了方锈抱着手臂的手上戴着的戒指：“……你这三个月里不会是和解行水去结婚了吧？”
方锈看了看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轻轻勾起唇：“是啊，羡慕吗。”
霍得弱弱：“那个，我需要提醒你们一声，这是全场直播吗？”
“……”
韩淮：“不用。”
他拍拍霍得的肩膀：“你看方锈很明显就是故意在炫耀。”
“不过话说回来，解行水呢？”
方锈摩挲着神赐的刀鞘：“你们待会就能见到了。”
【检测到“想吃烤树皮”全员到齐，神战总决赛即将开始。】
“总决赛？”
“秋厉他们不是认输了吗？”
“难道挑战神明算总决赛了？”
方锈看向庄梦：“你之前问过我和【世界秩序】是什么关系。”
庄梦一怔，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方锈挑起唇，眉眼里全是肆意与张狂：“我，【世界秩序】方锈，在此挑战神榜上所有玩家！”
他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怎么可能？！
方锈是【世界秩序】？！
别说外面的玩家懵了，就连方锈的队友们也瞪大了眼睛，万年面瘫许别楠都流露出了错愕。
可是随着他这话落地，角斗场也是骤然亮起了第一个光柱。
那是乳白色的光柱，熟悉的男声从中传来：“神榜第七【预言家】弥途应战。”
弥途从光柱中走出，明明是来应战的，却对方锈十分温和，甚至带着推崇和敬意，还冲方锈微微颔首致意。
但见到弥途就是【预言家】时，也有不少玩家疯了。
神榜上的不都是神祇吗？！不是不可以随便现身吗？！
随后是璀璨的金色光柱，对方说的是外语，但被自动翻译成了所有人都能够听懂的话在他们耳朵里炸开：“神榜第五【不落的太阳】赫斯利应战。”
赫斯利生得高大，像是金毛狮王，古铜色的皮肤让他看上去更加充满力量感。
不过老实说，配上他的称号，方锈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夸父……西方版的夸父。
赫斯利对方锈并没有像弥途那么尊敬，但也没有敌意，而是带着些许友好。
显然是弥途与他说过什么——【预言家】庇护的【众神之战】和【不落的太阳】庇护的【曙光将至】一向关系很好。
他们的思想是相同的。
当然，在现实世界，还是【破晓】和【曙光将至】关系更好。
毕竟大家都是官方机构。
再然后是一朵巨大的芍药在空中炸开，但却并没有花香，反而是战争的硝烟味，就算是看直播的人，都能够嗅到。
绝望和希望并存的感觉，战争是绝望的，而【正义之枪】是希望。
“神榜第四【正义之枪】原情应战！”
原情从芍药中现身，望向方锈的目光带着敌意：“【世界秩序】，我们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呢。”
原情亲口承认了方锈就是【世界秩序】！
玩家们…玩家们都疯了！
而庄梦他们虽然一开始是真的傻了，但细想一下说这话的人是方锈。
方锈说他是神榜第一，是那个【世界秩序】，是方锈欸！
好像……
没什么不对了啊！
甚至霍得还傻愣愣地凑到方锈身边，小声地问了句：“秀哥，你怎么得罪她了啊？”
方锈扬扬眉，回问了句：“我什么时候没得罪过人？”
霍得微顿，心说是的。
认识方锈的人，只有两种。
要么将他奉若神明、敬他崇拜他、相信他能与神比肩甚至能超越神明。
要么就视他为仇敌，不死不休。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方锈也认真地想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和原情还有笔账的。
难道是他以前送给异常事件调查组的那个树枝导致原情进入游戏？
可原情也不知道啊。
再说如果不是那个，异常事件管理局还要迟很久很久才能正式成立，会落后影子公会和公司更多，能够制衡的手段也会更少。
方锈一时间真没想明白。
直至某个神微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是你帮我背锅了。”
“……？”
哦。
方锈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和解行水在下《666号病院》的本，原情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要告诉赵周正他们，《角色扮演》app的图标，是她看见过的那棵可以许愿，让她成神却也将她困在了更高维度无法下来的“世界树”。
——他们是这么称呼的。
但是吧。
方锈看见的那棵“世界树”其实和《角色扮演》APP上的图标是有不少差距的。
APP图标对于很多玩家来说是有点诡异了，但也还只是诡异。
方锈看见的“世界树”，他真的觉得不能被称作树。
那就像是个怪物。
他爱着的怪物。
话说回来，那时候原情想告诉他们，却一直被世界屏蔽，然后他现身——方锈的天赋技能有一个是灵魂分裂，“灵”就是他。
他现身告诉原情说她把消息给赵周正他们，他们都会死。
这是实话，因为原情能够知道，是原情的灵魂可以承受了，但赵周正他们还不能。
他们没有走到过他们所谓的“世界树”面前。
原情一直认为【世界秩序】就是“世界树”的意识，
方锈也一直默许了这种误会。
解行水在方锈的脑海里无奈地说：“你啊……”
祂没有说后续的话，但方锈知道祂的意思。
他在心里轻笑了声，反问解行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一直觉得我不喜欢你？”
“我说过的，方锈。”
祂说：“你是我的神祇。”
神祇，怎么会轻易爱上自己的信徒呢？
怜爱，和爱，是不一样的。
方锈轻舔了一下自己的牙尖。
他想祂是真的很会撩他了。
“你为什么喜欢祂呢”
“我怎么能不喜欢祂呢”
.
原情出现后，角斗场安静了很久都没有第四个光柱降临。
神战规则面板也特意温馨提示了如玩家挑战多人，对方可以选择不应战。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神战最后一幕就要这样拉开序幕了的时候，方锈低叹了口气：“胆小鬼比我想象得要多啊。”
没有应战的神明所庇护的公会玩家们：“……”
他们有人愤怒，也有人羞愧，还有人麻木。
但很显然方锈不是在用激将法。
因为方锈轻轻喊了声：“洐。”
他勾唇：“又或者，【希望与守护】。”
方锈语气悠悠：“当然，我觉得你更喜欢我喊你——”
“解行水。”
“……？”
什么？！
这是所有玩家的第三次震撼
但也有人在被惊雷劈得已经外焦里焦之余——方锈说自己是【世界秩序】时，是只有外焦的——他们反应过来一件事。
方锈，一个被洐另眼相待，显然氛围不对的人却在跟解行水谈恋爱。
有人呢喃：“原来行水合起来真的是洐。”
怎么没有人猜过呢？
只是不敢信罢了。
没有光柱，也没有华丽的登场特效。
解行水出现在角斗场上，在方锈喊出祂的名字时，庄梦他们就很有默契地离方锈再远了一点。
空间是他们的。
解行水凭空出现在方锈身侧，手搭上了方锈的肩膀，亲昵也暧昧地用指背隔着高领衣蹭了下方锈的颈线。
方锈瞥祂一眼，警告道：“别动手动脚。”
他都已经默许祂在他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了，祂还不知足？
“怎么知足呢？”
解行水只笑着望着他，没有动唇，但声音却在方锈的脑海里响起：“你之前明明都是被我藏在身体里的。”
方锈：“……”
他在脑海里回复祂：“快点先解决这些事。”
解决了，才好谈恋爱。
解行水应声，然后终于不再跟方锈加密通话了：“这群人真是胆小鬼啊。”
祂低叹：“当年许愿时那么贪婪大胆，现在龟缩不出…既然这样，我帮你们一把。”
祂话音落地时，在游戏世界里的玩家百分之九十几脑袋一沉，然后失去了意识。就连在副本里的玩家，副本也被禁止，他们也变成了傀儡般，呆滞在了原地。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原情不可思议地看向解行水：“你个疯子！”
弥途显然也感知到了什么，他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始终低垂着头，最多就轻叹了声。
赫斯利看向解行水的目光也带着愤怒，但却是敢怒不敢言。
霍得很小声：“是怎么了吗？”
叶隐珏回他：“你还记得吗？很多人在下新手本的时候，就会接收到一个意识。”
“【只要呼喊神的名字，向神祈祷，神就会帮我渡过难关。】
【神名：洐】”
“向神祈愿，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方锈轻哂。
最先现身的，就是神榜第十二位。
无数黑色的幻影蝴蝶在空中现身，包裹着将一位少女送过来。
她轻声：“神榜十二【归乡人】洛云苏应战。”
洛云苏并不直视解行水，只是冲解行水垂首低颅：“请您放过他们。”
【梦回时】的玩家们登时就恢复了意识。
但他们的眼里满是惊恐。
因为他们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希望与守护”，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有人连忙反应了过来，对着虚空用他们世界的语言感谢着愿意第一时间现身庇护他们的“神”。
第二个出现的是神榜第十一位【月下巫女】，一轮皎洁的月亮带着夜幕显现出来，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但那双眼睛却像是经历了漫长岁月，没有沧桑，只有无尽的通透。
“神榜十一【月下巫女】巫月白应战。”她飘落在地上，冲解行水行了一个古老的礼：“烦请您网开一面。”
随着这两人的现身，角斗场逐渐热闹了起来。
【小丑（joker）】紧随其后出现，他确实就是小丑的打扮，看上去滑稽，却又因为现实世界有不少电影以小丑的怪诞作为恐怖元素拍成惊悚片，导致他看上去也有几分诡谲。
“【小丑（joker）】利普斯应战。”
之后是海浪声和悠远的歌声一并传来，海蓝色头发和海蓝色眼瞳、颈侧和脸颊还有淡蓝色的鳞片覆盖着的男人出现。
他看上去十分丧：“神榜第九【海妖王】塞壬应战。”
紧随其后的，就是灰败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韩淮轻啧了声，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但最不喜欢的还是从小立志学医的许别楠。
死亡，是医生的天敌。
“【死神之镰】洛诺克应战。”
不同于其他人，他那双灰色的眼眸锐利，看着方锈和解行水的目光直勾勾地，带着浓烈的杀意。
但到此，还有三个没有现身。
解行水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了句：“对了，忘记叫你抹了第十的名字了。”
方锈：“？”
“你干嘛了？”
解行水耸肩：“在等你醒来的时候，我顺便去解决了他们。”
“们”。
表示神榜第十名下的公会【醉春宵】也被祂消抹了。
但方锈看他们还是在公会榜单上的，包括那个【口口】也还是在的。
“因为让他们就这么死了，有点便宜他们。”
解行水挽起方锈的发丝，将其缠绕在手上把玩，祂幽幽道：“觊觎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方锈知道解行水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祂确实也是这么想，但祂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
祂在向所有玩家宣示主权。
而方锈纵容着祂所有行径。
【绝对理智】没有现身，但他的声音传了下来：“我认输。”
他说：“我应战，但我也认输。”
理性公会没有被解行水掌控住灵魂的玩家都疯了。
他们的神祇在说什么啊？！
不战先退，这合理吗？！
但理性公会的会长却是说：“祂是对的。”
他冷静道：“那可是【世界秩序】，神榜一共十三位，只有祂以世界为名。还有一个如此诡异的【希望与守护】同祂一边，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赢吗？”
“可是…有这么多人……”
“【预言家】很明显是站在【世界秩序】那边的，这些现身的神祇，不一定全部都是真的来应战，而是想要对【世界秩序】示好。”
理性公会的会长稍顿：“不过…也许这些神祇都不是神祇，‘祂’是‘他’。”
因为方锈那时说“挑战神榜所有玩家”。
听到【绝对理智】要认输，方锈并不是很意外，他只是确认地问了遍：“哪怕输家会被消除附加在你们身上、为你们提升的维度，从神榜除名？”
【绝对理智】毫不犹豫地应声：“是。”
他说：“我自愿退出神榜，你们可以收回我许下的愿望。”
“好。”
随着这一声落地，在玩家们的惊呼声中，排名第六的【绝对理智】消失在了神榜上。
但同时，机器人模样的【绝对理智】也现身在了理性公会里面。
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个局促无比，就连刚刚表现得冷静的会长也是成了哑巴。
“抱歉。”
【绝对理智】对他们说：“我不是神。”
他们信仰他，推崇他，他确实收到了这份信仰之力。
可他…他不是神啊。
公会内沉默许久，最终会长轻声说：“您愿意为我们现身，愿意为我们舍弃高维度的身份时，就是我们的‘神明’了。”
神，本就是人类的一种信仰罢了。
信仰谁，追捧谁，是人类自己的事。
“神”这个字，本身也就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
.
现在只剩下【智者】了。
公司被异常事件管理局一网打尽了，影子公会在现实的驻点也被清空，但影子公会的动荡并没有让影子公会彻底消失。
因为如果玩家不下本，就没有办法解决。
游戏大厅不允许玩家斗殴，下副本要追踪起来也有点麻烦，尤其这些人本身自己也有实力。
——不过，也有人主动投诚自首。
毕竟总会有人像叶隐珏、许别楠和韩淮这样“觉醒”。
方锈就是想利用神战彻底解决【智者】，也解决影子公会这些人。
可谁能想到呢，【智者】被方锈打了那么一通后就自闭了。
明明之前是那么想见到方锈，方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概能够猜到。
作为贪婪到许了三个愿望的玩家，【智者】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
他可以夺取别人的身体。
他想夺取方锈的身体。
——方锈那具从游戏世界兑换出去的身体。
那本来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侯戥居然自作主张，往里面注入了十三的DNA！
要是如此，也还好，大不了他杀了十三再夺取那具身体好了。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十三居然可以操纵“世界树”！
【智者】瞬间就不想玩了。
这怎么玩？！
这根本玩不过啊！！！
因为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希望与守护】，洐，解行水，就是“世界树”。
因为那把刀，是解行水给他的。
【智者】之前并不知道解行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哪怕解行水到他的空间里嘲讽他，他也不知道。
毕竟神榜上的玩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世界的秘密，却也因此容易猜偏。
解行水当时也只是说了公司毁掉了他们世界的神。
——他并没有听到解行水后面那句“如果不是你，我和他只会是敌人”。
因为这涉及了更大的秘密，比如会让罗运猜到解行水就是“世界树”，那时候世界屏蔽，又或者说是【世界秩序】屏蔽了这话。
【智者】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但目前他都没空去在意，他现在在意的只有一点，他并不想再见到方锈。
“不出来吗？”
方锈变出一张卡来：“那就是要逼我用这招了啊。”
虽然别的道具不可以用，但这个是可以的。
因为这是特殊道具。就像方锈得到的那张黑卡他已经转赠给了秋厉，让秋厉去《我与我》中捞姜双双一样。
他的指间夹着一张白色的卡，庄梦看了眼，忍不住蹙眉：“这是什么？”
“【智者】家里的钥匙。”
方锈说：“既然可以用这个进去，也应该可以用这个将他拉出来。”
方锈猜得确实没错。
他闭上眼睛，附着了一点灵魂之力在上面，就摸到了那片扭曲的空间。
但他没有看见任何身影，只有【智者】罗运的声音在嘶吼：“出去！你给我出去！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方锈挑眉：“你居然没有身体吗？”
……难怪他可以夺取别人的身体。
【智者】怒吼：“还不是因为‘世界树’骗我！说什么什么愿望都可以，根本没有告诉我还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罗运站到了“世界树”面前的时候，方锈还是十三，还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里看书。
罗运许了三个愿望，更准确地来说是四个。
第一个，是在“世界树”说可以许任何愿望时，他许愿说想要三个任何愿望。
彼时还没有人形，没有一个独属于祂的名字的“世界树”轻笑了声，然后说，可以。
于是第一个，他说他想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第二个，他说他想要数不尽、花不完的财富。
第三个……他成为了罪人。
成为了自己世界最大的罪人。
因为他许愿，说想要一个通道。
一个可以连接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通道。
因为他想把公司开到游戏世界里，两方联合，到时候世界的主宰就是他。
《角色扮演》APP就此诞生。
罗运并不知道现实世界有多特殊，特殊的就像解行水那些藤蔓里有一根是浅金色的、还带着刺一样。
现实世界是所有世界里，最特殊的那一个，比不信奉神的《机械之心》的世界还要特殊。
解行水的产物确实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但并不会造成特别大的影响，因为它“距离”解行水太远，也因为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足够成熟，那层“屏障”护卫得很严实。
祂想过，也许现实世界会是最后一个被淘汰的世界，也有可能直至新世界全部代替完旧世界后，现实世界也还会存在。
当然，那时候在祂的观念里，不叫什么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
祂给那个世界取了名字，叫“启明”。
在现实世界里，“启明星”是最亮的一颗行星。
本来，启明世界或许是可以逃过一劫的，然而罗运打开了这个通道。
不仅如此，启明世界的世界意识选定的世界之子，那个所有世界之子里最特殊的一位，也因为罗运和公司，出现了差错。
只是就算是如此，解行水也还是没办法完全莅临那个世界。
毕竟祂是至高的存在，祂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够降临一个对他来说就像是蝼蚁的世界。
——更准确地来说，是可以，但不行。
祂的一缕力量降临，就足以让那个世界崩坏。
但启明世界是祂唯一真的没有办法降临的世界。
没有“锚点”。
但是罗运的这一手，加速了启明世界的瓦解。
罗运让自己成为了那个被污染的锚点，也让解行水可以通过那个通道主动将方锈拉进游戏。
而方锈，就成为了真正的锚点。
和罗运那种不同，罗运是“污染的锚点”，他传递的是污染，事实上启明世界的所有玩家，都是“污染的锚点”，他们会带给现实世界污染。
而方锈，是他如果在现实世界喊出解行水的名字，那么启明世界会就此彻底崩溃、沉沦，沦为解行水的玩物，如同那些副本一样。
一个世界被拆分，世界意识的力量被榨干，原本一条世界线变成无数条，供玩家娱乐。
罗运的第一个愿望，解行水实现了。
他变成了“空气”，没有身体，就不老、不死、不灭。
罗运的第二个愿望，解行水也实现了。
他确实有花不完、数不尽的财富，可那是在启明世界，没有了身体的他被启明世界拒收，无法回去花那笔财富。
罗运的第三个愿望，自然就是《角色扮演》APP。
公司的人确实因此成立了影子公会，但同样异常事件管理局也因此成立，还有海外的反异端入侵联盟也建立起来，能进来的不只是公司的人，公司反而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制衡。
罗运很痛苦，但他还不想死。
他承认，他确实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放过我好不好！求你了！”
这片空间扭曲到像是要将方锈绞碎，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地怂。
方锈挑眉：“我拒绝。”
他悠悠道：“要么你现在跟我打一架，我直接在这杀了你，要么你应战博一线生机，自己选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就是“我本来是可以直接杀死你的，但因为这样没有意思，所以我允许你稍微挣扎两下，添加点乐趣，再杀死你”。
妥妥的轻蔑，宛若神祇戏耍蝼蚁。
其实没有人可以在这些空间动手的，但方锈可以。
因为“世界树”可以，而“世界树”分了力量给方锈。
要付出代价吗？
明显是要的。
只是这个代价对于方锈和解行水而言，都不算代价。
罗运只能博这微弱的一线生机。
“……【智者】罗运，应战。”
【检测到所有玩家已应战。】
【注：神榜第十“口口”因特殊原因无法应战，自动判负；神榜第二“希望与守护”并非玩家无法应战，本次副本“希望与守护”将成为特殊NPC。】
“？”
外面的玩家又懵了。
解行水不是玩家？
【本次神战挑战者“世界秩序”请提出胜负要求。】
方锈没有犹豫：“输的人做降维处理，从神榜上划去名字，回到自己原来的维度。所庇护公会全部解散。”
方锈注视着没有身体但已经降临、只有空气微微扭曲的位置：“【智者】所庇护公会【影子】，全部遣返现实世界。”
原情微顿，看向方锈的目光带着狐疑。
其实所有公会中，杀戮最重的，是【予以永夜】，但方锈并不打算插手【予以永夜】。
【予以永夜】的玩家不来自他们现实世界，那个世界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懒得管。
要管【影子】，也是因为影子公会惹到了他。
如果没有，他也不会在意。
被挑战的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尤其方锈还说：“你们也可以向我提要求。”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还是原情最先打破僵局：“我要心愿券。”
方锈点点头，都懒得多说什么：“可以。”
本来想说什么的庄梦动了动唇，声音又憋了回去。
算了。
反正没人能赢方锈。
许别楠看向方锈：“那我们呢？我们进来，肯定不是进来看一眼你那么简单吧？”
方锈没有说话，被设定好的系统小助手就亮起了光屏。
【因“想吃烤树皮”队长“方锈”为神榜第一“世界秩序”，故“想吃烤树皮”还需出一名队员代行队长之职】
神战规矩，是非神榜玩家挑战神榜玩家，但是现在确认参本的，都是神榜玩家。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方锈。
他们的意思很明确了。
只要方锈提，无论是谁，都愿意成为那个“代行者”。
而方锈早就有了人选：“庄梦。”
庄梦也并不意外，而是点点头：“好。”
【确认所有玩家到场】
【“想吃烤树皮”其余队员需在角斗场观赛，至副本结束才能离开】
【本次副本选用《穷人生存指南》并特别挑选几个低级副本融入其中，以增加难度】
方锈挑了下眉。
这是半决赛那个，被他们舍掉的本，怎么还能在这儿再用上？
【下面为大家播报副本须知】
【1、本次副本击杀即淘汰，活到最后的玩家胜利or打出TE线的玩家胜利；
2、本次副本不限制携带武器、道具数量，玩家由神战中击杀玩家时获得的道具可随意使用；
3、倒计时结束后将直接进入副本，不进入初始空间，请玩家自行找机会阅读并熟记本次副本角色。
4、请玩家自行关注自身生命值与SAN值，本次副本中SAN值清零将被副本同化，即为死亡。】

第119章 穷人生存指南（1+2+3）
“快走快走！”
方锈一载入游戏, 率先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他面前是一个衣服都洗到发白的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很紧张, 肌肉紧绷着，好像紧紧地攥着什么。
再往前, 是很多很多和他类似的人。
大家排着队, 看上去都是一幅穷困潦倒的模样。
可这座城市，看着明明是那么的华贵而又高大上，四处都是摩天大厦, 就连脚踩银灰色的地砖，都崭新而又透着昂贵感, 看上去像是什么玻璃制品，还能反出人影。
——明明这里是广场，不是什么高档办公区。
队伍正好往前动了动, 方锈注意到每个人的动作都很小心，好像生怕将脚下的地砖踩出裂痕。
嗯……
方锈若有所思。
他面前也亮起了淡蓝色的面板。
【玩家方锈, 您抽取到的角色是：九等公民】
【下面为您播报前置剧情】
【这是一个资本当道的世界，人类被分为三六九等。最高等的公民如同这个世界的皇帝一般，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
你作为九等公民, 在这里没有自己的房子、财产，除了一张公民证明和几件穿旧了的衣服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你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想要有一张自己的房产证，然后成为八等公民，可惜太难。
今天, 是你们九等公民集体向财团缴纳“身份证明金”的日子, 请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份证明, 谨防被抢走, 毕竟执法者对九等公民的事素来就不上心。】
……？
方锈用意识控制着那个面板，视线停留在“身份证明金”上，有一瞬的沉默。
他的身份意识buff告诉他，身份证明金就是一种，缴纳以后就可以证明自己是九等公民玩意儿。
简单来说就是，九等公民是用钱买出来的，一个月买一次，如果买不起了，就会被降为“奴隶”。
不过说实话，其他等级的公民也是靠钱买出来的。
比如说八等公民虽然不需要缴纳“身份证明金”，但需要缴更多的“房产维护金”以及高额的“生活费”。
这些公民等级的差距，除了在金钱上的体现，就是社会地位。
虽然前置剧情说执法者对九等公民的事没有那么上心，但九等公民还是受到一定的保障的。
至少他们不会被随便打死，奴隶要是对他们动手的话，执法者也会第一时间出来击毙奴隶。
至于执法者……
方锈看向了在他们脑袋上宛若天要下雨而低飞的蜻蜓的微型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大概就巴掌大，但是这些机器人很不一般。
它们是执法者。
三等往下的公民犯法，它们都有权利处置。
它们的权利等同于“三等公民”。
老实说要不是这个城市没有霓虹灯和那茫茫白雾以及脏乱的街道，方锈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机械时，都觉得这里是《机械之心》。
高科技还挺多，就是从前置剧情来看，比《机械之心》要压抑不知道多少。
前面的队伍还很长，显然是要发生一点什么事的，尤其这事还是方锈自找的。
他看向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公民证明卡，这是一张灰色的卡，没有任何高级感，反而是简陋、粗糙的。
方锈摸了摸卡面，这粗制滥造的质感，就好像在说拥有这张卡的主人，也是渣滓浊沫。
从身份buff获取的信息来看，奴隶的活动范围是被圈起来的，反正不会出现在这片干净的土地上，而奴隶如果对他们动手的话，也会被当场击毙。
那么，他要谨防谁抢走身份证明呢？
方锈的指间夹着这张卡片，随意地在指尖翻转。
这个副本的身份并没有给他的身体带来很大的影响，他的头发还是很长，被皮筋扎成了高马尾。
他的手腕上也还缠着那金色的文身，包括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蛇形戒指锁着他的一截指节。
甚至于他脚腕上的那东西都在。
唯一要说有什么不同的，无非就是他脖子上被解行水的藤蔓吸-吮出来的痕迹没有了。
有NPC注意到他的动作，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满脸写着惊恐。
怎么会有人敢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份证明啊？！就不怕被抢走吗？！
九等公民的身份卡没有指纹绑定更没有DNA验证、面部锁定这些东西，就算没有被抢走，要是不小心掉在地上被人捡走，那就属于那个人了啊！！！
这人是怎么敢的啊？！
方锈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无所谓。
他不仅随意对待了这张卡，还将其在指尖转出了花，惹得在他们脑袋上盘旋的“执法者”都将摄像头对准了他。
方锈的姿态随意，当然容易惹来注意。
缴费的九等公民排成了好几支队伍，他身边的每个人都紧紧攥着手里的卡，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而变故，就是从这里开始。
方锈感觉到了有东西掠过自己这边，他从容地微微侧身避让开，同时也是直接就开了【心电感应】。
十级的【心电感应】已经不需要方锈闭眼了。
他捕捉到了一个人形的怪物，对方的脑袋很小，小得大概就像是婴儿的脑袋一样，但手很长，长得好像可以拖在地上。
怪物很瘦很瘦，瘦得宛若用炭笔随便画了两笔的线条。
漆黑的，没有五官也没有衣服，就像是一个黑影。
至于眼睛，就是两坨红色的颜料糊上去的洞一样，这怪物长得过于潦草，却也因此显得格外诡异。
而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也不是几只。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黑色影子密密麻麻地侵占着广场，将他们这些九等公民围得水泄不通。
那一双双红洞似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九等公民，其中受到最多注视的，就是大大方方在“展示”自己手里的身份卡的方锈。
它们嘴里还在念叨着：“身份…我的…身份卡……我的身份卡。”
方锈现在所有技能都是满级，满级的【灵魂冲击】是可以伤害到人的肉眼看不见的灵体的。
他稍微对着一边试了一下，【灵魂冲击】直接清扫了他目之所及的所有黑影。
毕竟【灵魂冲击】冲击的是灵魂，这些东西会被一扫而空，属实正常。
而在这些怪物消失时，他面前也是亮起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屏。
【解锁怪物图鉴：F级-失去身份卡的九等公民的偏执残念】
【说明：该怪物如其名一般，对身份卡有着极强的执念】
……这是什么废话文学啊。
而方锈这一手，也震撼了所有的黑影怪物。
它们尖叫着四散而逃，广场上瞬间就干净了。
啧。
这么废物吗？
就不能有点梦想，再试试来打劫他么？
方锈知道没什么好玩的了，于是一翻转手腕，把卡插回了浅浅的裤兜，手跟着插-进去，一副散漫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那些转了转，也不再盯着他的执法者，若有所思。
这些玩意儿…看着像是机械，怎么感觉还挺有人性化的？
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还是它们也是怪物？
缴纳队伍动得很快，轮到方锈时，方锈看着面前一脸不耐地八等公民，心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点问题啊。
只是一级之差，就能如此蔑视。
他按照身份buff带来的记忆伸手在仪器上按下指纹，小小的仪器便亮出全息屏幕：【缴纳金额成功，扣除100000积分，账户余额17444积分。
方锈：“？”
一个月就要缴纳十万积分？
这是什么世道？
他轻嗤了声，在八等公民因为他的轻哂而暴起之前就抽身离开。
同时他裤兜里简陋、老旧的通讯器也是滴滴响了起来。
【幸福公寓贴心管家：幸福公寓贴心管家提醒您，您租的单间公寓还有三日到期，请您及时续费。】
方锈顺便看了一眼账单。
幸福公寓单间公寓比现实世界只有三十几个平、四十几个平的公寓还要小，就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柜子。
就这样，一间房都要一万积分一晚。
而为了省钱，九等公民基本上都是十个人住一间，大家也不求躺着睡了，能坐着就不错。
甚至有更惨烈的，例如方锈的身份这种，是二十个人一间，大家挤在一起，不求能够睡个安心觉，只求一个落脚的地方。
因为在这个世界，土地都是私有财产，奴隶之所以不会出现在广场，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权利踏足高等公民的土地。
一旦踏足，就会被击毙。
就算是九等公民，也不能在高等公民的土地上做个流浪汉。
说个离谱的，就像是现实世界停车超时要收费一样，在这个世界，人在特定区域超时了，就要缴费。
缴纳不足，就会被执法者驱逐。
驱逐这两个字看着似乎还好，方锈也没触发身份buff的什么记忆，但触发了浓烈的恐惧。
由此可以看出，驱逐也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特定区域是什么……
这是个资本当道的世界。
土地被资本们瓜分，每一座城市的不同区域，都属于不同的资本。
九等公民是归属于各个资本的。
也只能在自己依附的资本下生存。
方锈的身份就是在向“幸福集团”缴纳身份证明金，所以他可以在幸福集团旗下拥有的土地任意逗留，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在大晚上的时候在外面做流浪汉。
幸福集团倒是没有规定他们晚上不能在外面睡觉，只是温馨提示了它的九等公民们。
它说——
“深夜很危险。”
“总有人不听劝夜晚在外面熟睡。”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鉴于刚看到了那些黑影，方锈猜测大概是还有别的什么怪物。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了。
晚上可以去触发一下。
方锈再翻了翻手机。
缴纳完身份证明金后，不代表就轻松了。
这个身份打了很多份工，他现在就该赶场去挖矿了。
方锈看到这条时，身份意识buff被触发，他脑内出现了一种感慨：“得亏是我运气好，才能抢到这么轻松的工作，挖到一枚矿石就可以获得十积分，努力一点，多挖一点，只需要挖一万块就攒够下个月的身份证明金了。”
方锈：“……”
这是被资本主义剥削到了什么程度啊？
方锈暂时没打算直接不按常理出牌，因为他有点好奇那个矿。
在身份意识中，那个矿好像很特殊，而且不仅如此，那个矿正好是三个财团的交界处。
等于三个财团的九等公民都可以去那个矿工作。
方锈觉得大家应该都是低等公民开局，最高估计也就七等。
因为这个副本叫《穷人生存指南》。
如果不是穷人，那就不能叫《穷人生存指南》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身份都千篇一律。
反正目前方锈是没看出来自己的身份有哪里不一样的。
要打出TE线来……
这个身份是关键人物呢，还是只是历史洪流中不起眼的一滴水？
方锈到了矿脉后，先遇见了【预言家】弥途。
弥途见到他，冲他微微颔首，他明明看上去没有多么谦卑，但却总是给人一种他在仰视方锈、推崇方锈，甚至视方锈为神明的错觉。
“你缴纳了身份证明金吗？”
方锈问他。
弥途手握矿刀，那神圣平和的气质其实和这种工作是有点不符合的，方锈见他第一眼，就觉得弥途很像那些信奉各种神的教派里为人指路的人。
就那种手抚信徒的脑袋，慈爱地说一声：“神会宽恕你。”
但弥途很随意，也不在意自己进本就成了九等公民、末流这种事：“没有。”
他说：“我打听过了，今天是幸福财团交身份证明金的日子，我是‘和平鸽’这边的，这边是半年交一次，一次交六十万。”
方锈挑眉：“看样子所有资本统一了市价，免得出现恶意竞争。”
弥途应声：“不仅如此，包括房价、生活上那些也是统一的价格。”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要如何选择自己依附的集团呢？
没有什么特殊福利又或者特别待遇的话，不是选什么集团都可以吗？
方锈和弥途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思索。
正好弥途挖出了一块矿石，旁边一直静默不语的督工机器立马就伸出了自己的钢索，卷走了弥途手里形状奇异的矿石，将其吞入腹中：“和平鸽九等公民弥途记一块。”
这样看来，在这里挖矿，倒是不用担心会出现抢矿打起来的事。
不过那个矿……
黑色的，好像还透了的绿。
方锈勾起唇。
弥途轻声：“看样子是古神的产物。”
方锈挑眉看向他：“很多人都说是‘邪神’。”
弥途微笑：“哪有什么邪不邪的，神本就不爱世人，祂什么错都没有，只是至高和我们天生鸿沟。”
不是神不怜爱世人，只是神是神，而人是人。
弥途显然知道很多东西，所以方锈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神会爱人的。”
“确实。”弥途看着方锈：“只要人足够强大。”
无所不能的神明，没道理会注意到弱者。
方锈来这儿就是想看看所谓的矿长什么样，没打算真跟社畜一样在这儿埋头苦干。
所以看过后，他就丢了手里压根没有用过的矿刀，潇洒地离开了矿脉。
弥途显然和他同一目的，有这些监督机器在，也没有办法带一块走去研究，除非……方锈现在就掀了这个副本。
不过方锈显然对这个副本还有点兴趣，所以他不会这么干。
弥途对自己有点自知之力，哪怕他是神榜第七的【预言家】，碰上这种本，也得斟酌。
这可是融了别的副本的副本。
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
方锈先回了一趟幸福公寓。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二十几个九等公民住一块儿，负责交钱的是方锈的身份。
当然，他们总得选一个人交这个钱，但为什么偏偏是他的身份呢？
有什么特殊的么？
方锈打开了房门。
房间并没有想象的脏乱，而且这个时候大家都去工作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人。
按照幸福公寓的规矩，其实是不可以一间公寓住十几个人的，更何况是二十几个。
但幸福公寓是幸福集团旗下位置最偏的地方，平时也没有什么人管，附近还时不时地会游荡着奴隶，那些奴隶是想要抢他们手里的身份卡的。
不需要自己交钱，就可以得到一张身份卡，多么省事的办法啊。
——幸福公寓这边和广场那边不同，这边是九等公民的居住地，也被称作“垃圾场”。奴隶们是可以在这里踏足的，只要学会躲避那零零散散巡逻的执法者。
不过这些事也不用太担心。
因为这个世界在外游荡的奴隶是很稀少的。
大部分都被抓走去做人体实验了。
资本当道的世界，所有你认为不可思议的、丑陋罪恶的，全部都会成为合理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钱就代表一切。
方锈看着公寓里的柜子，轻扯了下嘴角。
如果按照规矩，这里不能住这么多人，那么一间公寓为什么要用这种宿舍的格子柜？
柜子还带锁。
方锈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柜子。
柜子里其实没有什么财产，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还有一本藏在衣物底下的本子。
方锈挑眉。
日记啊。
在副本里最喜欢看的就是日记了。
只是这本日记，写日记的人明明看着好像是轻松的，却莫名压抑。
【每个月需要缴纳十万的身份证明金，每个月可以余下一千，买一套十平方米的房子只需要一百万，这样下去的话我只需要一百个月就可以买一套房成为八等公民了！】
……
中间有很多没有什么信息的废话，方锈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最终停留在了最近的内容。
【最近高等公民举办了一场真人游戏，只要参赛，无论输赢，都可以获得一百万积分。可惜我报名没有通过，一百万啊！高等公民可真好，他们居然愿意把钱拿出来分给我们！】
真人游戏。
方锈不用搜，都知道这多半不是一场简单的真人游戏。
不带点血，都对不起这个世界观。
但即使如此，这些低等公民们还是如同飞蛾般，绝不回头地涌向它们的火焰。
方锈搜了一下所谓的真人游戏，发现明天就可以报名，报名通过的话，后天就去做准备，大后天就能进入游戏。
海报上还很贴心地注明了【本次游戏有一定难度，如若出现生命危险，游戏方概不负责，请理智报名。】
这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个游戏就是拿命在玩儿。
跟游戏世界下副本有点像。
方锈合上日记本，决定出去转转。
这个世界确实不仅仅只是钱的世界。
方锈看见了可以用物品兑换积分的地方，名叫“千金不换”，是一座看上去就很高贵的建筑。
里面不仅可以用物品换积分，还可以赌。
方锈挑眉，刷了自己的九等公民身份卡，就进去了。
在方锈前面刷卡进去的是七等公民，七等公民的获取方式是有房产和车产还要有一份稳定的高薪工作和兼职。
而七等公民，则被允许结婚生子，但也只能生一个。
用上层社会的人的话来说就是，多了也养不起，到时候别全家都变成九等公民，变成垃圾，弄脏了世界。
方锈进入后，率先注意到的，就是正好在兑换区兑换的【不落的太阳】赫斯利。
拥有完整记忆的方锈，知道赫斯利的来历。
他来自现实世界西方国家，一个还保留着贵族制的国家。
赫斯利就是贵族，也不说像旧世纪那么奢靡，但这种苦肯定吃得也少。
方锈注意到了赫斯利，赫斯利自然也看到了方锈。
他说不上热络，但还是微微颔首致意，算是打招呼。
于是方锈就走了过去：“你兑换了道具？”
一开始听说可以用物品兑换时，方锈就想过或许他们背包里的道具可以兑换积分。
赫斯利听到这话，表情就有些难看：“一个S级的道具，在这里只可以兑换一千积分。”
他说的是外语，因为方锈听得懂，所以副本没有进行翻译。
方锈也回了句外语：“正常。”
不是所有神榜上的玩家，都是智力型。
就像不是神榜上的所有玩家，都会打架。
【绝对理智】很明显是战术型，只可惜他聪明不过方锈，而看着魁梧、被方锈称作西方版夸父的赫斯利的智力面板不高，他真正强在战斗力。
不灭火，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
不灭火的起源地，也就是那个副本，本身就是赫斯利玩过后利用副本的特性创造出来的不灭火。
他的天赋，名为【火种】。
赫斯利不知道这正常在哪，所以皱了皱眉。
方锈随意道：“你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一等公民只有二十六位，二等公民也就只有一百三十一位，三等公民只有四千余位，四等万数，五等十万，六等开始就算是‘平民’，八等开始更是‘垃圾’。但九等公民足足有几百亿，八等公民也就少个三分之二，算起来也算是百亿……在这样的情况下，低等公民为什么没有推翻上等公民？”
在古代，奴隶和农民受到压迫还会起义，但在这个世界，他们不会。
他们不仅不会，还觉得上等公民对他们很好。
赫斯利：“也许是因为被灌输了思想，古时被灌输了奴隶思想的人不就不敢反抗自己的主人吗？”
当人对人的认知产生了偏差，起义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如果在这些受到压迫的低等公民眼里，高等公民是那么的强大、无法匹敌，比如说什么随便跺跺脚，生个气，他们就要死多少多少人，这样的观念长此以往，就会形成枷锁，束缚住他们的思想。
事实上，现实世界在很早很早之前不就是这样吗？
方锈并不否认，但他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同呢？”
赫斯利微微一愣，也明白过来了方锈的意思。
身份buff并没有触发这类相关的记忆，就说明这是剧情内容，是需要他们去探索的。
——赫斯利最开始玩副本的时候，副本还不是这种玩法，也不是什么角色扮演，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确有了通道，但也仅仅是一个通道，没有什么《角色扮演》app，更没有公测版内测版，内测版还要打满十个TE结局才能进入公测版，也就是这个游戏世界。
副本更没搞得这么复杂。
因为一开始主宰游戏世界的那位不是个爱动脑子的。
后来…出现了什么神榜，他莫名其妙地被排在了第五，变成了什么“神祇”，游戏也变了味。
那时候赫斯利就没有下过副本了，现在看见还有什么身份、前置剧情这些乱七八糟的，看了就头疼。
他在现实世界时，就不是个爱玩游戏的。
比起智力，他更喜欢暴力通关。
赫斯利看向方锈：“合作吗？”
方锈从容一笑：“不。”
赫斯利：“……”
赫斯利：“那你要兑换东西吗？”
他说着，就要把位置让给方锈，可没想到的是，方锈持续摇头：“不。”
那方锈来干嘛的？
很快，方锈就告诉了他答案。
方锈上了赌桌。
八等公民和九等公民是只能在一楼的。
二楼是七等公民与六等公民。
至于五等公民……人家不屑于赌了。
五等公民，要么是出身不差，要么就是为这个世界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才能成为五等公民。
他们都没有必要进这种鱼龙混杂的赌场。
方锈一开始想上二楼，也被赌场的工作人员拦下。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金子打造的机器人，脑袋是金币的模样，上面刻着两个大写的“积分”。
它们的身体像是骰蛊一样，上头还刻着六个骰子，骰子上的点数是“123456”点，正好是顺子。
这些玩意儿没有手也没有脚，但是却能看场子。
和那些执法者一样的东西吗？
方锈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机器人。
他是真的觉得，这些东西，包括所谓的执法者，很有可能都能进“怪物图鉴”。
但他暂时不会动手，因为他还没见到那位特殊NPC。
方锈可是很好奇，解行水的特殊NPC是什么样的。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机器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笨。
方锈刷了自己那张灰色的卡后，机器人冰冷道：“您的身份权限不够，请您离开。”
方锈：“有积分也不可以吗？”
不知道是不是方锈的错觉，在他说出这话后，机器人在嘈杂的赌场里发出了一声“滋滋”的声音，像是电路有故障，但也像是嘲笑。
“如果您手里的钱足够您成为八等或七等公民，那么您就不会拿着一张九等公民的卡。”
确实很有道理。
方锈勾起唇，来了点兴趣：“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闲得无聊没事做，就愿意做这个九等公民呢？毕竟我可以不用买房，也不用忧愁房贷，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钱，每个月交一笔身份证明金，剩下的钱都是我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很有道理。
机器人沉默了会儿后，无情道：“您的身份证明卡上显示您的资产只有17444。”
“哦。”方锈语调上扬，眼里浮现出玩味，语气也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按照副本身份意识buff带给他的认知，九等公民的卡是不与自己的主人进行任何绑定的，它就像是一张小区里的门禁卡，谁捡到了都可以刷可以用，也不会进入系统。
可现在，这个机器人却告诉方锈，它从这张灰色的卡上看见了他的财产有多少。
这个副本……比他想象得有趣啊。
机器人并不知道自己说漏了什么，它继续驱赶方锈：“请您离开。”
说着“您”却没有半分客气。
方锈没动：“那这个呢。”
他召唤出神赐，细长的仪刀凭空出现，被他握在手里，方锈往前递了递：“如果我拿这个做赌注，可以进了吗？”
正如方锈所料，在他拿出神赐的那一瞬间，空气就发生了变化。
“千金不换”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都像是被什么古怪的磁铁所吸引，齐刷刷地看向了方锈。
在方锈面前的机器人更是如同宕机一般，卡顿了许久后，才发出人性化的惊叹：“当、当然可以！”
它身上的骰子在疯狂闪烁，原本堵着路的身躯也是赶忙运转挪开，恭敬到仿佛恨不得立马就给方锈跪下来：“您请！”
方锈抱着神赐上去了。
方锈在二楼，成功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局。
不赌积分也不赌房产这些乱七八糟的，而是“基因改造剂”。
也不是哪个公民拿出来的，是千金不换的老板拿出来的。
也许是因为方锈掏出了神赐，引来了背后老板的注意。
方锈在看到基因改造剂的时候，就有一个八等公民过来，热心地问他：“朋友，你想要这个吗？”
方锈看他一眼，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个是什么啊？”
还别说，这位演员演得和方锈不相上下，听到方锈不知道是什么，还很诧异：“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怎么可能？你不会是九等公民吧？！”
不说奴隶，是因为奴隶就不可能踏足这里。
“对啊，我就是九等公民。”
方锈一脸纯真，宛若小白兔：“我是捡了这个然后问底下工作人员说可不可以进来，工作人员就说我可以上来。”
他挠挠头：“我就是想上来见见世面。”
演员：“靠！兄弟！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他羡慕地看着方锈，又很好奇：“你手上这是什么啊？刀吗？为什么一把刀就能上来？”
方锈说自己也不知道。
演员也没再多跟他瞎扯，只说：“咱们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你不是好奇这是什么吗？我告诉你。”
他道：“这是基因改造剂，喝下后，改造成功，你就算是改造出来的基因再差，也能成为七等公民！”
果然。
方锈在心里轻嗤了声。
和他猜的一模一样。
真正决定“穷人”的，不是积分和金钱，而是“基因”。
七等公民才能拥有生育权，是因为七等公民才有“基因”。
方锈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基因？改造基因是什么意思？改造出来又有什么用啊？”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NPC感慨：“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八等公民和九等公民的基因都是劣质的，所以我们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效率都不高，最主要的是，我们的基因大多数都是相同的，并不特殊，可进行过基因改造就不一样了！”
“进行过基因改造，只要成功了，基因里劣质的那一部分就会淘汰掉一点，哪怕是那么一点，两两结合，都有可能生出天然基因序列不同的，那那个孩子将会直接变成七等公民甚至六等公民！”
“至于有什么用……就这么说吧，我之前见过一个六等公民，是五等公民身边的护卫，你知道他能干什么吗？他的手里可以喷火！”
“所以，那些高等公民也进行过基因改造？”
“不。”
他一脸你在说什么呢的模样：“人家是天生的。”
方锈望着那管绿色的像是毒药的药剂，身上没有一个解行水留的东西有反应，以致于他有点不确定。
他猜这个世界是污染越严重的人等级越高，因为污染越重，力量越强。
可他身上这些污染物，就没有一个乐意给那管药剂一点反应。
……难道，他猜错了？

第120章 穷人生存指南（4+5+6）
那个演员不知道方锈在想什么, 他以为方锈是对这管药剂意动，便问：“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赌一把？”
他在方锈耳边蛊惑道：“搏一搏, 单车变摩托啊！”
确实。
对于这个世界的低等公民来说，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要么就兢兢业业一辈子, 一辈子都做积分的奴隶，揣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工作。
要么，就赌一把。
如果基因改造成功, 那么就能一跃成为七等公民。
七等公民，在这个世界才能拥有一点真正的人权。
但方锈并不准备去赌。
这管药剂放在这儿, 就像是现实世界的小卖部搞抽奖活动那样。
特等奖是一个很吸引小孩子的玩具，大人看了都会觉得五毛钱就有机会抽中，真是不错。
然而箱子根本就没有特等奖的奖券。
这个赌场就是这样。
方锈都可以猜到上了赌桌后赌场这边会怎么出老千。
他的确也可以, 可这不是一个平常的世界，涉及神怪那些, 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再说……
方锈轻轻摩挲着神赐的刀鞘，感觉到他的抚摸，神赐在他怀里轻轻颤抖, 像是兴奋又似是紧张。
不得不说，就很符合某个神。
方锈敛眸弯眼。
他怎么可能真的把神赐放上赌桌？
从前那么对待神赐，是因为不知道神赐究竟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就不一样了。
而且方锈还想验证一件事。
他看向赌场派来的演员, 犹豫着说：“可我还挺喜欢这把刀的…我又没玩过, 万一输了……”
对方暗暗咬牙, 但还是保持微笑, 他还没说话，方锈又轻飘飘道：“你觉得这个可以吗？”
他伸出手，将戒指展示给对方看。
男人只是一个八等公民，哪里看得出可不可以：“这……你得问这里的荷官。”
于是方锈就去问旁侧的机器人了。
不知道是因为检测不出，还是这些机器人还有人“操纵”，对于方锈这个九等公民，机器人卡顿了很久，才不确定道：“或许您可以试试。”
方锈勾起唇：“这样啊。”
这里的机器，检测不出来其他和神赐明明是一个系列的东西。
为什么？因为太小？
不。
方锈更倾向于因为没有“激活”。
神赐一开始也没有这么“灵性”。
方锈得自己拔刀，神赐也不能凭借着他的意念操纵。
但击杀了《归路迢迢》的boss后，神赐就被“激活”了。它可以自动离鞘。
随着后来击杀的怪物又或者人越来越多，再加上方锈拿自己的血又或者解行水的血开过几次血祭，神赐也就越来越有灵性了。
在面对这位八等公民的劝说时，方锈甩甩头发，潇洒地离开了，走时还留下一句：“我觉得我运气不行，还是算了吧。”
他悠悠道：“毕竟比起搏一搏，还是靠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才是踏实的。”
被反演了一把的八等公民脸色微微扭曲。
出了千金不换后，方锈也收到了集体通报。
【玩家“世界秩序”方锈、“智者”罗运、“预言家”弥途、“月下巫女”巫月白、“归乡人”洛云苏获得剧情关键线索，时间跳转到下午六点五十分，跳转十分钟后将迎来黑夜】
方锈挑眉，看着周围的景色瞬间昏暗下来。
只差最后十分钟，天就会彻底陷入黑暗。
他并不着急着回幸福公寓，而是选择找了个隐蔽点的巷子待着。
现在执法者已经比白天少了很多，从行动轨迹来看，方锈估摸着他看到的这一批将是最后一批。
这些执法者，入夜后就会下班么？
那……这座城岂不是黑夜的罪恶之都？
看样子这大晚上的，他要做的事就有点多了啊。
本来是想探索一下晚上的怪物，但是没想到执法者也会下班。
那这样的话……
“今晚会很热闹啊。”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方锈看着如同黑幕一般的夜空悬挂的那一轮独月，姿态散漫地站在巷子里。
夜幕中没有星星，只有那一个如同玉盘一般巨大无比的月亮高挂在空中，大得仿佛登上天台，就能触摸月亮。
“天时地利人和啊。”
方锈仰着头，漆黑的眼瞳倒映出圆月，那抹月光洒在他的面庞，并未柔和他的线条，反而让他在这夜色中更显诡谲。
“都这样了还不现身，岂不是有点浪费这月亮了？”
随着他这话落地，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生出现在了天台边缘。
明明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但方锈却能清楚地听见【月下巫女】巫月白在说什么。
巫月白勾唇一笑，那张如月般皎洁的脸纯真漂亮：“不愧是No.1啊。”
她轻声说：“可惜你好像落单了呢。”
方锈面不改色地抬手，臂弯绕过自己面前，修长的手指在另一边脑侧收紧，抓住了一只透明的蝴蝶。
原本隐身的蝴蝶在他的掌心里现出原形，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蝴蝶。
蝴蝶的蝶翼被他用两根手指掐住，避开了那惊人的口器，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的动作，也惹得躲在巷子箱子后面的【归乡人】洛云苏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洛云苏低垂着头，低声说：“放开它。”
方锈看了眼手里无助却可怖的小蝴蝶，轻哂了声：“你现在睡一觉比较快。”
语毕，方锈直接动手捏死了手里的蝴蝶。
洛云苏微微瞪大眼睛，看向方锈的眼中已然积蓄了点怒气。
“欺负小女孩，你也不过如此。”
灰败的气息弥漫，沙哑的男声响起。【死神之镰】洛诺克冷笑一声后，就出现在了巷子的另一头，正好和其余人形成包围之势。
方锈随意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块湿纸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小女孩？从她放出蝴蝶跟踪我的那一刻起，就是我的敌人了。”
他睨着洛诺克：“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人，从来就不懂怜香惜玉。”
方锈将神赐从刀鞘中抽出来，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你们应该都不是幸福集团的公民，所以速战速决吧。”
只有半小时。
没有人再废话，【月下巫女】巫月白毫不犹豫地在月下起舞，她背后的圆月仿佛成为了她的法器，领域展开的那一瞬间，方锈就感觉到自己的战意消退了几分。
大片的蝴蝶也是涌向了方锈，洛诺克手里的镰刀和庄梦的镰刀很像，只不过是骨制的灰色镰刀。
方锈用刀鞘去挡洛诺克的攻击，刀刃则是对向了那大片的蝴蝶。
他可是能够用刀挡飞溅的血液的人，更何况是这些蝴蝶？
然而他们的打斗甚至还没开头，【月下巫女】巫月白的领域就率先中断。
“什么东西？！”
随着她的一声厉喝，底下三人的动作猛然停住。
三人抬眼看去，就见巫月白已经转身避让开来，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但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还不等洛云苏问，他们这儿也发生了异样。
一直站在原地的洛云苏感觉到自己脚踝好像被什么抓住了，在她有所察觉的刹那，她就被一股巨力抓住往下拽。
洛云苏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展开自己背后的蝶翼挣脱，方锈就已经到了她面前，将她一把提了起来，然后神赐的刀刃狠狠地插进了地面。
这一套动作行云如流水，洛云苏被提起来的时候神赐就已经没入了进去，她落地时方锈就已经解锁了怪物图鉴。
【解锁怪物图鉴：C级-一座属于私人的会吃人的城】
【说明：你脚下这片土地不属于你，属于别人，请不要在没有交钱的夜晚停留，不然城市会吃掉没有钱的你，填饱自己的肚子，让你变得也有点价值，为这个世界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至于为什么白天不会，那当然是城市也要睡觉，只是作息和人类有点不一样罢了。】
这可真是……
方锈勾起唇。
洛云苏悄悄收起自己都没张开的翅膀，轻声跟方锈道：“谢谢。”
方锈瞥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还打吗？不打就各回各家，别打扰我迎接下一波客人。”
三人：“……？”
什么？
他们还没想明白，机械的轰鸣声就忽然划破夜空。
【月下巫女】巫月白站得高，所以看得远：“有人过来了…还是装甲车，起码得是五等公民。”
她看一眼姿态闲散的方锈，表情一言难尽：“你可真会拉仇恨。”
现在神榜上不准备对方锈动手的玩家，只有神榜第七【预言家】弥途和神榜第五【不落的太阳】赫斯利。
其余的…每个都想挑战方锈，甚至还有想要杀了他的。
至于【希望与守护】？
系统都说了，祂根本就不算是玩家。
巫月白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离开了这儿。
【死神之镰】洛诺克也就看了方锈一眼，连一句话都没有，直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归乡人】洛云苏倒是犹豫了一下。
她之前虽然配合巫月白和洛诺克攻击方锈，但她并不是想要置方锈于死地。
她只是纯粹地想看看方锈有多强而已。
方锈刚刚帮了她，哪怕她不需要方锈的帮忙，可方锈帮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方锈回头，对上少女的视线，轻挑起唇：“你在这儿，会影响到我。”
“…好。”洛云苏低低应声后，化作无数带着荧光的黑白色蝴蝶，消散在了空中。
方锈说的不是假话，洛云苏在这儿，确实会影响到他。
毕竟他可是等着这些人来打劫，这样才能更快一步地得到剧情。
现在弥途他们的进度和他几乎持平。
“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晃悠？”
在三人消失后不到五分钟，装甲车就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车上下来了一个看着身份就和方锈的身份不太一样的男人。
他冲方锈讥嘲一笑：“不愧是九等公民，又蠢又不听话。”
“规矩好像也没有规定说晚上一定不能出门吧？”方锈微微偏头，扫视了一下他带来的那些人还有围堵在他后面的那些人：“再说你不也出门了吗？”
男人：“你这种贱民跟我比？”
方锈哼笑了声：“你是一等公民吗。”
显然不是。
“既然不是一等公民，那你在一等公民眼里，岂不是也是‘贱民’？”
“你！”
男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无能狂怒：“都给我上！杀了他！把他手里的那把刀抢过来！”
这种狭窄的巷子里，打斗起来其实对于方锈是有利的，因为对方最多只能四个四个的上。
但是显然男人属于“交了钱”的人，所以他带来的人不会被这座被评为C级怪物的城市攻击，可方锈会。
方锈不仅要躲避城市怪物的攻击，还要跟这些人打斗，这对于他来说……依旧很轻松。
方锈随手放倒了一个男人后，又从他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张卡。
精致了不少的深灰色卡片被他夹在手里翻转，方锈一边用神赐手起刀落劈晕朝他冲过来的男人，然后闪身避开再给了一脚用他拦住后面冲过来的人，一边去观察手里的卡片。
他动作随意又自然，就像是在戏耍他们一样，哪怕男人还带来了一个可以操纵金属的六等公民，都没能拿方锈怎么样。
因为方锈直接看向了那个六等公民，和六等公民对上眼的那一刻，【灵魂冲击】将人冲击得七窍流血，当场昏厥。
方锈也将手里的卡片随手丢回了它的主人身上。
那是个七等公民，身体素质的确要比□□等公民都强悍很多，大概就像是…许别楠那个级别。
只是战斗经验没有什么。
一管基因改造剂，就可以达到这种地步么？
方锈若有所思地看向最后那个男人。
男人并没有因为方锈放倒了他带来的所有人而胆怯后退，因为在这个资本当道的世界，他有足够的金钱给自己注射足够好的基因改造剂。
大部分七等公民用的，都是最劣质的基因改造剂。
而越往上的基因改造剂越贵，像一二等公民他们用的，甚至是钱都买不到，只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流动的。
男人当然没有那个本事搞到那样的药剂，但是他用的，也绝不是最劣质的基因改造剂。
伴随着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声。
方锈在面不改色避开要咬住他脚踝的城市怪物时，他面前的男人也在月光下直接完成了半兽化。
狼的耳朵和獠牙以及被肌肉撑爆了的上衣，让男人看上去不仅有了凶悍，还有些狂野。
配上这月色，倒是挺般配的。
方锈是在游戏世界里见过类似的天赋的，也正是因此，他才更加觉得，这个世界所谓的“基因”真的很像天赋。
九等公民和八等公民就是游戏世界的普通玩家，八等公民是普通玩家里稍微好一点点的。
七等公民不一定能够觉醒天赋，但也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比如方锈跟温晨曦的【逃生者联盟】打过交道，他们公会的玩家，也不全是都能觉醒天赋的，有些不能觉醒的，也有自己的本事。
比如【逃生者联盟】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会修那种非一次性道具但因为战斗道具有所损坏不能使用的！
而这种玩家，就像是七等公民。
他们不一定能够在污染下得到力量，可他们也有自己的本事和才能。
……其实，类似八等公民和九等公民的玩家，努努力，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本事和才能。
而在这个世界里，获取基因改造剂的办法，肯定不只有赌。
现在在方锈面前兽化的这个男人，方锈推测他大概是五等公民。
方锈没用刀刃对着男人，而是任由男人的利爪和神赐的刀刃碰撞。
他长长的、已经变成了狼爪的指甲刮在神赐的凹槽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却没能在神赐的刀身上留下半点划痕，反而是尖利的指甲被硬生生磨平，只差一点，就要磨到血线上了。
发现这一点的男人大怒，又是一声足以划破天际的狼嚎。
方锈捂了一下耳朵。
他现在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和被影子公会从游戏商城兑换出去的那具不一样。
他做不到能够听见别人的心跳声了，也没有那么变态的五感，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感觉到疼了。
刚回到身体时，解行水帮他解决某些问题时，他就感觉到了那种舒爽的疼。
直冲天灵盖，稍微缓下来后，噼里啪啦的电流又顺着脊柱而下，蔓延至了整个神经系统。
根本遭不住。
男人兽化后的嘶吼，并不是精神冲击，如果是的话，方锈满级的【心灵之墙】是可以阻隔住的。
他的嘶吼，是无形的音波冲击。
会冲破人的耳膜的那种。
至少方锈就算及时捂住了耳朵，也感觉自己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就好像有一个人在自己耳边用喇叭大喊了一声的感觉。
而男人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再度冲到了方锈面前。
他亮起了自己另一只爪子的尖利指甲，还有一口瘆人的獠牙，毫不怀疑，他是想直接将方锈撕裂。
可原本低垂着脑袋的方锈，却在男人冲到他面前的那一刻，抬起了自己手里的神赐。
只见神赐在月下反出刺目的寒芒，再然后，男人的指甲和獠牙全部被齐齐砍断，跌落在地上。
这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嘲讽。
尤其方锈还很悠闲地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嘴角习惯勾着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本来是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冷漠的，但在此时成了无尽的讥诮。
但男人也很清楚。
方锈有杀了他的本事，他不能再跟他打下去了。
他不动手杀他，只是因为他是五等公民，而方锈是九等公民。
一个九等公民杀了五等公民，就算是情有可原，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被全球通缉。
剩下百分之一的出路在哪？
在于有0.5的可能性是这个九等公民有足够强大的后台，后台最起码得是二等公民；还有0.5的可能性是高等公民们觉得这个九等公民的价值远高于这个五等公民，才会舍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招揽这个九等公民。
不然他们是一定会杀了这个九等公民，来保全等级制度带给所有人的威慑力。
或许这个九等公民不知道，但他知道。
男人忌惮地看着方锈。
他已经展露出来了。
他高于五等公民的价值。
男人深深看了方锈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
方锈随手把神赐往地上一怼，再次攻击了想要吞掉他的城市怪物后，望着男人的背影，没打算去追。
他确实并不打算杀了这些人，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九等公民，杀了这些人会有很多麻烦。
方锈只是想展示一下。
他抬头看了眼天，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
.
方锈回到幸福公寓时，那一屋子的九等公民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惊悚和茫然，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方锈。”其中一个瘦得放现实世界都会被警察拦下来怀疑吸----毒了的人站起来走到方锈身边，低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方锈看向他，自动触发了身份意识buff。
这人也是九等公民，一般九等公民和九等公民之间，没有什么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友情，有的只是漠然。
大家都是随波逐流的茫茫众生，没那个闲工夫交朋友。
但这位不太一样。
他跟方锈的身份，算是朋友，甚至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方锈的身份曾经有段很困难的时期，他甚至还掏出了自己存着的积分，帮方锈的身份渡过难关。
“边西。”
方锈轻声：“我遇到点事，不严重，睡吧。”
边西听到这话，难免担忧：“是怎么了吗？”
方锈：“没什么，就是明天报名真人游戏，我应该可以过了。”
在身份意识buff里，方锈觉得这个身份没有被选上参与真人游戏，有点奇怪。
他从记忆里剥丝抽茧，大概能够推测出来那群人选人的标准。
首先病痨子排除，太瘦了也排除，因为这些人一看就是炮灰，那些人想看的，肯定是有一定趣味性的屠戮与挣扎，这两个……完全都挣扎不了，被选中了也没有任何看点。
其次太咸鱼没有上进心，打工少的排除，因为这些人进场很有可能就找个地方猫着了，也会减少观看的趣味性。
最后……
是方锈猜的。
方锈猜这场真人游戏，除了娱乐以外，很有可能还在筛选什么人。
方锈能够拿到这个身份，就说明这个身份不会那么简单，不然怎么打TE线？
可为什么第一次没有入选呢？
难道是因为没有被看到？
于是方锈今天就让自己被看到了。
边西听到方锈这么说，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你还想去参加那什么真人赛啊？”
方锈挑眉：“那可是一百万积分，无论输赢，都可以得到，拿到手了就可以买房了。我们是好兄弟，我的就是你的，等我买了房，你也可以住进来。”
“可那要赌上命！”
边西压低了声音道：“之前那些人去了，可没有人能够回来！”
“有钱成为八等公民了，谁会回来？”
边西一噎。
他还想再劝，却找不到理由。
注意到他是真的很反感那个真人游戏，方锈眼里不免浮现了抹兴味。
有意思。
这个反感…就好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可惜方锈再试探，也没能得到什么信息点。
晚上没有什么事发生，淡蓝色的光屏再度亮起，显示【所有玩家推进剧情线成功，副本跳转到第二天早上四点】
这个时间点，也可以报名了。
而且参加真人游戏，是必须的。
因为紧接着的淡蓝色光屏就发布了任务。
【触发演绎任务：报名真人游戏】
【任务详情：虽然上一次你没有被选中，但根据你的观察，你敏锐地发现了选人的一些规律，所以这一次你为参选真人游戏做足了准备。
只是比起获取一百万的积分，这场真人游戏，应该有你更在意的事。】
哇哦。
看样子这个九等公民的身份真的不简单啊。
方锈低头填了报名表，就见屋子里的九等公民们都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自己僵直的身体，就准备去工作了。
——他们并不是入夜就可以休息，大家晚上都还有拿回来做的工作。
方锈估计了一下，最快也得十二点才能解决，慢一点的，估计一整夜都没得睡。
这没猝死，也是个奇迹。
而这个奇迹放在副本里，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他查过，这个世界的猝死率并不高。
也不知道是因为九等公民死了也没人收尸，大概率喂了怪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边西见方锈站立在角落没打算动，不由得问方锈不去吗？
方锈的身份跟边西会在这个点一起做工，他们这种九等公民，是没有稳定的工作的，只能自己争取各种机会。
方锈并不打算去：“不了，我还有点事。”
没有必要。
就算TE结局是要成为一等公民，这样打工根本做不到。
累死累活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成为八等公民，一等……完全是遥不可及。
更别说TE结局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方锈已经猜到了TE结局大概是什么，也猜到了整个副本完整的攻略线。
庄梦有句话说得好，方锈就是那种，进本不超过12个小时，他就能化身副本编剧。
方锈知道完整的攻略线要怎么走，但他偏偏不。
因为这样费时间，他总是喜欢剑走偏锋，玩出别人没法效仿的通关路线，达成TE结局。
要是《角色扮演》这个游戏有单独的剧情CG收集、剧情小节点收集这些东西，方锈一定分很低。
就如同解行水从不解副本，杀就完事，导致祂一个神只能在高能榜第五挂着。
等到所有玩家都报名后，淡蓝色的光屏再次亮起。
【所有玩家报名成功，因半数玩家剧情线推进到一定程度，时间即将跳转到真人游戏准备期，请玩家做好准备】
之后系统小助手在他们脑内倒数了十个数后，他们所在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真人游戏只选拔一千名八等公民或九等公民，想要被选中，是很难的事。
但他们这些玩家，已经全部都被选中了。
当然，如果玩这个本的不都是神榜的玩家，还有普通玩家的话，或许会有玩家无法被选中。
因为被选中的前提，就是被看到。
方锈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大家一看就都是穷人。
他也注意到了庄梦，就在他前面不远处。
庄梦显然也在找他，在看到他后，庄梦稍稍定了心神。
他们这些人，被集中在了一个空旷的广场，广场上方还有一块巨大的屏幕。
这一瞬间，真的有种参加神战的感觉。
尤其屏幕上显示出了真人游戏的规则。
参与真人游戏的人一共一千人，将会以一百个人一区作为分区，然后他们这一百个人在自己的区域里进行不同的真人游戏，具体是什么由游戏举办方来定。
也就是高等公民们想看他们玩什么，他们就要玩什么。
最后每个区域活下来的人再和别的区域的人进行游戏比拼。
介绍下面就是分区名单，他们这些玩家都被分到了1区。
看完分区名单后，屏幕上就显示请各区玩家前往更衣室领取统一服装。
再然后就听到“噔噔噔”的声音，旁侧的通道都亮了起来，显示着不同的区域。
方锈跟着1区的一百个人往前走，庄梦不动声色地在人群流动的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然后他们就察觉到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七八等公民，好像没有男女之分。
因为他们不会有那种欲望，更衣室不分男女，屏幕上说可以领了衣服回宿舍换，但有人直接就在更衣室换了，完全没有廉耻心。
还是方锈反应快，一手捂住庄梦的眼睛，然后自己也闭上了眼。
庄梦：“这些人……”
她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男男女女挤在一间更衣室脱衣服，简直大受震撼。
方锈低声：“你不觉得八等公民和九等公民就像是行尸走肉么？”
他们不被允许结婚，不被允许生育，也不被允许读书、汲取知识。
他们盲目、无知，连最基本的性别之分都不知道。
因为他们从生下来开始，就只看得到一件事。
他们是穷人，他们需要赚钱。
那些情情爱爱，甚至单纯地和人做个朋友，都会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
方锈和庄梦是领了衣服回宿舍换的。
因为宿舍也不是一人一间，而且还没有床，就是一大间屋子，每个区的一间。
但至少他们速度快，可以先单独换衣服。
统一的游戏制服说不上多么好看，就是一身白色的，前前后后都大写着“1区”，还有几个比较深的口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因为人多嘴杂，方锈直接开了【心电感应】，和庄梦进行脑内对话。
满级的【心电感应】，加上方锈现在的灵魂是完整的，根本不需要庄梦同意，他就能接入庄梦的脑子。
庄梦不在幸福集团这边，她跟弥途一样，都在和平鸽。
庄梦：“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至少没有像方锈那样大晚上的跟人打了两架。
她说：“我只是试着兑换了一个A级道具，一个A级道具只能兑换一百积分。这比游戏世界的价位还要低…但是不是这也证明了一件事？”
这个副本世界的A级和S级可能比游戏世界评定的A级和S级要高出不知道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目前大家都在安安分分游戏，没敢搞出太大事的原因。
如果有战力认知上的差距，或许他们这些神榜玩家在这个副本里，也不一定能够看。
方锈嗯了声：“这的七等公民体质就有许别楠那个级别了。”
而许别楠的体质，已经超出了很多玩家。
毕竟许别楠现在可是高能榜上有名的人物。
他想了想：“我跟五等公民交过手，我觉得他异化后的战力跟赤猴有得一比。”
赤猴之前可是高能榜11的人物。
庄梦眉头蹙得更紧：“如果按这个战力估算的话，可能每个一等公民，都是你这个级别。”
她并不认为神榜上的其他玩家能够胜过方锈。
虽然她确实有时老母亲心理，总是担心方锈，但无论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对方锈的战力都是百分百信任。
如果这个副本是这样的话，要怎么打？
难道要和其他人合作吗？
“提醒一下。”方锈听到庄梦问他，勾起唇道：“副本名字。”
副本名字……
《穷人生存指南》。
庄梦瞬间就明白了。
这个本是“生存指南”，不是“变富指南”。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生存，不是变成一等公民，也不是变得富有，只要活下来就可以了。
方锈悠悠道：“其实这个本并不难，有一个最憋屈但也是最轻松的解法。”
那就是什么都不做。
不报名真人游戏，兢兢业业地打工，赚积分，活下来就可以了。
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刻，就算是通关。
TE线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但对于很多玩家来说，能打出HE也足够了。
但问题是，进本前系统小助手说过。
这个本为了确保难度，融合了其他的副本进来。
现在关于其他的副本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真人游戏。
系统再一次跳转副本时间，直接抵达第二天早上。
房间内的喇叭也是响起。
“请玩家们到食堂用过早餐后进入游戏场地，半小时后我们将开启一区第一场游戏——”
“狼人杀。”

第121章 穷人生存指南（7+8）
“狼人杀A组玩家：九等公民方锈、弥途、庄梦、罗运、原情、赫斯利、洛诺克、巫月白、吴寸, 八等公民利普斯……”
小喇叭报出了十二个人的名字后，才继续道：“请点到名的玩家进入A通道，并抽取自己本次狼人杀身份牌, 抽取后请玩家不要交头接耳，无论脑内脑外, 一旦发现, 将就地击毙。”
方锈和庄梦一顿。
方锈悄无声息地断开了和庄梦的精神连接。
他看了眼那个小喇叭，并没有感到棘手，反而是勾了勾唇。
有意思。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这场狼人杀并没有在第一局时就让他们所有真正的玩家直接对上。
方锈对其他人也不是很有所谓, 他唯一的目标，只有【智者】。
杀了【智者】, 然后打出TE线结束副本，让其他人输掉，是他规划的最好结局。
而【智者】正好和他分在了同一组。
他可以在这里就解决掉【智者】这个……用解行水的话来说, 就是“令人生厌的虫子”。
【智者】在游戏世界里是没有身体的，但在副本里, 是有的。
方锈进入A通道后，就见A通道里有一块小小的屏幕，显示A组玩的狼人杀有什么样的身份。
【狼王x1
狼人x3
平民x4
预言家x1
守卫x1
女巫x1
奇迹商人x1】
下面还有贴心的介绍。
【真人狼人杀规则：
1、玩家将在场地内根据开灯关灯模拟天亮天黑进行游戏；
2、玩家天亮时可发言, 无需按照顺序，有半小时的讨论时间投票；
3、狼队玩家请自行狩猎。
身份介绍：
狼王：若在天亮时翻开身份牌即为自爆，不死亡、不淘汰，等待狼队结果。狼队可立即进入天黑刀人；
狼人：与狼王一起寻找猎物，请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平民：也许平民也有出乎意料的力量；
预言家：你可以向法官询问一个人的身份牌；
守卫：守护一个人或许是需要赌上自己的命的；
女巫：你有一瓶毒药, 也有一瓶解药, 可你要怎么让TA喝下你的药？
奇迹商人：你可以随机送给一个幸运儿“查验”“毒”“守护”, 但请千万小心, 不要跟狼做交易，毕竟你的反抗不一定有用。】
方锈微微挑眉。
怎么感觉这个狼人杀……
狼人刀人的时候，对方是可以反杀的呢？
“请九等公民-方锈进入游戏间。”
方锈毫不犹豫地走了。
只是在走之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罗运。
不知道这个副本里给罗运的身体是不是罗运原本的模样。
反正这个副本的罗运看上去就像是个衰仔。
他其实不瘦，相反有几分壮硕，但那张脸看上去很阴郁，尤其是那对眼睛，眼窝凹得有点深，再加上不知道怎么来的黑眼圈，一眼看过去，就给人一种“印堂发黑”的感觉。
罗运察觉到了方锈的视线，他目光幽冷，显然和方锈是一样的想法。
方锈进入房间，率先看到的就是一个男人站定在椭圆形的长桌前。站的那个位置，正好是主位。
男人戴着手套，把玩着手里的十二张牌。方锈看见男人，不自觉地轻挑了下眉，就听对方悠悠开口，语气客气，却又莫名夹杂着暧昧：“你好，我是本次的游戏的法官。”
方锈停了停，轻哼一声，停在男人面前，也不打算打招呼了：“直接抽身份卡？”
“是的。”男人的手指一滑，如同开扇子一般，瞬间就将身份牌均匀地展现在了方锈面前：“你想抽中什么？”
方锈本来打算抽完卡直接走人的，听到这话后，轻哂了声：“还能选？”
对方点头，空着的那只手冲方锈伸出：“如果你打算用一个吻贿赂法官的话。”
方锈直接将祂的手挡下：“不了。”
他语气幽幽：“毕竟我们不熟。”
“…我错了方锈。”
解行水反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我只是想逗一下你。”
方锈随手从祂手里的卡片中抽出了一张：“松手。法官不要对玩家动手动脚。”
解行水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方锈。”
方锈对上他诚挚的眼眸，并没有丝毫心软：“松手。”
解行水还是没有乖乖松开他，甚至低下了头颅，用脸和耳朵去蹭方锈的掌心：“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这么玩了。”
方锈垂眼睨着这位在自己面前毫无底线的神，他其实也没有生气，就像解行水在逗他一样，他也在逗祂。
但总是是解行水更害怕他会生气。
方锈稍稍屈了屈手指，摩挲了一下祂冰冷的耳廓：“差不多就行了，我想早点结束这个副本。”
早点结束这些事。
因为他还有比这些事更加重要的事想要去做。
为此，方锈都特意看好、计划好了。
他说：“我不喜欢单人本，但也不喜欢这种多人本。”
解行水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祂勾起唇：“好。”
然后方锈在最靠近法官的位置上坐下，等待下一个人进来抽牌。
每个进来的玩家看见解行水，神色都有点莫辨。
方锈跟解行水的关系，在整个游戏世界都是明牌的。
如果解行水帮方锈……
大家领了自己的身份牌，纷纷落座。
解行水做起法官来，还挺正式。
他打了个响指：“现在，天黑请闭眼。”
刹那间灯直接黑下来，方锈现在是正常人的身体，做不到像之前那具身体那样，只要有一点，哪怕微弱到人的肉眼都无法捕捉到，对于他来说也足够。
现在这个黑法，就像是失明一样。
“现在进入第一夜，请狼人寻找你们的猎物。”
方锈是玩过现实的狼人杀的，如果不是解行水刻意改词的话，那就是这个副本里的狼人杀跟现实世界认知的狼人杀完全不一样。
更别说方锈还听见了风声、鸟叫……这个声音的感觉，不是室内。
方锈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见自己身边站着原情，还有两个NPC。
原情警惕地看着他，方锈直接道：“我的身份牌是狼王。”
两个NPC说自己是狼，原情也是狼。
而他们现在站在一座空城里。
从广场来看，应该是模拟幸福集团的区域版图，但肯定不是真实的场景。
“幻境？”
“也有可能是虚构的空间。”
方锈回答原情。
“寻找猎物……”
原情蹙眉：“我没玩过现实版的狼人杀，但现实版肯定不是这么玩的。这个寻找猎物，难道是说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也是可以行动的，需要我们去找到他们并杀了他们？”
从进通道开始，解释身份的板子上，就有这个游戏的玩法暗示。
方锈应声：“大家散开吧，四个人一起行动太明显。”
另外两个NPC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懵懵地看着他们。
方锈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原情又问：“这样行动的话……难道我们可以多杀？”
“显然是的。”
方锈勾起唇，看她一眼：“你在我这边，可真不巧啊。”
原情从背包里变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狙击枪，上头刻着白色的芍药花纹：“这话也是我想说的。”
他们在一队，不能互相攻击，可真是不巧啊。
两人没再多言，直接奔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虽然原情并不待见【世界秩序】，但她和【世界秩序】是一样的。
他们都想杀了【智者】。
原情是不知道【智者】做了什么，但她知道【智者】是影子公会的神，也是公司出来的人。
是一个罪恶满盈，已经上了异常事件管理局的通缉名单，见了有机会就可以立即击毙、先斩后奏。
方锈要找【智者】，她也是。
但率先遇见【智者】罗运的，只会是方锈。
方锈看着站在罗运身边的【小丑（joker）】利普斯、【月下巫女】巫月白，甚至还有——
【不落的太阳】赫斯利。
赫斯利的状态有点奇怪，他好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神色有些僵硬。
方锈是知道的。
他现在拥有完整的记忆，所以知道这些人都有些什么招数。
利普斯和巫月白以及罗运三个人加起来，在赫斯利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是有办法控制住赫斯利的。
因为他们三个正好都有跟精神相关的技能。
巫月白是女巫就不用说，她的完美的控场辅助，还能跳诅咒之舞，有极其强悍的杀伤力。
利普斯是【小丑】，他的攻击手段本就偏向精神、幻境这方面。
而罗运……
不是附身在谁身上的罗运，是很强的。
因为他不受那个限制了。
他那个无形的力量，太容易让人中招。
方锈挑眉，故意说：“你们这是…四个狼直接自爆了？”
罗运他们只是临时凑在一起的队友，并没有互爆身份，他们也不在意互爆与否。
因为他们都想要解决【世界秩序】。
“少废话。”
巫月白背后现出一轮皎洁的圆月，她像是将天上的月亮都偷了下来给自己做背景一般，抬手起舞的刹那，柔和的月光将她整个人都照耀得像是月下神女。
而赫斯利也是毫不犹豫地出手。
只是大片的火焰在烧灼起来之前，方锈就直接甩出了S级道具。
【海神之泪】！
那个给书小小准备的道具，没给书小小用上，倒是在这里使用了。
【海神之泪】这个道具，有一个逆天之处就是，使用后它会下百分之百含量的【海神的眼泪】直至副本结束。
作为唯一可以熄灭不灭火的道具，任何火在【海神的眼泪】面前成了虚无。
但这并不代表战斗可以就此终止。
因为在巫月白动的那一刹那，洛诺克和罗运也都动了。
“不要看他的眼睛！”
方锈则是一手使用道具，一手召唤神赐。
在他一个人挡下了罗运和洛诺克的攻击时，因为能够感觉到疼痛，在神赐被砍得震鸣时，方锈也微微皱眉。
罗运和洛诺克到底不是什么杂鱼。
注意到他的表情，罗运冷笑了声：“舍弃了那具身体的你，可不一定还有那样的战力了。”
那具身体，不会疲惫，不会疼痛。
不会被那些软弱的东西给束缚。
方锈压根懒得说话。
那边赫斯利也在他们过招时再度出手。
【海神之泪】的确熄灭了他的火，可赫斯利是【不落的太阳】，他的天赋，是【火种】。
只是方锈也不是那种放着那边一个辅助跳舞给他加debuff，给罗运他们加buff，还等赫斯利再起的傻子。
他掏出了自己的第二个S级的道具——
【双生花】！
这个道具可是使用后，可以分裂出第二个方锈的存在！
只是他有道具，他们同样也有。
罗运和洛诺克同时出手道具，一个保护赫斯利和巫月白，一个限制两个方锈。
方锈可用的S级道具不多，击杀雀鹰后得到的道具他并不能使用，因为他们现在还算是神战。
所以方锈选择的是将神赐交给自己的分身。
而面对罗运和赫斯利的攻击，方锈直接跃起，一个空中劈叉，看着架势，完全就是打算用自己的脚去接。
不自量力！
看我把你的腿削下来！
洛诺克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骨制的镰刀就猛地砸在了方锈的脚踝上。
他预想的血腥刺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的骨刀砍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发出了一声“嗡”的颤鸣。
方锈在洛诺克错愕的时候借势猛地一踢，直接连人带刀将其踢开。
而与此同时，方锈的另一只脚被罗运那股无形的力量缠上，将他拉向了罗运。
方锈不满不慌，在踢开洛诺克的同时，借力一转，直接用脚踝砸向了罗运。
他动作太快，这一套下来，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罗运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自己的颈侧。
方锈的脚踝和他的手腕碰撞在一起，剧痛袭来的瞬间，罗运差点疼到昏厥。
方锈就这么一脚，直接将他的手骨震碎，也踢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还沾了点在方锈那儿。
方锈一个利落地旋子转体落地，在空中旋转时就卸掉了反震过来的力，也让他们看清楚了他脚上那究竟是什么。
说来也是诡异，那居然是一个像是脚镣的脚环！
漆黑的，束缚在方锈的脚腕上，就差根链子……
罗运捂着自己的小臂，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受过伤了。
但现在两次，足足两次，都是方锈带给他的。
一次，是极其可怖的污染，重创了他的灵魂，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剧烈的疼痛使他面目狰狞，但他却在狂笑：“想要得到力量，就要付出代价。”
罗运望着方锈：“这就是你付出的代价吗？成为祂的奴隶？”
方锈：“？”
他轻啧了声，从背包里掏出了在《666号病院》中，从解行水手里收走的匕首：“你这人……一看就没有对象。”
“……”
方锈偏头，用匕首挡下了洛诺克再一次组织起来的攻击，同时敏锐地避开了他丢过来的道具。
那个方锈曾经吃过一次亏的黑色的小球。
后来方锈在神战的道具池里见过，那玩意儿叫【追魂夺命】，是罕见的攻击型道具，虽然只有A级，但确实很顶。
方锈勾起唇：“跟你们这些单身汉说也不懂。”
这明明是情侣之间的情趣。
作为在场五个人里唯一有对象的，确实和他们有点格格不入了。
所以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开打算了。
罗运用了道具治疗了自己，再次冲了上来。
.
就在他们那边打得如火如荼时，庄梦感觉到了换了环境，因为气温有点不一样，她听见解行水说：“守卫请睁眼。”
抽到了守卫牌的庄梦睁开了眼睛，就见自己坐在一间房间里，跟刚刚那个房间完全不一样。
庄梦若有所思。
她没有听见说狼人请闭眼。
她看向窗外，这是一座城市啊。
还没等庄梦做什么，解行水的声音又在这片空间响起，但是只有庄梦可以听见：“守卫请选择守护的对象。”
庄梦微怔。
她玩过现实世界的狼人杀，在破晓、在异常事件管理局的时候，跟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玩过。
庄梦还挺喜欢这种游戏，因为很有趣。
所以她很熟悉相关流程，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法官说的应该是“今晚被刀的是x号，守卫你要守护他吗”。
但是现在法官是让她直接选择守护对象。
再结合进来时看见的身份介绍……
庄梦习惯性抬眼，哪怕看向的是天花板：“我要守护1号方锈。”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解行水说：“1号玩家正在战斗，守卫守护成功，将在五秒倒计时后加入战斗。”
赌对了！
庄梦毫不犹豫地就开了天赋，将身体交给了副人格。
“天赋&#183;双生！”
“天赋技能&#183;狂化！”
然后在庄梦被送到方锈身边的那一刻，方锈就有所预感般往前一步，迎向智者，将自己的背后留给了庄梦。
白头发的庄梦拎着比她还大的镰刀，直接和洛诺克对上，镰刀与镰刀直接碰撞出火花，副人格哈哈大笑。
“哥哥！我来啦！我终于可以和你并肩战斗啦！！！！”
智者和洛诺克被两人联手逼退，洛诺克不可思议地看着庄梦：“怎么可能，你只是个玩家，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和他们匹敌的实力？！
他们可是都见过“世界树”的存在，是神榜上的……
方锈轻哂：“这就是犯下了傲慢罪的人啊。”
高高在上地挂在神榜上，早就与如今的副本脱节了。
副人格那双猩红的星星眼瞳，看着实在不像是正常人类，她撩了一下自己的白发，抬起下巴高傲道：“我确实就是个玩家，但我就算只是个玩家，也可以随便踩死你，你谁啊，这么跟我说话？”
“能这么跟我说话的就只有两个人好吗！”
方锈一个人时，就可以挡住罗运和洛诺克，至于赫斯利和巫月白，那边已经跟第二个方锈打起来了。
而现在，战局多了个庄梦，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局势几乎是瞬间就往方锈他们这边倾倒，再多的道具，只是用来拖延战局的时间。
结果已经注定。
当洛诺克被庄梦逼退时，复制体方锈将神赐的刀刃丢回给本体方锈，同时接入方锈的面板，从方锈的武器栏里随便挑了把武器应战。
神赐直逼罗运！
而罗运做出的最后反击时候用那股无形的力量缠住庄梦，将庄梦拉到自己身前想以此逼停方锈。
可方锈却眼睛都不眨一下，神赐直接将庄梦和罗运一起穿透！
罗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却又在狂笑，当知道失败已成定局时，他就神志不清了。
现在对于他来说，能刺激、嘲讽一个是一个：“小姑娘，这就是你们选择的人哈哈哈！他比任何人都要无情！”
“……发什么疯？”
副人格骂了句脏话后，直接挥刀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姑奶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精神病。”
罗运的头砸落在地上后，方锈将神赐□□，然后在罗运的震惊中直接将神赐钉在了他的脑袋上，穿透了他的头颅。
方锈伸手握住刀刃，开血祭时，罗运还在呢喃，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怎么可能……为什么……”
为什么方锈的刀伤不了庄梦？！
他明明看见那把刀穿过了庄梦的身体啊！
“组队卡。”
方锈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哂了声：“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但我还是想吃烤树皮的队长，庄梦是我的队员，我们使用了组队卡绑定。”
【组队卡】
使用此卡可邀请玩家加入你的队伍，加入后无视队友间所有伤害。
开了血祭的神赐，污染瞬间就蔓延到了罗运的脑袋、灵魂上。
他根本说不出第二句话，就直接消散在了空中。
【您已击杀玩家罗运！】
在这个弹窗后，又是一个新的弹窗叠加在了上面——
【因玩家罗运死亡，玩家罗运从游戏世界兑换的《角色扮演》app将在一周后永久关闭，请玩家自行选择上线下线，在副本内的玩家可终止副本，立即下线（正在参与神战的玩家除外）】
这条弹窗，游戏世界所有玩家都看见了。
他们错愕、震惊、迷茫，却也狂喜。
可以离开游戏世界了！！！
罗运……罗运。
是【智者】害得他们参加了这个要命的游戏！
是【智者】……
“事实证明，梦梦的选择没有错。”
赵周正蹲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风扬：“下线吧，这个世界残留的影子公会的人，就交给我。”
赵周正，已经没有下线的选项了。
“还有一周的时间，不急。等他们出来再说。”
知道风扬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也下线，赵周正低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因为他得承认，他是想下线的。
他的老婆和孩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作为一只猫下线都可以啊，正好他小女儿喜欢猫，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黑猫了。
.
和周蔺（白和善）在下本赚积分的周藏看见弹窗时，愣神了好一会儿，还是听到他哥说：“可以离开了。”
周藏这才反应过来。
他激动地比画了两下，然后又想起自己的手语学得有多糟糕，正要用本子写，周蔺就拦住了他：“方锈成功了。”
周蔺呢喃：“师父说得没错。”
天命之人，永远是天命之人。
他可以跳出所有的因果，因为只有摆脱命盘，他才能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是我之前着相了啊。”
.
而游戏内，方锈他们就算是看到了弹窗，也没有办法终止这场游戏。
因为他们这是神战。
“今晚行动次数已归零，请所有玩家闭眼。”
解行水的声音在这座城市响起时，每个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现在正在真人狼人杀，是受副本影响会有一些不受控制的动作的。
等到解行水这个法官说天亮了，他们才集体睁开眼睛。
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长桌上。
十二个人，一个不少。
而解行水说：“昨夜是一个平安夜。”

第122章 穷人生存指南（9）
怎么可能？！
这是所有真正的玩家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毕竟他们确实收到了那个弹窗。
已经变回主人格的庄梦微微蹙眉。
她是守卫, 她守的是方锈……难道是女巫用解药救了罗运？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罗运，就见罗运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没有看任何人。
如果是女巫救的罗运，那么谁是那个女巫？
巫月白、利普斯、洛诺克、赫斯利……会是他们四个中的谁？
庄梦排除了弥途和原情, 因为前者很明显是和方锈一个阵营的, 除非他是个两面三刀的演技派、二五仔；而后者就更不用说了，异常事件管理局的第一敌人，永远都是公司、影子公会。
但是那四个人里面, 庄梦也可以大致排除。
巫月白和利普斯只是想挑战方锈，并没有说一定和谁一边, 赫斯利…赫斯利被操控了的话，也有可能遵循罗运的意思使用解药，但概率还是比较小的, 因为操控赫斯利，明显得是他们几个人联手才能做到。
而且看赫斯利现在隐忍着怒意的模样, 很明显也是清醒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洛诺克了。
不知道为什么，洛诺克对方锈的杀意很浓。
不是敌意, 而是杀意。
他想杀方锈。
如果庄梦问方锈，那么方锈是能够告诉她答案的。
拥有完整记忆的方锈知道洛诺克为什么想杀他。
因为洛诺克的天赋是【炼魂】。
这个天赋是只要他吸收别人的灵魂，他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吸收的灵魂越多越好，越强大越好。
他垂涎方锈的灵魂已经许久。
洛诺克也是唯一一个, 屠杀了自己世界的所有人而成“神”的世界之子。
因为他本来就诞生于最为混乱的世界。
他甚至不仅馋方锈的灵魂, 也馋解行水的, 就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巨兽, 想把所有人的灵魂都给吃下。
而方锈和解行水留着他是有原因的。
解行水的原因是方锈，方锈则是……
差不多是时候了。
方锈漫不经心地想。
【智者】也解决了，可以让洛诺克把他吞噬的灵魂都给吐出来了。
不过这个狼人杀……
方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罗运，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震惊。
他有两个猜测。
守卫是庄梦，庄梦守了他，就不可能再守罗运。
所以要么是女巫，要么就是……
方锈轻轻勾唇。
这个本，是真的很有意思啊。
而女巫本人也有点混乱。
弥途就是那个女巫牌。
不同于其他人搞出的大动作，弥途根本就没动。他知道他只需要静待结果就好，无论是最初定下的因果，还是现在偏离后的结果，方锈永远都是那个中心，他可以结束这一切。
事实上他也收到了弹窗，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他的确不是现实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已经毁灭了，可已经见识过一个世界的毁灭的他，当然不想再见识到第二个。
尤其现实世界是高于他们存在的世界的世界。
在等待的过程中，弥途听见了解行水的播报。
祂问他：“6号玩家罗运被刀，女巫是否使用解药救？”
弥途说：“不使用。”
他没有救罗运，那么罗运为什么还能复活？
难道是……守卫？
而作为和方锈分头行动了的狼，原情也有点迷糊。
她确定她昨晚刀了一个NPC。
那个NPC是奇迹商人，发技能发到了她身上，因为她是狼所以交易失败，原情只能刀了他，不然就会暴露身份。
解行水：“因为昨晚是平安夜，今天由法官决定发言顺序，请12号玩家弥途开始发言。”
这个真人狼人杀，是没有上警的环节的。
因为把罗运票出去没用，他们一定要杀了他，所以弥途没有选择踩罗运。
弥途：“我是预言家，昨晚查验11号玩家利普斯是狼，如果有谁看到利普斯跟谁一起在攻击其他玩家，那么那些玩家很有可能都是狼。”
他相信方锈“昨晚”是单打独斗，要么也是带着庄梦一起。
听到弥途这话，方锈挑了下眉。
无论弥途是不是真的预言家，反正他这意图都很明显了。
在这儿跳神踩利普斯，就是为了帮他清理一点那些碍事的杂鱼。（跳神指狼人杀白天发言时玩家站出来说自己是神牌，不是神牌也可以说自己是神牌。神牌是预言家、女巫、守卫、奇迹商人）
轮到利普斯发言时，利普斯虽然没有玩过狼人杀，但肯定是要给自己洗一波的。
发言权兜兜转转到了6号罗运这儿，一时间真正的玩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因为他们都收到了，罗运死亡的提示弹窗。
可现在罗运就跟没事人一样，语气什么的都很自然：“我才是真正的预言家，昨晚查验的1号玩家，1号玩家是狼，而且他还刀了我，是女巫救下的我。”
女巫本人弥途：“……？”
不过…罗运为什么觉得是女巫，不是庄梦？
弥途若有所思。
身份牌上的技能介绍说明了，守卫守护一个人，很有可能是要直接加入战场，那么就说明“昨晚”罗运和方锈以及守卫打了起来。
那么守卫只可能是庄梦。
这就不对了啊。
难道是奇迹商人发了守护技能给别人，然后那个人守了罗运？
但这样的话不就是直接加入战场吗？
没有他的解药，罗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然后五号是NPC。
那个NPC一开口，就让本来就很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我是奇迹商人…昨晚我想跟7号玩家做交易，结果7号是狼，她刀了我。”
这一下，这个NPC连说自己是被谁救了都没说了。
按照现实世界的狼人杀，女巫和守卫都只能救被狼人刀了的人，像奇迹商人这种跟狼交易失败了的，不应该还能活啊！
几个玩过狼人杀的玩家都有点混乱。
只有方锈依旧淡定如初。
庄梦蹙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他们进入这个真人狼人杀时交换的信息和一些分析，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没有再纠结，而是豁然开朗。
所以轮到她发言时，她就没有太多的负担了。
庄梦：“我是守卫，昨晚守护的是1号玩家，我守护时正好加入了战斗，是6号玩家罗运、3号玩家巫月白、9号玩家赫斯利、11号玩家利普斯在攻击1号玩家，不多不少，刚好四个，所以大家白天把谁票出去我想心里都有数。好了，我过。”
解行水：“1号玩家请发言。”
1号玩家方锈言简意赅：“投罗运。”
庄梦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跟票。
弥途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方锈，至于罗运，则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方锈。
就见方锈神色淡然，还冲他微微颔首，没有半点被惊到了后该有的表情。
至于其他真正的玩家，他们对于罗运还在场这件事也很奇怪，所以在犹豫过后，都投了罗运。
甚至包括洛诺克，也把票给了罗运。
方锈他们这儿还有两个NPC是狼队友，最好控制，方锈是狼王的身份牌，他说投谁，就投谁。
所以第一局，罗运就直接被票出去了。
解行水当法官当得很尽责：“6号玩家出局，请留遗言。”
罗运冷冷地看了一眼方锈：“我记住你了。”
方锈勾唇，冲他挥挥手。
因为不能说话，他只能做口型——
“我知道你是谁”
关注着他们之间交锋的玩家们一愣，罗运也是一怔。
他对上方锈含笑的眉眼，脊背莫名炸寒。
那头法官又敲了敲桌子，看向罗运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寒凉：“玩家请不要交头接耳。”
祂淡淡道：“6号玩家留完遗言请离席。”
罗运看向解行水，眼里是深深的忌惮，所以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解行水：“那么现在，天黑……”
“不用第二夜了法官。”
方锈懒懒开口：“我申请提前结束这场游戏。”
……什么？
所有人把视线放在了方锈身上，不明白他又要干什么。
就见方锈看向了那个自称自己是奇迹商人，被原情刀了的NPC，语气淡淡：“你们高等公民真无聊，是觉得我们有趣所以想要近距离观察我们？还是这就是你们举办这场真人游戏的目的？为了扮成我们这些低等公民？”
听到方锈这么说，那人也不再装了：“你怎么知道的？”
方锈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道：“都不是吧。”
他抱胸，轻勾着的唇带着淡淡的讥嘲：“你们只是在寻找最适合的容器。”
“……等下。”
巫月白蹙眉：“什么意思，我没跟上你的思路。”
庄梦解释：“所有九等和八等公民，都是容器，线索就在那所谓的【怪物图鉴】中，只要我们杀了一个九等公民或者八等公民，就可以得到这个线索。”
但因为副本身份意识buff带给他们的规则，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也还是有法律的，比如同等级公民之间杀人，是会被执法者击毙的，而他们推测执法者可能是A级或者S级，大家都秉承着不招惹最好的念头在进行游戏。
方锈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直接召出神赐，把刀往对面那个NPC身上一扎——
【解锁怪物图鉴：隐藏S级-一具容器】
【说明：一个没有灵魂，只会盲目劳作的容器罢了。你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小心被高等公民追杀哦~】
方锈：“九等公民和八等公民只知道赚钱、工作，眼里只有一个目标，没有多余的感情，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能称作人，他们只是大批大批等待注入灵魂的容器。”
“而灵魂，就是所谓的基因改造剂。只要注入，就能够诞生灵魂。所以七等公民能够拥有生育权、结婚权，因为有灵魂，才能拥有感情。”
其实那所谓的灵魂，只是污染，根本算不上是灵魂。
是“邪神”产物的产物入侵了容器，占据了容器。
“但容器会坏，所以你们需要想办法换新的容器。”
方锈随意道：“我查过了，真人游戏从很早很早就开始举办，但至今都没有提到过那些参加完真人游戏的人都去哪里了，无论是死是活，都没有着落。”
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被“重新生产”了。
甚至于夺得了新的身体的这些高等公民们，也是如此。
他们被重新生产，变成了低等公民，只等待灵魂觉醒的那一天归位。
方锈：“以上，都是我猜的。现在就看我猜的对不对了。”
智力并不高的赫斯利很想问一句，既然如此的话，那这个本为什么要叫《穷人生存指南》。
似乎是知道会有这个疑问出现在众人之间，方锈又补充了句：“以及你们转化为低等公民后，不一定能等到觉醒就会死。”
他讥嘲地扯了扯嘴角：“因为你们很有可能在没觉醒时就被高等公民当做容器使用，又或者再一次注射基因改造剂，被替换……怎么说呢。”
方锈睨着那个NPC，对这个世界所有的NPC都发出了嘲讽：“你们一直都在进行无意义的内耗。”
也许这个世界，一开始高等公民并不是这样少得可怜的。

第123章 穷人生存指南（10+11）
方锈这一举动, 直接让副本跳过了一大片的关键剧情，从开头快进到了结尾。
这场真人狼人杀，也注定玩不到结局。
但其他人预想的暴怒、被戳中伤口的心虚……这些都没有。
NPC有的反而是一片茫然。
那个NPC静坐在那, 就那么看着方锈，不言、不语。
场内一时间很安静。
方锈在心里轻哂了声。
看样子不能被称作人的“容器”不只是八等、九等公民啊。
这些本来应该是人的高等公民们, 也已经快要不能被称作人了。
“穷人生存指南”
指的是所有人。
因为这些高等公民, 终会被抹去所有的情绪，灵魂在污染中一点点消亡，最后这个世界, 只剩下茫然的阶级制度。
都是空壳。
全是被摆在舞台上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表演的木偶罢了。
最终还是解行水打破了这份寂静：“诸位。”
祂打了个响指：“上面说这场游戏结束了，有人想要见见你。”
“你”
指的是方锈。
方锈并不意外。
他把神赐重新召回来握在手里, 看向了洛诺克：“在见他们前，先让我解决一件事。”
毕竟见了后很有可能就没法在这个副本里解决洛诺克了。
方锈不喜欢拖，尤其他出这个本后有更重要的事要跟解行水去做。
他不想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分心。
洛诺克深知自己不是方锈的对手, 尤其现在没了罗运，他们也没有办法可以控制住赫斯利, 赫斯利可能比方锈更想解决他。
因为在方锈说这话时，赫斯利就已经站了起来，看向洛诺克的目光已经是在看死人的视线了。
巫月白看了看赫斯利, 又看了眼弥途，再看看显然不打算插手的利普斯，最终也选择无视。
她只是个辅助，又不是方锈那样的战斗机。
想跟方锈打，只是骨子里的挑战欲作祟, 也不是真的要弄死方锈。
非要说, 她对心愿劵当然也有想法。
她还是想要再试一试, 把她的世界变回来。
但估计很难吧。
巫月白玩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想。
泼出去的水, 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呢。
洛诺克知道自己是孤掌难鸣：“我认输。”
“你只有一次认输的机会。”
方锈悠悠起身：“但你已经错过了。”
而【绝对理智】把握住了。
这场战斗，是没有悬念的碾压。
先不说方锈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洛诺克，就说还有被控制了的赫斯利在旁边燃烧了他的愤怒之火。
当神赐钉入洛诺克的心脏时，方锈抬手压在了洛诺克的脑袋上，声音平静，却宛若恶魔低语：“把你吃过的灵魂都给我吐出来。”
洛诺克这样升过维度的人，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死，方锈不用血祭污染他，吞噬他的灵魂，将他的SAN值归零，洛诺克就不会死。
就算是生命值掉到了0，他也只是被淘汰，而不是被击杀。
洛诺克现在嗓子都被自己身体里灰色的血液给糊了一片：“吐了、咳…吐了你就放过我吗？”
“我对杀人没有什么执念。”
方锈睨着他，这间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刀刃和火焰留过的痕迹，不难想象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战斗。
洛诺克松开了自己手里本就不怎么握得住了的镰刀。
骨制的镰刀轰然落地，在自己主人的示意下粉碎成了一地的齑粉。
而与此同时，方锈能够感觉到，无数的灵体从洛诺克的身体里飘出来，洛诺克灰色的头发也瞬间变成了白色，甚至于他整个人都看上去无比虚弱了。
方锈将神赐拔出来。
【您已淘汰玩家“死神之镰”洛诺克】
方锈看向了解行水。
解行水低叹一声，很是无奈：“好，我知道了。”
祂其实是真的不想管那些人的死活，灵魂就更加了。
可祂那位人类爱人，嘴上说着和我无关，还是想要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真是……
祂会吃醋的啊。
目睹了全程的原情看着方锈，神色有些复杂。
方锈，是个很复杂的人。
可也正是因此，他才是人。
人本身就是极其复杂的生物啊。
而且方锈……
原情蹙眉，终于正眼仔细端详这个她极其反感的存在了。
是她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方锈有点像她的老师？
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方锈身上，但方锈却并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解行水：“你带我去还是有别人来？”
“当然是我带你去。”解行水冲方锈伸出手：“走吧。”
方锈是真的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搞这些。
可他还是伸出了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解行水的手上。
解行水的体温永远是冰冷的，如同一块柔软的冰，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每一次触碰这样的温度，方锈都会想，冬天的时候，如果解行水要抱他，还是不要用人形态吧。
毕竟他自己的身体是正常人类的身体。
会疼，会怕冷也会怕烫。
方锈跟解行水离开了这间房，但没有人拦他们。
弥途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低声说：“终于要结束了。”
他说的既是这场游戏、这个副本，也是所有的一切。
“你曾经预言说祂醒了就是世界末日。”
巫月白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问你祂是谁，你总是不说，后来我也有所猜测了。”
她猜是“世界树”。
而现在，她猜“世界树”是解行水。
巫月白看向弥途：“你现在说终于要结束了，是指末日停止了吗？”
“是。”
弥途说：“其实当他诞生的那一刻，就要停止了，只是中间出现了太多的差错。”
方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大概只有弥途才知道。
毕竟就算是解行水，也窥视不了命运□□，因为没必要。
祂可以随便地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动动念头，就能碾碎命运□□。
而弥途是真真正正的【预言家】，是【先知】，是所谓的“守门人”。
他知道世界所有的秘密，知道一切。
他知道这个世界又多少个“世界”，知道在这之上还有什么，知道至高的存在，也知道解行水不是什么“世界树”。
他是守在至高门口的那个不算人类的人类，一旦至高从沉睡中醒来，那么他将第一个发现。
因为至高醒来的那一刻，就是他迎来死亡的那一刻。
他的灵魂会四分五裂，化作成千上万的信鸽，为所有世界意识送去信息。
但方锈，并不是因此而被诞生的。
现在大部分玩家口里的“现实世界”，最初选择的世界之子，早就已经死在战争中。
后来再选中的原情，又被方锈阴差阳错地用现在玩家口中的邪神产物给污染了，也因此失去了世界之子的资格。
——所以，方锈是在原情还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出生了。
世界意识做不到一次性选两个，他是在中途才被世界意识发现的。
那么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方锈是怎么诞生的呢？
没有神力、没有世界意识的推波助澜。
方锈是最纯粹的一个人类。
他是一对正直善良，还有点执拗古怪的爱人生下来的孩子。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弥途就看到了他所有可能的命运。
而这些命运无一不指向他将杀了至高，成为至高，代替至高。结束这末日，这场浩劫。
看到的时候，弥途也有几分不确定。
因为至高就是最高的存在，至高是脱离了命运的，就连命运跟祂都不在一个维度，比祂的维度还低，祂可以轻松随意地拨弄命运。
在这样的情况下，命运又为何会这么显示呢？
事实证明，弥途保留的那份怀疑并没有错。
这个人类的命盘完全脱离了他所窥视到的任何一条路、一个结果。
命运就好像是戏耍了他这个窥视者，给了他希望，却又要无情地碾碎。
弥途多少是有点自闭的。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至高注意到了这个人类。不仅注意到了，至高甚至还直接主动的污染了他，将他拉进了“游戏”里。
这场神明的游戏，本身就是至高创造出来打发时间取乐用的。
但那个人类进来后，至高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也不会乱逛、乱想了。
祂的眼里，只有那个人类。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从那一天开始，弥途就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他窥视过命运□□很多次很多次，永远都窥视不到这个被至高取名叫方锈，还能给至高取一个至高亲口承认了的名字的人类的真正命运。
命运□□不是不会现出他的未来，只是方锈的未来，从来就不会被命运□□所算到。
他……是唯一一个跳出了命运□□、和解行水一样存在的人类。
.
方锈见到了高等公民。
这些高等公民看上去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有什么的话，无非就是他们的衣服看上去挺贵的。
但方锈悄悄开了【心电感应】，和之前联系庄梦的不同，这次是全范围覆盖的，然后他就发现，“穷人生存指南”这个名字取得真好。
因为“穷”，不一定是指金钱上的。
方锈收了自己的天赋技能：“你们的灵魂已经残缺得很厉害了。”
这些人全部都被邪神产物给污染、侵蚀了。
“你分析得很对。”
坐在最中央的女人淡淡开口：“包括你刚刚在底下说的那些也是。”
她的面色看上去很是苍白：“那么你有办法吗？”
方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占据了罗运身体的人：“你们很怕祂啊。”
虽然他们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方锈感觉到了。
这些人全部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身后的神。
女人深深看了眼方锈：“不是我们怕他，是我们体内那个支配着我们的……它们在恐惧着他。”
她并不知道解行水是什么身份，她以为祂和方锈是一样的存在。
这些人都是被“邪神产物”所污染的，也有可能是邪神产物的产物。
方锈看向解行水。
解行水耸肩：“那些东西跟我送你的那些不一样，它们是脱离于我，却又能被我操控的。”
等于只要解行水想，祂可以分分钟钟操纵这个副本加起来过千亿的NPC。
方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真心觉得脑子疼。
他曾经还没跟解行水在一起、还没见到那所谓的什么“世界树”时，用【灵魂控制】——人物角色满级后还可以继续解锁新技能，【灵魂控制】就是其中一个，只是使用需要先决条件——他用这个技能操纵了几百个NPC，脑子就差点没炸开。
真是神和人的区别。
说起来，那时候解行水也跟推销员似的在他脑海里热情洋溢地问他要不要成为和祂一样的存在。
祂总想将他变成神。
从前方锈不太明白，现在已经知道一点缘由了。
因为神，总会舍弃掉一些东西。
比如作为人的太多感情，这样他就不会去关注别人，只会关注和他一样存在的祂。
解行水想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为他。
方锈的思绪拉回来，看向了这些人，忽然有了个更加大胆的猜测：“……这不是副本。”
解行水挑眉。
就听方锈肯定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快要崩坏了的真实世界。”
说融合了其他的副本进来，是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已经要崩坏了，所以可以随便塞东西进来。
它已经接入了游戏世界，知道了游戏世界的存在，游戏世界也可以随时接入它，这些还勉强保留人的意识的“NPC”，可能会变成玩家，也有可能会变成有意识的NPC，就如同瞐翰那样。
这个世界现在就差那临门一脚。
屋内登时一片寂静。
最后是那个女人再次开口：“你猜得对，外来人。”
她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眉眼间带着淡淡忧伤。
有人忍不住道：“都是因为那些东西！那些就是灾厄！”
他没能说出来那些东西叫什么名字，但方锈知道。
游戏世界的大部分玩家，管它叫做“邪神产物”。
方锈的表情有一瞬的很淡。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个女人就驳回了那人的话：“这是我们犯下的贪婪之罪，和那些东西无关。”
她平静道：“如果不是我们起了贪念，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们发现了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却没有敬畏其，反而是想着掌控、操纵。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他们的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
对于清醒的人，方锈见的并不少，但他有个小问题：“你们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资本当道吗？”
女人并没有避讳：“是。”
她直白道：“我们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钱和权至上，但也没有现在这么过分。”
不至于普通人连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毕竟他们都很清楚一个道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一个财团能够成为财团，凭借的并不只是领导人的能力，还有底下人的努力。
女人望着方锈：“你那么聪明，会有办法的吧？”
有办法拯救他们这个世界吧？
“我不是什么救世主。”
方锈诚恳道：“比起现在后悔，你们不是更应该在开头就想明白后果吗？”
有人听到他这么说，登时坐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就被女人一个眼神给震慑住。
女人点头：“你说得对。”
她低声：“道理谁都明白，但人类不就是如此吗？总是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又总是想要挽留。”
“哦。”方锈有时候真是自带嘲讽技能：“我就从来不会后悔。”
他说：“既然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为什么要后悔呢？再说后悔也没用。”
而且想要挽回和后悔，不应该放在一起。
“想要挽回，是努力。后悔，是沉湎于过去。”
女人微怔。
她那双原本有些灰败、死寂的眼眸，在听方锈这么说时，登时就亮了一点。
解行水在后面看着，抱着胸轻啧了声。
也是因此，祂伸手，勾住了方锈的脖颈，将方锈往自己这里带。
方锈还想说点什么的，被祂给憋了回去。
他皱眉看祂：“你又犯什么毛病？”
“别再散发你那该死的魅力了。”解行水用指腹轻捻了一下方锈的颈线：“你的迷弟迷妹们已经够多了。方锈，我从不大度。”
祂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杀死他们。
“……我什么都没干好吗。”
方锈觉得这神真是离谱：“我甚至都没打算帮他们。”
“为什么……”
有人想要问方锈，又被女人给拦了回去：“你说得对。”
女人：“这是我们的事，这是我们的世界，该我们自己去拯救。”
随着女人说出这句话，所有还在场内的玩家面前都亮起了淡蓝色的光屏。
通报很短。
【玩家“世界秩序”方锈达成TE结局：也许未来】
【《穷人生存指南》是一个还没有完全崩坏被收入游戏世界的副本，也许只会开放这一次，也许未来的某天玩家们可以在游戏池上看到它上架。】

第124章 正文完
所有玩家出来后, 角斗场上难免有些安静。
这场游戏并不会直播，而且他们从副本里出来时，也不会被直播, 但所有玩家都能知道结果。
因为神榜上只剩下了两个名字。
【No.1 世界秩序】
【No.2 希望与守护】
洛云苏他们没有说什么，直接离开了角斗场。
或许是去信仰他们的公会做一个高能玩家, 又或许是成为没有公会的自由人玩家, 反正他们的维度，又降到了和其他人一样的程度。
弥途冲方锈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方锈觉得有点怪, 但能够让他感觉到弥途对他的敬意的礼。
然后弥途也离开了角斗场。
庄梦他们本来是想跟方锈说什么的，但原情看向了方锈：“【世界秩序】, 可以和你聊聊吗？单独的，你要带上【希望与守护】也行。”
方锈有点意外地看了原情一眼，不太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但还是点了头。
于是方锈就和解行水跟原情到了角斗场的另一边角落。
庄梦他们也无意窥探他们的话题，先自己聊了起来——对于上线下线的事, 庄梦还顺便跟他们说了一下刚刚那个副本是什么样的。
“你有事吗？”
“…是有。”原情蹙着眉看他：“你父母是谁？”
听到她这么问，方锈轻挑了下眉梢：“我不知道，我也不是很在意。”
原情沉默了会儿, 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了：“我的老师，她也是我的教官。在一次回家的路上，她和她的爱人遭遇了车祸，车子从悬崖跌落进了大海，在车上的还有他们才满一岁的孩子。当时异常事件管理局还没有成立, 只有异常调查组, 调查组认为, 是有人袭击, 伪装成了事故。”
“你和我的老师在动手时，有些相像。”
原情轻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想办法给你们做一次亲子鉴定，我还留有老师的DNA，我还没进入游戏的时候，一直在想办法找寻老师的下落，哪怕我现在进了游戏，异常事件管理局也还在寻找。”
她是有下线的选项的。
原情还把当年的时间说了，怎么说呢…她老师的那个孩子，正好能够跟方锈对上年纪。
解行水在旁边做了个透明神，但又没有完全透明。
祂扣着方锈的手，在听到原情说这话时紧了紧。
多么卑劣啊。
神垂下眼，掩住眸中的自嘲。
祂在这种时候，还在担心方锈会因此和现实世界再次拥有联系。
但是方锈问她：“你没有别的事了吗？”
方锈这话，真的很容易被理解为“你找我就是为了这点事吗”。
所以原情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方锈说完这话，就瞥了一眼解行水。
他不用说别的，解行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祂眉眼弯弯，手上的力度稍微松了松。
方锈现在是感觉得到疼的。
而且…方锈其实是怕疼的。
他只是不会说。
“……等等。”
原情忍不住：“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历，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
方锈没有回答这话。
他只是停下来听原情把话说完了，然后就走向了庄梦他们。
但那一瞬间，一直不太擅长动脑的原情忽然就明白了。
对于方锈来说，他和现实世界的联系、羁绊，早就断了，又或者从他在没有记忆的时候跟父母失散开始就没有了。
他的生活、生命，真正有意义的那一刻，是他踏入这个世界。
他就算有下线的选项，不用解行水说什么，方锈自己都会给它抠掉。
原情垂眼，终究还是把那句“如果你真的是他们的孩子的话，那么你在现实世界还有亲人”给咽了回去。
她转身，和方锈背驰而行，打开了游戏面板，选择进入破晓公会。
大概以后不会再见了吧。
原情想。
.
“虽然《角色扮演》APP会永久关闭，但我觉得在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
庄梦轻声说：“已经进入了现实世界的污染怎么办？”
方锈悠悠：“所以，这就需要你们这些怀揣着一颗拯救世界的英雄心的人站出来了。”
以为所有人都可以回去的叶隐珏愣住：“什么意思……”
许别楠淡淡道：“一周后关闭，代表这一周还是可以上线下线的，需要有人去现实世界把污染回收。”
他说：“但是这样也就意味着那个人会被污染得更深，污染过深的，恐怕再上线就没有下线的选项了。”
方锈点头：“比如说我就没有下线的选项。”
虽然他觉得很有可能是解行水给他关掉了。
方锈随意地打开了游戏面板，直接发了条全图公告，告诉所有玩家这件事。
然后方锈就收到了风扬的私信。
【风扬：不清除会怎么样？】
【方锈：现实世界会养出很多你们没有办法解决的怪物，不解决掉，还是会变成副本。】
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现实世界是有特殊力量，但是那些特殊力量，不足以和至高的产物抗衡。
只有至高才可以消灭至高。
在方锈回复风扬时，庄梦就说了：“我留下。”
几人一顿，许别楠皱眉看向庄梦，庄梦轻轻勾住许别楠的手：“哥，我想留在这。”
她没有说为什么，但许别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
在她脑海里的副人格也是一愣，然后嘀咕道：“你不用留下也可以啊，我们以后可以本子上见嘛，反正我俩也见不着面，只能聊聊天。”
主人格轻声回复她：“但是在这里，可以利用道具将你分出来。”
只有在游戏世界，她们才能永远陪伴彼此。
副人格：“那，你那个哥哥怎么办？”
许别楠：“我也留下。”
他摸了一下自己眉毛尾端的那道疤：“我的天赋比你们更适合留在这。”
他的天赋可是可以清除污染的。
庄梦看向许别楠，许别楠摸了摸她的头：“哥哥陪你。”
韩淮抓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也留下，这不用多说吧，我在现实世界也没什么眷恋的东西了，之前在公司，被奴役着干了这么多糟心事，就当我小小的戴罪立功一下吧。”
霍得刚想说自己也留下，就被庄梦用轻柔却毋庸置疑的声音定下了：“霍得，你出去。”
霍得手上又没沾人血，又是高校高材生，父母虽然说不上特别爱他，但对他也不差。
他在现实世界，还有大好的光明。
他只是一个误入了游戏世界的普通人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气氛到位了吧，霍得居然直接哭了出来。
他红着眼眶抹泪：“可我舍不得你们。”
对感动过敏的几个人：“……”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能出言安慰一句。
还是方锈懒懒道：“哭什么，叶隐珏也会留在现实世界。”
叶隐珏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方锈颔首：“你不当你的偶像了？”
“可我……”
“你选择加入异常事件管理局，那边肯定很欢迎你。”
叶隐珏茫然了：“啊？可是如果你们回收了那些东西的话，不就没有异常事件了吗？”
方锈啧了声：“我说过了，在现实世界被污染前，现实世界有可能就有属于现实世界的‘异能力’，这点异常事件管理局的人已经给予了我肯定。”
他随意道：“像你这种，可能回到了现实世界，还能保留天赋，在现实世界被叫做‘特殊能力者’，真想戴罪立功的话，不如去现实世界加入异常事件管理局。”
韩淮沉默两秒：“喂。”
他说：“你为什么不这么劝我？是我没有小叶年轻，不配是吗？”
“你在现实世界还有什么？成天窝在你那个书店，胡子拉碴的。”方锈的洁癖对他进行了鄙视：“不如来这儿打工。”
韩淮：“方锈你知道你现在很像那种万恶的资本主义吗？！”
“……”
他们只要在不太紧张的时候聊天，就总会聊着聊着互怼起来，并开始丢对方的黑历史以示敬意。
庄梦在旁边看着无奈又头疼，可每次都还是会忍不住笑。
而话题，总是会在解行水冷眼散发浑身寒意时终止。
这个神，真的很容易吃醋。
祂很讨厌方锈跟别人聊这么久，还聊得这么开心。
可祂又总是纵容着这一切。
真矛盾啊。
庄梦他们齐齐下线，去解决那些污染。
藏在游戏世界的影子公会的一些玩家，也找上了风扬，想表示他们可以回现实世界解决那些污染，但同样的也希望异常事件管理局和破晓给他们一条生路。
风扬故意回复他们说，你们接触太多污染一样会死，当然有人退却了，还是继续龟缩着，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死亡降临。
但更多的人向风扬表达了同一个意思——
【至少我们是为我们的世界而死的，就当最后做点贡献，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吧。】
人，就是如此复杂。
有人堕落，如同从地狱而来的恶鬼，丑陋阴暗。
也有人无私神圣，是最愚蠢却浪漫的英雄主义。
.
那个只有方锈和解行水可以进入的房间里。
方锈坐在床上，面前是亮起的淡蓝色光屏，他正在写游戏世界的大改革计划。
再过几天庄梦他们回来后，会有不少人以后就要住在游戏世界了，不能按照现在这个玩法玩下去，这样要不了多久，游戏世界就只有他和解行水了。
会很没意思。
解行水贴上他的脊背时，方锈顿了一下，到底没忍住：“…你真的很冰。”
他现在的身体不是之前的身体了，虽然身体素质很好，但也还是会怕冷的。
毕竟解行水的体温等同于冰。
冰都还能被捂化，化成温暖的水呢，解行水却不能。
方锈心说要不改名叫解行冰吧。
大概是猜到了他在心里腹诽着什么，解行水低笑一声，直接变成了藤蔓形态，如同八爪鱼般紧紧地纠缠着方锈：“这样就不冰了。”
祂的藤蔓缠绕在了方锈的脖颈上，将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遮掩得严严实实，藤蔓上的凸起再次碾过那些印在方锈脖子上的印记，或深或浅，甚至还有一个略显狰狞的压印。
而其他藤蔓则是隔着衣物缠上了方锈的手臂、身躯，让方锈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件会动的“藤蔓衣”。
方锈停了很久：“……”
他最后还是伸手抓住了还要往他掌心蹭的藤蔓：“你就不能安分一会儿吗？你这样我根本就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他在说这话时，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和外露的皮肤在受到怎样的对待。
尤其解行水还想探进他的衣摆。
方锈觉得最离谱的事情是完全舍弃人形的解行水让他有点没有办法下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在被嘬着，藤蔓划过后，有淡淡的黑色、有点发绿的液体残留在上头。
解行水恶劣地低笑在方锈耳边响起：“你的注意力本来就该集中在我身上。”
祂轻声：“方锈，真的不试试么？”
他们到现在，还没做到最后一步。
“暂时不。”
方锈面无表情：“事情还没完全结束，而且我现在不想。”
他刚想说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一心只有工作的社畜，解行水的藤蔓就往不该走的地方去了。
方锈的身体瞬间绷直，漂亮的肌肉线条紧绷出来，他像是随时要发动攻击的野兽，却莫名红了耳廓。
方锈咬牙，解行水轻蹭了一下他的耳垂，笑得更深：“可你又有反应了。”
这是方锈人生中最想骂脏话的时候。
但强大的素质让他终究还是没有将其说出来，只是收起了光屏狠狠地掐住了解行水的藤蔓：“你以为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你乱……！”
最后方锈靠在床头，还没被扎起的头发被藤蔓一股股地摩挲着、束缚着。
最会控制气息的人乱了呼吸，手攥着身后的护拦，但掌心底下还压着一根变小了可以被他握住的藤蔓。
藤蔓环绕着他的手指，像是温柔的抚慰，却也是不会松开的纠缠。
方锈手背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上头的皮肤却还有一抹可疑的红和很浅的汁液。
方锈用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喊作乱的神。
他的神祇回应了他。
“吻我。”
他命令祂。
然后藤蔓探入了方锈的唇中。
更多的藤蔓纠缠上来，变成一个“茧”，将方锈彻底淹没。
……
解行水其实可以在这个时候试探，可以在这个时候诱哄方锈。
祂知道祂的神祇一定会点头答应，因为这个时候的方锈，脆弱又漂亮。
但祂也还是想再等等。
等方锈勾着祂的脖子，用挑衅的眼神问祂——
这样祂会更加兴奋。
.
最后方锈的计划书，断断续续、勉勉强强地在庄梦他们重新上线时完成了。
而在这之前，方锈还做了一件别的事。
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所以他也记得他之前都把秋厉他们塞到哪儿去了。
他告诉了秋厉其他人的位置，秋厉将他们全部接了出来，然后选择重新开启《机械之心》的副本，秋厉带着他们进入了那个副本。
今折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方锈也没有办法挽回。
解行水或许有，毕竟神只需要一个念头。
但这样的今折还是今折吗？
他们无人能知。
因为今折的灵魂，是真真正正的消散了。
而《机械之心》的那个“今折”，只是被编入了今折记忆的“今折”。
——不过！
方锈让洛诺克吐出来的灵魂里，有今折的很小一部分，小得就像是一根汗毛。
至于这根汗毛能不能养起来，他也不知道。
庄梦他们上线时，叶隐珏和霍得还是跟着上线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他们只要在今天下线就可以了。
霍得还在呜呜咽咽地表达不舍，看得方锈实在是忍不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他app只是不能上下线了，不是消失了吗？”
坏心眼的几个人轻咳了声。
霍得茫然：“啊？”
叶隐珏拍拍他的肩：“意思是我们和他们还是可以做网友的，要是app功能再精进一点，说不定还能视频呢。”
霍得哽住。
副人格在脑海里无情嘲笑：“哈哈哈哈这傻小子！肯定天天躲被子里哭！哈哈哈哈！他眼睛都肿得像被人打了好几圈一样哈哈哈哈哈！”
主人格本来是想告诉霍得的，但无奈副人格想逗霍得，所以她也还是没说。
霍得：“所以，我们还是能够聊天的？”
他吸了吸鼻子：“我看到公告说，所有选择停留在游戏世界的人，都会在现实世界被抹去痕迹，我还以为……呜呜呜我还以为我会忘了你们。”
“忘了我们的只是没有参与过游戏的人。”
庄梦柔声道高：“我们会从他们的记忆里消失，但是所有参与过游戏世界的人，永远都会记得。”
App也不会从他们手机上消失。
因为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提醒。
叶隐珏和霍得是卡在最后的时间点下线的。
大家坐在那间熟悉的过于辉煌的休息间，休息间上还挂着方锈支使着解行水挂上去的横幅牌匾。
叶隐珏和霍得就是在那儿下线。
他们下线后，方锈也亲手颁布了公告——
【致所有玩家：
《角色扮演》APP无论公测内测版，都于今日正式停服，永不开放。
发布人：世界秩序、希望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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